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熙禾
“嗯。”
叶连翘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想了想,又拽拽他衣襟:“对了,你让夏生去月霞村的时候,留意我哥现在是何情形。依着他的性子,我请他替我帮忙造小木头盒子,又正经当成一笔生意与他商量,按理他该是不会拒绝才对,可先前来的那封信里却百般推脱……我怕他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你叫夏生打听着点儿,若无事,我也好放心。”
卫策一一地答应了,道:“事儿同你说了,衙门里还有工夫要做,我还得回去,说不定几时归家。傍晚你和娘回家时当心些,锁好门,莫要开张头一天便丢了物件儿,那可不是好兆头。”
这话当中藏了两丝调侃之意,叶连翘死命瞪他,心里纳闷这货不是打从什么时候起,嘴皮子越发利落起来了,催着他快走,自个儿也转身进了不老堂。
……
同松年堂一样,叶连翘给自家铺子定下的打烊时间也是申时。开张第一天,又是一个大齐朝少见的买卖,她早就料到不可能一开始就客似云来,即便有人感兴趣,现下也多半在观望,因此,她也并未因为一整日无人光顾就失望丧气,既然门庭冷落,她就索性领着阿杏阿莲去后头制膏子,只留夏青一个人在前边儿守着。
至少,摆在门外供人免费试用的桃花膏,几乎被人哄抢一空。
不要钱的东西谁都喜欢,但很快他们就会明白,这不老堂,是值得让他们自动自发掏钱袋的。
这一整日,拢共来了两三拨道贺的人,下午也便渐渐地散了。申时许,天渐渐地暗了,万氏先行回家做饭,叶连翘从制药房里出来,见夏青一个人老老实实地蹲在大门口,便上前去笑着道:“其实你也不必从早到晚地守在门口,既然无人来,便自管去做些旁的事,蹲在那儿不嫌腿酸?”
那夏青是个憨厚人,听了这话,脸上便微红,摇摇头:“还是守着好,东家你在里头忙活,万一有客上门,大堂里却一个人都没有,保不齐他一不高兴,扭头就又走了——大娘回家前吩咐过,这会子天晚了,东家你一个人回去她不放心,叫我把你妥妥当当送回去,若再无事,咱们这就走?”
叶连翘点点头,转头吩咐阿杏阿莲将铺子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关好门窗,正待回身让夏青上门板,眼珠儿一溜,忽地瞥见,那辆青顶马车慢慢悠悠的,又在门外停下了。
她心里觉得意外,脚下却是半点没耽搁,忙抬脚走出去——这一回,却不是那使女再来同她说话,车上人终于现了身。
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妇人,生得容貌姣好,杏眼斜飞眉弯弯,由使女虚虚扶着,娉娉婷婷立在那儿,薄带一丝笑意。
见了叶连翘,妇人朱唇微启,用她那把肉肉糯糯的嗓音轻笑道:“叨扰了,我是不是来迟了,铺子上已然打烊?”
阿杏阿莲就跟在叶连翘身后,半张着嘴,一个小小声赞道:“真好看啊……”
另一个则忙不迭去拍她:“有什么好夸的?咱们东家,难道就不好看?”
叶连翘扭头冲她二人使了个眼色,意在让她两个莫要胡说,接着便也微笑道:“有客,便无打烊这一说。白日里多谢夫人拨冗走一遭,彼时招呼不周,您请进。”
说着便往旁边让了让,那妇人果真翩翩行来,随着她进了铺子里,并未在大堂里就坐,直接去了后头一间用来敷药诊治的小房间。
幸亏这会子,灶房里火还未熄,阿杏忙叨叨地跑去斟茶,这边厢,那妇人便款款地道:“想必卫夫人也猜到我的来历了。早前听我家老爷讲,卫都头为人十分能干勤力,在衙门里颇能帮得上忙,没成想他妻子竟也是个有本事的。我看你年纪并不大,居然就撑起这样一间铺子来,委实叫我不得不另眼相看。”
这等客套寒暄是少不了的,话中透露出来的讯息让叶连翘明白,这妇人的确是那程太守的妻子无疑,莞尔笑道:“您太夸我了,铺子今日才开张,说实话,这买卖究竟能不能做起来,我压根儿一点底气也没有,只想着尽力试试,即便不成,将来也不至于懊悔。”
“你谦虚了。”
程太守夫人嗓音里透着股慵懒意味,见阿莲捧了茶来,不过让身畔使女代为接下,自己却只管接着道:“早前你与祁氏她们在府衙偏门处闲谈,我不过随便听了一耳朵,见你说得头头是道甚是有理,便知你是个有本事的。过后,听我家老爷说,前段日子那起连环盗窃案,他们之所以能觅到线索,也是你……”
说到这儿,她掩口一笑:“也是你嗅到卫都头手上沾染了那帕子上留下的熏香味,分辨出当中有茅香,这才另指了一条路给他们。那样清淡的味道,你竟能分辨得一丝不错,在我这外行人看来,简直犹如志怪故事,你既有真本事傍身,又何须为往后的生意发愁?”
那件案子,过后卫策便不许她多问,回到家也没再提,现在进展如何,叶连翘实是半点不知。此时听程太守夫人这话说得似是而非,肯定了那线索之余,却又不曾直接告诉她案子是否已告破,心里便不免有些痒痒。待要问,又觉不妥,刚打算开口,却听得那妇人又道:“况且,我之前也曾着人去清南县,打听过你。”
咦?
叶连翘一愕,顿时抬起头来:“您……”
“你别不高兴。”
程太守夫人摆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心中既然生出了要来找你帮忙的念头,事先,自然要考虑得周全些。听人说你从前在清南县,便一直做着这个营生,我于是让人跑了一趟,这才发现,路上随便拽住一个人,只要提起‘叶姑娘’三字,便无人不晓得,个个儿如数家珍,如此,我也可放心了。”
说着,她便把胳膊抬了抬:“你瞧瞧,我通身上下,可有不妥当之处?”
叶连翘拧了拧眉,真个将她仔细打量一回,心中疑问更甚,摇摇头道:“您……头发乌黑亮泽,肌肤也细腻白皙,身段窈窕,容貌更是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儿,这是实话,并非哄您开心。方才在门外瞧见您,我心里便已觉得奇怪,在我看来您通身无丝毫不好之处,其实您完全没必要往这不老堂来。”
“放着钱都不赚,你是傻子吗?”
程太守夫人噗地笑了:“你便随便编个谎,说我面色蜡黄肌肤粗糙,横竖我又不懂,还不是任你宰割?”
叶连翘也笑了:“赚钱是一时,坏了口碑,那可真就大祸了。”
“是呢。”
程太守夫人点点头,稍稍靠近了点,朝她面上仔细看了看:“也是我的人打听出来的,说松年堂的叶姑娘,原先额上有一块颇为狰狞的伤疤,寻了许多郎中,始终无计可施,最后,却硬是靠自己把那疤给消了去,现下我看,倒真瞧不出甚么了,可见这是真事儿?”(小说《娇颜》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娇颜 第二百五十三话 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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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连那疤也打听了出来……
叶连翘微微一怔,紧接着便点了点头,刚要将“确有其事”四个字吐出,不料那程太守夫人,蓦地抬起手来,轻轻柔柔地从她额上缓缓拂过。
“我能不能摸一摸?”
……您不是已经在摸了吗?
叶连翘有点无奈,却是没动,任由她那细长白皙的手指,在自己额头原先那伤疤处,反反复复摩挲了一回。
“光是用眼睛瞧,的确看不出什么了,不过摸起来,似乎还有些微凹凸不平。”
片刻,程太守夫人终于缩了手回去,腮边漾起笑容来:“但无论如何,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您……”
叶连翘拧一下眉头,话未出口,就听见她笑出声来。
“怎么,你是不是在猜,我的疤痕生在何处?”
“还真……不是。”
叶连翘抿了抿唇:“您看上去不像是生了疤的样子。”
“这话怎么说的?”
程夫人笑得愈发厉害:“若疤生在脸上,自然一望即知,可假使那丑陋的东西是在身上,衣裳遮住了,压根儿瞧不出呢?”
“不像。”
叶连翘摇摇头:“我自己也是生过疤的人,彼时心境如何,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夫人您也知道,我那块疤在额角,头发也遮不住,平日里要出门,我总会拿一块帕子兜住头脸,免得被人瞧见。可即便是这样,心下也始终不安,明晓得旁人看不见,也不愿抬起头来,可见这疤不单生于肌肤,更长在心间,无论别人见不见得着,都是一块心病。”
程夫人神情一滞,抬眼向她望过来。
“不自信,不敢正眼瞧人,如此种种,皆会随着这疤一并而来,我自觉当时已将心态调适得很好,尽量不让自己露怯,却仍旧无法让将自己完全以平常心看待。有缺陷,就必然会露出痕迹,这是人之常情。”
叶连翘深深吸了一口气:“况且,如果身上有了疤痕,人在行走的时候,便会不自觉地去注意他,这一点,只要留心,便能从细微的行动举止中察觉。方才您进门时我就留了心,您步伐轻盈,身姿柔美,神色间十分自信,显然对自己非常满意,所以我才说,您身上,应当并没有任何让您犯愁的疤痕。”
程夫人听得眼睛也不肯眨,好半晌,方才轻轻叹道:“真是好厉害……且不论你能不能帮上我的忙,至少我找对了人。”
“我说对了?”
纵然寻常时总告诫自己要低调淡然些,这会子,叶连翘眼梢还是不免透露出两丝欣喜骄傲:“您身上果然没疤吧?”
“话都被你说完了,一个字也不差,我还能不认吗?”
程夫人叹了口气:“卫夫人,我今日来找你,为的并不是我自己。说起来,早前在府衙偏门外听见你和祁氏她们说话,彼时,我还未曾生出这样心思,只想着,衙门家眷里来了个懂美容会护肤的,往后若有机会,倒可一块儿闲谈,毕竟同为女子,对于改善容颜的兴致,到老也不会消减。还是后来经历了那绢帕一事,我才知你确有些本事,听人提起,卫都头的妻子未嫁之前便做的是这个营生,就忙不迭地着人前去打听,还请你不要见怪。”
这打听的事,方才她已提过一遍,可没说什么“不要见怪”,眼下忽然这样客套,叶连翘就有点犯起嘀咕来,暗自揣测,不知她想丢给自己的,是怎样一件难事,一面摆摆手:“您特地打听我,是行事谨慎,我又没甚么不可见人之处,哪会因为这样就生气?”
“如此我便放心了。”
程夫人向她抛来感激一瞥:“待得听说原来你额上是有疤的,你不知那时我心里有多激动,琢磨着,犯愁已久的事,或许终于有了解决之法——卫夫人,你同卫都头成亲之前,他可知你额角疤痕一事,他见过吗?”
好端端的,又扯到卫策身上去,叶连翘满心里纳闷,颔首道:“嗯,他见过。”
不仅见过,即使是好了之后也仍未忘记,他二人的头一次亲吻,便是落在了那已祛除的疤痕上头。
“也是。”
程夫人垂眼低笑:“你两个是旧识,听说没成亲之前,他便因你遇上了麻烦,连夜赶回清南县,可见他心里早就有你。你生得好看,卫都头又一直心悦于你,一个疤,在他那儿自然什么也不算,可是卫夫人,你说,如果有个姑娘,相貌不如你这般标致,身上的疤痕,还更大一些,她这辈子,是不是就完了?”
叶连翘陡然抬起眼来。
刚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大齐朝,对女子的容貌看得格外紧要。相貌秀丽的姑娘,即便家贫,找个好人家也不是难事,可倘若那张脸生得不尽如人意,只怕就……
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唇角紧紧绷着,想了半天,索性开门见山:“您说的那人,究竟是谁?”
“按理说,我是该把人直接带来的。”
程夫人并未曾直接回答她的话:“可她……自打身上有了那丑陋东西,便根本不肯出门,性子愈发古怪,动辄便打人发脾气,我哪里还敢强迫?况且,我也怕她出了门,我一个管束不住,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卫夫人,你看这样可好?能不能请你随我去瞧一瞧她?”
说着,便转头看了看天色:“今日太晚了,我若扯着你不放,只怕卫都头要恼,我家老爷总说整个府衙的捕快当中,最是他能帮得上忙,我可不敢惹他。只是不知你几时得空?如今你开了铺,白日里只怕你也忙……”
叶连翘心下益发忐忑。
话不肯说清楚,就证明这事儿绝对不容易,若今天来的是个不相干的人也就罢了,治不好便治不好,只要尽力,也没甚可懊悔。但……偏生这女人的夫君乃是千江知府,手里捏着卫策的前程,若是一个不当……
眼下有她不答应的余地吗?
她微不可查地拧了一下眉,对那程太守夫人抿唇笑道:“我开这铺子便是为了替人解决容貌问题,您既找了我,哪里能推脱?就更没有得不得空一说了!您只管自己怎样方便就怎样来,我依着您。”
“这我就放心了。”
程夫人长舒一口气:“你这么好,真叫我不知该如何谢你。这样吧,今日回去,我立刻安排此事,等一切安顿好了,我来接你?我也不说什么事后必有重谢的虚套儿了,因我晓得此事不易,只盼你尽心,就够了。”
“好。”
接都接了,叶连翘也便不含糊,痛痛快快地应承下来。那程太守夫人也就没再多留,与她说了两句话,称改日得空,再来同她讨教这养颜之道,照旧娉娉婷婷地离去。
叶连翘紧跟着也就关了铺门,由夏青送回了家,草草吃过饭,自是没甚么心思早睡,巴巴儿地等着卫策回来,把事情同他原原本本说了,因问道:“程太守阖家住在府衙后头,成日出出入入的,你就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卫策闻言,真个垂头想了一回,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仿佛若有所思,许久方道:“程太守并不是千江府本地人,倒是他夫人,全家都居住在此地。闲谈时,程太守同我提过,当初他外放来千江府,他夫人还很是高兴了一阵,因为离娘家近,可以随时回去瞧瞧。”
“这么说,多半是他夫人娘家有人生了这等烦恼?说是因为这个,脾气特别古怪,这名声是最容易往外传的。”
叶连翘托着下巴偏头看他:“你真不知道?人家程太守夫人,今天还跟我夸你来着呢。”
“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卫策啼笑皆非:“容貌受损,有疤痕什么的,我真个半点不知,不过若说脾气古怪,似乎程太守有个妻妹,据说性子很有些难伺候。”
“那多半就是她了。”
叶连翘吐了口气:“程夫人找到铺子上,这事儿,我不答应也得答应。若能把这事干净利落地解决,自然是好事一桩,往后对咱家不老堂的名声也大有裨益,可我就怕……”
“想多了。”
卫策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手指头一弹,在她脑门上敲得啵一声响:“无论如何,你且去瞧瞧再说。程太守并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成与不成,对我都不会有甚么影响,你只安心。”
……
想必那程太守夫人,的确是为这事愁断了肠,甫觉得看见点希望,便风风火火地张罗开来,不过是第三日上,便又一次乘着马车赶到不老堂。
这一回,便是直接要把叶连翘带去见人了。
“我与家里都说好了,卫夫人这会子若不忙,就立刻随我去吧?”
她拧着眉,仿佛很有些担忧:“还要请你担待,先前我说过,她那性子现下真是古怪得要命,一言不合,甚么极端行径都做得出。盼你多少忍让些,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叶连翘自然笑着点了头,那程夫人便立马不由分说,拽着她上了马车,又让阿杏也跟着,好有个照应。一路穿过大半个城,在城东一处幽静的大宅前停了下来。
程夫人娘家姓蒋,此处恰是蒋宅,可见之前卫策的猜测果然没错。进了宅子,那程夫人便一路走得飞快,来不及与家里人介绍,径直扯着叶连翘去到后宅,将将行至一间小院门口,便听得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
咣啷,仿佛是甚么瓷器给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紧接着,就是个年轻姑娘歇斯底里的叫嚷声:“都给我滚!”(小说《娇颜》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娇颜 第二百五十四话 硬来
程太守夫人面上浮出几许难堪之色,原本言笑晏晏地同叶连翘说话,一瞬间,眉眼和唇角皆垮了下来,搁在身侧的手,也缓缓地团成拳。
“实在是对不住,卫夫人,叫你见笑了。”
她偏过脸来,略带歉然:“她便是这样的脾气,过会子见了她,或许她言语中有冒犯之处,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叶连翘心中亦甚是愕然。
她是不知里面那姑娘究竟是何情形,不过,传说中似蒋家这等大户人家,难道不都极有规矩?女孩子们都讲究个温婉娴静,这院里的姑娘,闹腾到这般田地,竟没人来管她一管,看样子也不是头一遭了,究竟……
“没关系。”
虽然心里有点犯嘀咕,表面上,她仍是冲那程夫人一笑:“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只是对她不甚了解,等下进去了,请程夫人您提点我一些,免得说错话做错事,惹得她愈加不快。”
程夫人摇头叹气,没接她的话茬,却将她的手一拉,领着身后几个使女径直行到屋门前,仿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手在门板上叩了两下。
“觅云,是我,你怎么又……”
话才说到一半,便是“咣啷”一声巨响,门板也是剧烈震了震,仿佛是屋中人将圆凳之类的物事丢了过来。
“呀!”
程夫人唬了一大跳,忙不迭后退,慌乱中左右脚绊在了一起,一个趔趄险的坐在地下,幸而攥着叶连翘的手,被她牢牢拽住了,饶是如此,脚腕子仿佛仍旧扭了一下,登时弯下腰去。
叶连翘也给吓住了,心有余悸朝那门板一瞥,忙不迭回身问:“您可还好?要不然,您找个人领我进去,伤了脚腕子,得赶紧找郎中来给瞧瞧才好。”
“不必。”
孰料那程夫人,竟是一咬牙,撑着又站了起来。
“我自个儿的妹子,从小跟在我衣衫后长大的,我倒不信了,我拧不过她?!”
这是牛脾气上来了啊……
叶连翘滴汗,伸手摸摸额角,心道您若跟屋里那位硬着来,今儿这场面只怕还真不好收拾。不及开口,程夫人便已经一掌推过去,重重地把门推开了,然后扯着叶连翘就往里走。
姑娘家的闺房,尤其是这种有家底儿的人家,大都弥漫着一股香味,最不济,也是空气清新干干净净,可是这间房,叶连翘才刚刚踏入,便忍不住稍稍拧了一下眉。
屋子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开窗换气,散发着一股委实不大好闻的气息,如今天气一日日凉爽下来,窗上却仍旧密密实实遮着竹帘,将大部分光线都挡在了外头,屋中各样物件儿因此显得影影绰绰。
空气里好似浮了一层灰,四下里模模糊糊的,叶连翘跟在程夫人身后一径走入,看见床榻边,坐了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姑娘。
岁数,大概和叶连翘差不多,面上是完好无损的,果然如程夫人所言,容貌并不算出挑,却也至少是端端正正,丝毫不难看。
只是那张脸上,神情委实叫人惊惧。她其实并未做甚么表情,偏生面庞上满布戾气,五官如被遮了一团黑云,眼睛里全是冷光,乍一瞧,只觉得可怖。
“觅云,你又在瞎折腾甚么!”
程太守妇人是鼓足了劲儿进来的,脚腕子疼,说话就不似平日里那般轻声细语,紧紧盯着坐在床边的少女:“之前我就同你说过,会带人来,你就是这种态度?成日闹,究竟要闹到何年何月?”
那被她唤作“觅云”的少女似是无意识,抬头向她脸上扫了扫,又望向她身后的叶连翘,一言不发,拎起搁在脚踏上的一只茶壶,咣一声又砸了过来。
茶壶在程夫人和叶连翘脚下裂成几片,滚烫的茶汤登时四溅,沾到程夫人的裙摆,叶连翘的鞋面上也不可避免地落了几滴。
“你!”
程夫人又气又怕,差点再度跌倒,牙齿也咬了起来:“你成了这样,就是因为那疤痕,难道就不盼着它早日好?我特地带了人来给你瞧,你……”
“大姐。”
蒋觅云略一抬眼,唇边露出讥讽笑容:“是你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你说要带人来,我却并未答应,你带了她来,是想提醒我自己有多丑陋?”
说着,齿缝间迸出一个字:“滚。”
叶连翘转头望向窗外。
好吧,我姑且就认为,你是在夸我了……
程太守夫人气得不轻,喉咙里都打颤儿了:“全家人都在为你这事操劳,办法不知想了多少,不管有没有用,至少得先试一试,你……”
叶连翘想了想,伸手在她臂上按了一下,然后抬脚走到床边,目光毫不忌惮把蒋觅云上下一打量。
幸而现下衣裳穿得还单薄,她没费什么功夫,便发现了那伤疤所在。
看上去像是烫火伤,痂早已掉落,留下暗褐色的一片,在白皙肌肤上显得尤为触目,从锁骨左近,一直蔓延到耳下,四周的玩好处,也因这伤有些紧绷拉扯,伤势边缘处起了明显的皱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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