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词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初瑟
碧玺瞧了香芝,香芝回话道:“不是福欢,是个二等宫女,名叫什么曦儿的。”
顾长歌蹙了眉头,不悦道:“那也算是小主身前侍奉的人了,凝常在身边唯有一等宫女一人,二等宫女一人,如今皇后直接打杀了个二等宫女,那是生了大气了。到底那宫女是如何冲撞了娘娘的?”
“这……”香芝微一思索道“奴婢也是听送东西来的巧儿说道,据说是曦儿和其他宫人说起什么,笑出声来,叫皇后娘娘瞧见了,不由分说便罚了杖刑,并未说多少下,故而用刑的人也不敢怠慢,活活打死了,听说一地鲜血,曦儿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呢。”
碧玺蹙了眉头:“娘娘面前,别说的这样吓人。”
顾长歌伸手轻轻摆了一下:“罢了,本宫也不怕那些,你们这些日子出去都小心些,切莫叫人抓了把柄,如今太子薨世七日未满,皇后难免火气重,宫里不许说笑,不许穿颜色衣服,”顾长歌思索一下,对红翡说“你得了那绣帕,过了这七日再拿出来。”
红翡应了,说道:“皇后向来端庄大度,不爱这样惩罚宫人的。”
“她失了个孩子,还是皇上的嫡长子,已被皇帝亲自册为太子,太子薨世意味了什么,咱们心里都有数,”顾长歌神色严肃道“这些日子看好了宫里的人,谁也不许到坤宁宫附近瞎遛,若是被人抓了把柄,本宫也护不得。”
她神色严厉,三人都领了命。
到了傍晚,裴缜惦记着顾长歌的身子,听太医说,顾长歌今日到了午间便没用膳,说是吃不下东西,胃口不舒服。
顾长歌迎在翊坤宫门前,瞧见裴缜过来,笑着上前迎他进屋,传了膳食在西暖阁里。
瞧着顾长歌说话做事也无大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裴缜笑着夹了一筷子羊肉到顾长歌碗里,嘱咐道:“你有身孕,要多补补,朕听说你中午就没吃下东西,怎么了?”
他一脸关切,顾长歌愧疚笑了,不好意思的抚摸着胃口:“这……臣妾只是一时吃不下东西,不妨事的。”
香芝在旁边插嘴,神色不悦道:“娘娘还说呢,还不是听了御花园的事情,受了惊吓。”
“香芝!”顾长歌瞪了她一眼“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皇上在这也敢胡说,都是本宫惯得你们没大没小起来!”
见她严厉,香芝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裴缜见状不欲顾长歌不快,安慰道:“罢了,香芝也是为你着想,就不要说她了。”
顾长歌面带歉意,柔柔说道:“都是臣妾管教不周,纵了她们没大没小的,”她语气一凝,方慢慢说,面带了些许畏惧“臣妾只是听说了凝常在身边的宫女被杖杀之事,心里有些害怕。”
眉间凝出川字纹样,裴缜放下筷子,口气虽有不悦,到底也只是说:“皇后失了一子,心情烦躁,如今还在七日国丧之中,宫女玩笑实是不该,这样的人没心没肺,留在宫里也没有用。”
他语中冰凉之意,让顾长歌有些意外,这几年的皇帝做的越来越是皇帝样子,君王该有的杀伐决断与顾全大局,他都一一做到了。
裴缜拉了顾长歌的手,带有一丝温度:“只是你心肠一向善良,听不得这样的事情,往后只安心养胎,咱们的孩子健健康康才是最要紧的。旁的事还是让皇后和毓贵妃去办吧,她们出身世家,这样的事情见多了,不会害怕。”
顾长歌心里思忖着裴缜的意思,面上笑着点头,乖巧柔弱:“皇上体恤臣妾,臣妾必不让皇上失望。”
裴缜看着她温和如玉的脸庞,笑了起来,指腹在她细嫩柔胰上轻轻划过,拾起象牙箸加了一颗栗子肉放到她碗中:“快吃吧,放凉容易吃坏胃口。”
这一顿饭吃的顾长歌有些食不知味,待到裴缜离开,她才静静回到寝殿里,望着裴缜在圆明园送她的那些锦鲤发呆。
裴缜对她宠爱如斯,在回宫时特地命人将锦鲤捞起带回到翊坤宫,特地搬了好几个大荷花盆来,专门养了锦鲤。
她伸手向前稍稍挥舞,锦鲤通人意,立刻上前长了嘴巴冒出水面,仿佛似有鱼饵喂食,争抢不断。
“这人似乎如锦鲤一般,习惯了定期有人投喂,就不惧所有,哪怕来人并非是时常喂食的那个,也无所谓手中是否真的有饵料,都会上前献殷勤,”顾长歌凝眉,声音细细,落在红翡耳中仿佛不可闻“这宫里,似乎要换风了。”
红翡闻言,并未发话,只伸手上前快速到水中一抓,顾长歌惊了一跳,忙退后两步,见她抬了湿漉漉的手臂出来,惊疑不定:“你这是做什么?”
红翡淡淡笑了,伸着空无一物的手掌摊开来:“娘娘您瞧,纵使是锦鲤,在遇到危险时候也会迅速躲开,哪怕看起来蠢笨非常,也不易被擒获。娘娘有着身孕,不必自扰,一切风向都与娘娘无关,只待平安生产就是。”
顾长歌闻言莞尔一笑,望了她道:“你与碧玺到底性格也有诸多不同。”
红翡不卑不亢,只回:“碧玺缜密周全,奴婢不如碧玺细致。只是对主子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点了点头,顾长歌欣慰的把自己帕子递给她:“擦擦吧,外头天寒,小心冻坏身子。”
红翡接过,笑着与顾长歌对视了眼神。顾长歌心下安定,知道让红翡到翊坤宫来没有做错。
锦宫词 第八十二章 仙子降临礼乐相随
风刮了几天几夜,终日呼号着的风声扫落走最后一片落叶。
翊坤宫的正宫大门紧闭,里面又加了一层厚厚的毛毡挡风,从屋内的窗户望出去,能瞧见四方的天空,因连日的风吹得片朵白云不留。
光秃秃的玉兰花树经过一季花开花谢,抽芽长叶,终于在这一日也一无所剩了。
屋内已烧了炭盆,偶尔发出一两声噼啪作响,屋内静悄悄的。
有人自外面进来,一路旖旎的妃色裙摆拖在地上,来人步履轻缓稳重,一步一步走的极为稳当。
红翡打了帘子,迎接来人,见来人面生春色笑不露齿,规规矩矩福一福身:“小主安好。”
温木槿手上拢了个汤婆子,见陌生脸的人愣了一下,瞧了装束心思一转,笑吟吟轻微点头:“姑姑好。”
温木槿在贵妃榻上斜着,一早听了传报说淑答应要过来,早教人备下了藕粉圆子,听见外间的声音,扶了香芝的手起身。
“姐姐呢?”温木槿向内张望。
顾长歌扶着香芝的手走出来,定定看了温木槿的眉眼,只见脸上红扑扑,细看是扑了胭脂。嘴唇嫣红,发丝不乱梳成一个凌云髻,插了一支蜜色嵌宝石银簪,裙子虽干净规整,裙摆耷拉到脚面,后面随着走路摆动如同风拂摇曳,煞是美观。
是精心装扮过的。
顾长歌一笑:“三日不见,士当刮目相看。”
温木槿抿唇一笑,细致描过的眉眼顾盼流离间婉转多了几分情致。她盈盈拜下,以手扶膝,行了大礼:“臣妾永和宫答应温木槿给贵妃娘娘请安,祝娘娘万福。”
顾长歌心下没有半分疑虑,反而生了许多笑意,伸手轻轻搀起她来,握了她细弱的双手,喜道:“你来了就好,坐吧。”
拉了她坐在榻上,红翡上前倒了茶水,笑道:“奴婢早听闻淑答应喜欢喝碧螺春,娘娘一早吩咐奴婢备下了。不一会香芝就把娘娘喜爱的藕粉圆子端来,小主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温木槿细观察这个新来的宫女,忽然眉头一跳,恍然道:“你不就是之前在冷宫里的那个……”她神色错愕望向顾长歌,见她眉目间皆是笑意才忽然明白,点了点头对着红翡“恭喜姑姑了。”
红翡笑的和缓,福了福身到一旁伺候,不再打扰了。
顾长歌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发出轻轻的嗒嗒声:“好了,忙着恭喜了红翡,难道没有旁的话要跟我说了?”她带了几分嗔怪,“来就是为了叫我瞧一瞧你新画的妆?”
莞尔一笑,温木槿眼光流露一种怅然若失的神情,淡淡道:“皇后失了一子,我的孩子却也不能养在膝头。将心比心下,到底还是她更伤心几分吧。如今我因伤了太子,怨恨皇后,惹得皇上不肯垂爱,也就罢了。可为了我那孩子,姐姐,”她目光露出几分坚定“之前是我错了,我原以为一个人活着,不过是为了一口气罢了,如今我想通了,家族,位份,孩子,哪一个我都不愿拱手相让。”
听她语气中的肯定,顾长歌笑了:“你不怨我多次罚你?”
温木槿敛了神色:“其实当时我就是明白的。姐姐是为了让我知道,在后宫,唯有权利是可靠的。姐姐罚我,不过是为了告诉我,一时的失去不可怕,若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才是最可悲的。我也知道,若不是姐姐,我何尝能安好于永和宫内呢?”
“你明白就好。”顾长歌叹了口气。
当初她罚她抄写经文,罚她跪在廊下,都是为了让她明白,权利在这后宫里是多么有用。哪怕只是高了一点点的位份,那都是不同的。
她并不以昔日好友的身份惩戒她,而是以贵妃的身份,这对一个答应而言是不可抗拒的。
皇后孟亦夭性格伪善,爱在人前做出一份谦和大度的样子,实则锱铢必较,温木槿没能落在她的手里,也多靠了顾长歌的周全保护。
“能想通重新开始,你也要珍惜这次机会。既然你下定决心,我要如何帮你?”顾长歌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歪头问温木槿。
温木槿眼睛一亮,定定瞧着她。
再过不久就是除夕,年下皇上赏了节礼。满宫里都热热闹闹的。
在宫里各处,宫女们挂上了朱红色的宫灯,白日里红彤彤的,晚上点燃里面的灯芯,整个城中灯火映了天色,如朝彩晚霞。
宫宴早早就开始了。
皇后坐在裴缜身侧,笑吟吟的举了美酒频频饮下,又劝皇上饮酒。裴缜对皇后失子一事实在愧疚,不免依了皇后的劝。
亲王女眷坐于席中,皆言笑晏晏。
觥筹交错间,恍惚不似人间。轻灵丝竹吹奏,远远地抬首,望了通红天空里一轮明月皎暇如新。
忽然有人惊叹:“外面下起雪来。”
一众人被话语吸引,纷纷望去,只见太和殿外广阔的地面上覆盖了一层稀薄的白色,有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落下,飞旋在空中,与丝竹之乐相伴,仿佛跳舞一般,飘飘洒洒翩翩飞蝶。
众人一时看呆,顾长歌因多饮了几杯玫瑰醉,双颊飞了嫣红之色,扶了红翡的手站起来,举起酒杯道:“瑞雪兆丰年,臣妾满饮此杯祝东霆国泰昌隆、百姓安乐!”
语毕便要一饮而尽,红翡忙劝道:“娘娘怀有身孕,不易饮用太多!”
顾长歌斜睨她一眼,绯红的脸颊并着勾勒细长的眼线,眉眼如飞:“本宫恭喜皇上,怎能不饮,”她笑起来,望了裴缜“皇上,您说呢?”
裴缜关怀她身子,见她双颊嫣红,的确是喝了不少,伸手示意:“贵妃的心意朕明白,只是你怀着身孕,还是要少喝。”
一丝怨色浮上双眸,顾长歌放下了手,连飞扬的神色也暗淡下来:“臣妾便知皇上疼爱臣妾不如疼爱皇后,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皇上只和皇后敬的酒。”
听她口中颇有怨言,皇后抬眼望着她道:“锦贵妃,大好的日子,莫说醉话。”
裴弦却在另外一侧开口,笑道:“臣弟早听闻皇兄宠爱贵妃,如今看来,传言不实。”说罢举杯对着顾长歌示意后,一口饮尽。
裴缜见裴弦如此,本不是这个意思,倒是让他们说的自己对锦贵妃不那么疼爱似的,忙举起杯子道:“是朕不好,惹贵妃伤心了,只是你怀着身孕,不易饮酒,叫宫女换了牛乳来,这酒朕替你喝!”
说罢将杯中美酒尽数喝干。
顾长歌见状才有笑了起来,本就美丽的面容带着饮酒后的微醺,更迷人几分,她笑着坐下,只是口中依旧不依不饶:“皇上以为这样臣妾就如愿了吗?臣妾听碧玺说起过,传闻太祖皇帝有上天福泽庇佑,曾在除夕夜中偶遇一仙子预言东霆江山永存,且来年风调雨顺,土地丰收。臣妾很想去瞧一瞧那仙子的模样呢。”
皇后心里暗自感觉有些不好,却说不上是什么地方,只静静放了酒杯道:“锦贵妃,且不说你是听闻的,就算先皇的确遇到过仙子,也不能证明今日仙子便会来,更何况,偌大的后宫,你要如何去寻什么仙子?”她转脸笑着对裴缜道“皇上,外面风雪大,臣妾为皇上准备了歌舞,不如一观?”
顾长歌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笑着坚持道:“难不成皇后认为皇上就见不到仙子了?”不待皇后回答,她马上又说“臣妾也不过是玩笑一句,到底只是后宫的传言罢了,可皇上你瞧,外面雪花簌簌甚是美丽,臣妾不忍只是旁观呢,如此盛景若不置身其中,又如何感受冬雪的美?皇上,便陪臣妾去嘛。”
因是宫宴,来的都是亲王王妃,七王爷才成亲,府内并无正室,唯有一个侧妃秦秀秀,如今端然坐于席上,闻言一笑道:“妾身斗胆,妾身听闻有孕之人在有身孕之时,喜好口味也多有改变,大抵是因为腹中孩子的缘故,如今贵妃执意想去瞧雪景寻仙子,想来多半是因腹中胎儿的缘故。”
裴缜被这话一说,目光柔和许多,望向顾长歌的神色也有几分慈父模样,便站起身来:“既如此,朕便随贵妃走走。”
顾长歌一喜,忙起身谢恩,瞧瞧与秦秀秀对了眼神。
裴缜行至顾长歌身侧,伸手挽了她的手,便要拉着向外面行去。
毓贵妃忽然说道:“让锦妹妹说的,臣妾也不愿错失了瞧仙女的机会,皇上便带了咱们同去吧。”
裴缜回首一笑,并不拒绝。
一众人纷纷起身,迎着簌簌雪花向外走去。
宫人为防雪花落在衣裙上,濡湿衣物,以伞挡雪,一行人步履轻便,谈笑风生,一路顺着甬道走着。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顾长歌与裴缜都一起往延春阁走去。
那是二人入宫后第一次独处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度过了极为美好的一段时间。
顾长歌不会忘了,那个春夏交替的夜晚,翠林密竹被风吹得潇潇响声,如耳边爱人低咛软语,同样是灯火通明的夜景,迎着皓月,忘乎所以。
裴缜携了她的手,并不管旁人,只与她相视而笑。
延春阁距离太和殿甚远,只是皇帝都不言语,谁也不敢质疑,一路施施然行进,倒也有趣的紧。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阵清丽琴声,声声入耳,似泉水叮咚,顾长歌一愣,惊喜道:“皇上你听,莫不是有仙子降临,礼乐相随?”
锦宫词 第八十三章 温木槿再度得宠 锦贵妃产子
那悠扬琴音宛若人间仙曲,时而铿锵有力,时而叮咛不息。
琴音如同是山涧里的小溪,奔涌向前又灵巧乖觉,婉转不失清丽,急促不失情致。
裴缜眉心舒展,不觉吟诵:“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长歌,随朕一同去看看。”他挽了顾长歌的手,二人迈步上前。
转过前方的小门,眼前一片豁然,丛丛竹林犹自绿着,偶尔有渐黄竹叶纷飞飘舞。雪花自天空飞旋飘落,掠过树梢,飘过屋檐。
一片一片晶莹剔透,被风吹悬着直落在亭中一人的发丝肩头,飘到她纤细洁白近乎透明的指尖上。
那指尖在跳跃,抚于琴弦纸上,拨弄琴弦引琴音锵锵。
顾长歌低声唤道:“皇上您瞧。”她伸出手指轻轻一指,众人目光向抚琴之人望去。
只见一女子身穿雪色舞裙,一身银白色披风衬得人如雪景一样。她只自顾阖眼弹奏,忘乎于人世间,只沉浸在自己的琴音之中。
手指灵巧划过琴弦,带出的阵阵声响,整片天际都发出悦耳的回应。
落雪的轻飘声,竹叶的潇潇声,琴音的叮咚声,声声入耳。
裴缜停在不远处,带了几分喜色只静静望着。
飞旋的雪花在她周身跳舞,雪花落在手上,慢慢融化了去,整个人坐在月光里,如同美丽的仙女降临人世,带来福泽与希望。
那人身姿轻盈,随琴音弹奏而轻轻晃动,长发并未如同宫中妃嫔高高挽起,只是披散在脑后,耳后插了几只水仙,更衬得肌肤胜雪,姿容出众。
顾长歌无声而笑,凝视那人片刻,又去看裴缜,裴缜也不觉瞧得痴了,定定望着那边。
忽然身后一声惊呼,是林贵人的声音,颇为尖锐诧异的叫道:“是淑答应!”
裴缜轻一蹙眉,可恨她不解风情,破坏了如斯美景。
铮的一声,琴弦崩断,温木槿惶然睁开双眸,美目顾盼露出几缕惊疑之色,仿佛才瞧见了众人,一惊之下连忙起身跪拜行礼,语气微惊如同受惊的小兽:“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礼数,”又惊慌瞧了众人,赶忙说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裴缜健步上前,甩开众人好远,一手扶起她来,面带了关切之情:“如此天寒地冻,怎的你穿的如此单薄,不去参加宫宴,反而在此弹琴?”
温木槿睫毛微颤,带了几分凄惶不安,低下头道:“臣妾卑微之身,自知不配参与颌宫夜宴,听闻延春阁里翠竹片片,臣妾心生向往,便打发了奴才,自己带了琴来,不想竟碰到皇上……”
顾长歌停在几步之外,不肯上前,身后众人也只得驻足,眼睁睁看着裴缜伴搂着温木槿,而温木槿身姿纤弱,楚楚可怜依偎在他怀中。身后响起一声幽怨的诅咒,顾长歌只一笑而过,充耳不闻。
成王败寇罢了。
裴缜心疼:“你穿的这样雅致,虽情趣甚好,到底也容易得风寒,”他解开自己的狐裘大氅披在温木槿身上“别冻坏了。”
皇后有些心急,刚要出声阻止,顾长歌淡淡扫了她一眼:“此时皇上在兴头上,娘娘要扰了皇上雅兴吗?”
皇后闻言蹙眉,硬生生止了动作。
裴缜拉向温木槿的手,想要将她的手温暖一下,不想温木槿吃痛收回手指,却见纤纤玉手上,一滴鲜红的血。
“你这是怎么弄得?”他有些吃惊。
“这……臣妾抚琴不当心,琴弦断了伤了手指,不碍事的。”她红了脸,匆匆扫过在旁的众人,微微离裴缜站远了几分。
裴缜清咳一下,道:“外面冷,咱们回吧。”
顾长歌笑颜舒展道:“臣妾恭喜皇上了,听闻古来有伯牙与钟子期断弦遇知音的美谈,如今温妹妹弦断,不正是遇见了皇上么。”
裴缜舒朗一笑,牵着温木槿走到顾长歌身边:“你们姐妹一向关系好,如今她不肯去夜宴,你倒是心有灵犀,走吧。”
顾长歌面上一红,知道裴缜这是瞧出来今日之事,与温木槿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裴缜明白这是顾长歌特地引了裴缜过来,但裴缜心情好,顾长歌又铺垫遇见仙子来年风调雨顺国运昌隆,他自然不会勃然大怒。
更何况遇不见也就罢了,如此遇见当真是经验万分。
向来宫中女子,娇艳妍丽不是外间可以比拟的,能以如此清雅之姿博得盛宠也是佳话一段,更何况温木槿弹得一手好琴,若是沉溺于后宫,到底也是遗憾了。
当晚,裴缜便留了温木槿侍寝,一时间风云骤变,本寥落的淑答应再次获得盛宠,顾长歌只安心待产不提。
来年尚在正月里,翊坤宫锦贵妃娘娘诞下皇子,皇帝龙颜大悦,未等皇子满月,便赐名逸晖,望他此生安逸,像阳光一样温暖。
翊坤宫上下侍奉得宜,皇帝又赏了众人一年份例,一时间贺礼又如同流水不断涌入翊坤宫。
这是东霆此刻的唯一一个皇子,顾长歌欣慰着,亦是警醒着,半分不敢马虎。
彼时裴缜正在慈宁宫里与皇后一起给太后请安,温木槿便到翊坤宫来瞧顾长歌母子。
此时尚未出月子,顾长歌坐在床上,盖了厚厚的棉被。
才一走进殿里,便觉得温暖如春,奴才们上心,地龙烧的极暖,屋里又燃了炭盆,温木槿进屋后在外间待了一会才肯如内。
一进去鼻尖便闻见梅花的幽香,赞叹:“姐姐好雅兴,此时梅花盛放,外间太冷,进屋了烘的周身都是梅花香气呢。”
顾长歌正拿着一卷孟子瞧,见她来笑着说道:“快坐下,外面冷,你又大老远走过来,快暖暖身子。红翡,去把逸晖抱来给淑答应瞧瞧。”
红翡应声下去。
温木槿自顾坐在床边,笑道:“如今你也是用惯红翡的了,连着好几日也瞧不见香芝,姐姐是打算将香芝放出去了吗?”
顾长歌抿唇而笑:“就你聪明,香芝与我情分也算深厚,如今她心有所属,皇上又答应指婚,等到了时间,就要放她完婚了,我怕到时候手忙脚乱,也渐渐地放些事情叫红翡来做了。”
“红翡在你身边是大宫女,瞧着年龄倒与碧玺差不多,我听皇上说,你打算再过过也抬举她做个女官?”
温木槿从旁拿了颗蜜桔,用指甲轻轻划开极薄的橘皮,剥开一瓣一瓣的橘肉,又细细摘去上面的白丝。
“她与碧玺早年便相识,如今都在我宫里,我瞧着也是个不错的,打算让她分担些碧玺的事情,也别只忙碌了碧玺一人。等再过过,其他的宫女若有想出去的,也要放出去了。到时候再选了好的来就是。”顾长歌伸手拿了她一瓣剥好的橘子放进口中,一股清冽橘香在口中展开,汁水甜腻,饱满的果肉绽放出的水又冲淡了这层腻,果然好吃。
温木槿是细致的人,连橘子都剥的这样好,侍奉裴缜更是周到。
顾长歌莞尔瞧着温木槿神色,见她此时颇为安逸,不免感叹:“不过月余,你气色已经恢复如常了,可见恩宠是能左右人心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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