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君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易沐
无声默行,很快就翻爬到山顶了,差不多已有半日,却没发现任何人的行踪。南越尘眯眼看了看下山的路,遥遥无边际,心中问:清然,你在哪里?
又走了一段,忽然沈墨压低声音道:“殿下慢,前面似乎有人!”他内力极深,方圆百米之内有人的气息,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听这气息人不在少数,显然不会是宁染青她们。
南越尘闻言举目瞭望,果真看到远处有人影,心中一喜,难道是她?她还没出山脉?真是太好了!迫切想见她的念头涌上来,飞也似得往下跑,甚至用起了轻功向下掠去。沈墨与他心腹们来不及阻止,急忙紧跟上去。
可到了近处时,南越尘猛地停住了身影。
前方二三十米开外处,不止站了两人,而是有十几人。全部着了黑衣笔直站立着,与他身后的心腹很像,他们的身影挡住了最前面的那个人。
南越尘心智已经冷静下来,与沈墨对视了一眼,都浮现惊疑。两方人数其实在伯仲之间,若要动手起来他们也不惧,只是奇怪这北邙山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那群黑衣人也发觉了他们,眼中流露出戒备,一看这气势就知各个武功不弱。
隐隐知道这群人是谁了,秦天策比他先抵达邙关,先进山来找人也是可能的。抬眼仔细看那方,却发现就在他们前方几米远处有一具巨型的骨架,以那庞大的程度应该是什么野兽的尸体,可却不知被什么动物给啃噬殆尽了。
一道寒凉的视线射过来,那群黑衣人让开了一条道,露出了他们围住的两个身影。那道视线的主人,他认识,是韩萧。
这个人在东云皇宫的时候,几乎与秦天策形影不离。
另外一个人伫立不动的,正是秦天策,他却没有转身。浑身散发着冷厉的气息,还有着……还有着一种悲凉的绝望。
他的身旁站着一只金色猛兽,乍看像狮子,可仔细看却还有翅膀,此刻它发出“呜呜”的悲鸣。随着秦天策的视线,南越尘看过去,雪地里有一些碎成一片片的灰色布料,等等,还有一抹鲜红,视线凝住,是血迹?
脚步忍不住移近,想要看清楚一些,那灰色布料下还有着什么?血色从脸上慢慢消失,他看到了那处地上还有一些碎了的骨头,只有几根,可却看着像是人骨。更主要的是,在凌乱的骨头里,有一个东西,比晕在雪地里的红还要刺目,那是......她脖子上挂的血玉菩萨!
那次她被假冒的玉姬下了迷药,他抱她进内屋时,有看到这块玉从领口掉出来过。
现在,破碎的布料,疑似的几根人骨,一滩血迹,还有那块玉,这代表了什么?
南越尘倒退两步才站住,不,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她,对吗?”从喉咙口出来的声音,嘶哑的已经不像是他的,第一次讲话这样艰难。他问的很轻,也很小心。
可没有人回答他。
秦天策从头至尾都没有动过,目光一直愣愣盯在血玉上。
母后曾说,这是玉菩萨,可保平安。但玉染了她的血,变成了血玉。那年,他不知道为何会突发奇想就把这玉挂在了她脖子上,还用了刀剑都割不断的金蝉线。后来,每次看她露在脖子外的金线,就觉得喜悦,感觉像把她牢牢禁锢在身边。
如今,金蝉丝不知所踪,只剩**的玉留在这里,鲜血、淋漓残碎的骨头,围绕。
那么刺眼的红,刺得他眼睛剧痛,痛蔓延至心底。
前日,他躲在这北邙山上避风暴,等雪一停就再闯邙关,越过关卡去北定境内最近的小镇寻找,依旧没有一点踪迹。忽然收到韩萧的紧急讯号,连忙回到南绍境内,找到紫烟飘起的地方,正是这北邙山脚。
越影异常烦躁,看到他时立即嚎吼了一声,却往山中跑。当时他心就一咯噔,难道染青进山了?风暴的时候,她是不是就在山里?他们离的这么近,而他却错过了找她的机会。
心急如焚,跟着越影翻山越岭,一直到了这里,越影的脚步停了,鼻子嗅着地上的衣片以及那块血玉,悲凄地哀嚎而出,它闻到了主人的气息。
然后他再也动不了,耳朵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整个人就僵住了,浑身冷汗潺潺,仿佛坠入冰窟,堕入永生地狱。一生之中,从未尝过的寒意侵袭而至,破入肌肤,直割筋骨。
心底一遍遍地说:这不可能!
“染青,你又在骗我是吗?又想诈死来逃开我?不,这一定不是你!”秦天策忽然仰天大笑,扭曲了面容,双目中是什么在流淌......
!!
凤染君策 226.一场空
“主上!”韩萧担忧地喊,他们跟着越影到这里后,就再没见主上说过一句话,一直定定站着,已经有将近两个时辰。现在突然出声,是那么的凄厉哀绝。
秦天策忽然回头问:“韩萧,你说她是不是又在诈死?是不是?”
韩萧不敢回答是,也不敢回答不是。
眼前那双眼内,除了坚毅、霸气,还多了一丝怯意,一丝哀求似的期盼。而眸光深处,激荡着狂涛,渐渐染上沉痛的绝望。
“啊!”秦天策忽然凄吼出声,他竟然,从自己手下的脸上,看到了一分同情。“不可能,这不可能......”恍若被利刀刺中心窝,踉跄着连退几步,“染青!你出来!宁染青,你快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在这山中等着我来救你,我来了,你出来啊!”
受伤野兽似的悲吼震动山林,树枝上的积雪簌簌抖落。
那灵巧的指,那绝世的笑,那醉人的香,那轻柔的身影,怎么可能逝去?
她明明就在这里,在风里、雾里、云里、雪里,笑得清雅娴静,乌黑的眼珠,静静瞅着他,彷佛无尽的心思,全要倾注在他一人的身上。
在哪里?你在哪里?
而整座北邙山,却无声沉默。只有冰冷的白雪,像在嘲笑着世人的愚昧,它是苍天的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尽在它一念之间,谁又能与天斗?
“主上。”韩萧不得不出声,“看这情形,她们可能遇到了猛兽。那边还有一头兽骸,应该是有过搏斗,但最终……”详细情形无法推断,为何会有别的兽骸,而最终她们又被什么动物给......吞噬了?
是的,吞噬,地上只剩几根零星的碎骨,根本不能拼凑完整。
韩萧的话,字字重若千金,沉沉砸在秦天策的心上,他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躯,颓然跪倒在雪地里,心中掩埋的剧痛也全部翻涌而出。
“染青......”颤着手指拿起血玉菩萨,冰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属于她的体温早就消失殆尽。他来晚了,来的太晚了!
凤染宫里,让她踏着一地心碎,在利刃的寒光下被人劫持而走;幽静乡村,让她再度伤心欲绝,却以己之身为救他重入狼窟;她流落在南绍四野,怀着他的骨肉,吃尽人间疾苦。
最后却被困在这北邙山内,被野兽一片一片撕下血肉,咬断筋骨。
“不!”一条血箭喷出,秦天策再忍不住心头激越的翻腾,气血攻心。
一直站在旁边静立不动的南越尘,他把韩萧刚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时,眼睛瞪得很大,转过头去问身旁的沈墨:“这不是她,对吗?”眼中闪着希翼,希望有个人肯定地回答他。
沈墨面无表情,眼中只有冷漠。但掩在袖中的手却握紧了,心底是层层而翻的痛楚。那块玉他认识,带她回南绍的途中,几番与她斗智纠缠,一次次把她抓回来。有次从水中抓住她,全身湿透,那块玉就露了出来。后来她昏睡过去,山洞中,岩壁下,一幕幕从眼前闪过,她的倔强,她的狡黠,她的聪慧,她的笑颜,这些记忆都是如此的深刻。
再度看那零散的骨头,只有碎裂不成型的几根。肖奈,是你做的吗?他没有忘记当初皇后的命令中多加了一条,要让人看不出是南绍所为,最好是死于意外。
这样的方式,的确是看不出死于谁之手了。可也不至于要这样,残忍到让她尸骨无存!
沈墨不敢看南越尘的眼,垂了目光在雪地上,把无法言传的痛苦一丝丝地埋进心底。
南越尘的心在下沉,无声的沉默在此时最是搅人心,忽然有些疯狂地笑起来:“哈哈哈,你们都怎么了?这怎么会是她呢?她那么无双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下场?秦天策,你别傻了,那不是她!”
那个曾经为他煮茶,为他弹琴,共创凤凰与飞的女子,怎么会一离别就成永远了?可就算她跑了,她被秦天策给找回去也罢,也不该是这样的下场啊!
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明明看到了希望,到最后,不过是一场空。
秦天策忽然如梦初醒,抬头怒视眼前男人,是他,就是他,让自己丢了染青,是他,害得她漂泊无依,最终横死在这雪山中,尸骨无存!
猛如箭一般向前掠去,手中的掌随之而来。南越尘没有防备,眼看那掌要打中自己胸口,身前一个身影挡了上去,沈墨硬生生接下了那一掌!一口血吐了出来。
虎口发麻,胸腹剧痛,他知道自己受了内伤!可从此掌力来看,秦天策内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否则他接不住。
牵一发而全动,两边人马纷纷涌上前对峙,手中的长剑拔出,空气里弥漫萧杀的气氛。秦天策与南越尘目光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边的哀痛与愤怒。
如果战,这会是一场恶战,两边人数均等,将会是两败俱伤。
韩萧衡量眼前形势,主上还有内伤,不宜硬拼。于是劝道:“主上,先让青妃娘娘入土为安吧。”这时候,只有搬出青妃的名号,才有可能阻止主上的疯狂。
果然见秦天策浑身一震,眸中哀伤顿起,入土为安这四个字刺中了他的心脉,是啊,难道她尸骨未寒,他就先在这里与人拼命?沉默半饷,才嘶哑了声音轻道:“是我们害她如此,她不会原谅我们的。”这话是对南越尘说,也是对自己说。
至此,他无脸再奢求她的原谅,他让她在这漫天雪地里孤独绝望而死!
转身走到原地,蹲下小心地捡起零散的骨头,还有那些灰色布料的碎片,用布帛仔细包住,放进了胸前衣襟内,贴在心口处。然后转过身往下山的路走,如失了灵魂一样的孤寂。
孤魂回,白骨归。
紫卫们紧跟其后保护,韩萧走在最后面,作为垫后,自然还有越影。它凄厉的嘶吼声已经停下,乌黑的眼中只剩黯淡,没有一点光芒。
很快,空地上就只剩南越尘与他的心腹们,无人说话,无人催促。
秦天策临走前的那句话,深深地如铁钻般刺进了他心头。
是我们害她如此,她不会原谅我们的......
清然,他的清然,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无论是人间还是地狱。
“你说得对……”眼中空空洞洞,人像泥塑似的,秦天策没有说错,她就是被他们两个人,活生生逼死的。没有秦天策在宫里伤她心,她又如何会想到要向自己求救?如果不把她劫持出来,不给她设局,她又怎会是这下场呢?如果他可以再强一些,不被任何人束缚,她只会还呆在他的太子府里,安稳度日。
在南绍,他终究只是太子!即便才智过人名动天下,甚至手握重权,可依然受人束缚,而那个人,是他最敬爱的母后!
自小到大,对母后,他只有敬和爱,可是现在,他开始怨!为什么要放清然离开?为什么要剥夺他爱人的资格?为什么要掌控他的人生?
沦落至此:生,他无颜央求她的原谅;死,他无颜索取她的尸骨。因为生,她是秦天策的妃,就算死,尸骨遗骸也是属于秦天策的。从头至尾,他不过是个掠夺者和偷窃者,没有一点资格去争。
那心底里潺动的痴恋又该怎么办?他要将这股情绪搁置在哪里?他爱她啊!为什么最后她会被他亲手葬送在这天地间?
颤着脚走到那方血红之地,秦天策把碎骨和布片,包括那块玉都带走了,却没有带走这鲜红的雪。俯下身,把那雪捧了起来,撕下袍摆之下的白色内衬,把所有红色的雪仔细捧在上面,掌间一运气,雪就开始融化,红色的雪水把白布染红,有渗透进雪地里的,他再此捧起,如法炮制,直到雪白上没有一点红色,最后收起了那块红布,小心地藏进怀中。
不管有没有资格,他都想留一点念想,以供缅怀。清然,算是我最后一点自私吧。
闭上眼,泪滑落,顺着脸颊滴在雪地上。他垂首到底,唇贴在雪中,呼吸着雪的气味,喉间压抑地唤:“清然......”滚滚而落的泪,全部掩埋其中。
身后是他的心腹,无声地看着,从不见太子这般悲痛欲绝,是有多痛才会到如此天地?每一个人的心头都很沉重。而沈墨没有在看,只是垂着视线一动不动,他的心中是化不去的悲,如果可以他也想这样肆无忌惮地哭,可是他不能。
良久以后,南越尘拭去了泪痕,终于站了起来,仰头看了看天际,迈开步伐往前。
沈墨潋去眸中的悲恸,紧跟南越尘其后。他有种直觉,太子心中必然有了什么决断,看他坚毅的神情就知道。或许他该好好选择一下,究竟该效忠于谁?
回首看了眼身后留有痕迹的雪地,苍茫的白色,宁染青,你真的去了吗?
两批人马,从同一个地方纷涌而来,又从同一个地方,分散而走。
两个男人,一个带走了碎布残骨和血玉,一个带走了染了血的红布。或许,他们带走的还有绝望与悲恸。
千年调,一旦空,唯有纸钱灰;晚风吹送,尽蜀鹃血,啼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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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染君策 227.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锦瑟》
是什么在牵引,走进了一间书房,书案上摊开着一本古书。走近一看,记载的是一则寓言典故:话说有个叫庄周的人,有一天他梦见自己化身为蝶,栩栩然而飞,悠然自得地畅游在天地之间,浑然忘我自己是庄周其人;后来梦醒过来,发觉僵卧床内,不知蝴蝶已经何往,于是他陷入了一个困境里,讲不清道不明究竟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
看完这个故事后,心中也在疑问,是虚渺的梦境在人的现实中,还是人活在了梦境里?那她此刻是在梦中还是现实?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最终满目白雪皑皑,然后一片暗寂。
目光流转,落在了书页最底,轻声喃念: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诗句从书页中漂浮起来,拆成一个一个字,然后每个字慢慢飘进她脑海......
“然弟?”一声呼唤拉回她的心神,仔细听,觉声音遥远来自天际,温和熟悉可安抚人心,但,那是在唤谁?
又是一声呼唤:“然弟?”声音近了一些,听得更清晰了,忍不住想要去看这个发声的人长什么样,有这么磁厚好听声音的人定也好看吧。
游离思绪从深空里一点点抽回,眼睛眯开,瞳孔渐渐凝起有了焦点。目中倒映的人影,因为看不清晰,只觉轮廓有些熟悉,眨过眼再次凝视,只见那人剑眉入鬓,眸不点若墨,眼底清澈,鼻梁挺直,唇边笑意梨花般洁白。纯白色衣袂飘飘,衬得他犹如谪仙。
白色、梨花、清澈、谪仙......这许多词慢慢串联在一起,脑中有根神经忽动,沐泽?
“大哥?”怎么会是他?她不是在北邙山上吗?难道还在梦中?绝境里寄望有人来救她,然后出现了这个她心目中的大侠?
沐泽纯澈的脸上闪过欣喜,“然弟,你终于醒了。”
想要抬手去摸一摸眼前的人是虚幻泡影还是真实的,可手没抬动,只动了手指就觉全身仿佛被鞭挞过一般,“嗯......”缓缓吐了一口气,忍耐着等待刺痛过去。
能感觉到痛,那就不是梦了,是真的。陷入黑暗前的记忆如潮而来,在带着彻骨的恨意和绝望中,她闭上了眼。岩缝,果树,白雪,保胎丸......
孩子!她骤然清醒过来,瞪大双眼,想用手去抚摸腹部,可是哪里有抬手的力气,她甚至都抬不起身子去看一眼那处,只觉浑身没有一点知觉。
在那最后的时刻,宝宝跟她抗议,痛的在地上翻滚,保胎丸掉落地上,指尖的距离够也够不到,可最终靠着恨意积聚的力量拿到手中咽下。这些她都记的清清楚楚,可是宝宝呢?他......还在吗?
冰凉的手触及到温暖,是沐泽握住了,牵引着放到了她肚子上,柔声道:“然弟别怕,孩子还在,我给你输了内力,也喂你喝下了安胎药,你和他都好好的。”头顶上的俊颜温和地笑着,如春风拂过一般。
你和他都好好的......一句话就逼出了染青的眼泪,这是天地间最动人的语言了。目光从他脸上转移,任眼泪迷蒙而下,模糊里看到上方的屋顶。真好,有屋瓦遮,没有风雪和看不到头的路了。
她终于绝处逢生,获救了。
“大哥,你怎么会找到我的?”茫茫雪山上,沐泽怎会找来,他又是如何找到她的?
沐泽的眼中露出一抹心疼,袖中的手要握得多紧,才能抑制住自己不去把她拥进怀里。初见她时,她虽然眼底有着轻愁,却没有如这般绝望。
此刻的她,浑身骨瘦如柴,肚子挺起,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因为她几乎就是皮包骨了。他发现她的时候,倒在岩洞里奄奄一息。他的手几乎都是颤抖的,害怕探往她鼻前的手指,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在察觉有微弱气息后,立刻拿出怀里的续命丹,先保住了她的命脉。然后用斗篷抱起她快速下山,寻找大夫为她医治。就这样,她也整整昏迷了三天。大夫说,她寒气入体太深了,就算醒过来,身子也不会好利索。需要长久调养,才有可能恢复。
“然弟,你被劫持出东云皇宫的事,已经天下皆知,我又怎会不知?多方查探,知你往北定方向而去,立即就找了过来,邙关查访甚严,猜测你可能进了北邙山,想从山上翻越过关,果然被我在岩石下找到了你。”
当初离开时知她罗敷有夫,而那良人还是身份极尊贵之人,顿觉痛彻心扉,以为此生再无机会相见。哪里知道居然劫难会发生在她身上,此时再见,她再不会笑颜如昔,眼中藏不去的悲恸和绝望。
人生若真的能如初见,如果她还能像那时的喜乐,那他宁愿不再见。
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尝到人们常说的咸涩的味道。沐泽笑了笑,把眼角微微的湿润在笑容里掩盖住,柔声道:“然弟,等你修养一阵子,我就送你回他身边好吗?”既然都有了他的孩子,定然是爱他入骨了吧。
染青愣愣看着男子梨花般纯净的笑容,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情意吗?嘴里泛起苦涩,故意忽略他的问题,转过头打量四周,醒来一会,已经些微有了点力气,不至于不能动弹。“寒玉呢?”记得陷入昏迷前已经天黑了,沐泽在山中找到还有气息的她,时间应该与寒玉下山后找人回来救她很吻合,应该会碰上的吧。
清俊的脸上却露出不解的表情:“寒玉是谁?”当初东云街头时,寒玉与染青一样都用了假名,故而一时莫名。
染青一惊,难道没遇上?想起什么,抬手一摸脸上,那张人皮面具没有了。
“你脸上的面具被我拿下来了,那东西戴久了对皮肤不好。”沐泽温和地说,说起那面具,当他看到的时候,不得不赞叹的确做工很精致。可他既然有意去山中找人,自然是不会错过每一个可能,当时只略微一观察,就认出是然弟了。
染青想可能是寒玉带了面具,沐泽没有认出她来,所以错过了,揪住他的衣袖问:“大哥,你上山的时候有碰到什么人吗?寒玉与我一样也戴了人皮面具,她就是我们第一次遇见时跟在我身边的人,你们还一起对抗敌人过的。”
沐泽眼中闪过了悟,经这一提醒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了,可是:“我上山的时候,并未遇到人,只在岩缝里发现了你,没有看到其他人。”
“那你是何时上山找到我的?”
“三天前,找到你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若不是我警觉附近有人气,可能就会错过你呆的那个岩洞。”因为看到那里有果子摘动的痕迹,所以他才走到近处去看的,也幸亏他谨慎地去看了,才能救下她。
那北邙山被雪覆盖了后,路就看不清了,可能沐泽与寒玉走岔了路,没遇着。
轻叹一口气,老天总算慈悲,让她和孩子熬过了风暴,熬过了黑夜,也等来救援。宝宝,你和妈妈真是福大命大。
温柔地轻抚小腹,鼓鼓的似乎很柔软,又似乎很坚硬,一种说不出的充实感,那是生命的感觉。“大哥,这是什么地方呢?”
“是北邙山脚下一个小镇的客栈,地处北定。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带你到最近的镇上找大夫医治。”
染青点点头,这她知道,南绍境内最近的镇到邙关需要三天的路程,而邙关一过入北定境内,就是一个小镇。这也是猎户家遭逢官兵洗劫后,猎哥打算过邙关购置东西的原因。想了想后请求道:“大哥,你帮我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人在这两天上北邙山,寒玉要是找不到我肯定急坏了。”
沐泽点点头。
“少爷,安胎药熬好了,你看是现在给姑娘喝还是……”一个少年忽然推门进来,引来两人的注目,他也停住了声音。
来人正是当初跟在沐泽身旁的书童清歌,这许多时日不见,竟然长高了不少,脸上的稚气也消退了些。染青朝他温软一笑,清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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