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重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花左
梵天慢慢从牢房里走出来,火辣辣的太阳照在他脑门上,无知无觉。或许是他的动作太缓慢,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白将军,在哪里?”动了动唇,梵天问。
守卫指了一个方向:“元帅和将军都在那边的驿站里。”
梵天淡蓝色的眼睛望过去,那是一段不小的距离。他迈动双腿,一步一步的往那走。
摩珂微笑的脸犹在眼前:梵天哥哥,我不想走了。这个世界,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梵天闭上眼,从鼻息间轻轻叹气:一切都结束了。
身体开始轻微的摇晃,梵天睁开眼,驿站还在很远的地方呢。他低下头,努力的让脚下沉稳。
哥哥,你最后还是选择了那个人。为了一个陌生人,你要离我而去。摩珂是这么说的。
我没有要离开你,摩珂,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
摩珂轻笑,梵天哥哥,我不想走了。
为什么?
这个世界,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他也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摩珂啊,仇恨只会让我们生活在地狱里。梵天劝道。你想以后都活在地狱里吗?
摩珂抬起头,地狱?我们此刻所存在的地方,不就是地狱吗?
梵天难过的看着她,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摩珂露出笑容。
狱卒端上来的酒菜,已经慢慢失去了温度。摩珂将一杯酒递过来,她望着他,碧色的眼睛里滚出泪水:梵天哥哥,一直以来你就是我的天神,我的信仰。每当我害怕,无法活下去的时候,我都想象着你在天上看着我,指引我,守护我。像梵天哥哥这样的人,是应该无忧无虑的活在天堂里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梵天看着跪在地上的妹妹,目光悲悯,仿佛真的是俯视凡人的天神。
这就是你最后的愿望吗?梵天问。
摩珂将双手高举过头顶。
梵天沉默的接过酒杯,仰头饮下。摩珂匍匐在地,虔诚无比。
神啊,求你保佑我,让我将我的仇人一一送进地狱里。她这样说道。
梵天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牢房。
身后传来妹妹低声啜泣的声音,梵天的身影消失之后,她嚎啕大哭。所有的痛苦,悲伤,全都凝聚成仇恨。万箭穿心,腐蚀灵魂。
“师兄……”
耳边传来遥远的呼喊。梵天抬起头,阳光下,青年远远的向他跑来。他于是站在原地不动,等赵永昼跑到他跟前,唇边浮起微笑,喊道:“念白。”
赵永昼看见梵天的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以为他很热,便拉着梵天的手臂:“师兄,咱们去帐篷里说话。”
手被握住,梵天说:“念白,陪我去那边走走。”
“师兄,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赵永昼有些担心的说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他们对你用刑了吗?”
梵天一笑,“我只是个僧人,谁会对我用刑。我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有些累罢了。”
说完这些,梵天便慢慢的朝一个方向迈步。赵永昼只好跟上,并细心的微微扶着梵天的手臂。
他以为师兄只是真的有些累了。
“念白啊,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问,关于我,关于多闻天,甚至是申屠宇。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或许能解开你的某些疑惑,但其他的,可能会在你心里装一辈子。一辈子,你可能都不会明白。”
两人在一处低矮的山坡坐下,山坡下是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水,迤逦蜿蜒,伸向远方。对面是一望无际的平野,再远的地方就是海。太阳已经慢慢西斜。突然之间变得多话起来的念一让赵永昼有些不习惯,也不敢打断他,念一说什么,他便听什么。经过那么多事,此时此刻,念一平淡的声音带了几丝道破红尘的沧桑感。佛音入耳,吾等凡人只能静心聆听。
“有一点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与多闻天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摩珂是我们的妹妹。我本是巨澜国第一位王子,因出生是王宫被金光笼罩,父王十分欣喜,赐我名为大梵天,寓意神王降世,普度众生……”
梵天慢吞吞的说着,淡蓝色的眼眸平视着远处的金光大海。赵永昼就坐在旁边,在师兄平实的语调里,他仿佛也随着师兄的记忆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巨澜王宫。
神佛在万众瞩目中降临人世,不久后他的兄弟随之而来,同样是冰蓝色的眼睛,被遵从为天神之子。巨澜王喜不自胜,梵天和多闻天的母妃自然恩宠倍享,很快生下了小公主摩珂。公主金发碧眼,十分讨人喜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哥哥们的保护,父王的纵容,让摩珂自然而然的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格。不过对于世上最幸福的人来说,骄纵跋扈是上天赐予她的特权。
这一切本是非常温馨完满的。
有一天,一个特别的男人来到了这里。这个男人白衣黑发,相貌阴柔,身材纤弱,在任何人看来,都不会对他太重视。他站在大祭坛上演说人间乃地狱而如今神佛已降临,世人唯有信奉方可脱离苦海的说辞,人们把他抓起来绑在铁柱上焚烧,火把点燃,却天降甘霖,熄灭了大火。那时巨澜已经干旱了三年,可想而知这场大雨是多么的及时。男人于是被巨澜王迎入王宫,拜为国师。
这个男人就是申屠宇。
“……每一个君主都有吞并邻域,统领天下的野心,父王自然也不例外。在申屠宇的蛊惑下,父王也真的认为巨澜有那样的能力,可以在短短数十年内,进军中原……药人的要求是很高的。父王已经入了魔,开始从王族子孙中挑选精锐供申屠宇做研制。十五岁那年,我主动请缨做申屠宇的药人,唯一的要求便是让多闻天和摩珂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我进入了国师府,忍受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训练方法,五年后,同一批药人纷纷成年,进入最后一个阶段。便是所谓的百里挑一……”
“所有的药人都被圈禁在王子府中,为了活下去,重新见到母妃和弟弟妹妹,我不得不杀光所有的对手。虽然他们也是我的兄弟,然而当时我已经被五年的训练变成了杀人魔。杀到最后,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所以,当多闻天站在我对面的时候,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
说道这里,梵天的眼皮轻微的颤抖。注意到他呼吸不顺,赵永昼以为他情绪太激动,便伸出手按住梵天的手掌。
“多闻天显然也未曾认出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多闻天在我进入‘王子府’的第二年便被送进了另一座‘王子府’。申屠宇告诉他,只有当他活下去才能见到哥哥。我们兄弟二人以彼此为信仰互相残杀着,世上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母妃无法忍受这种折磨,她想阻止我们,然而我们谁也听不进去。最后她冲出来挡在我们之间,我和多闻天的手同时穿透了她的身体。”
“‘你们是兄弟啊。’母妃当时是这样说的……我首先清醒了过来。要知道那时候我作为药人已经逐渐被申屠宇控制了心智,要反抗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母妃的血溅在我脸上,我完全清醒了。我逃离了王子府,逃离了巨澜,趟在大海里漂流了好几天,最后流落到三清县,被空余方丈所救。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于是发誓从此绝不动手杀人。也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多闻天和摩珂……”
太阳铺在海平面上,已经到了傍晚。
后面的事赵永昼大概完全知道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梵天用平淡的口吻叙述着,仿佛那些事都是上辈子的事。只有真正经历过那一切,才会深有体会。他总算明白了师兄的过去,然而现在,什么事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过去了,师兄。”赵永昼用封不染的话来劝梵天,也同样劝着自己。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这样一来,好像心中的郁结全部都消散了。
过去已成过去,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今后有什么打算么?”赵永昼笑着问,梵天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模糊而温柔:“或者你先跟我回京城。不是说,空余方丈在护国寺么?我们可以去看看他。也可以逛逛京城,京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梵天没有回答。赵永昼仍在自顾自的安排,“嗯,然后我们可以回三清县看看,去找翠玉,找子清他们……”
太阳慢慢的沉下水,光晕将整片海域染成橘红。
那场景十分壮丽,却隐约有着一股巨大的悲壮感。
赵永昼觉得莫名其妙的哀伤,明明一切已经过去了不是吗?人应该学会去遗忘,遗忘沉甸甸的过去,才会有更远的未来。
看着梵天沉静的侧脸,突然有些心慌。他凑到他身前,手捉住梵天的手腕轻轻摇晃,“师兄。”
梵天抬起头,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念白,你先回去吧。”
“你不跟我一起吗?”
“……我想看看日落。明天一早就要启程不是吗?我想最后再看一眼这里。”梵天轻声说道。
赵永昼原本想说那我陪你,不过不远处那个叫刘礼的将官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还很焦急的样子。他站起身,“师兄,我先过去,等下回来。”
梵天轻轻抬手摸了一下赵永昼的衣角。然而赵永昼很快跑远了,那将官对他说了些什么,赵永昼回头看了看梵天,“师兄,我先去处理一点事情。”
梵天张了张嘴,最后仍只是微笑着目送青年远离。
他想起自己劝摩珂的话:“有些人身处地狱,就会想要把其他人拉下来,却没想过这样地狱里也只是多了一个受折磨的人而已,自己也无法得到救赎。我和多闻天是早已在地狱里匍匐了多年,光明对我们来说是莫大的诱惑,不管怎么样,挣扎着,挣扎着,总想从这个地狱逃出去。即使逃不出,只要前方悬挂着微末星光,也会架着刀引颈前行,假若能死在这星光面前,那已是莫大的救赎。”
大将军[重生] 第66章 归程
赵永昼有些心烦意乱,渐渐失去了耐性,他揉了揉眉心,道:“刘统领,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禅心它是自由的,我不能把它绑起来强行拖去京城面见圣上。我想元帅也是体谅我的。”
“可是白将军,这次元帅延期回京,二殿下在圣上那里可是用白虎将军做的托词。大典上不仅要进献俘虏,还有瑞兽啊。”刘礼苦口婆心的劝道。
“你不是派人去找了么?”
“找不到啊。”
“禅心在我这里一向来去自如,你若有办法寻得它,让它跟你回京便是了。”赵永昼说完就转身走了。任得那刘礼在后面如何强调向圣上进献瑞兽的重要性,他此刻心内突跳,已经很烦躁了。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水底了,海天之间还留有一圈红晕。远远的看过去,一个人影坐在那红晕之间,宛如神佛,金光普照。
“师兄,该回去了。”赵永昼走过去喊道。
然而坐在那里的人背对着他,安静的很。
赵永昼走近,“师兄……”
然后他屏住了呼吸。
梵天盘着腿,双手搭在膝盖上,背微微的弓着。冰蓝色的双眸半睁开,里面已经是一片死寂。他的唇角有着早已干涸的血迹,暗色的,显示着剧毒。
赵永昼克制着手的颤抖,探到梵天的鼻息下片刻,忽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为什么……”他捂着脸,垂着头,一下子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日光完全离去,整个世界陷入黑暗,身后的大海咆哮着,风起云涌。青年仰起头,发出痛苦的哀嚎。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赵永昼两世的生命里少有的失控。第一次是以为念一死了,在三清县城南的佛寺里。现在念一真的死了,在巨澜的海边。他哀嚎着,哭泣,伤心欲绝,可是这一回他哭干了眼泪念一也不会活过来。
封不染命人将梵天的尸体用大火焚烧了,赵永昼一直跪在一边,垂着头一言不发。
那是凌晨。
黑夜还笼罩着大地。
将装着骨灰的罐子放到赵永昼眼前,封不染挥手,命令周围的士兵退下。青年的身体大病初愈,还很单薄,原本好不容易恢复的生气,这一下子好似全都抽干净了。封不染皱眉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有些事情他能够帮到白五,可是情感上的创伤,他不能弥补。不知为何,封不染是有些抗拒完全走进这个孩子内心的。至于在抗拒什么,他自己隐约是明白的。
那样的孩子,太脆弱了……白五或许不算脆弱,可是小小年纪历经惨痛,只怕也是破碎的娃娃,不堪一击了罢……
赵永昼一直跪着,直到黎明到来,阳光初起,从山的那边抛出一丝渺小的光晕。他捧起那罐子在怀里抱了一会儿,忽然他站起来,撑着麻木的膝盖,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关押俘虏的牢房。
摩珂一看见赵永昼的样子就笑了。
“是你做的吧?给师兄下毒。”青年站在牢房外,脸色铁青,双眼充满了血丝,整个人枯槁苍白。狱卒忙不迭的打开牢房。
摩珂:“是。”
“他是你的哥哥……”
“闭嘴。”摩珂呵斥道,“不要从你的嘴里听到哥哥的名字。”
“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看你现在的这副模样。”摩珂狞笑着道。
赵永昼微微拧起眉,时至今日,摩珂依然没有半点悔恨。他拖着她,一路来到海边。
“放开我!你这个贱民!别用你肮脏的手碰我!”摩珂大喊大叫着。
赵永昼将她扔在地上,扔在骨灰罐的旁边。
摩珂一顿,望着那黑色的罐子,桀骜的外表裂开一道口子。眼神里闪烁的痛楚,怵目惊心。
“痛吗?”赵永昼轻声问。
摩珂垂下头,身下的泥土被打湿。
赵永昼的声音在颤抖,“他到死都在保护你,所以我不能杀你。然则我实在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伤害我吗?他是你的哥哥,难道你不会更痛吗?”
摩珂的声音微弱传来:“你看啊……这个世界如此的罪恶,活着只是受罪,有什么好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赵永昼问道。
“只要为了让你入地狱,我不在乎自己是否身在何处。”摩珂抬起头,满是泪痕的面颊上是强烈的恨意。“我恨你,恨你们大荣的所有人。如果不是你们,我的国家不会灭亡,我的哥哥们也不会死……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我会活在这地狱里,看你们一个一个的,受尽比我千倍万倍的痛苦!”
赵永昼站立不住的后退了两步,他不能接受,师兄竟然被一个疯子的偏执所害死。
“你真不值得他为你做的一切。”赵永昼摇摇头。
他打开黑色的罐子,抓起里面的骨灰,挥手撒入海里。摩珂先是隐忍的哭泣,最后嚎啕大哭。然而赵永昼再也不会同情她,这个女人所遭受的一切,大部分不得不归咎于她自身。
归程是一件如此冗长无聊的事。每天行军,赶路,风尘仆仆。半个月后,军队经过三清县,稍作停留。封不染一行人在驿馆落脚,衙门里的官员和县上的豪绅络绎不绝登门拜访。
赵永昼靠在院子外的梨花树下,默默的看着驿站门口的豪华马车和仆从满堆。
算一算,已经四年了。四年前,他作为囚犯被押到这里,也是站在这里,等候着封不染的大军出发。那个时候他还是踌躇满志,心里想着马革裹尸,报效国家。而今天,他的心境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功名利禄忽然不那么重要了,他重活一世,活到现在,再次失去了方向。他迷茫着,转身朝城外走去。
“张大人,怎么了?”从轿子里下来的县官看着停下来的张玉明。
张玉明皱着眉看着梨树下离开的青年,“难道真的是他……”
“你说谁?”这县官是新调来的,忙着来巴结大元帅,期待着有一天能升官发财。但传言中封不染油盐不进,见一面已是难上加难,打听到以前张玉明跟封不染有打过交道,便死活拉着张玉明来驿馆。
“是不是那位白将军?”县官眼睛一亮,追随着张玉明的视线望去。“是哪一位哪一位?”
白五的名声自然是早就传回了三清县,人所共知,甚至让白五的生父白长汉去县衙里当差也是这位县官一手策划的。他这次的原意是想带着白长汉前来找儿子,但是被张玉明阻止了。县官追问缘由,张玉明只说白将军与生父关系不太融洽。
“咱们还是快进去吧。”张玉明对县官说。自然是拜访元帅更重要,那县官笑眯眯的携着张玉明进了驿馆。
由于只有半天的停留时间,赵永昼直接抬步去了白村。走在路上,有些人像是认出了他,却是不敢靠近。在战场上呆久了的人,身上都自然而然的带着肃杀之气。他之前在念一的信中得知,白长汉进了衙门当差,县衙在镇上给他配置了房子,但白氏并没有跟着去,仍旧只住在白村里。这里面的缘由念一没有提到,赵永昼大概也知晓。他这次回去的目的一是为了看望白氏,二则为了翠玉。师兄曾经说过翠玉被他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现如今师兄去了,翠玉也没了消息。
破旧的房屋,院子里养着几只鸡,紧闭的堂门前摆放着锄头和镰刀跟两个沾着土的撮箕,看样子主人应该是去地里做农活了。赵永昼皱着眉在院子外站了一会儿,没多久,一个头发半百的女人从田间小路上慢吞吞的走来,弓着背,背上背着一背篓的柴。
很显然白氏的日子过的并不好。赵永昼压下心头对白长汉的怒火,他很想走上前去,但又怕吓着了白氏,只能站在原地。喉头哽了又哽,发不出半点声音。
抬起头看见院门外站了一个陌生小伙子,白氏竟是一愣,没认出来这是谁,却也对陌生人身上的那股子肃杀之气退避三分。
“你找谁?”白氏畏畏缩缩的问。
赵永昼心如刀绞,他克制着情绪,努力的想挤出一个微笑。他不想吓着她,可是他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
“难道你是……小五?”白氏忽然问出声,有些激动。
赵永昼垂下头,半晌又抬起头,微笑:“娘。”
“真的是你,小五。”白氏颤巍巍的走过来,赵永昼连忙走上去将背篓取下来接过,扶着白氏往院子里走。
“他们没人告诉我你今天回来啊。哎呀,看我,啥都没准备。肉也没有,我,我去给你杀只鸡。小五,你先坐。哦,你渴了吧?我先去给你烧点热水。你坐啊。”白氏一下子忙碌起来,赵永昼注意到她的脚有些问题,心里别提多难受了。白长汉这个老东西,凭着他赵永昼的战功在镇上坐享其成,却将他的亲娘抛在这里孤苦无依。一想到这里,赵永昼怒其不争,却也哀其不幸。说来说去,生活艰难,众生百态。
“娘,你先别忙。”赵永昼拉着白氏在椅子上坐下来,她想站起来给他烧水,被他稍稍用力按住。“我现在有了战功,等我回京城,圣上就会给我加官封爵,赐府邸。你先去镇上住着,等我回来接你。以后……你就好好享福吧。”
白氏落泪,连连点头,握着赵永昼的手,不住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儿孝顺,娘一直知道。”
“娘,你知道翠玉在哪儿吗?”
白氏一下哭出声来,哽咽着声音道:“她前几天生了,躲在隔壁县,你二姐在那里,但也不敢经常去看她。陈家的人要打死她,我们都没法子……我昨天悄悄去看过她,人还在坐月子,憔悴的没个人样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快黑了,想到这些事情,赵永昼扶起白氏,说:“走,咱去接她回来。”
白氏有些犹豫:“可是陈家的人……”
“没什么可是。”赵永昼说:“我现在回来了。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两人趁着夜色出发。白氏的脚不好,赵永昼便执意背着她。选了一条近路,然则也是翻山越岭,到了地方,已是深更半夜。那房屋低矮潮湿,比白村的房子还破烂。坐月子的女人住在这种地方,想也十分不忍。赵永昼敲了敲门,屋里没动静。
白氏说:“她是睡着了。”
赵永昼又敲了几次,翠玉醒了,却很警惕,不敢出声。
“玉,是娘。快开门。”白氏在屋外喊道。
翠玉这才从床上下来,穿好衣服出来开门。打开门猛的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以为是陈家的人派人来了,吓得她尖叫一声,赶紧关上门。
白氏连忙说:“翠玉别怕,这是你弟弟,小五啊,是小五回来了。”
翠玉这才打开门,露出惊恐未定的脸,眼窝深陷,苍白着脸看着门外的男人,“小……小五……”
“我回来了,我来接你了。”赵永昼柔声道,他对眼前的女人满是怜惜。
翠玉先是张了张嘴,整个人完全愣住了。赵永昼上前拥住她,轻轻拍她的肩膀,学着记忆里封不染的语气:“别怕,我回来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翠玉呆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最后慢慢的流出眼泪来,不敢大声哭,怕吵醒孩子,便忍着哭,身子一抖一抖的。白氏说:“快别哭了。你还在坐月子呢,当心以后眼睛瞎。”
翠玉这才收住。赵永昼问翠玉这村子里有没有哪家能够送他们去镇上,“我明天一早必须要回京,现在得我就得送你们去镇上,到时候我会让人照顾你们。”
白氏想了想,说:“李老六家应该可以帮忙。咱们去找他。”
赵永昼让翠玉收拾收拾,抱了孩子,三人直接去了李老六家敲门。农人三更半夜被吵醒自然没有好话,但一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赵永昼,立刻就噤声了。赵永昼也不多话,拿出一包碎银子,那还是中午出来前封不染给的零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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