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陈灯
刘佑有些不懂,悄悄问伴读李筠,他是兵部尚书的嫡子,比他大三岁,已颇为老成,平日多有提点刘佑,刘佑也颇为信任他,他便悄悄将这事和李筠说了,问他何意。
李筠一听便道:“这可别和皇后娘娘说,高公公说得对。”
刘佑道:“为何?”
李筠叹气道:“我母亲也会安排妾室服侍我父亲,太子殿下,陛下乃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后宫不可能只有皇后一人,迟早会慢慢充盈,您要有心理准备,我就有好几个庶出的弟弟妹妹,我母亲也说了,让我在宫里好好服侍您,将来她就只指望我一人了,母亲是我唯一的一个母亲,父亲却是许多人的父亲和许多人的丈夫。便是先帝……殿下,您以后就知道了,当年陛下的母后,也就是您的亲祖母过世后,丁太后被封为皇后,陛下曾被剥了太子之位,这其中不知多少险恶,以后我悄悄儿地说给您听。”
刘佑听他慢慢解释,好像懂了些,但仍然有些不懂。
他记着说不能和母后说这些,只有心里存着,又在御书房见到几次云华,且刘寻待她颇为优容,他渐渐开始觉得有些不对起来,举止沉稳许多,竟似乎长大了些。
苏瑾却不知道刘寻在用这样的方法来调/教儿子,刘寻只告诉她一名女官感觉颇为轻佻,怕在她跟前伺候会出问题,所以调去了御书房先用着,等过些时日找个借口就打发出去了。她也并不以为意,出了三个月,她总算止了吐,胃口也开始转好,刘寻也松了一口气,开始专心想办法□□儿子,也好将来早早让儿子上位,自己才好卸了担子,和苏瑾过神仙日子去。
至于孩子,一次苏瑾不小心说他命中应当有七个孩子,他脸都黑了,勒令太医院一定要想出办法调出不伤身体又能避孕的药来,他受够了这一个又一个的孩子了。
故剑 77|番外二
小刘佑在迷茫懵懂间迎接了自己妹妹的出生,刘寻欣喜于第一个女儿的诞生,封为宝珠公主,爱之如珠似宝,竟是给予了前两个皇子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宠溺,这让刘佑更深深迷惑于父皇对待自己和对待妹妹截然不同的教导。
刘佑在深深的失落中迎来了七岁生辰,而此年,一件举朝欢欣振奋大事发生了。
蒙赐国姓奉命出使海外七年,担任宣德化柔远人之使的正使太监刘霜率着船队返航!船队带回来了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异国珍宝、土产、宝树、异兽,甚至有番邦国王及蓝色眼睛、绿色眼睛的歌姬,又有不少海外番国遣使随船来朝。朝廷上下颂贺不已,连太傅都揪着胡须喜悦溢于言表:“皇明混一海宇,万邦来朝,幸甚吾辈生于煌煌大楚!陛下英明神武!”
刘霜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到了紫宸殿对着母后跪倒大哭,母后也含泪亲自扶着他起身,父皇黑着张脸坐在一旁,母后又叫自己和二皇子、小公主来见礼,刘霜慌忙侧身跪倒,又笑又哭:“太子殿下生得好似娘娘,龙章凤姿,小皇子也聪明伶俐,将来定是贤王。”
刘佑好奇地看着这位给朝廷带来震撼的德化太监,他肤色白皙,相貌阴柔,凤目薄唇,他说了许多海外的见闻,他不由地听住了,不住发问,父皇后来有些不耐,说道:“皇后不耐久坐,以后再慢慢说了,太子十分有兴趣,刘霜你且去东宫伺候吧,正好缺个信得过的东宫太监总管,也可多和太子说些海外见闻。”
刘霜下拜叩谢皇恩,不过刘佑却感觉他不是很高兴,但是他下来后待着自己的笑容,又不似讨厌自己,待自己又恭敬又细心,还带着自己去了带回来的奇珍殿中,一一指给自己看那些从未见过的新奇珍物,解说来源。
这让他好些天都处于亢奋中,连伴读们都欣羡不已,日日一下课便乞求他带着他们去看看海外带回来的物件,他从前总觉得自己年纪小,伴读们比自己懂得多,然而这一回伴读们一听到他一一介绍那些物件儿的来处,所表露出来的崇敬和
羡慕是真心实意的。
而如此有权势的德华太监,对自己却是毕恭毕敬,哪怕自己随口说的小事,他都奉若谕旨,即刻去办,从来不像其他长史、太傅和从前的太监女官们,虽然对他也是礼数周全,言语恭敬,然而仍总带着一副劝诫的居高临下的神态。而自刘霜来到东宫后,东宫上下从人对自己的态度也都变了,也不知他是如何震慑诸人的,总之当他站在自己身后时,所有从人看自己的神色,都是带着尊敬和惧色的。
他对这样的神态转变感觉到了新鲜和好奇,这日他带着刘霜到了御书房,父皇还有事未至,刘佑看着在书房内收拾书本的云典侍,越看越不舒服,悄悄对刘霜道:“孤不喜欢她每次看我的表情。”
刘霜笑了笑,忽然伸手便将案上的砚台直接推倒在地上,砚台落在坚硬的金砖上,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刘佑吃了一惊,那是父皇最喜欢的砚台!他还没来得及生气,云典侍已被惊动过来,失色道:“殿下……”
刘霜早怒斥道:“大胆奴婢!手脚如此不稳妥,打碎砚台还吓着了太子殿下!廊下诸卫何在!拉下去交慎刑司,杖二十!”
早有侍卫应声而入,将完全惊呆了的云典侍堵了嘴拉了下去,又另有内侍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换上了新的砚台,整个过程悄没声息,刘佑惊呆地看向刘霜,刘霜恭敬道:“殿下金尊玉贵,那奴婢既然让殿下不舒服,自然不配在书房伺候。”
刘佑结结巴巴道:“父皇生气怎么办……那砚台他很喜欢的,还有云姑姑,他也很器重的。”
刘霜一笑,面若春花:“任那些东西怎么珍贵怎么受看重,还能尊贵过殿下?您是皇后嫡长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祖时霍成高杀其父妾,其父不以为忤,还赞叹:真吾儿也!后来霍成高果成一代名臣,殿下乃是未来的天子,不要说只是惩罚个小典侍,便是杀了又能怎样。”
刘佑的世界观感觉到了极大的冲击:“太傅说了……人主之道,不可轻忽性命……母后也说不可对下人任性使唤。”
刘霜笑道:“那是教殿下要仁慈宽厚,奴婢生死都在殿下一念之间,可没说殿下要反过来要受奴婢们的委屈,殿下和皇后娘娘一样,心底软善,却不知有些恶奴却总看着上头略宽仁了,便要作乱,反过来辖制上头,殿下将来可是一朝天子,统领天下的,岂有让臣子挟制的?殿下须知自己身份贵重,不必与下人计较,但也不要纵了他们,恩威并施,制衡各方,不要偏宠了谁,不要冷落了谁,这才是御下之道,奴婢僭越,这些陛下以后自然会慢慢教您,您只需要记着,不可为下奴委屈了自己便是了。”
刘佑战战兢兢地等来了刘寻,刘寻却一如既往地教导他看折子,似乎对御书房里少了个女官、桌面上换了个砚台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学完了折子,刘寻还关心的问了他几句饮食睡眠,才让他下去了。
他直到回到东宫才如梦初醒,不可思议地看向刘霜:“父皇真的没有责骂我?他会不会没发现?”
刘霜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奴才都说了,殿下金尊玉贵,皇上怎么会为了这样小事责罚殿下?”除非他想跪算盘,哼哼。
刘佑迷茫地看向刘霜,依然感觉到了难以置信。
然而这事的确就这么过了,那名云典侍,他再也没有见过,有次问刘霜,刘霜告诉他听说已经打发出宫去了,御书房里仿佛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一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刘佑的心里仍然充满了迷惑和矛盾,他感觉到父皇、母后、太傅以及刘霜,对他的教导和启示,截然不同甚至背道而驰。
这日他遇见了进宫请安的淮王,这位皇叔祖辈分虽高,却极清雅温和,宫女们见到他都要脸红,他待他极亲切,非常喜欢他,然而父皇不大喜欢他的样子,母后却对他颇为优容,甚至还让淮王教他乐理,父皇应了,后来却道他年纪还小,待手指长坚固了再学,母后想了想也是便同意了。
他喜悦地抱着淮王拉着他去看海外奇珍,淮王也耐心地听他说了一通,乐游苑里,风暖日和,阳光下柳条似金翠,莺儿低啭,他在淮王带着清雅香味的怀抱里,感觉到了放松自在,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困惑一一倾诉。
淮王耐心听完他的困惑,轻轻笑了下道:“殿下是困惑,他们对你的要求不一样是么?”
刘佑牵着他的袖子,点了点头,淮王斟酌了一会儿道:“殿下是觉得皇后娘娘是对的是么?”
刘佑张大眼睛看向淮王:“母后当然是对的,就是父皇和刘霜,也不会违逆母后的意思,太傅也说过,要以德服人,仁者无敌。”
淮王失笑了下,想了下道:“殿下可知道,皇后娘娘当年在军中的威名?”
刘佑一愣,淮王款款道来:“殿下如今已进学,太傅应当给你说史,从前我们也是这样开蒙的,殿下可去看看史书内对奉圣郡主的记载,本朝修史,专门对奉圣郡主留了一章本纪。”
刘佑道:“孤听太史讲过!这是本朝唯一为女子做的传!她不是已逝了?不是说母后是奉圣郡主之胞妹么?太傅说过的。”
淮王笑了笑,轻轻道:“那就是你母后呀,她当年垂危之时被海外奇人所救,十年后回归,被你父皇改换身份封为皇后,她之一生,可称为传奇,她为了护你父皇登基,一路披荆斩棘,战场上杀敌无数,你现在还觉得,她是个一味宽仁的人么?”
刘佑想起了奉圣郡主本纪中的记载,奉圣郡主为人刚毅,佐父皇破蛮夷定天下,有神力,曾力破千军救主,千里伏击叛王,功勋无数,那应是个英姿飒爽,风华入骨的奇女子,难以置信是自己那个抱着自己温柔地念书,唱歌的母后,他有些不信道:“这是……真的?”
淮王轻笑:“你见过你母后拉弓练武么?”
刘佑想了下道:“见过,母后能拉开极强的弓……那时候我还小,后来母后生了二弟,父皇不让她去小校场怕伤了身子。”
淮王循循善诱道:“你父皇的武艺,你钦佩不。”
刘佑点头:“当然!”
淮王笑道:“你可知道,你父皇一身武艺,都是你母后传授的?”
刘佑睁大了眼睛,想起了奉圣郡主本纪中,的确有父皇待之如师的记载,将信将疑,淮王笑道:“这些事你以后可以慢慢查证,你母后是个温厚谦虚的人,不会主动夸耀自己的功绩,然而你若问起,应该也不会瞒着你,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说,你母后曾为了你父皇,一样刚毅果决,杀人用谋,为什么她却对你如此温和慈善呢?”
刘佑道:“为什么?”
淮王笑道:“因为她觉得她可以保护你啊,所以希望你无忧无虑,开心健康,善良纯真的长大,希望你不要接触那些太黑暗的东西,她并不在乎这至高无上的权利,作为母亲,她只希望你健康开心;而你父皇为什么要严厉要求你呢?因为他希望你未来能继承天下,保护你的母后和你以后所爱的人,所以他想告诉你,依赖他所拥有的权力和宠爱,随时都可能因为他的宠爱的流失而失去;当然,更可能的是,你父皇年近而立才生了你,他总会先于你不在,你若不能顺利接过这充满荆棘的宝座,风雨飘摇,你母后没有雄厚的外家支援,就会深陷危险之中。你可知道你父皇年幼时曾被废太子之位?”
刘佑点头,这事他之前也听伴读李筠隐晦地提过,淮王道:“当时你父皇的母亲,也就是先太后去世,先帝另立后,你父皇很快便失了圣心,被废太子之位,封为冀王,他自请入军,在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这登帝之路,步步惊心,殿下您还小,如今还能安逸,然而如今您的一切荣耀,都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带来的,您生而高贵,却并非天赐之,而是你父皇母后曾经艰苦卓绝地以性命鲜血换来的,你父皇想告诉你的,正是此,他希望你能成为他的继承者,成为一名保护者。”
“而太傅以及刘霜,他们则希望您能成为一名合格的人主,既能制衡御人,又宽仁英明,那么殿下,您是想成为一名在你母后保护下无忧无虑的被保护者,还是成为一名能够保护所有人,君临天下,统领臣民的帝王?”
刘佑看向淮王,他并不完全明白这些道理,心里却似乎被推开了一扇门,有了豁然开朗之感,他轻轻道:“孤,要做帝王,保护母后和弟弟妹妹。”
淮王轻轻笑了:“帝王者,称孤道寡,帝王之道,杀伐决断,充满血泪,殿下要做好准备哟。”
故剑 78|番外三
刘寻批完折子回到温暖如春的寝殿,毫不意外看到苏瑾抱着孩子已经睡着,她总是这样,每次本来是哄着孩子睡觉,过了一会儿连她自己都睡着了。轻柔的素色幔帐下,刘歆和刘玥肉乎乎的小手小脚都摊着,头都顶在苏瑾的怀里,睡得呼噜噜的像小猪一样,苏瑾睫毛垂着,眉目舒展,母子三人的脸都睡得粉红馥馥,苏瑾一绺头发还被刘玥紧紧抓在手里,他长长呼了口气,也懒得出去叫乳母进来抱走孩子了,万一一不小心折腾醒了哪个,那大家谁都别睡了,他叹了口气,直接在龙床的外侧睡了下去。
说实话,初看到这副母子酣睡图,他的心是柔软甜蜜的,然而随着孩子一个一个的出生,他现在已经觉得麻木了。每一天和苏瑾说上的话没几句,还大部分都是围绕孩子的,苏瑾倒是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在育儿中,是的……她从前就喜欢孩子,否则她当年怎么会那么耐心陪着自己?当年自己可是一点都不讨喜,胖,阴郁,喜怒无常,敏感多疑。
想到这一点刘寻更抑郁了,如今的苏瑾和自己印象中那个美好的只对自己好,甚至可以为自己死的苏瑾……不一样了。她的眼里,她的整个世界曾经只有自己,自己皱一皱眉,她都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她全心全意扑在孩子身上,孩子胖了还是瘦了,高了一点还是哪里走路不对劲,她都能发现,甚至连孩子的大便,她都会关注!
他已经不记得第一次看到苏瑾一本正经地和孩子一起看着便桶里头的大便,研究形状如何,讨论今天拉了几次粑粑的震惊感了,因为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她甚至教孩子自己擦屁股,教孩子自己换衣服,自己穿鞋,一群宫人惶恐地立在一旁。
他自己都很少自己穿衣服,穿衣服需要学么!长大了自然就会了!为什么非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细枝末节上,他们是金枝玉叶,一辈子都会有人服侍。哺育孩子可以由乳母完成,陪孩子玩可以由内侍伴读们完成,教孩子念书可以由太傅们完成,他根本没有办法理解苏瑾全都不假人手自己完成的坚持。
他想抱苏瑾,却害怕压到孩子,苏瑾亲自哺乳每一个孩子,宝珠公主又分外娇气些,满月前,哪个乳母的奶都不吃,只认母后的,满月后才勉勉强强吃了乳母的奶。她的两个哥哥从前很快就能和乳母睡了,这个他最喜欢的小女儿,却分外黏着苏瑾,晚上不是苏瑾哄着睡就不肯睡,怀孕的时候就分外磨人,生下来了又这样,但是偏偏这个小女儿还长得最像他自己,每次冲着他皱着脸哭或者甜甜一笑,他就根本没办法拒绝她的要求。
他也不是不爱孩子们,他有时候也告诫自己,这是苏瑾在为他牺牲,自己不该埋怨,但是天长日久下来,眼看着那个曾经全世界只有自己,横刀立马纵横千里的女子,变成了琐碎平凡的深宫贵妇,他渐渐失落了。他甚至都不记得他们上一次敦伦是什么时候了,开始是因为怀孕不方便,后来是怕她才生产又怀上伤了身体,刻意节制了下,后来是带着孩子不方便……
这天难得孩子们都没在,他有了个短暂的时间和苏瑾商量年节下的事,他忍不住过去抱着苏瑾有些委屈地说话:“老陪着孩子,我们什么时候能清净清净呢。”
苏瑾反手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他:“这不是忙么,你看,年才过马上就元宵,你马上就要春闱大选,我这边还有先蚕礼要筹备,再接下去是佑儿的生日,林林总总一年到头全是大大小小的节,六局的事多得不得了,样样都需要我过目,竟是没个闲下来的时候。”
刘寻有些气馁:“怎么就没个只有夫妻俩过的节呢?”
苏瑾忍不住笑了下:“谁叫你是皇帝呢,过个什么节都要大宴小宴的排场,赏人赐人都不能有个差池——说起来我们那边倒是有个情人节。”
刘寻一怔:“情人节?”
苏瑾点头:“嗯,就是只有情人一起过的节日,和七夕差不多吧,可以出去约会什么的,情人之间互赠礼物。”
刘寻眼睛凉了:“是什么时候?”
苏瑾道:“我们那边的历法和你们不同,情人节是二月十四。”
刘寻皱了眉头:“二月十四?这日子听着就不太吉利。”
苏瑾笑起来轻轻揉他的眉头:“西边异国流入的节日,他们不讲究这些。”
刘寻笑道:“那说好了,咱们今年就来过这个情人节,就我们俩好不好?”
苏瑾抿嘴笑:“行啊,你想去哪儿过。”
刘寻想了下:“就去澜清行宫那儿,行不?天冷,正好泡泡温泉。”
苏瑾眼前一亮:“孩子们还没泡过呢。”
刘寻脸沉了下来:“说好了只有我和你!”
苏瑾恋恋不舍地点了头:“行吧……那我和你过完节,我们再带孩子去玩儿吧,我竟都忘了那里还有个温泉,正好可以教孩子们游泳了。”
刘寻咬牙:“过了节再说!”
刘寻从这日起就开始盼望二月十四,他甚至每天瞒着苏瑾,让人去拾掇行宫,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过,有什么花样,甚至上朝的时候有时候会忽然想到什么点子,一个人笑起来,下头的左相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令帝王发噱。
苏瑾却只是将这当做了次普通的夫妻约会,她的确是很忙,不仅仅是带孩子,后宫虽然没有妃嫔,六局事务却并不因此减少,皇后的职责也是非常多的。
到了二月十四那一天,这日是大朝,刘寻这些日子飞快的赶着折子,将大事都赶完了,就想着到时候在行宫磨着苏瑾多住上几天,好好地重温下刚封后的日子,想起那会儿的“蜜月”,真的是太甜蜜了,这么多年来,竟然再也没有过到那样甜蜜的日子。
退了朝,他叮嘱了下内阁诸相以及六部尚书接下来的日子要分管诸事,又吩咐了淮王负责监察,算了算诸事已安排停当,一边吩咐着高永福准备好车马,一边往承明宫走去。
结果才到殿前,便听到孩子的哭声,听着像是刘歆的,他心里一抽,大步走了进去,果然看到刘歆窝在苏瑾怀中,声嘶力竭地哭着,满脸通红,几位太医和医官在一侧束手无策的样子,苏瑾急得也是脸色都变了,他忙问道:“什么事?”
几个宫人和乳母已经瑟瑟发抖地跪了下来,苏瑾道:“歆儿去找妹妹玩,看到桌上有鱼,好奇抓了吃,被鱼刺卡到喉咙了,试了几种办法,都取不出来。”
刘寻勃然大怒:“公主的住处,如何会有鱼!”
刘玥的乳母已泪流满面趴着:“奴婢趁小公主睡着,在外间吃饭,有一碟子蒸鱼,结果小公主忽然哭闹,奴婢不察,放下碗跑进去哄小公主去了,外间无人,不知道二皇子进来。”
刘寻更是恼怒:“一屋子人,就你一人?看着二皇子的从人呢?”
几个宫人伏在地上战栗无人色:“二皇子说他自己去公主房里就行了,里头自有人伺候,不许我们太多人进去薰着妹妹,让我们在门外候着。”
刘寻只觉得愤气潮涌,瞪着那几个宫人眼里几乎要出血了,苏瑾眼看不妙,连忙道:“且都先带下去交由慎刑司关着,待取了出来再问罪不迟,一边使着眼色让人将她们先待下去。”
一边低声对刘寻道:“看别吓着孩子,先想法子取出鱼刺再说。”
刘歆哭得已经有些累,声音嘶哑,他平日里又怕刘寻,看到刘寻进来便发了大脾气,更吓着了,只想着哭得更大声些父皇不会责骂他,一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软成一团在苏瑾怀里,苏瑾一边替他擦汗一边安慰他,让他长大嘴巴对着亮光,又命人拿了镜子来反射光线入他嘴里,让太医拿了勺子压着他的舌头试着找出鱼刺,结果仍然不行,刘歆抗争剧烈,最后还是苏瑾想起她的麻药,弄了麻药来喷入嘴中,找了手电来照着仔细看,就连刘寻都亲自过来看了,让苏瑾紧紧扳着他的嘴,仔细看,仍是看不到,想必在深处。
也有太医建议吞服韭菜或饭团使之下去,苏瑾却断然否定,认为这样反而会让鱼刺划破食道肠胃,更加危险,太医们交头接耳,又有提议饮醋的,苏瑾摇头否决,这样只会刺激肠胃,刘寻坐在一旁看着日头渐渐斜了,心头烦躁一阵一阵的,只恨不得将眼前这些无用的太医都杀光。
一时之间太医们裹足不前,封太医倒是开了个方子,用威灵仙配了五砂仁来煮水来给刘歆服下,只道这味药虽能通经络、消骨梗,治鱼骨哽喉,但药性太猛烈,二皇子年龄还小,用量要慎之又慎。
待到过了半个时辰,刘歆才忽然说鱼刺没了,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刘歆这次得了大惊吓,苏瑾只好哄着他吃了饭,又安抚着陪他睡下,一时又有小公主要找母后,太子也过来看二弟,少不得又叮嘱问了几句话,待到拉拉杂杂事情都处理完,暮色已降临,苏瑾才发现刘寻不见了。
她传了几个御前太监来问,都没有问道到刘寻去了哪里,好不容易找到了高永福来问,高永福支支吾吾道:“娘娘,皇上一早就让人备车马说要去澜清行宫的,结果因为二皇子的事情,没去成,适才听御前侍卫说……陛下似乎带了一队侍卫纵马出了宫。”
苏瑾一愣,过了一会儿问:“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高永福低声道:“二月十四。”
苏瑾默然了一会儿,进去看了下刘歆已酣睡着,便吩咐乳母和宫人们都看好孩子,又出来叮嘱了几位妥当的尚宫,她们今日都吓着了,自然是满口答应,人人都战战兢兢的盯着几个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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