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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陈灯
是雍王这边的情报错误么?
苏瑾皱了眉头,居然到了半夜才睡着了,第二天才醒来,便觉得满室芬芳,揭开帐子一看,床前一大枝西府海棠,朵朵粉花香艳地压着枝头,长长的枝条弯垂下来,花瓣片片层叠着如丝绸馥郁浓稠,又如晓天明霞,使整个房间都明亮起来,苏瑾长长呼了口气,怀疑刘寻是不是把那整株西府海棠树枝子都给砍下来了,这花再这样送下去,得糟蹋多少御花园的名花啊。
刘寻穿了件月白袍子,斜靠在窗边的软榻拿着本书,花枝衬得他眉目生辉,俊逸非凡,正看着苏瑾笑:“天一天天暖起来了,海棠花都开了,姐姐喜欢么?”
苏瑾心下长叹,天天这样变着法子色-诱,真的有些吃不消,她从床上坐起来,从床头拿了外袍一边穿一边轻声道:“皇上今天不早朝么?不是有战事么?”他怎么能这么一副悠闲的样子在这里,虽然她不拘小节,但是也有些不习惯一起床就有个男人在她卧室里好么?皇上,这是非常失礼的啊。
刘寻道:“今天不是朝日,南边战事目前平稳得很,定国侯是积年的老将,豫王扑不起什么浪花的,我放心得很。”
苏瑾想起昨晚的情报,皱了皱眉:“雍王可能也在其中搅浑水……”
刘寻轻蔑地笑了声:“他自视甚高了,你别信他那什么店铺停业的事,他只要敢动,我就能让官府立刻全封了,留着他不过是当初答应过丁皇后给他一条生路,他若找死,我也犯不着给他留活路,不过是小猫小狗偶尔挠一挠,留着他一方面安臣子们的心一方面看还有谁不长眼靠他那头去。”
苏瑾道:“只怕还有别的藩王也心动。”
刘寻笑道:“我这一辈就豫王雍王两个兄弟,父皇那一辈也就个淮王安王,安王如今是嫡长子袭封,没什么出息,淮王是个有名的不涉政事的贤王,再往前去那些远枝的郡王,都不成气候,你只管放心好了。”
苏瑾犹豫道:“淮王,真的没问题?”
刘寻一愣,看了她一眼:“从前你和我说过他人不错的,而且这些年来的确他没什么异动。”
苏瑾有些烦恼地从枕上把她散乱的头发拢了起来,刘寻在屋里,如秀她们一个都不敢进来,这具身体的头发好像太长了些,前些天她想剪短些,结果如秀他们大惊失色,跪着求她不要,只说剪发不祥,又保证一定替她挽好,不会影响她的行动,她没办法只好放弃了,她一边理着头发,一边说:“我见过他?”
刘寻摇头:“没有,登基的时候他曾入京朝贺,那时候你重病在宫里养病,并没有见过他,不过说起他的时候,你还是挺有好感的。”他一边说,一边过去接过正被粗鲁扯着的长发,温柔地替她捋顺。
苏瑾叹了口气:“皇上,您能出去,让我起来梳洗么?”
刘寻一笑:“我来服侍姐姐不好么?”
一点都不好,苏瑾已经对刘寻在追求她时无赖惫懒的这一面感觉到疲倦却毫无办法,她从刘寻手里夺过头发,下了床叫道:“如秀,进来替我梳洗!”
如秀应声端了盆热水进来,替苏瑾挽起袖子,服侍她洗脸漱口,刘寻一个人微微笑着靠在一边,看着苏瑾漆黑的头发长长拖在背后,一滴水珠子从脸上肌肤滑落到脖子里,手浸在水盆里纤长白皙,不由回忆着从前苏瑾教他游泳的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重温,装着落水腿抽筋不知道行不行……天气还是太冷。他天马行空的想着,服侍的如秀战战兢兢,连苏瑾都感觉到他露骨的眼光,转过脸瞪了他一眼。
刘寻笑了起来,过去从如秀手里接过梳子,站在她身后替她梳起头来。
苏瑾有些不自在的说:“让如秀来吧,你会梳头么?”
刘寻微笑:“平时不会,今天也要会的。”
苏瑾一愣,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刘寻笑吟吟:“姐姐从前说过,因为是孤儿,所以每次看到别人能和家人一起过生日都特别羡慕,后来我说以后每年都会陪姐姐过生日。”
苏瑾从镜子里和刘寻对视,她茫然的眼神让刘寻陡然眼神凌厉起来,抓紧了手里的头发:“难道姐姐当年是骗我的?今日竟不是姐姐的生日?”
苏瑾感觉到头皮一紧,连忙伸手去抓,终于反应过来,解释道:“不是的,今天是元月二十八是么?你别误会,我们那边的历法和这儿不一样,要折算过的,换算为你们的历法,每年应该都不一样的日子。”
刘寻听了解释,这才微微有些释然,轻轻梳理手里握乱的头发:“原来是这样,姐姐当年并没有说,我们每年都是过的元月二十八日——就是姐姐不在的日子,我也每年都给姐姐过生日的。”
苏瑾心头微微感动,却已忘了刘寻的无礼:“谢谢了。”
刘寻替她挽了个发髻,插了根玉钗,又从旁边如秀捧着的海棠花盘里取了朵海棠花在她鬓边簪上:“我想岁岁年年都陪着姐姐呢。”
苏瑾不说话,刘寻却击掌,外头高永福捧了个盘子弯着腰进来,刘寻从上头取了个璎珞下来,光华灿烂,上头坠着个金锁:“这是送给姐姐的礼物。”一边亲手替她配上。
苏瑾笑道:“这是孩子戴的长生锁吧,我都这么大了,怎么给我送这个。”却没有拒绝刘寻替她戴上。
刘寻替她佩好,一边端详一边伸了手,将那小巧的长生锁理正:“因为我想长长久久地将姐姐锁在我的身边,永远都不放开呢。”
苏瑾无语,刘寻一笑:“开玩笑呢,其实这是母后留给我的长生锁,专门请了大悲寺当年的弘光法师开了光的,也确实保佑了我这么多年,现在送给你,保佑我的姐姐无病无灾,多福多寿过一生。”
苏瑾轻轻啊了一声:“是你母后留给你的啊,那太珍贵了。”
刘寻笑说:“母后若是知道是送你,一定不会怪罪的。”
刘寻和梳洗好的苏瑾走出外间,早膳已摆好,却有一碗寿面,一旁高永福笑道:“这可是陛下一大早就起来擀的,一整根面,一点儿都没断,保佑侍诏福寿绵长。”
苏瑾看了刘寻一眼,目光惊异,刘寻笑起来:“从前我生辰的时候,你给我亲手做过什么蛋糕的,可惜我不会做,御膳房的厨师们也是蠢材,做不出来,只好做碗寿面了,你尝尝。”
一边又说:“从前我过生辰,你总说生日许的愿望最灵,你也总是尽量满足我许的愿望,如今轮到我给你满足愿望了,你看你有什么生日愿望?”
苏瑾心想我如今最大的愿望自然是你赶紧娶个皇后生子嗣了,她抬眼看刘寻,看到他明明笑着,眼里却隐含着锐利威严,无形中给人一种压力,她心里隐隐觉得这个生日愿望若是真的说出来了,一定没什么好下场……她想了想道:“就希望国泰民安,战事早定吧。”
刘寻笑了,递过一双筷子给她,有些遗憾地道:“我还以为姐姐想说要我赶紧娶了皇后生子嗣呢,从前姐姐的愿望都是希望我好,今儿怎么改了,难道没了记忆,性情也变了?”
苏瑾接过筷子,听他话头隐隐有些委屈,不敢接话,只去夹那寿面,刘寻却仍不依不饶地说着:“若是姐姐真提了这个愿望,我就只好赶紧让人赶着办封后典礼,时间太赶了,就怕委屈简慢了姐姐呢。”
苏瑾吃面差点呛到,看了眼刘寻,刘寻仍是含笑着,一副深情意重的样子:“姐姐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苏瑾将那面吃完,食不知味,也不去接他的话,看来刘寻今天是要陪着她一天了,她觉得有些坐立难安起来,刘寻看出她的窘迫,自己也慢慢喝起粥来,喝完以后便站起来道:“今天陪着姐姐四处逛逛,旧地重游,给姐姐细细说些从前的典故,你看好不好?”
苏瑾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只好点头,起来看着如秀严霜他们给她拿了披风披上,跟着刘寻慢慢走了出去。
他们去的是外头的郡主府,从前的冀王府,因为是王府改成,全是按亲王府的规制建的,当年刘寻才登基,将自己住过的亲王府赐给苏瑾为住,为了避讳,撤掉了许多亲王的配置,后来大火后重建,刘寻却吩咐按亲王府原样重建,尽量全按从前的恢复原样。
这王府占地颇广,殿堂巍峨,亭阁轩昂,水光山色,恍如仙宫,刘寻和苏瑾在承远门前下了马车,沿着玉白石阶一边缓缓走着一边和她说话:”这王府当年建得挺精心的,因为丁皇后不想说她亏待了前皇后之子,倒便宜了你我,不过也没住多久我们就去了西北军,这儿旷了许久。”
苏瑾好奇地看着,刘寻轻轻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先往正殿走去,才进去苏瑾就赞叹了声,原来正殿屹立着一个十分阔大的山河地理盆景,里头有石头做的山峦,用青苔种出森林的样子,还有水做成真的河流湖泊,沙子堆成沙漠,仔细看了看,居然是整个楚朝的疆域,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做成。
刘寻看她赞叹,笑道:“这可是按你画的地图做的,你自己不记得了,工匠们都是在你指点下做的,整个锦绣河山,仿佛都在你的胸中,我都不知道楚朝的疆域是这样大,大的湖泊河流,你也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你当年给我做的生日礼物,后来大火烧了,我让工部又按图纸做了一个。”
苏瑾有些讶异地看着这山河地理盘,她是知道自己可以画出地图的,这是必备课程,但是楚朝的地图和未来必然有所区别,应该是参考了古代的地图画出来的,大的河流湖泊和山峦变化不大,但是,这做起来真的非常费神,她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居然……曾经这样费力地……为一个人的生日,做这样并没有很大实际意义的事情。
刘寻转过脸看她发怔,问道:“怎么了?”
苏瑾笑了笑:“没什么,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有耐心……”
刘寻笑起来:“我当时才开府一年,十六岁生辰,当时我有些不思进取,想着就做王爷安安逸逸一辈子和你在王府里过日子也没什么,你瞒着我费了了这么大心思,就是为了告诉我楚朝这样的锦绣河山,等着我这样的王者去征服。”
苏瑾了然,看来当初刘寻年纪还小,要当皇帝的意志有时候难免也会有些摇摆……刘寻又走过侧边,拉开一张红丝绒毯子遮盖着的东西,里头是一个十分漂亮的漏水转浑天仪,四只古朴的铜龙扶着一个圆形浑天仪,水力发动,里头能看到十分复杂的齿轮机构和凸轮机构。
苏瑾惊呼了一声,这也是非常难做的仪器,古时就有人能做出来,需要能够逐渐减速的齿轮系统,作为器械爱好者,她是研究过其动力系统和齿轮系统的图纸,然而即使是现在的她,要做出来,也要反复摸索很久,大概还需要工匠们的群策群力,多次试验,这难道也是自己做出来的?刘寻转过头看她,眼里含着微笑:“这也是你和工匠一起做出来的,二十八宿、星官、黄赤道、南北极、二十四节气全在上头,地在天之中,天似蛋壳、地似蛋黄,日月星辰附着在天壳之上,随天周日旋转。”
苏瑾轻轻抚摸着那浑天仪,刘寻一旁轻轻道:“这是我要登基了,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你告诉我,即使当了皇帝,也不是最至高无上的,地外有天,天外有天,宇宙无尽大,希望我以后谨慎谦虚的做一个名留青史的皇帝,而且,整个国家就像这浑天仪一样,军队、朝廷文武百官、包括皇帝,都各司其职,使整个国家得以运转良好,所以……朕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人,朕是这个国家的中枢,一举一动都影响到整个仪器的运行,必须要履行在这个部位的时候所应尽的职责,比如说集结朝臣的力量……比如娶一个合格的皇后,生下继承者,培养继承者,朕再也不能随心所欲,而是要随时冷静地记得自己是这个器械上最关键的一部分。”
苏瑾感觉到刘寻说到后头,语调已经微微颤抖,她转过脸,看到广阔的大殿里,山河地理盆景前,刘寻眼神哀切地看着她:“这么多年来,朕一直按姐姐说的,做一个最合格的机器中枢,尽职尽责,可是,姐姐……”
他的眼睛里仿佛有水光闪动:“朕不想做一个孤零零的零件,朕想做一个有人陪着的人。”
空旷的大殿里,刘寻的声音悠远凄清:“朕希望有人陪朕一起,看这锦绣河山。”





故剑 第324章
冀王府他们逛了一天,刘寻带着苏瑾,看了他们游泳的池子,告诉她以前他淘气装溺水把她吓着了,整整三天没和他说话,后来他再三道歉保证以后不这样了才得了谅解;带着她看他们练武的校场、石锁,告诉她以前的训练内容;带着她看他们一起种的树,是一株笔直的银杏树,因为据说这树最长寿,能活到很多很多年以后。
越走到后头,苏瑾越沉默。
一个宫女和一个少年是如何在深宫中步步求生,是如何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她已经不需要太多人给她述说,一开始她的确很想知道报告里没有写出来的过去,想了解失去的记忆,而如今越是了解,越是触摸到那些过去,她就越感觉到了山一样的压力,那些沉甸甸的情意,患难中混着血和泪的情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在雍王府用过晚膳,他们就回宫了,看得出苏瑾情绪有些低落,刘寻没有再继续缠着她,毕竟军务多,他回了御书房批折子去,而苏瑾洗澡过后,上了床,一个人拿着本书静静地发呆。
夜里为了不让如秀他们担心,她还是上床歇息了,但是到了半夜,她起了来,觉得心里沉重烦闷,忍不住想出去走走。
为了不吵醒外头上夜的人,她胡乱穿好了衣服,悄悄从窗子翻了出去,翻出墙,看了看方向,往看上去最高的一座宝塔那儿行去,觉得登高会让她心情好一些,也能开阔思路。自从刘寻的情意在她面前赤-裸-裸的揭露后,她措手不及,没办法应对,却被刘寻步步紧逼,心机深沉,毫不让步,搞得她被动狼狈,而心也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中,有了沦陷的迹象。
她需要安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她以后怎么做。
登上山峰顶上的宝塔,从最上方的门往下看去,黑魆魆的夜里,依然能看到远山依稀的轮廓,而脚下深宫层楼飞檐挑角,蹲着黑沉沉的兽头,仿佛巨兽伏在黑暗中伺候,随时择人而噬。
高塔之处,风凛然吹来,令人胸怀为之一爽,苏瑾感觉到自己烦躁的心情宁静下来,这些天她不断被人尝试将奉圣郡主的过去压在她身上,那几乎是一个她想不到的人,十年后,她真的会变成这样的人吗?她几乎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混淆。
也不知在黑暗中站了多久,她看着天边渐渐开始发白,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她转头,看到刘寻从黑暗中走来,身上披着的黑狐裘带着露珠的湿气,头发只用发带系着,没有戴冠,他轻轻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苏瑾有一点点讶异他居然能找到这里来,又想着宫里毕竟是他的地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有点心烦。”
刘寻站到她身边,解了狐裘下来,披到她身上,慢慢地替她系紧带子,一边温声问:“是因为我给姐姐困扰了吗?”
静谧的夜里让她放松,她忽然吐露心声:“刘寻,我不是那个陪了你十年的姐姐。”
刘寻轻轻道:“嗯。”
苏瑾看他没有生气,大着胆子继续说:“我没办法想象我居然会那样耐心地为一个人做生日礼物,会说出那么多大道理……会把那么多的期望放在一个人身上,我一向不善于言语,同学……朋友们都说我是个闷葫芦。”那些东西付出的精力,已经不是完成任务可以解释的。
刘寻又轻轻嗯了声,一副耐心倾听的样子,苏瑾继续说:“你说的那些记忆,我都没有,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想说,没有和你相处十年的记忆,我很难这么短的日子就立刻接受一个陌生人,我不是说你不好,相反,我觉得你很好,是个好皇帝,是个好男人,但是你不属于我,你属于那个已经经历过十年的历练,成熟睿智,言必行行必果,善良,并且全心全意为你着想,和你有着那么多年情意的苏瑾,可是那不是现在的我。”
“你看到现在的我,还会犯错误,不善于和人交谈,面对突发事件还不能很好的解决,甚至有些笨拙,我会为了任务为你而死,却不会精心地为你准备一份生日礼物,你很快就会失望,因为我和你想象中的苏瑾,过去的苏瑾,有着十年的距离,并且因为那些经历我再也不会经历,所以……我极大的可能不会再变成那个苏瑾。”
“我很难让自己接受或者回应你的情意,因为我很清楚的感觉到我不是她,那个人对我现在而言,是个陌生人。”
刘寻低头看着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轻轻地应了声:“我知道了。”
苏瑾直视着他漆黑的眼眸,终于犹豫着说出最重要的那一句话:“那些记忆,她是主动申请清除的。”
漆黑的眼眸仿佛受惊了一般瞳孔急剧收缩,最后渐渐变成了死灰沉寂。她感觉到心头剧痛,感觉到了自己的残忍,她忍着痛道:“在那个苏瑾主动申请清除记忆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放弃了你。”
“这是她的回答,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她的愿望一直是希望你娶一个合格的皇后,生下子嗣。”




故剑 第324章
黑暗难耐地沉寂着,天边发着微光,太阳却迟迟挣扎不出地平线,远处的风忽忽悠悠地吹着。
苏瑾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她怕那个心碎的帝王,在料峭的春风中,会寸寸风干皲裂,被风吹散,因为他一直一动不动地静立着,若不是能感觉到他起伏的胸膛,几乎会以为这是一尊石像。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轻轻说:“姐姐的意思是说,因为我爱着的是过去的那个苏瑾,但是因为我的努力不够,没有得到她的认可,所以她没答应我,所以现在我需要更努力,才能让现在的苏瑾喜欢上我,是么?”
苏瑾一顿,不能理解她说得这么清楚了,刘寻为何还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刘寻却继续道:“所以我现在需要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来追求和感动这个新的苏瑾。”
苏瑾有些无奈地看向刘寻,刘寻却将目光从遥远的天边收了回来,那里已经红光一片,太阳将升起来了,他认真地看向苏瑾:“不管是经历过十年前的苏瑾,还是没有经历过那些年的现在的苏瑾,对我来说,都是姐姐,是同一个人,没有变。我是亲眼看着她变成那样一个人的,她和我一起成长,教导我,抚育我,指引我,为我付出了一切,甚至不肯接受我的情意;但是,我更希望是反过来,是我照顾她,宠爱她,把一切都捧在她面前,让她永远无忧无愁,让她永远不需面对丑恶。对于我来说,忘记了那十年的苏瑾,是十年前的姐姐给我的一个机会,让我实现我的诺言,让我重新有机会,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在她面前,感动她,征服她,而不再是十年前脆弱的,意志薄弱的,保护不了姐姐,一直依赖姐姐的那个人。”
苏瑾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还能怎么说服面前这个一意孤行的帝王,他神情空落落的,目光淡漠,仿佛刚刚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依然那样认真地说出执著的决定。
刘寻伸手轻轻揽住苏瑾:“回去吧,姐姐病才好呢,可不要着凉了。”
苏瑾没有推开他的手,这个时候她已不忍心再做出更冷酷残忍的举动,二人默默而行,到了隐凤院里,苏瑾吓了一跳,满院子的宫人全都跪在院中,看他们被露水打湿的衣服,显然已经跪了一夜,她转过脸去看刘寻。
刘寻淡淡道:“起来吧,下次留心伺候主子。”
宫人们全都战战兢兢地谢恩摇摇摆摆地起来,如秀苍白着脸仍上前要伺候苏瑾,苏瑾连忙摆手:“不必了……我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对不起,你们下去休息吧……”又看了看,担心地问:“严霜呢?你不要老迁怒于人,她们没什么错。”
刘寻道:“出去找他那些鼠道狗门的人去想办法找你去了……你病着,规矩是每个时辰要进去看你一次有没有异样,睡得安稳不,所以发现你不见了,朕那边立刻就得了报了。”连夜封了四门和宫门,全城所有禁卫军和六扇门捕头尽出,四处搜寻,最后还是宫里巡查的暗卫发现了宝塔那边的苏瑾。且不提这一夜如何心力憔悴,五脏似焚,以为十年前的那一夜又重演,又悔恨又愤怒,好不容易在宝塔那儿找到了人,却又得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苏瑾居然是自己申请清除记忆的!他内心犹如地狱中业火熊熊灼烧,却仍滴着血咬着牙,按捺着情绪将人好好的接了回来,送回院子。
他看着人端了热水来给苏瑾浸泡手脚,梳洗头脸,又传了太医那边过来诊脉开了药,督着人去煎了送过来,看着苏瑾喝下了,又用了些点心,才按着她的肩膀,轻轻道:“姐姐不记得我的从前没关系,记得我的现在就成。我喜欢的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不管你有没有记忆,你可以现在慢慢地喜欢上我。”
苏瑾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说道:“皇上也去好好歇息吧……我以后出去会和人说一声的。”
刘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吩咐了如秀她们进来伺候苏瑾睡下。
刘寻出了院子,心情抑郁,却仍是强撑着去上了朝,然而他原是个意志坚忍的人,并不会随意认输,苏瑾这个词在他心中辗转数年,早已成了执念,无论什么人,哪怕是苏瑾本人,都没有办法阻止他留住她。
至于任务,他自会等着苏瑾上头的人来。
不过,他确实把苏瑾逼得太紧了些,万一又使出从前诈死那一招,他实在没办法防范,苏瑾来历神秘,奇怪的武器层出不穷,他需要松一松,缓一缓。
这是一场持久战。
刘寻心念之下,决定要稍微松动松动,改变在苏瑾面前的强势的形象,苏瑾这个人是遇强则强,逼紧了她就反弹厉害,比如今晚,反过来捅了自己一刀,痛彻心肺,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他深呼吸了一下,按了按自己心的深处,发现自己受了这样的重创,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有理智,没有伤害最心爱的姐姐……他稳重如常地处理了一些朝政大事,又有条不紊地安排了西南军务,批完一些奏折,便唤高永福:“传封太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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