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爱不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茯苓半夏
遗体火花前还有一道程序,亲人必须围着水晶棺材对死者作最后的吊唁。
杜家的亲戚都围成圈,看着被鲜花托起的陆霜凤,不禁都在默默议论现在的化妆技术这么好,死了这么多天的人经过处理,那容貌和脸色依旧鲜活,仿佛根本没有死,只是睡着了而已!
杜良兴依旧哭不出来,说话的喉咙都哑了,只能一手扶住哭得快要背过气的小凡,一手扶着水晶棺材的边缘,跟着前面的人转圈。
杜箬却不参与,整个过程就站在灵堂的门口,目光清冷地看着那些人围成圈,哭声和喊声震天,但她仿佛都无动于衷。
乔安明觉得杜箬这反应太不正常,不正常得他都有些恐慌,他倒情愿她哭,闹,歇斯底里,可是现在她一脸的茫然平静,仿佛躺在那里的人跟她毫无关系。
“杜箬……”乔安明轻轻推了推身旁的人,她依旧没反应。
但灵堂里的哀乐却突然停了,有穿着制服的火葬场工人走进来,推开围着的人群,直接就拉着水晶棺材往灵堂里面走。
焚尸炉和灵堂之间有道小门是相通的,只要穿过那倒小门,就意味着半小时之内陆霜凤的肉体会化为一股浓烟,这是人生的最后一站,过了这一站,尘归尘,土归土……
小凡已经哭得喊不出声音,旁边的护工搀扶着。
杜良兴睁着通红的眼睛,双手拉住棺材的边缘,亲属都拖住他开始劝:“;老杜啊,松手吧…人死不能复生,总要过这一关!”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前几天她还好好的,跟我坐在门口的树底下乘凉…说我成天在外面开车容易中暑,买了绿豆准备每天给我煮好,用杯子带在车里,还说…还说等小凡的身体复原出院后,她要带他去桐城看小箬,陪她住一段时间…她都想好了很多事,可是怎么突然一下子,说没就没了…”
杜良兴哭得鼻涕眼泪都糊在一起,几个亲属拉都拉不住,但是那些拖遗体的工人是见惯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的,直接扒开杜良兴的手,拉着棺材就往小门里走。
乔安明只觉得胸口一空,始终无言安静的杜箬突然就挣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跑得有些急,又大着肚子,所以跑到棺材前的时候整个人都向前倾,所幸扶住了边缘,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
里面躺着她的母亲,她的亲人,而她的死亡却是由自己一手造成,所有的恨和悲,在看到陆霜凤紧闭的双眼时一刻聚集,像是当头一棒,把她从这几日浑然的空间里拉出来。
她躲不过去了,母亲就要被拉去火化,从此以后她再也看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更没有人给自己打电话,给她织毛衫,给她送她爱吃的腊肠和包子,更绝望的是,她再没有妈妈。
“妈……”悲恸尖锐的一声呼喊,带着她这几日一直压在胸口的绝望,整个人都趴在棺材的盖板上,双手死死抓住边缘。
有人去拉,有人去劝…她始终不松手,双眼通红,满是恨意。
乔安明穿过人群,站在杜箬背后去揽她的肩膀,可是她是费了死劲在挣扎,她不能松手,一松他们就会把母亲推进去,但她也没有哭,只刚才尖利的喊了一声“妈”,之后所有的声音都熄灭,只看到她挺着肚子,有些吃力的将整个上身都贴在盖板上。
就这样足足僵持了几分钟,那些拉遗体的工人都不耐烦了:“怎么回事,你们家属倒是劝劝呢,今天上午还有好几家的灵车等在门口要火化,都排着时间呢,所以赶紧的,把她拉走!”
毫无感情的喝斥,杜箬的亲属也帮着劝,但是只是嘴里说几句,没人敢去拉,因为乔安明一直守在她身边。
他极其有耐心,抚着杜箬的后背慢慢劝:“杜箬,松手好不好?让你妈安心的走吧,她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乖,回过头看着我,想哭就哭出来,但是别趴在这里…”
“好了…松手,让他们推进去吧…总要过这一关!”
……
乔安明半搂着杜箬的肩膀,不停的劝,几乎花光了他所有能够想到的词,可是她依旧不动!工作人员开始使蛮力,一根根拔开杜箬紧紧抓住棺材边缘的手指,她再咬着牙,一点点像八爪鱼一样再附上去,如此反复几次,乔安明终于看不下去,双手捏住杜箬的手臂,狠劲将她整个人都拉过来面对自己,双眼冷漠的咆哮。
“杜箬,你醒醒,看着我!你妈已经不在了,就算你抱着她的尸体再坐上一整夜,她也不会再回来!所以你就松手吧,让逝者安息,也放生者一条去路,好不好?”
“让逝者安息,放生者一条去路?”杜箬寒着眼重复他的话,眼睛瞪得很大,里面是红色血丝和惊恐,最后她肩膀一甩,寒瑟看着眼前的男人。
“乔安明,我也想放生者一条去路,可是现在我妈死了,她在我面前活生生被车撞死,就躺在这里,就要推进去火化,你告诉我,谁能放我一条生路?你吗?顾澜吗?还是我自己?”她像一头惊醒的小兽,满身煞气,悲痛到极致而演化而来的阴鸷仇恨!
乔安明看着眼前的杜箬,怒而悲凉,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将手臂伸过去想要扶住她不断颤抖的身体,可是杜箬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他的拥护。
乔安明不发一言,干脆用蛮力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都裹进自己怀里…
拖遗体的工人见状,趁机就拉着棺材往小门里走,杜箬整个人在乔安明怀着不停的挣扎,咬牙切齿:“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拦住他们,他们不能把我妈带走…”
她清冽的恨意带着一点呜咽之气,指甲全部抠入乔安明的肉中,可是他不管不顾,将手臂收紧,把她圈在自己怀中。
眼看陆霜凤的遗体就要被推进小门,杜箬干脆一口咬住乔安明的胳膊,用尽全力,舌尖很快就传来血腥味,乔安明忍着痛,腾出一只手安抚着她不断抽泣而颤抖的背。
杜箬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整个人近乎虚脱,只能一面用拳无力拍着他的肩,一面碎碎的低咽:“乔安明…求求你放开我…我知道错了,我不想让我妈走,我无法原谅自己…”
“杜箬,你冷静一点,让你妈妈安心的走吧,你还有亲人,还有孩子和我…所以别这样好不好,算是为了我…”
她受了多少苦和痛,他在一点点还回去!
如果之前的灾难他没有在她身旁,可是现在这样搂着无声呜咽的杜箬,他觉得所有的力气都几乎要用尽,心里卡着一根刺,疼痛难忍。
他不是神,至少在她杜箬面前他早就变得脆弱无力,所以这样的苦楚,他不想她受第二遍,他也已经挨不住第二遍。
周遭的亲属就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有名的企业家,媒体眼中的医药界传奇,此刻却如此无力地裹着杜箬, 用手不停柔顺抚着她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而杜箬的愤恨也一点点在他怀中平息下去,刚才的发狂透支了她所有的力气,此刻全身发软,只余一点微弱的呼吸。
一切仿佛都已经结束,母亲去世,所有人都知道她怀了乔安明的孩子,前路模糊,现世荒芜。
他说“让逝者安息,给生者留条出路…”可是她的出路在哪里?或许在母亲停止呼吸的那一刻起,她跟乔安明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出路!
执爱不悟 V080 没有出路
半小时之后,工作人员从里间出来,将骨灰盒交到杜箬手里,她一路捧着,下葬,盖土……站在刚刚立起的新碑前面,没有哭!
灵车将所有人送回市区,小凡被杜良兴搀扶着,抱着陆霜凤的遗像走在最前面,而杜箬被乔安明扶着,一路无话地跟在最后。
那天的天气有些阴,但是空气闷热无比,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像是完成一场盛大而悲痛的仪式,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沉痛静默,无奈生命脆弱,人心凉薄。
一群送葬的人拐进巷口,杜箬抬头,却看到老槐树的树荫下站着一个人。
乔安明眼光一阴,扶着杜箬的手搂得更紧,莫佑庭见到人群走过来,立即迎上去,一个个都是一副极其悲痛的脸,总算寻到最后面,杜箬就那样无力虚乏地半依在乔安明怀里。
“杜箬…”莫佑庭顿了几秒,发出的声音都哑得把自己吓了一跳。
杜箬看清眼前的人,嘴皮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乔安明扶住她的腰,用很沉然的口气说:“她情绪很不好,所以抱歉,我想带她进去休息一会儿。”
莫佑庭像说什么,但见杜箬的脸色却是白得吓人,便点了点头,跟着他们走进去。
亲属都渐渐散去,杜良兴将陆霜凤的遗像挂到墙上,小凡也跟着护工回了医院。
短短二十多个小时,她的亲人就这样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唯独就剩下墙上那幅遗像。
杜箬站在前面,抬头看了很久…因为陆霜凤是意外去世,所以她的遗像没有好好照,是从相册里找了以前的一张生活照放大裱的镜框。
相片上的陆霜凤笑得很好看,依旧是那件旧得有些褪色的羽绒棉袄,杜箬还记得这张照片,那时候她刚去桐城上大学,为了省路费,有年寒假她没有回去过年,在餐馆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兼职,春节之后陆霜凤去桐城看她,杜箬很开心,带着陆霜凤去桐城的公园放河灯,花了十块钱拍了这种照片…
杜箬站在陆霜凤的遗像前站了很久…
风从院门吹进厅里,她就站在客厅的中央,抬头仰望着那幅遗像,穿着有些发皱的旧裙子,背影过于消瘦,完全看不出已经是大腹便便的准妈妈,几天没有好好打理的头发就用一根黑色的皮筋全部绑在脑后,因为上午在乔安明的怀里闹了那一场,所以头发有些乱,好几捋都散下来挂在耳侧…
门口老槐树的叶子依然沙沙响,杜箬的裙摆也跟着晃,脚背肿得很高,虚浮的脚裸就藏在裙摆下面,露出没有扣搭扣的凉鞋后跟…
莫佑庭还记得在桐城最后一次看到杜箬时的模样,他那时候要出院,她带着乔安明去见他,那时候杜箬似乎胖了一点,皮肤白柔,穿着奶白色松款款的棉衫,前襟和领口绣着一圈淡粉色的海棠,衬得面色那么好,但整个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懒洋洋的样子,又感觉像是一团捉不到的云……
那是莫佑庭印象中最后一次见到杜箬,肚子还没有现在这么大,也胖了许多,但看上去心情极好,而现在呢?才一段时间未见,她却独自经历了这么多事……
莫佑庭是昨天夜里才回到桐城,手机没有带出去,所以到家之后开机才看到郑小冉的短信,他连夜打电话给郑小冉了解情况,才知道杜箬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离开桐城的时候告诉过自己,以后杜箬的事他会少管,可是只单单一条郑小冉的短信,莫佑庭就觉得天下大乱,直接又原路返回机场,坐了凌晨最早的一班航班来宣城。
郑小冉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乔安明在宣城,一直陪着杜箬,可是莫佑庭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来,可是来了又能怎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消瘦得不成人样的背影……肚子已经那么大,整个人又瘦条条,感觉腰都要被折断,仿佛那院门的风吹进来,稍不慎就会将她吹倒。
“杜箬…”莫佑庭沙哑地张嘴,总算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可是眼前的人依旧安静地站着不动,倒是乔安明,侧身看了一眼莫佑庭,眼光也是一片暗沉的漠然…
莫佑庭心中有怒火,所以自然给不了乔安明好脸色,也很愤慨地回望这个男人,三人以三角姿态站立,微凉的夏风徐徐,但依旧吹不散屋里的热气。
很沉闷的气氛,每个人都不讲话,仿佛都各自按住自己的心事。
门口响起邻居说话的声音,之后是杜良兴的脚步声,匆匆跨过门槛走进来,丝毫不理会屋里沉闷的气氛,将手里的一次性食盒放到厅堂里的八仙桌上。
“我随便在巷口的小吃店打包了几份炒饭,你们将就吃一点吧…”杜良兴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看向乔安明,这几天他是亲眼看着乔安明为了杜家的事忙里忙外,所以对这个男人,他虽说不上喜爱,但至少已经不厌恶。
乔安明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但依旧站着没有去拿食盒。
杜良兴又转身,有些生涩地对莫佑庭开口:“你是小箬的朋友吧…也留下来一起吃一点吧。小箬这几天情绪不好,如果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望见谅…”
“伯父您客气了,我是杜箬的大学同学,听说伯母出事,我才赶过来…您也要保重身体,节哀顺变…”莫佑庭一改刚才的死人脸,对着杜良兴一顿“贤良淑德”的招呼,杜良兴觉得眼前的男人仪表堂堂,气质不凡,又礼貌讨人喜欢,便多看了几眼…
“原来是小箬的同学啊,不好意思,照顾不周…只是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杜良兴说到这里讲眼光又扫过杜箬的背影,她依旧纹丝不动地站着,仿佛这世界上除了陆霜凤的那张遗像,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入她的眼。
“哎……”杜良兴很长的一声叹息,刚刚好一点的口吻又变凉:“这孩子,从小心思重,突然又出了这种事,一时转不过来…帮着劝劝吧,我怕她这样下去,会出事…”
杜良兴的话应该没有讲完,只是后面的口气有些哽咽,他只能匆匆收声,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食盒递到杜箬面前,拍着她的肩膀劝:“吃点东西吧…早晨出门的时候就没吃,饿着对孩子不好…”
杜箬身体没动,但头侧了侧,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炒饭,没有食欲。
乔安明走过去,接过食盒,压低声音说:“给我吧,我来劝…”
杜良兴定了定神,“嗯”了一声便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又转头,看着乔安明:“那个…乔先生…这段时间麻烦了,我下午会在医院,小凡那里脱不了人,所以…”
乔安明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很肯定地回:“没关系,杜箬我会照顾,你去吧,另外,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杜良兴垂了垂头,就回答:“谢谢!”
杜良兴一走,好不容易有点生气的厅堂又变得沉闷。
乔安明打开食盒,看了一眼那油腻腻的蛋炒饭,直接搁到桌上,然后躬下身,温柔地问杜箬:“是不是没有胃口?但总要吃点东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没有声音,回答他的只有空气。
乔安明不放弃,继续问:“喝了好多天粥,是不是腻了?要不去给你买点面吧?海鲜面?我记得路口有家面馆看上去不错…”
依旧是没声音,但她总算扭了扭头,目光清淡地看着乔安明,眼神很沉,像是一口看不到波澜的井。
乔安明被她看得有些发寒,只能又问:“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她却眉头皱起来,毫无预兆地开口:“乔安明,你打算呆到什么时候走?”
“走?去哪里?”
“你说呢?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他会意,却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沉住气:“你什么时候跟我回桐城,我就什么时候走!”
“有意思么这样?死皮赖脸的,这都不像你了…”杜箬牙根咬得死死的,她该怎么办?她知道他不可能这么轻易松手,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再跟他走下去…
用一条亲人的性命换来的苟且,她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继续。
“你走吧,别再呆在这里,我妈都死了,你应该明白,我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你!”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你逃避也没有用,杜箬,你要试着走出去,如果你暂时不想回桐城,那我陪你在宣城再呆一段日子,或者我带你出去转转?这个季节,北欧是不错的选择,天气不热,我在芬兰有认识的老朋友,要不就去那里?”
乔安明一口气讲了很多,语调软得像是在哀求,只是杜箬依旧用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着他,他吞着气,继续说:“是不是不想出国?不过肚子这么大长途跋涉确实太累,那就国内吧,国内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
乔安明后面的话讲得很急,身体躬下去,几乎凑到杜箬面前…他很少舍得用这么软的调子跟人讲话,可是最近他在杜箬面前愈发显得没有底气,总觉得亏欠太多,又心疼又不舍,急着要去弥补。
可是眼前的人丝毫不领情,她现在满心的恨和自责,怎么可能会接受他的弥补,况且这么深重的一道伤口,补都已经补不好了。
“乔安明,我求你了,走吧…”杜箬回过头,整张凉白的脸都对着乔安明。
“我不会走,除非你跟我回桐城!”他的态度也很坚定,不遗余力的僵持,还想说什么,一侧肩膀却被人扯过…
“你怎么这么固执,她都已经开口赶你走了!有些事情应该懂得适可而止!”说话的是莫佑庭,眼光恶狠狠戳着乔安明。
乔安明苦涩笑了笑:“这是我跟杜箬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以前是没关系,但是现在你把她害成这样,你自己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子?”莫佑庭指着身旁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杜箬,满是心疼。
乔安明也很无奈,想辩驳,却找不到语言,两个男人站在堂内对峙,杜箬觉得面目可憎,回头指着门口的方向:“走!都走!”
“杜箬……”莫佑庭不甘心,又担心她。
杜箬却犯狠似地推了莫佑庭一把:“走啊!”
“我不走,你这样子我怎么能走!”
乔安明也看不过去,试图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可是杜箬抬眼冷扫一遍,目光中带着清寒的冷,一字一句砸向乔安明:“你也走,赶紧走,我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你!”
“听到了吗?走吧,她不想见你。”莫佑庭气氛地过去拉杜箬,乔安明被他推得身子往后踉跄了几步,站稳,还想说什么,可杜箬明显不给他机会,依旧指着门口。
“滚,可不可以?算我求你!”杜箬轻吼出声,声音不高,但说得浑身都在颤抖。
一场葬礼下来,她的情绪已经压抑到近乎要爆炸,乔安明的存在是她所有情绪的引爆点,他明白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再呆下去面前的女人会崩溃,所以就算万般不舍和无奈,乔安明还是微垂着头,说:“好,我走,我这几天会住在附近的酒店,你有事就给我电话。”
杜箬没有说话,死死咬着嘴唇。
莫佑庭很快就没了耐心,赶他:“赶紧走吧,回你的崇州去!”
乔安明似乎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正眼看着莫佑庭,用难得沉软的口吻说:“照顾好她,她这几天情绪很不稳定,谢谢!”
乔安明说完又看了一眼始终不愿抬头的杜箬,想再说些什么,但语言在这种时候都变得乏力苍白,他最终也只是捏了捏拳头,转身往院门外走。
院门外的老槐树依旧被风吹得沙沙响,乔安明一向都高挺的身影几天下来已经有些佝偻,微微弯着,一步步离开那间屋子。
杜箬憋着一口气,不抬头,不敢看他离开的背影,只听到“吱呀”一声推门声,他走了,出去了,低沉的脚步声混着槐树上的知了鸣叫声,一点点离开她的生命。
杜箬脚步晃了晃,眼泪终于砸到了地上,猛吸一口气,用手撑住桌沿才勉强站住。
莫佑庭看着她在原地独自挣扎,站稳,奔溃,不敢发出声音,这一场仗,他不能替她打,她必须自己挺过去。
良久,杜箬撑着桌沿的手臂松开,勉强抬了抬头,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树荫带着光晕摇晃。
她动了动唇,问:“走了?”
“走了。”
终于走了,杜箬笑了笑,像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是眼泪,越来越凶猛的眼泪,半蹲着身子趴在桌上哭到没有呼吸。
顾澜执意要出院,虽然身体还没复原,但她不想再在医院住下去。
病房门口每天都有埋伏的记者,借一切机会和办法去拍她躺在床上虚弱憔悴的照片,而医院的护士和医生每次见她都带着同情异样的目光,她这个下堂妇啊,自己病在医院,丈夫却在其他城市陪情妇,甚至网上和杂志这段时间全是乔安明在宣城照顾杜箬的照片,这样天差地别的待遇,顾澜根本受不住,所以她执意要出院。
在病房闹了半天,琴姨劝不住,又找来秦医生,秦医生也劝不住,她知道这个娇太太看似体弱身虚,但一旦闹起来很能折腾,最后琴姨只能给任佩茵打电话求助。
任佩茵给乔安明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酒店休息,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吊灯,想着他与杜箬以后的事,老太太的电话就在那时打过来。
“安明,你还在宣城?顾澜吵着要出院呢,你是不是真打算不管顾澜的死活了?”
乔安明这几天顶的压力不比任何人少,舆论,谴责,道义,责任,他仿佛把自己逼到了一个夹缝中,横竖都是错,所以他索性也不管了,直接回答:“她如果想出院就随她吧。”
“混账东西!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这身子现在能出院吗?她这是在说气话啊,最近报纸上全是你在宣城跟那狐狸精的照片,你真是……”任佩茵说着就把自己的情绪又撩了起来。
乔安明半躺在床上不接话,反正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他觉得也不会有更糟糕的情况了。
任佩茵听那头一直不出声,又下最后通牒:“你赶紧给我回来,好好哄哄她,都二十多年夫妻了,瞎折腾什么?”
乔安明有些头脑发胀,用手指揉着脑门心:“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把杜箬带回去,然后跟顾澜办离婚手续!”
“什么?你再说一遍?”任佩茵的声音都叫得有些哑了,她以为事情闹成这样,乔安明应该会见好就收了,可他怎么还是要执意离婚?
“行,你老婆不要了,那是不是连我这个妈你都不要了?想气死我吗?还真打算离婚?”任佩茵越说越急,渐渐有了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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