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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明月珰
向氏咬咬牙,只有冒险走“置之死地而后生”之途了。“皇上,如果臣妾承认用蛇果草害死了先皇后,能让皇上心头好过些,那您就当是臣妾害死先皇后的吧。只是这一切同愈儿无关,还请皇上不要迁怒愈儿。只要皇上心里能高兴,无论叫臣妾做什么,臣妾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向氏这一招舍车保帅也算是一片慈母心肠了,“元氏女不贞不洁,勾引愈儿行那无耻之事,愈儿年轻气盛,一时经不起诱惑,还请皇上责罚。可是元氏女有孕,臣妾不能让她秽乱后宫,唯有行此下策。是我叫人在她的汤药里放附子的。”
向氏承认了害死元淑妃的事实,却依然对之承认用了附子,至于蛇果草,她的态度依然是,若隆庆帝非要她承认她没做过的事情,她为着皇帝也愿意承认。
不过向氏口里的元氏女可不止元蓉梦一人,当初隆庆帝对先皇后恨之入骨,不也是因为她的“不贞”么?有什么样的侄女就有什么样的姑姑。
向氏偷偷拿眼瞄隆庆帝,果然见他脸色更加难堪,却陷入了沉思。向氏抓住机会,膝行到隆庆帝脚边,抱着他的脚道:“皇上,臣妾一时糊涂才铸下此错,可臣妾也是因为皇上被元氏女再次蒙蔽。为了皇上和愈儿,便是叫臣妾立时去死臣妾也愿意。可是,皇上,当初您不是都查清楚了吗,先皇后是因为怨恨皇上逼她,才吞服蛇果草自尽的。早在她怀孕的时候,她就服过打胎药,如果不是四皇子命大,早就被她落了胎,后来,皇上命人看得紧,先皇后才没能得手,可日日夜夜地诅咒皇上,皇上您难道忘记了吗?”向氏伤伤心心地哭着。
隆庆帝又陷入了回忆和无边的痛苦里,那段日子真是他人生里最黑暗和痛苦的日子。
他微服出宫时,对阿薇一见钟情。可是阿薇入宫前,早有心心相印之人,却被她恋栈权势的父兄棒打鸳鸯送入宫中。他虽然明知道元亦薇心有所属,却自大的以为自己终有一天能剔除她心头之人。
可是,他自己却没料到,他对才貌双全的阿薇越陷越深,可却始终走不进她的心。她不停地将他推给别人,他也试着去宠幸别的宫妃,可是却只叫他的心越来越痛,仿佛被人拧着掐着转了三圈一般。
他的阿薇连梦里都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这叫他每每临于暴怒的边缘,却又不忍伤着她。
他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对阿薇发脾气是什么时候。那天下着大雪,天阴沉得仿佛要塌了,他无心政事,跑去元坤宫看她。
元坤宫本名是坤宁宫,因为阿薇姓元,他为了讨她欢喜,特地将坤宁宫更名为元坤宫,还被大臣上折反对。元者,天也,只得帝王配享。可他还是一意孤行。
可是他没有料到正是在元坤宫,他发现他三年不孕的皇后居然在背着他偷偷喝避子汤。时隔多年之后,他已经不太记得当初自己骂她的话了,可那种难受的感觉,却缠绕至今。
隆庆帝拿手摸了摸胸口,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再后来,他强逼阿薇怀孕后,阿薇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日日哭泣,夜夜流泪,以前温柔可人的阿薇,却仿佛变成了恶毒的妇人,看到他就诅咒谩骂。
宫里的嬷嬷跟他说,有些妇人怀孕的时候是会性情大变,变得暴烈,他只当把这几个月熬过去,待他和阿薇有了骨肉,阿薇的心就会渐渐偏向他,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同她熬。
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阿薇平时被看得紧找不到机会,却在生产那日的催产药里动了手脚。
隆庆帝的手开始发抖,他恨不能自己眼睛瞎了,鼻子坏了,这样就可以看不见那滩血,闻不到满室的血腥味,阿薇也不会死。
他还记得阿薇当时的眼睛,像怨灵一般看着他,对着他道:“我终于解脱了。”
她解脱了,他们都解脱了。
隆庆帝的心里升起滔天恨意,为什么她看不见自己的心,为什么他比那个男人对她好一千倍,好一万倍,她都看不见他,她恨他、骂他、怨他,连孩子也不愿意替他生,居然狠得下心在生产的时候动手脚。
他的心凉了、碎了、空了,再也没有了。
元亦薇的乳母就是苗人,蛇果草连太医都认不出,所以才能被她动了手脚。尽管隆庆帝也怀疑过,会不会是有人害元亦薇,可是她是中宫之主,元亦薇虽然温柔和气,却绝不无能,她身边又全是他的人,谁能害她?除了她自己!
大概是往事过得太久,以至于连隆庆帝也能稍稍地站在局外思考思考了,他有些记不起,当初是谁认出了蛇果草,从而指正,阿薇是自戕而不是被害。
隆庆帝眯了眯眼睛,“苏德海,去把老四喊过来。”
结果楚懋到紫云堂的时候,六皇子楚愈也跟着冲了进来,后面的内侍既想阻拦,可又不敢阻拦。若是在隆庆帝盛年时期,这种事自然不会发生,可偏偏内廷眼瞧着不久就要换主,因而有些心思灵活的人也就乐得做个人情。
“父皇,求父皇明察,母妃绝不会害元淑妃的,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何须去害元淑妃。”楚愈一进门就扑倒在隆庆帝的脚下。
“愈儿!”向贵妃大声地叫住楚愈,一个劲儿地给他递眼色。
楚愈虽然不知内情,可也知道不能再继续求情,便住了嘴,默默地跪在隆庆帝跟前。
“父皇。”楚懋恭敬地喊了一声。
隆庆帝打量着这个儿子,阿薇宁愿死也不愿生出来的儿子,他原本以为得之会欣喜若狂的儿子,如果不是他,也许,阿薇就不会死,隆庆帝无数次这样想过,只是这一次他期望有人能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老四,你可查出来当初指认出蛇果草的那个太监谁了?”隆庆帝问道。
向贵妃的眼睛急急地一眯。
“回父皇,那太监名叫王小虎,在隆庆十年就病死了。不过儿臣还是查出了他的来历,他曾是贵妃娘娘的娘家当初在猫儿胡同的邻居,后来贵妃娘娘进了宫,他也就净身入了宫。”楚懋回道。
“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能查出来,祈王殿下真是好手段,死无对证,你真是怎么编都可以。”向氏一改在隆庆帝面前的白莲花模样,转而嘲讽楚懋。
楚懋一如既往的淡然,“多亏贵妃娘娘良善,没有对近邻干净杀绝,记得王小虎的人还有活着的。”能进宫当差的人,不说祖宗八代调查清楚,三代以内总是差不了的,体貌特征也是一一登记过的,所以要查出当年指认蛇果草的太监,只要有心,也不会太难。何况,楚懋也并不是在二十几年后的今天才开始调查的。
向贵妃被楚懋气得鼻子都歪了,却无话可说。
“四哥,我知道你心疼淑妃的死,可是冤有头债有主,我母妃动淑妃能有什么好处?你倒是该回去问一问四皇子妃,她当初容不下淑妃留在祈王府,这才想方设法走闫光德的路子,将淑妃送进了宫,可惜淑妃痴情不改,身为父皇的妃子居然心存有二,你那位皇子妃恐怕更容不得她。”楚愈讥讽道。
这样隐秘的事情楚愈居然知道,楚懋的表情虽然没变,但心里已经涌起了惊涛骇浪。
楚懋没有回答楚愈,只是嘴角也回了一丝讽笑,他之所以将楚愈和淑妃的事情守得那样紧,为的不过是让多疑的隆庆帝自己去查,只有他自己查到的事情他才会相信。
而这件事情越难查到,皇帝才会越忌惮向氏母子。
“愈儿。”向氏不得不出声阻止楚愈继续说下去。
楚愈看了看向氏,再顺着她的眼睛看向隆庆帝,他心里一沉。
隆庆帝在心底叹息一声,他这几个儿子都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而他原本看好老六,结果今日之事让他太过失望,不过是同一个宫妃通奸,他居然都不敢承认,而且还看不清自身的处境,说出这样蠢的话来。
“老六你先回王府去,没有朕的旨意,你不许离开半步。”隆庆帝道。
这就是软禁了,楚愈的眼睛瞬间睁大,扑到隆庆帝脚下,流着泪道:“父皇,都是儿臣的错,都是儿臣的错,儿臣年轻气盛,被元氏那贱人引诱,才铸成大错,求父皇饶了儿臣这一回,儿臣再也不敢了。”
的确是年轻气盛,只可惜隆庆帝的身子再熬不了几年,等不得他成熟的那一日了。
“你先回去好好反思几日,朕再同你说话。”隆庆帝叹息一声。
楚愈得了这句话,这才起身,临走前狠狠地瞪了楚懋一眼。
“告诉朕实话,你若说实话,老六是朕的儿子,当时还没出生,朕不会怪他,可若你欺骗朕,让朕自己查出来,朕就让他再也出不了魏王府。”隆庆帝再没有力气同向氏闲扯。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向贵妃可不会受隆庆帝糊弄,若她真的承认了,那才是死无葬生之地,老六也绝没有好下场。“臣妾已经说过,若是皇上希望臣妾承认害死先皇后,这样皇上就能自欺欺人,心里头好过些,臣妾承认便是,只求皇上看顾愈儿。”向贵妃匍匐在地哭着道。
“老四,你怎么看?”隆庆帝问楚懋道。
楚懋抬眼看着隆庆帝,有些怅惘地道:“贵妃娘娘的慈母心肠令儿臣感动,儿臣想,当年母后十月怀胎,却怎么舍得在最后的时刻还要自戕,连儿臣也不放过。”
是啊,这世上有哪个做母亲的忍得下心,在每天都可以感觉到儿子在她肚皮里调皮的踢打时还能不爱他。
隆庆帝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今日见向氏如此,他忽然就想到,阿薇是那样温柔良善的一个人,又怎么会那样对自己的孩子。
“苏德海,找人看住向氏,不许她自裁。”隆庆帝站起身冷冷地道。
向氏的脸刹那间白得不能再白,张口语言,嘴唇直哆嗦,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楚懋回延嘉堂的时候,阿雾就跟一阵微风似地,卷到他怀里,“怎么样,怎么样?”
楚懋好笑地拍了拍阿雾的头,他可从来不知道阿雾的好奇心会这样盛。
不过阿雾明显地察觉出楚懋的情绪不太好,她也听说了,隆庆帝先头是独自去紫云堂的,阿雾当时就觉得不好,这不是明显在给向氏自辩的机会么。
“殿下,是不是不如意?”阿雾小心翼翼地看着楚懋道,“其实,殿下也不必着急,向贵妃毕竟跟了皇上二十几年……”
楚懋没说话,坐定后将阿雾搂在怀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你出生的时候,先生和师母一定欣喜若狂吧?”
阿雾不解楚懋怎么没头没脑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可转念就想通了,今日之事恐怕让楚懋忆起了往事。从他出生起,皇帝就不曾加之一眼,而孝贞后又是难产而死。
阿雾圈着楚懋的脖子,以额头抵住他的额头道:“我当时哪里知道他们有没有欣喜若狂。”
“阿雾,阿雾……”楚懋忽然将阿雾紧紧搂在怀里。
阿雾险些被搂得肋骨都碎了,她正要挣扎,却感觉颈窝处有一些湿热,而楚懋的头正抵那儿,阿雾一动不动地由楚懋勒着她,她见过楚懋发怒,见过他高兴,见过他激动,却没见过他流泪。
到最后,阿雾实在喘不过起来在,这才猛地推开楚懋,抬头看他的眼睛,果然有些发红。
“怎么了,是不是勒到你了?”楚懋轻轻替阿雾揉起胸口来。
“殿下,今天紫云堂发生什么事了?”阿雾问道,消息封锁得极严,鲁维中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只知道,后来陪着隆庆帝去紫云堂的内侍全部挨了杖刑,全被苏德海撵了,就连苏德海都去领了二十杖。
楚懋领了阿雾去净室,而阿雾也多少有些习惯祈王殿下喜欢在沐浴时说秘密的习惯了。
阿雾忍住羞涩,轻轻褪去外裳、亵裤,她可再也不想弄湿衣裳了,那日紫宜领着宫女进去收拾净房的时候,阿雾看着那一团湿湿的衣裳,脸都红成了火烧云。
阿雾的手刚伸到内衫的带子处,却被楚懋握住了手,“别脱,这样最好。”楚懋抱着阿雾跨入浴桶,将水从她肩头淋下,湿润透明的内衫帖子她的肌肤上,别有一番魔力。
“咱们玉澜堂的净室里装有镜子,等咱们回去后,你再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就是圣人都要被你给逼疯了。”楚懋咬着阿雾的耳朵道。
阿雾被楚懋喷出的热气弄得脖子酥、痒,偏了偏头躲开,“没个正形。”刚才心情还那样低沉,转眼就又想这些,反正阿雾是不了解楚懋怎么可以转变得如此快的。
楚懋也没有过多地纠缠阿雾,舀了水一下一下地从她肩上淋下,缓缓地将紫云堂的事情向阿雾说了一遍。
这其中令阿雾大为吃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原来孝贞后不是难产,而是被向氏害死的,而楚愈对她算计元蓉梦的事情知道得那样清楚。
“咱们一定不能放过向氏那贱人。”阿雾恨恨地道,这可是杀母之仇。
楚懋扯起一丝讽笑,没说话。
阿雾不明白楚懋在嘲讽什么,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如果我说,先皇后真的是自戕呢?”楚懋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怎么可能?”阿雾不信有女人会在自己生子的时候自戕。
楚懋的脸上分不清是他掬水成滴,还是眼泪成滴,只听得他嗓子有些沙哑地道:“没有人会相信。可是,当初她是知道那碗药有问题的,阿雾。”
自己的母亲居然不想要自己,这是多令人伤心的事情。阿雾的手指轻轻抚上楚懋的脸道:“殿下当时刚刚出生,怎么会知道先皇后的情况,你也不过是听人说而已,是不是?”
“女人生产的时候九死一生,早就耗尽了力气,她当时的情况怎么能辨别出药有没有问题?”阿雾问道。
“可是郝嬷嬷当时告诉了她。”楚懋道。
阿雾不会去怀疑郝嬷嬷,如同楚懋也不会怀疑郝嬷嬷一样,因为郝嬷嬷是最忠心于先皇后的人,也是她护住了楚懋。
“也许是先皇后想借机用来对付向氏,可是最后没料到那蛇果草的药效那样强?”阿雾有些不自信地道。
楚懋笑了笑,眼里满是荒凉,“当时向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婕妤,用得着她冒险去除掉向氏?”
阿雾低着头不说话,可惜她和楚懋受到当时的知识所限,并不知道这世上有“产前忧郁症”一说,也不知道其危害有多大。
(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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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阿雾始终不愿意相信先皇后会舍得在最后关头自戕这一点,毕竟她也是女人。可是阿雾自己两辈子也没生过孩子,多少也有点儿不确定。
楚懋轻轻地吻了吻阿雾的额头,没说话,看着她的眼睛想着,如果女人不爱一个男人,就会那样冷血无情吗?
阿雾被楚懋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楚懋的眼睛变成了两口古井,阴森得怕人。
“殿下。”阿雾双手交叉抚上肩头,裸、露在水面外的肌肤在楚懋的眼神下冷得起了鸡皮疙瘩。
阿雾看着楚懋抬手,感受着他的手指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摩挲,从眉毛到鼻梁,到嘴唇、下巴,最后是脖子。楚懋的手掌宽阔,手指有力,阿雾微微颤了颤,只觉得楚懋搁在她脖子上的手,只要那么轻轻一捏,她就能听见自己喉管破裂的声音。
楚懋低下头用唇轻轻地来回地刷着阿雾的唇瓣,然后仿佛叹息般地道:“阿雾,如果你是先皇后,你会像她那样做吗?”
阿雾从没设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楚懋问了,她也就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去想,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在阿雾的心里,先皇后元亦薇真是蠢到没底了,不仅自己白白痛苦一场死了,还害了自己一家,并且很可能她的那位心上人也没什么好下场。
不得不说,阿雾还有点儿见识,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实用主义者,在她看来,这件事情里头,她舅舅隆庆帝真是冤枉,楚懋也是冤枉。那先皇后既然忘不掉心上人,又为何进宫,怎么在家时不自裁了算了,还能留个清白,免得伤害了这么多人。可她既然进了宫,那便是甘心为家牺牲了,却又在情爱同亲情里头首鼠两端,最后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也难怪她前辈子那位公主娘亲看不上先皇后,每回提起来都从鼻子里头喷气儿。
“我不会。若我是她,既然进了宫,落了子,这盘棋自然要下个全赢的局面。”这宫里头哪里容得下那许多可笑的情情、爱爱。
“怎么个赢法?”楚懋像是有些兴趣听阿雾说。
“自然是先固宠,生个儿子,护住娘家,虽然艰难,但是依皇上对她的看重,要护住她那心上人想来也不是难事。有朝一日做了太后娘娘,若真想念那人,其实也不是不可以……”阿雾的声音在楚懋的眼神里越说越低。
楚懋不阴不阳地“呵”笑了一声,“你还真敢想。”
阿雾不认为自己说的话有错,这史上太后娘娘有面首的不在少数,只是她错就错在不该说出来,阿雾嘟嘴道:“不过我当然是不会的,我不过是顺着殿下的话替先皇后假想而已。”阿雾心里丝毫无愧,她本来就烦男女那档子事,至于蓄养面首这种腌臜事儿,在阿雾的心里更是不会思考的。
可是楚懋不是阿雾肚子里的蛔虫,又哪里真能看到她内心深处去,而且即使看到了,也不一定会相信。
阿雾被楚懋不言不语地看得心里发虚,忍不住出言道:“殿下,若你是皇上,那时候你会怎么对先皇后?”
楚懋的手轻轻抚上阿雾的背脊,他会怎么做?
“我也会逼你生孩子。”楚懋看着阿雾道,他无法忍受其他女人,可又必须有个儿子。“不过我不会有其他嫔妃,我也不会让她们有机会害你,我绝对不能让你死,阿雾。”
阿雾被楚懋的话吓得背心开始发凉,虽然楚懋的话听着仿佛很深情,可是他的眼神和语气实在太过吓人,让阿雾有一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恐惧。“殿下,你干嘛,又不是说我,是让你假设皇上和先皇后的事情呢。”
“嗯。”楚懋抬起手为阿雾拨了拨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的额发。
阿雾心虚地回忆了一下她当年对唐秀瑾的感情,她心里暗自庆幸了一番,好在她未曾泥足深陷,也好在唐秀瑾另娶了顾惜惠。
“可是殿下,我觉得你不会像皇上那样的,即使遇到那样的事情,你也不会这样对你的孩子。”阿雾换了个方式讨好楚懋。
楚懋看着阿雾水盈盈的大眼睛,里头波光潋滟,只要每天能看到她便一切都好。可是如果因为那个孩子而失去了她,楚懋简直想都不敢想。
“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不敢说那时候我会怎么样。”楚懋的嗓子有一丝低哑。
“好了好了。”阿雾逃避似地不想再和楚懋讨论这个问题。她觉得放着这么多事情不去想,却和楚懋在这里玩什么“易地而处”的游戏,真是闲得慌。“殿下,皇上会相信是向贵妃害死先皇后的吗?”
楚懋没说话,但是阿雾心里却明白,想来他是有把握的,否则也不会忍到现在才出手,为的就是等元蓉梦有孕,这才能引向贵妃出手,也才能借机安排蛇果草。这一点上头,阿雾是相信向贵妃的,这一次的蛇果草应该不是出自她的手。
而元蓉梦的确是触了楚懋的逆鳞,所以他动起手来毫不留情。阿雾忽然觉得脖子一凉,如果有一天是她犯了错,那楚懋下手会不会也是这样干净利落?
“皇上会派谁去查?”阿雾又好奇地问着,她就是这个毛病。
“皇上身边自然有可用可信之人。”楚懋道。
“但是当初都查不到,如今事隔这么久又怎么会……”阿雾不解。
“当初他心里早已经认定了先皇后是自戕,自然不是真心去查,下头的人最懂看天色,又如何肯多事。可如今就不同了,王小虎和佘嬷嬷都是当初少掉的一环,由其一就可窥全豹。”楚懋捏了捏阿雾的手,“这件事咱们不宜再插手,等消息就是。”
事情果然如楚懋所料,不到十日,清溪书屋那边就传出了旨意。向贵妃因谋害淑妃而被白绫赐死,华亭伯向家则因专权纳贿,交横跋扈而被夺爵抄家。向家的男人流放,女人和孩子则被发卖。
这都是表面的情况。实际上,在向家的人被流放不久后,听说在路上就遇到了强盗,无一人幸免。这借口找得也未免太逊色了,谁会去劫掠流放之人。
在京城里横行了二十来年的向家,顷刻间就灰飞烟灭了。
而六皇子楚愈至今还软禁在魏王府,刹那间就从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冷灶。
七月的上京,连下了好几场雨,这一日依然狂风大作,雨水落在地上,激起一尺来高的白色水花,一浪接着一浪。
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都以今日能躲在家里不必出门而觉得庆幸。
清凉山下,茶寮的老板在那方寸大的棚子下来来回回忙不停地端着木盆将水泼出去,那都是木棚顶上缝隙里漏下的雨水。
外头凉风习习,那老板却还满头大汗,他又端了盆水去倒,却见道上来了一行人,都戴着斗笠、穿着蓑衣,脚踏油靴,看那一行人的走路的气度,大雨天里不急着多雨,还仿佛艳阳天一样的昂首阔步地在走,老板就知道这形容来头不小。
看那些人走路时右手还按在腰间,以老板在清凉山下这十几年的经验来看,只有宫里的侍卫有这个气派。这一行人将一顶小轿围在中间,看不出来头。
清凉山的这个方向上只有一间姑子庵在山腰上,这行人下这么大的雨去姑子庵做什么,麻小二嘀咕道,却不敢跟上去看。
清凉山的前山有许多王公大臣的别院,可在当地百姓的心里,景色最美之处还在后山,所以麻小二在这里搭了个茶寮,赚点儿小钱,对付生活。
虽说从开春起,来清凉后山的人就络绎不绝,可下这样大的雨,又是这样大气魄的一群人,十几年来麻小二还是第一回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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