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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熙禾
“看够了吗?”
蒋觅云抬起头,向叶连翘脸上冷冷一扫:“多看我两眼,你便自信心大增吧?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能耐,我没工夫应付你,趁早从我屋里滚出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
叶连翘反问,同样用的是那种冷涔涔的语调,心道幸亏成天跟卫策在一处,或多或少从他那儿学来了几分,用着倒还似模似样,一面继续寒声道:“怎么弄的?”
“否则我便打死你!”
那姑娘突然又歇斯底里起来,跳起身就要来抓她。
叶连翘还真是半点没慌,瞅准空档,捏住她的两个手腕子,没费多大力,便又将她摁了回去。
“蒋姑娘养在深闺,是娇娇的娇小姐,我却自小生长在乡下,别的没有,偏浑身都是力气。您的家人怕伤了您,您的丫头们不敢反抗您,但在我这儿,您却讨不了好。我走了之后随便您怎么折腾,现在您却是得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弄的?”
那程太守夫人虽然恼,却到底心疼妹子,见状便忍不住出声:“卫夫人,你别……她长久以来没好生吃过一顿饭,又不见天日,身子弱得很……”
“我手上留了力。”
叶连翘登时就无奈了,回头道:“您也瞧见了,软声哄她、厉声骂她都起不了半点作用,便只能比她更硬气些。”
“是,这道理我懂。”
程夫人点点头,见那蒋觅云坐在床边呼哧呼哧喘气,模样活像是要吃了叶连翘,偏又奈何不了她,便是一阵心酸:“还是我来说吧,伤是一年之前落下的。那时她住的还不是这间院子,夜里小丫头打瞌睡,走了水,匆忙中拉她出去,她被倒在地下的凳子绊住,跌了一跤,面前就是一堆火,她肩颈处正正压了上去……幸亏没伤到脸……”
“幸亏?大姐你说幸亏?”
听了这话,那蒋觅云又跳起脚来,胳膊乱舞:“你出去打听打听,整个千江城,还有谁不知道那晚我被火烧伤?你自个儿嫁的安逸,你倒出去问问,谁愿意娶一个身上带疤的人?洞房花烛夜,你叫我如何面对……你同我说‘幸亏’?”
叶连翘耷拉着眼皮,沉声道:“蒋姑娘想多了,恐怕也不是人人都知,我就不知道。”
蒋觅云一声冷笑:“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个人,要发现这一点有那么难吗?”
叶连翘才不肯让着她,回了句嘴,手中兀自死死摁着她,心下却飞快琢磨。
没人比她更清楚,不管是什么伤留下的疤痕,最要紧的便是要及时祛除,痊愈后立刻用药是最容易见效果的,时间拖得愈长,疤痕便愈是顽固。
这蒋家姑娘的疤痕,已经是深褐色的了,时隔一年,要彻底去掉,已然不可能,即便是让它没那么容易被人瞧出,也不是一件易事。
烫火伤她医过,曹纪灵脸上现下便全然看不出曾被热油烫伤,祛疤这事,她的确有些经验,却从未处理过这么大的一片伤疤。
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暗自思忖了片刻,她便转头去看程夫人:“这疤痕之前请过郎中来瞧?”
“怎么没请过?”
那程夫人眉间紧蹙:“刚刚烧伤,家里人就开始张罗祛疤的事,可一来,个个儿郎中都拿不出特别好的法子,二来,郎中大多是男人,有诸多不便,时日一长,她便焦躁起来,原本还打算带她往京城去寻名医,她却死活不肯,现下更连房门都不出了……”
“这个我懂,当初我额上的那伤,去瞧了清南县城最有名的外伤郎中,您猜怎么着?他说我伤太深,连药方都不开,只叫我回家用生姜涂抹,是不是很可笑?”
这话起了作用,原本还百般折腾的蒋觅云,忽然安静下来,似是不由自主地往她额上瞟。
“怎么,你听进去了?”
叶连翘立时察觉了她的变化,轻声一笑:“没错啊,之前我额上就是有一块疤,虽没你的这么大,却是被钝器所伤,更深得多,现下你可瞧得出?要不要摸一摸?”
蒋觅云立刻别开头,手上却是没再挣扎。
叶连翘暗吁一口气,松开她,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胳膊:“我不喜诓人,更不愿给人不切实际的希望,可以明告诉你,你这伤我没本事完全祛除,却至少可以令它不似现在这般明显可怖,要不要试,你自己拿主意。”r1152





娇颜 第二百五十五话 偷闲
到了最后,蒋觅云也没有直接回答,究竟要不要叶连翘帮,她只是垂头坐在床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住的往下掉,很快便浸湿一大片衣衫。
叶连翘随着那程夫人从蒋府退了出去,站在马车边说话。
“觅云虽未答话,但我看她那情形,多半倒是肯的。”
程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瞧见她哭得那样,我反而心里定下来不少,哭一哭,总比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强。卫夫人,接下来还要请你多费些心才是。”
叶连翘点点头:“您放心,今晚上我回去了便琢磨此事,先前我说过了,那疤时日太长,想完全祛除,我只怕没那么大本事,却会尽力让它看上去不那么触目……”
“你这话的意思,我明白。”
程夫人没让她把话说完,抬手拍了拍她肩,唇边绽出个笑容来:“瞧了那么多郎中都无济于事,我若非要要求你将那疤医得一星儿也瞧不出,那就是我不讲理了。说起来,我也真该谢你,觅云那丫头,这么久以来,谁的话也听不进,没成想今日却偏生肯听你的……”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应了那‘同病相怜’四个字罢了。”
叶连翘淡淡一笑:“我且得回去翻翻医药书,制外敷的膏子,只怕也要花上几天,您也不必常到不老堂打听消息了,免得费脚程。待一切准备好之后,我让阿策同程太守说一声,您看这样可好?我给了蒋姑娘希望。这事便必定要负责到底,不会耽搁半点工夫的。”
程夫人连道“使得”,扯着她在路边又说了好一阵子的话,语气里添了不少亲热之意,催促着她上马车,要将她送回铺子上去。
叶连翘却是没应,推说不老堂的药材只怕不够齐全。自己还得赶快再去药铺挑上一些,与她就在蒋府门外分别。领着阿杏离去了。
这晚回到家,草草吃过饭,陪着万氏在楼下说了一会子话,叶连翘也就忙忙叨叨地上了楼。将从月霞村带来的那厚厚一摞医药书全翻了出来,坐在桌边卯足了劲儿开始忙活。
当初她额头上那点子疤,尚且是内服药同外敷药膏相结合,方才抹平了去,似蒋觅云那样大的一块疤痕,便更是离不得内服丸药,考虑再三,因想到苏时焕彼时给她的那个内服汤药方大寒伤身,似蒋觅云那等身子娇弱的姑娘未必受得了。她便干脆弃之不用,另外琢磨了两张方子,坐在桌边抄写之后再斟酌着进行添减。
首先得软化那疤痕之上的皮肤。然后才能考虑将其祛除的事,需要用到的内服药方便很可能不止一种,什么时候用哪一样,每一样需要用多久,停用之后,预计会达到怎样的效果。这都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叶连翘的优点便在于,只要专注做一件事。精神就会高度集中,一旦投入,四下里就甚么动静也听不见,眼睛里只有面前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和自己手中的一支笔,人在桌边坐下,一忙活就到了戌时中。
于是,当卫策在临近宵禁之时回到家,上楼推门进屋的那一刻,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他的小妻子,脑袋几乎要埋进书里,眉间轻轻拧起,嘴里时不时地念念有词,声音太小,听不清她念的是什么,却也能猜得出,那十有八九是书本里的内容。
油灯下,她的半张脸被映得浮起一层碎光,嫣红嘴唇微嘟,全神贯注,甚至连他推门进来的动静都没听见。
衙门里的事再忙再累,只要回到家,看见他的小媳妇,他就什么精神头都来了,晓得叶连翘正用功,他倒也没出声,只静悄悄走到她背后,俯下身去,看她在纸上写了些什么,明明自己都感觉到呼吸喷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却愣是能好半天也丝毫不察觉。
半晌,情况仍旧没有变化,卫都头就觉得有点无趣了,想了想,唇角略微一勾,低声道:“你的字怎么那么丑?”
晓得会吓到她,他已经尽量将嗓音放得很低,孰料还是将叶连翘唬得不轻,身子剧烈一抖,慌张中差点打翻油灯,卫策赶紧扶住,顺手把她往怀里一带,拍拍她头:“是我是我,不用怕。”
“干嘛呀你!”
叶连翘好容易回过神,老实不客气转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还使劲在他胳膊上捶了好几下——反正他皮糙肉厚,这两下,只当做是给他挠痒痒,一边咬牙:“你回来怎么连点声气儿都没有,要吓死我不成?”
“我已经回来一刻钟了。”
卫策很无辜地摊了摊手:“这么长时间,你都没发觉,难不成还怪我?也幸亏是我回家,倘来个贼,你要怎么办?”
“你少鬼扯!”
叶连翘又是一个大白眼丢给他:“你当我傻?哪个贼敢来捕快家偷东西?怕是活得不耐烦了!我这不是在做事吗?你明晓得我……算了算了,懒得跟你多说,你吃过饭了?一身臭汗味,我去烧水你好洗澡。”
说着便要起身。
“不忙。”
卫策一把摁住她,眼睛又瞟到桌上去,一开口,那嫌弃的意思便漏了出来:“你这几个字,怎地就能这样丑?打小儿岳丈没教你练字帖?”
叶连翘脸上便是一红,一把捂住了不许他看,别开头小声嘀咕:“你成天只知道揍人,我可不信,你又能写得多好?”
“让你见识一下。”
卫策低低一笑,真个挽起袖子来,将她手里的笔夺了去,不由分说,照着书本抄写下三两个中药名,字迹竟是苍劲有力,未必有多好看,却也端正而有气势。
“幼时我娘盯着我练的。”
他面上带了两分得色,往叶连翘那边扫了扫:“虽然现下能用上的机会不多,拿出去也未必能见人,但比你还是绰绰有余。”
这是实话,叶连翘想反驳也不能够,又不愿意认输,只能把脸一扭,很不忿地哼了一声。
然而下一刻,那人却把笔塞进她手里,然后用大掌整个儿包住她的手,引着她在纸上写字。
“谁……谁要你教!”
叶连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起开,我忙着呢,今日去见了程夫人的妻妹,她身上那疤,委实不好对付,我得多想些法子,你不要……”
“我今日想教,你就得学。”
卫策哪容她逃,将她在椅子里按得牢牢实实:“你连走笔都不对,能写出好看的字才怪!往后你少不得要给去不老堂求医的人们开药方,人们瞧了你的字,背后铁定会笑你,我岂不跟着丢人?且你看了一晚上书,这会子就不觉得乏?我这也算是替你换换脑子。”
拗不过他,且已在桌边呆了将近两个时辰,叶连翘也的确是觉得有点脖子酸痛,唯有任由他握着手在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地还得听他教诲。
只不过,写着写着,他就有点不老实了。
先是越凑越近,嘴唇有意无意地碰到她耳垂,过后干脆含住了,牙齿轻轻咬她。原本搁在身边的另一只手也悄悄绕到旁侧,从衣襟下头钻了进去,顺着腰线缓缓地往上滑。
偏生他脸上还一本正经,从头到尾,目光都没离开过桌上的纸,单看神情,还仿佛很专注似的。叶连翘被他弄得身子麻酥了半边,想制止他,岂料一回头,便被他飞快地堵住了唇,人也给抱起来搁在了桌上,舌尖纠缠,耳朵里全是他有些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手里的那支笔从桌上拖过,墨汁抹得到处都是。
叶连翘力气不如他大,呼吸也不够他长,很快便喘不上气,被他压着往桌上倒,腹间顶了一件硬物。
再傻也知道他想干嘛了好吧?
“等一下……”
她使出了全身力气,终于从他怀里稍稍挣脱一点,刚忙用手抵住他胸膛:“你没洗澡……”
真想哭,明明她是在做正事来着,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卫策听了这话,倒也将她放开,眸子里的情|欲之色浓得要滴出来,哑声道:“上楼前我烧了水,帮我洗好不好?”
说的是疑问句,却并未打算等她回来,自顾自把人一扛,便开门走了出去,直到下了楼,怕万氏瞧见不好,方才将她放下。
……
从楼下,一直折腾到回房,书是没法儿再看了。叶连翘浑身跟散了架似的,眼皮子直打架,缩在卫策颈窝里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嘟囔:“我都跟你说了,这事儿真的很急,且那蒋姑娘,又是程太守的妻妹,我不得多上点心吗?都是你,回来就搅和我……”
卫策伸手在她脑门上一弹:“你这是怪我?方才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呀,对了,你喊的什么来着?”
叶连翘一个激灵,瞌睡都给吓跑了,忙不迭捂他的嘴:“烦死了你!”
卫策低低笑出声:“我是想说,再忙也不在这一晚上,咱俩日子不过了不成?我知你因觉得那程太守是我上司,生怕此事出岔子,可你勉力熬着,岂不更容易出差错?”
“唔。”
叶连翘点一下头:“所以我还该谢谢你咯?谢谢你折腾我……对了!”
她忽地翻身做起来,手撑在卫策心口:“你不是说,要打发夏生去我娘家送贺礼吗?他去了不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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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 第二百五十六话 制成
府城入了秋之后天气潮湿,被褥摸上去有些润,叶连翘在床榻里侧悬了小小一包晒干的鸡骨香,香气清淡,将帐里两人完全拢在其中。
卫策阖着眼皮,将叶连翘往他汗津津的胸膛一带,低低道:“今日打发他去了,午后动的身,不出意外,明日就该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便懒洋洋张眼,向叶连翘面上一瞟:“你心里明明就牵挂得很,既如此,却又为何不肯回去?”
“谁牵挂了?”
叶连翘脸上沾满他的汗,略有点嫌弃地挣扎起身:“我说过,我爹和秦姨,我自然盼着他们和和美美,但说实话,他们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往后还会有几个孩子,其实我心里并不非常发愁,我是有点担忧我哥。不是让你托夏生帮忙打听吗?你没忘了嘱咐他吧?”
“唔,同他说了。”
卫策点一下头:“不过这一向衙门里忙,我需要他替我跑腿,暂且离不得他,等过完这几日,便立刻打发他去,有了消息我自会告诉你,倒是你,这两日不老堂里生意如何?”
“哪里有甚么生意?”
叶连翘撇撇嘴:“不过才两三天,我原也没指望着立刻就有买卖上门,何况,现下我不是正忙着程太守他妻妹的那桩事吗?妥妥帖帖地把这个张罗周全了方是正理,现下即便是有生意送到我跟前,只怕我也没精力。”
这话委实不假。疤痕这玩意儿,无论在哪个年代的美容行当,都是很难伺候的一件东西。接下来几日。叶连翘整颗心都扑在了这上头,见缝插针地带着阿杏阿莲在制药房里忙活,方子定下来之后,便快手快脚地制了出来。
晓得她需要时间,程太守夫人那边,便并未催着她,也不曾着人来打听。足足候了四五日,直到卫策把药已制好的消息带给程太守。她方才忙不迭跑来了不老堂。
出奇的是,她竟然把蒋觅云也带了来。
现下天气还并不十分凉爽,正午前后,仍旧有些燥热气。那蒋姑娘却把自己从头到脚遮了个严严实实,头上戴着帷帽,衣领也扯得老高,进了铺子里,倒是没再像上回那般闹腾,手脚局促地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时不时还要抬眼偷偷四下里打量一番,似是在确认,是否有人看她。
叶连翘心里很清楚她不愿意见人。能跟着程夫人出来这一趟,已经很不容易了,也就没让她在外头大堂里多呆。说了三两句话,便把人引进里头小屋,只叫了阿杏进来帮手,接着便关了门。
“现下这屋子里的人,都是你见过的,就不必遮着了。帽子取了吧。”
叶连翘亲手端了茶与她两个,坐在蒋觅云对面。语气平稳淡定,不经意间一转头,却见那程夫人竟是满脸喜色。
“我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去叫了她一声,没成想,她真的肯随我出门,可见她是真的信了你了!”
程夫人含笑道:“单单是她不再整天窝在房里这一件事,我就得好好谢你……卫夫人,你真个帮了我大忙了。”
叶连翘冲她一笑:“等我真的能帮上忙,您再谢我不迟,如今说这个,却是太早了些。”
眼见得那蒋觅云果真已将帷帽取下,便往她跟前凑近了些。
“程夫人说,你并无什么药材用不得,我便依着自己的意思,将你要用到的膏子和内服药制了出来,并没用到任何特别猛的药材。不过为了周全,还是要与你确认一次,你自小可有什么药,用了之后不舒服?”
蒋觅云仿佛有点浑浑噩噩,听了她的话,半天没反应,绷着脸坐在那儿发呆,许久方才一摇头,硬梆梆低声道:“没有。”
好吧,人虽然来了,态度却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啊……
叶连翘也不以为意,答应一声,伸出手来:“我得再仔细瞧瞧你的疤痕,或许还要触碰,你即便是因此心里觉得不舒服,好歹也忍一忍,如果实在接受不了,作为交换,你也可以摸我额上的疤。”
“你不用像哄小孩儿一样跟我说话。”
蒋觅云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我既来了,不管你这人是真有本事抑或毫无真才实学,我也都认了,你与其哄着我,倒不如还像前番那般同我说话,反而我心里舒坦些。”
您倒还是个硬气的,好声好气同你说话,你不喜欢,偏愿意被人吼是吧?
叶连翘心中觉得好笑,却也从善如流,一点头,指尖便触到了她的脖颈,稍稍碰触了一下,便立刻又缩回来。
如她之前所见,这疤痕处的皮肤,确实已紧绷发硬,摸上去更是粗糙无比。
她转过身,从阿杏手中接过一只小小的瓷瓶,拔开塞子,自里面倒出一粒浅褐色的丸子,递到蒋觅云面前:“这是软皮丸,当中有川芎、炮姜、桂枝和当归等物,每丸约重两钱,你每日早晚用温水各送服一丸,连服七日。”
说着,又取来一包药末:“这种末子,是用五倍子、牡丹皮、地肤子和蜈蚣制成,用蜂蜜调敷在伤疤上,每日一次,同样也连用七天。”
之所以将所用药材都说了出来,也是为了叫她姐妹俩安心。
蒋觅云面无表情地将两样东西接了去。
一旁的程夫人好奇道:“用了这两个,便可祛疤?”
“并不是。”
叶连翘向她摇摇头:“这两样物事,一个外敷,一个内服,都是用来活血通络,软化坚硬的疤痕。用过这两样之后,咱们才好再使别的东西来祛疤。否则药无法顺利渗透,用了也是白搭。”
她的本意,是打算让蒋觅云将这两样物事先拿回去。踏踏实实用完了七天,再来说别的,可谁知那程夫人,却真个心急得可以,一边连连点头,一边追着她问:“然后呢?然后又如何行止?”
叶连翘无法,只得示意阿杏。将早已备好的另外两种药方和膏子取了来。
这两样,却是花了大力气。
内服的化瘢方。香附、柴胡和穿山甲等药材拢共八九种,需要每剂煎二次,再将二次汤药混合服用;
那外敷的灭瘢膏则更是麻烦,狼毒、安息香、巴豆和鬼臼等物。足足用了二十六七种,又以猪脂煎成凝固的膏子,每日在伤疤上厚厚地敷一层。
叶连翘将两种药同程夫人解释过,便又依原样收了起来:“现在用不到这个,暂且还是放在我这里,免得回头蒋姑娘用错了药。今日回去,便开始服软皮丸吧,七日之后,我再把这两样与你。汤剂的方子你可拿回家自己抓药煎来喝,那灭瘢膏,却是得每天来我铺子上。由我亲手替你敷。期间你有任何问题,也可随时来找我。”
“行了,我都听懂了,即便她记不住,横竖还有我呢,自晓得提醒她。”
程夫人忙答应下来。一旁那蒋觅云,却是忽地将眼皮子一掀。
“什么乱七八糟的软皮丸灭瘢膏。你倒弄了足足四样与我,便是给句准话吧,几时我这疤方可有好转,能恢复成什么模样?倘若我用了你的药,却是半点效果没有,又当如何?”
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骂人打人习惯了,语气里有一抹颐指气使的味道。
程夫人脸色一变,登时要拦她,叶连翘却没恼,沉声道:“第一,每个人身体状况不同,用药的效果,也是因人而异,我与你之前并不相识,对你的情形了解得也不多,现下你让我给你一个准确的时间,实是有些为难我了。你做好心理准备,七天之后,接下来很可能是个漫长的过程,恐怕少不得要劳动你来回奔波,不知你怎么想,反正我觉得,为了消除疤痕,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顿了顿,又道:“第二,你方才问到,倘若没效果,又该怎么办。我与程夫人交代过,必然是会对你负责到底的,这几种派不上用场,我自会换别的,你可放心。”
“是,只要来来去去多折腾几回,药用了一种接一种,到时候你自可赚下不少药费诊费了。”
蒋觅云冷笑一声,别开头。
“你到底有完没完?”
程夫人终是坐不住了,把桌子一拍:“瞧过那么多郎中,你这疤有多难治,还用我告诉你?咱们是来求人的,你这样阴阳怪气给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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