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国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在国史馆内,许敬宗向李世民叩拜。
许敬宗当年乃是李密帐下,虽劝李密降唐有功,但李渊一直不甚喜欢他,只是安排他为涟州别驾打发他。李世民登基后,许敬宗主动投靠李世民,多番献媚。李世民于是命许敬宗为著作郎,负责修史之事。
李世民来到国史馆后,许敬宗等人正在编写书稿。许敬宗当下与李世民谈起了编写武德实录过程。
李世民听后点点头道:“著作郎辛苦了,朕听闻前几日因为周王李元方之死,民间非有非议,不知国史馆内是如何认为的呢?”
许敬宗沉默了一会,一旁一名校书郎道:“陛下,国史官撰书,乃是史官以己笔书之,陛下照例不可过问。”
许敬宗听了立即斥责道:“混账,这是哪里话,这天下还有什么是陛下看不得的吗?你们去房内将卷宗取来。”
一旁立即有史官将卷宗取了,然后许敬宗交之给李世民。
李世民打开书简仔细看了一遍后,然后笑着点点头道:“写得不错。”
许敬宗听得李世民赞赏道:“陛下,这是臣的本分,自然要做好。”
李世民笑着道:“看来朕让你当这个著作郎还是对的,朕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光。”
“陛下夸奖了。”
李世民问道:“那武德实录你准备怎么写呢?”
许敬宗道:“陛下,微臣愚钝,恳请示下!”r1152
江山国色 第八百三十一章 千古罪人
听许敬宗这么说,李世民摆了摆手,笑着道:“敬宗,你误会朕的意思了。”
许敬宗连忙惶恐道:“陛下,请恕微臣愚钝。”
李世民道:“敬宗,朕问你历朝历代史官记的东西都不让皇帝看见,这是为什么?”
许敬宗回答道:“史官不虚美,不隐恶,为后来者戒。如果人主见了,必然发怒,故而不敢献。”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过去的皇帝,怎么可以与朕之胸襟相较,朕自己看看国史,只是为了知道过去的不善,来为后来之戒。你觉得如何?”
许敬宗听了汗水下滴,他拿不准李世民的态度,似言语之中在暗示自己什么,但是既是李世民开口要看武德实录,‘要知道过去的不善,来为后来之戒’。
他当然就顺从君意了。
当下许敬宗命人将武德实录取来,负责编撰武德实录的是褚遂良,褚遂良是天策府十八学士褚亮之子。其人工于书法,与长孙无忌交好,故而被推荐至国史馆来修书。
褚遂良见了李世民就反对道:“陛下,史官记的是人君言行善恶,这样才能让人君不敢为非,微臣还没听说过皇帝可以自己取了看的。”
李世民道:“此武德实录,书得是武德皇帝之事,朕还未登基,看之无妨。”
褚遂良听了不敢再说,李世民当即草草阅过,一旁许敬宗和褚遂良不敢说话,在一旁候着。
半个时辰过去,李世民推开一大叠竹简,手指着武德实录道:“此载玄武门之事,语多微文,遮遮掩掩作什么?”
许敬宗和褚遂良听了相望一眼。许敬宗道:“这是微臣疏忽,请陛下示下,该如何写?”
李世民道:“这有什么难的,昔周公诛管叔鲜、蔡叔度以安周,季友鸩叔牙以存鲁。朕杀隐太子,齐王同样也是为了保存我大唐的天下,以安社稷,利万人耳,尔等为史官何必为朕所讳。大可以去浮辞,直书其事。”
说完李世民将竹简放下,起身而去。
许敬宗,褚遂良二人恭送李世民后,留在馆内相对无言。
半天后,褚遂良向许敬宗问道:“陛下说去浮辞,直书其事,是什么意思?”
许敬宗听了道:“陛下的意思,当然是直言,不需掩饰了。”
褚遂良听了松了口气道:“也好,也好,弑兄杀弟,逼父退位,天下悠悠众口,又岂能是堵得住,陛下能直面其事,倒也是不失坦荡。”
许敬宗看向褚遂良道:“褚兄,如果你真的这么写,你们二人的项上人头就不在了。”
褚遂良脸色一变道:“许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许敬宗拿起一宗书卷道:“褚兄,我问自古以来最著名的修史者是哪两人?”
褚遂良听了道:“不出太史公,孔子吧!”
许敬宗点点头,笑着道:“太史公著史记,讲求秉笔直书,不为尊者讳;但孔子写春秋,史为皮,礼为骨血,为得是扶礼,定名分,寓褒贬,惩恶而劝善,使乱臣贼子惧,这也就是微言大义。你说二人修史最后,太史公得罪天子,遭得腐刑,而孔子却名扬千古,春秋一经为后世所颂。”
褚遂良摇了摇头道:“许兄,你有什么所指,我不明白。”
许敬宗冷笑道:“魏惠王曾问周武王讨伐商纣之事,臣弑其君可乎?孟子答日:损害仁义之人,只不过是个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此就是春秋笔法。”
褚遂良也是聪明人当下道:“我懂了,许兄的意思,陛下所言的改削浮词,直书其事,我们可以将玄武门之事,如实写出,但是笔法上,却寓以褒贬。”
许敬宗点点头道:“所言极是。褚兄下面的话,只能入得你我之耳,不可入得他人之耳,否则你我二人将身败名裂。”
褚遂良郑重地道:“我明白,绝不外传就是。”
许敬宗道:“陛下对这本武德实录十分看重,那么我们在玄武门之事上,可以写实,但是其余有褒有贬。如当年晋阳起兵之举,我们可以说是由陛下力主起兵,而太上皇当时颇多犹豫,甚至全是陛下与刘文静所迫,不得不举事,从而将这首谋之功推给陛下。”
褚遂良道:“此太虚假了吧,晋阳起兵时,陛下不过十六岁,如何能推动此事,此事谁都知道是太上皇拿得主意啊。”
许敬宗道:“正所谓知者不便谈,谈者不必知。只要我们知道的几个闭口,待年代既久,不便谈的知者死完,只余下史书遗世即可。想想孔子著春秋,可有人说孔子说得不是吗?”
褚遂良犹豫道:“就算你将晋阳起兵的首谋之功推给陛下,于褒贬之事有何用?”
许敬宗道:“当然有用,不仅是晋阳起兵的首谋之功,西进夺取长安的功劳,也需在陛下之身上,然后加上破薛举,平李轨,退李重九,灭王世充,都必须着在陛下身上,至于此中太上皇,平阳公主,李孝恭,刘弘基,柴绍等人的功绩,一笔带过,不过夺过陛下之光芒。特别是平阳公主之事,不可详录,只说暴卒即可,甚至连平定关中的功绩,也不可写得太多。”
褚遂良道:“许兄,我还是不懂。给陛下如此多功劳的意思何在?”
许敬宗得意得笑着道:“你看陛下立下如此多大功,太上皇当然是有意将皇位传给陛下,太子和齐王得知消息后着实忌惮,正所谓功高震主,而太子,齐王二人未立下分寸之功,故而勾结在太上皇面前排挤和陷害陛下。此事当然是虚虚实实,太子和齐王多次谋害陛下后,陛下为求自保,终于忍无可忍在玄武门杀太子,逐齐王。就如同周公诛管叔鲜、蔡叔度;季友鸩叔牙,人们只会说周公和季友安邦社稷,谁会非议他们杀了自己兄弟呢?”
“但是周公和季友,杀了管叔鲜、蔡叔度和叔牙之后,却没有自己当天子啊!”褚遂良忍不住言道。
许敬宗强笑一声道:“那又没有什么,功高震主嘛。你看陛下立下如此多大功,但太上皇当初没有立陛下为太子,这就是不对,而太子这么不贤德,却能克承大统,也是太子的不对。陛下得众臣工敬仰当然就自然而然成为天子了。”
“这不过是王莽,杨坚之言罢了,按照你这么说,史书修成,那么后来人就可以认为,只要为社稷立下足够的功劳,就可以弑兄杀弟,逼父退位,让权势凌驾于礼制之上。若是我大唐每个子孙都可以这么认为,那么国家还有一日安宁吗?你这么做是在篡改史书,古往今来没有一个皇帝敢于如此的,你是千古第一罪人!”
“孔子当年著春秋,是为了惩恶而劝善,使乱臣贼子惧,而你著武德实录,却是在曲笔,是在隐恶,让作恶者反得美誉,你这修史若流传后世,是要遗祸千年的!”
褚遂良说得慷慨陈词,口中唾沫直飞到许敬宗脸上。
许敬宗笑了笑,没有去举袖擦拭,而是任其‘唾面自干’。
许敬宗慢慢地道:“那你要我怎么办,陛下已是继承皇位了,这已是事实了,你要让天下人怎么看陛下,你要让后世人怎么看陛下。陛下今日亲自来国史馆,就是为过问此事。你说我是千古第一罪人,我不作这个罪人,那么你我还能活命吗?千古不千古不重要,能够活着才是我们二人要的。相反若是我们这武德实录修得好,陛下看了大喜,我们将荣华富贵。”
“怎么样褚兄?两条路你选,一是作司马迁,一是作孔子,你选哪一个?”
褚遂良听了冷笑道:“不要污蔑孔子好吗?至少他所作之事,比我们现在作的好上千百倍!”r1152
江山国色 第八百三十二章 伐唐决策(第一更)
听褚遂良这么说,许敬宗冷笑两声,不再说什么了。但是他知道褚遂良的最后选择只有和自己一样。
褚遂良虽有着理想的一面,但是也是个入世的人,就算他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了他父亲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的褚亮,以及他迁入关中的褚氏一族考量。
于是二人就开始了修史工作,用所谓褒贬之意,春秋笔法,在武德实录里将李渊写成好色,怯弱之人,在晋阳时,李渊本不欲起兵,但为李世民裴寂设计夜宿晋阳宫,*宫女,最后不得已起兵。
如此晋阳起兵的首谋之功就到了李世民身上,除了李渊外,其余如平阳公主李唐起兵的功臣,都为贬低。功劳都加诸于李世民之身,为了突显其之能。
之后莫须有的编造出,李渊曾多次想要让李世民取代李建成为太子的念头,但是都被李建成破坏。为了最后玄武门之变,名正言顺,许敬宗为还编造了许多太子失德之事,如李建成与李元吉,一并与张婕妤,尹德妃勾结*后宫,又秘密厮养死士,不顾兄弟情义,多次谋害秦王。
最后李世民不得已为之在玄武门起兵杀了李建成,逼迫李渊退位之事,也是一笔带过,说是李渊悔悟过往之错,认识到受李建成,李元吉蒙蔽,主动将皇位传给李世民。
国史馆内,褚遂良写了一半对许敬宗冷笑道:“此书出后,后世子孙,都会认为只要有了权势和功绩,就可以成为天子,谋反也可名正言顺。从此天下之人皆慕权势,而礼制衰矣。”
许敬宗将手一摊道:“这也没什么不好。只要陛下足够圣明,能让百姓安康,那么不一切都解决了。按照你这么说曹操。司马炎都做得不对了?”
褚遂良摇摇头道:“对于社稷而言,稳定的制度远远胜过一个圣明的君主。至少曹操。司马炎篡位,却没有修改史书,为己粉饰。而今日陛下这等所作所为,堪称千古第一人。”
许敬宗道:“好了,好了,不与你说了,该如何就如何了。”
当下许敬宗不理会褚遂良继续编书。褚遂良看了许敬宗一眼,一面冷笑一面自言自语道:“若是李唐得了天下。那么一切真相自是埋没,天下再无知者,幸好,还有赵国。若是将来大唐为赵国所灭,那此书就是当今天下的罪证,足以令他遗臭万年。”
河北,黎阳城。
对于赵国而言,黎阳城是一个福地,夺取黎阳仓后,李重九获得了支持对中原战事的足够军粮。从而横扫河南。而现在李重九将这一次伐唐的大本营,从幽京秘密迁至了黎阳城。
二月李重九秘密立储之后,就坐船轻装简从地抵达黎阳城。在这里李重九与众幕僚们一并运筹帷幄。谋划对李唐的最后决战。
大本营内,现在赵军众将是吵作一团,这已不是第一争吵。在场的河南,河东,河西几员重将,都是名动天下的人物,但是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时,却是毫无风度可言。他们争论的是决战之时,进攻关中。到底是以河东,河西。还是河南,哪一路为主?
下面的各方面行军道都督尉迟恭。徐世绩,薛万彻,王马汉,王君廓,英贺弗,都是要将主攻的任务,揽到自己身上。
王君廓,英贺弗主张从河西进攻的声音最大,因为这里方便草原骑兵军团的进攻,河套丢失后,对于河西李唐也没有什么地利可以扼守。何况段德操已是自立,赵军从这里进攻,可以先迫降段德操后,再顺势进攻攻打关中。
至于河东,则是尉迟恭,薛万均主张的,从河东进攻关中,庐江王李瑗投降后,尉迟恭又攻下李唐河东三郡,令李唐河东防线几乎瓦解。有了河东三郡赵军对长安的攻击距离大大缩短。从河东出兵是三路之中进军路线最短的,补给线也是最短,若是一路顺利,赵军五日之内就可以打到长安城下。这也是李渊当初晋阳起兵的路线。若是攻破了蒲津关,那么一河之隔就是长安。
最后则是洛阳,是由河南道行台,薛万均,王马汉,徐世绩等人一并建议的。河南道行台的理由很充分,赵军府军兵团几乎云集于此,这里是赵军军力最强大的地方。从河南进攻洛阳,虽正面面临潼关天险,但是河南赵军大可以不直接攻打潼关,而是绕过这里,攻打武关入关中。从武关入关中,也是走刘邦当年灭秦的线路。
唯一没有吭声的,就是宋金刚,萧铣两位江南道行台的重将,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如何,主攻的方向是关中,不会轮到荆襄,巴蜀,到时候决战他们最多是牵制李靖的人马,让他们不能回援关中。所以他们也就无事一身轻,就坐在一旁,无比羡慕地看着几位大将争抢主攻。
他们也都知道,为何几员大将争执了这么激烈,因为平唐一战乃是赵国规模最大的战役,灭唐之后,很可能以后赵国再也没有大规模的战事,就算有大规模战事,也无法及得上这一战了。
所以伐唐之战对于诸将而言都是志在必得,谁在这一战中表现出色,将来不仅载入史册,而且自己封官加爵位,子孙后代繁华不尽。眼见机会就在当前,所以力争在陛下面前,夺取主攻,就成了诸大将无比急迫的事情。
众大将陈词完毕,一并看向李重九,等待着他的决断。
李重九目光扫过众将,看向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张玄素问道:“张爱卿,你有什么见解?”
作为李重九首席谋士张玄素起身道:“此次攻打唐,无论哪一路为主力,最重要是李世民在长安人马的动向。我军分进合击速度够快,让其错过出击之势,如此三路大军合围于长安城下,那么李世民就算有排山倒海之能,也是无法扭转战局。”
“但三路人马,有快有慢,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所以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要将李世民聚集在关中的主力人马,调动出来,最好能让他悬于长安之外,与我们决战。我们集中两路以上的兵力,对李世民发动进攻!这样的决战,我们胜算才大。”
“若是配合不当,行军延误,就容易被李世民各个击破,所以分进合击之策,需要谨慎,无论哪一路主攻,都不能轻兵冒进,更不能让李世民判断出我军主攻方向。”
一旁虞世南道:“张侍郎说得有道理,这一次伐唐,一战定鼎天下,所以我们以直接攻入关中,夺取长安为战略目标。同时也要防止李世民从关中退入巴蜀,据险而守,那么又要迟至两到三年,才能平定天下。”
李重九道:“虞爱卿的担忧有道理,朕不可以让李世民有从长安退入关中的机会。”
李重九走到地图前,用竹杖指向地图道:“朕决定调动兵力聚集在荆襄一带兵力,江南道大行台有水师两万,步卒三万,骑兵五千,朕决定用他们从上庸攻入汉中,攻打李唐的巴东郡,切断李世民从关中向巴蜀的退路,你们看如何?”
下首宋金刚,萧铣二人对视一眼,都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本以为没机会凑热闹,没有想到李重九竟将这重要任务交给他们。
宋金刚道:“陛下,这是妙策啊,襄阳的唐军是一个硬啃的骨头,就算我们攻下襄阳,对于我军主力攻打关中,也不能有太多帮助,反而不如攻入汉中,对于长安的威胁更大。”
萧铣道:“我赞成宋将军的意见,虽然我们为了攻打襄阳,在长江下游练的一年的水师,这一战派不上用场了。但是若是能绕过襄阳,夺取汉中,对于我军的关中之战帮助无疑更大。”
这时候薛万彻听宋金刚,萧铣揽了这么重要的任务,不由动了插一脚的心思。薛万彻开口道:“江南兵擅长水战,但是上庸,汉中都是山地,恐怕作战不利,我武卫军可以支援五千人马,随你们入汉中。”
萧铣还未说话,宋金刚在一旁一口回绝道:“不劳薛将军担忧,无论水战,步战,我宋某人都样样精通,何况唐军在汉中也没有大将守备,你还是留着兵力,看看是否能攻下潼关吧!”
薛万彻道:“无论,潼关,武关都不在话下,你们说潼关险要,但是项羽曾入之,曹操曾入之,刘裕曾入之。事在人为罢了!本将反而更担心汉中。”
眼见两员大将剑拔弩张,众人也是一起劝开。赵军这几年横扫天下,自将领而下到士卒,皆是傲气,说是骄兵悍将也不为过。几位大将谁也是不服谁,李重九也有意培养将领间这样的竞争机制。为将者没有傲气,怎么可以。
李重九目光扫过众将,道:“好了,诸位,攻唐之事,朕心中已有全盘计划,尔等听令行事即可!”
听李重九这么说,众将一并称是。(未完待续)r655
江山国色 第八百三十三章 大局(第二更)
革新六年,四月。
这早已是入了春,但地里已是连续多少天都没有下雨了。老农都说春雨贵如油,但是关中地上硬是没有落几滴雨,田地里的土,都龟裂的,到处一块一块的。
关中的百姓,看着土地是欲哭无泪。
天久不下雨,蒲津关这里天热得就和蒸笼一般。
唐军的士卒和更夫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左右是新修葺起来的坞堡,土黄色的城垣绕着几座坞堡又是围了一圈。工事是修得固若金汤,但守军们却又是另一个心思。
唐军大将程知节望着黄河上游往下游浮下木屑,不由心事重重。
副将高甑生走到程知节,看着河上的木屑道:“这都是赵军在黄河上游筑船漂下来的,我看他们已是差不多。赵军要是把船筑好,下面一步就是要打了,对吗?”
“老高,你觉得打得过吗?”
高甑生沉默了一阵道:“尽人事听天命吧,若是庐江王李瑗没有降,我们还有几分在河东与赵军一战的底气,但是现在?你看这军心,看这士气。”
程知节道:“不是,不是还有那个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吗?”
高甑生摇摇头道:“你是不知道,自河东战事失利以来,陛下早就调段志玄的人马入关了,原来他手下怎么说也有三万人马,都是河东军精锐,但是现在恐怕连两万都不到,打起战,尉迟恭从太原大军一压,我看他是自身难保。”
程知节道:“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陛下待我们恩重如山,我老程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若是大唐到了撑不住的时候,还要指望我们来扶一把呢。”
高甑生听了哈哈大笑道:“扶一把,也要扶得动才行,咬金啊,我看我们兄弟俩这一身是要交代在这里。”
“你要交代,你去交代,我可不陪你,还有记得叫我知节,别叫咬金,俺老早不叫这个了。”
江水涛涛,激烈拍击船身,剧烈的摇晃。
睡梦中的李靖突然被惊醒,从塌上跳下。李靖立即起身,按剑走到船舱外看到己方战舰正浮江而下,一切顺利,这才放下心来。
另一大将张镇周见了李靖道:“总管,这船才到巫峡,为何不多睡一会?”
李靖摆了摆手道:“我作了一个噩梦,这梦很不好,将我惊醒了。”
张镇周闻言笑着道:“什么噩梦能将我们总管惊醒,这我倒是要听听。”
李靖手指着江面道:“你知道吗?我梦见赵军的江淮兵马,并没有从水陆来攻襄阳,而是从上庸攻入汉中,断绝了陛下的入蜀之道。”
“不可能吧!”张镇周怀疑道,“赵军在长江下游操练水军两年,战舰打造无数,若是他们不西进荆襄,这些战舰不久白造了吗?”
李靖摇了摇头,看着江面道:“你记得吗?当年钟会在下游大举造船装作伐吴之势,令吴国不敢援蜀自保,而钟会却从旱路伐蜀,此乃是古人故智,李重九熟读兵书,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张镇周听李靖这么说,顿时满头是汗道:“听总管这么说,确有几分可能。若是如此长安危矣。”
李靖正色道:“没错,如果此事发生,后果不堪设想,我要立即上书一封给陛下,禀告此事,让他早作防备。”
长安城内。
行人行色匆匆,百姓日即闭户,那些商市大多闭门歇业,几处开着也是毫无人气。但同在一条街上,米店,典当铺却是异常繁华,门口人头攒动,透着几分乱世的景象。
在长安府门前,数百名百姓聚集着,县令刚刚贴出告示,说今年民债延期三个月了。
听到消息,百姓们都是拿起石头一并朝告示牌砸去。砸完了告示牌,百姓们开始对县衙门前的石狮子投掷石头,原来那些在城内耀武扬威的衙役出门来喝止,但是却被百姓们一阵乱石给打了回去。
直到官兵来,抓拿了几十个百姓,这县衙门前才安静下来。长安表面平静,但是内里却是暗流涌动,若非街面上的兵卒维持着秩序,长安城早就是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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