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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葡萄
说到这种歌功颂德的清平调,实非自己所长,礼部这些人有时间润色给自己的帖子,还不如亲自动手写几首得了。
但不管如何,陆芜菱很敏感地明白,自己如果做好了这件事,恐怕有机会得到万寿节大赦,摆脱官奴身份。
很可能,这是父亲的旧友在暗中使劲,帮助自己。
陆芜菱决定无论如何,将此事做好。她收下帖子,郑重谢了礼部的差人,也送了厚厚的茶钱。
当天罗暮雪下午不曾回来跟她读书,晚上晚膳后才回来,面色不好。
陆芜菱直觉没有露出欢喜的模样,也没有提到这件事,可是罗暮雪脸色依然不是很好。
晚上他甚至又让她去给他值夜。这点自然让繁丝痛恨惊怒,却也无力改变。
和最开始一样,睡在他的床的踏步上。
罗暮雪没有企图勾搭她占她便宜,只是安安静静地睡觉,她也安安静静睡觉。两人都是一个姿势仰面端正躺着,闭着眼睛,只不过一个在床上,一个睡在矮矮的踏步上。
两人其实都没睡着,却一句话也未曾聊。
烛火明灭,夜风习习,蝉鸣细细,黑暗中仿佛能听到庭院里石榴花静静开放。
陆芜菱睁开眼睛,看着窗外若隐若现的月亮,她也听到不远处罗暮雪的呼吸声,轻浅得很,不似已经入睡。
她突然间想要叹息,却不愿意打破屋中的宁静,更不愿意罗暮雪因此睁开眼来中断假寐的状态,于是生生把一声叹息吞回胸腔。





覆巢之后 第32章 及笄
陆芜菱生辰是个榴花吐艳的时节,也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的开始。
陆芜菱的及笄之日在这样一个一大早便艳阳高照的日子开始了。
按照道理说,及笄礼需要正宾,赞者,赞礼等,正宾往往是年龄较长,德高望重的女性承担,而赞者,则往往是及笄者的闺中密友,协助正宾。而赞礼,就相当于主持者。
而陆芜菱的情况,真的是很尴尬。
若是以前,以陆纬的地位,以她的才名,能够给她当正宾赞者,那是莫大的荣誉。可现在她只是区区一名官奴。
难道让断了股骨的端木嬷嬷支撑着来给她当正宾?让锦鲤等丫鬟当赞者?
陆芜菱起床梳洗后走出房门,穿的便是繁丝给她做的牙色苏锦翠绿满绣莲花半臂,□一条深红色满绣赭石色金银线藤萝花叶缭綾大八片裙。流光溢彩,精致无比。
可怜的繁丝为了绣裙子,眼睛熬得通红,但是她一脸欢喜无比欣慰地看着她家小姐,一点也不叫苦。
陆芜菱今天确实美丽非常。
她有一张端正而不失娇俏的鹅蛋脸,略尖但不至于瓜子的下巴颏儿,洁白细腻的肌肤,一双杏目幽深水黑,神采过人,既可以端庄自持,也可以顾盼生姿。鼻如悬胆,唇似点樱。
陆芜菱是美丽的,但也不是什么倾国之色。
不过古人云:“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实实有理。
除开史上那几个祸水级的美女,正常美女长得再美,也不过是那般模样,很多时候,美丽是靠衣着,打扮,气质,谈吐,风情表现出来的。君不见,自古以来书中描写美女,往往着墨最多的,都是穿着打扮。
这当然不是说,同等容貌下,谁穿着打扮最华丽谁就最美。
素衣有素衣的风姿,荆钗布裙有荆钗布裙的天然朴素,“要得俏,一身孝”也不是混说说的,金缕玉衣,霓裳羽衣也自有其华丽之美。
每一种风格,都要看打扮者的细微搭配点缀。
这本来就是一种艺术。
陆芜菱就很擅长此道,连她的婢女繁丝也不弱。
繁丝给她梳了少女最正式的燕尾双环髻,上面斜插了两支精美的南珠莲花金簪,是和罗暮雪最印象深刻的她那个南珠素金莲花华胜一套的头面,一支做工极为精巧的红宝石花丝凤尾金钗,双髻缠了一圈点缀各色小小的宝石珍珠的细细金璎珞,耳朵上是一副红宝石花丝耳铛,一手套了一个冰透黄翡飘翠的翡翠镯子和两个绞丝金镯,一手却是一个颇具异国风情的珍珠臂环,裙子上是她平时最喜欢的碧绿水汪汪的的翡翠芭蕉禁步。
这些都是罗暮雪给她赎回来的旧时首饰,若是她家不败,再怎么样,及笄父亲也会为她添置新首饰,可如今有这些首饰带,已经足够好了。
她比普通的姑娘略微偏高一点,身子修长如柳枝,繁丝做的半臂很修身,把她最近发育得不错的胸脯绷得有点紧。而因为她胸高腰长,下面的八片裙又很大,更显得腰肢盈盈一握,宛如一朵清丽逼人的石榴花。
她本来就姿态高雅,举手投足都有着贵女淑女们最典范的优雅端凝,加上这些增一分则太多,减一分又太少的精巧华贵俱全的首饰,整个人仿佛是一朵天然清艳双全的石榴花被人为巧夺天工地镶了一颗颗细小珍珠。
一出门,看到她的婢女婆子们都惊讶赞叹地看着她。
然而,并没有人知道今天是她及笄的大日子。
陆芜菱默默地继续往前走,保持着她一贯姿态。
繁丝跟着她很忧愁。
她一直盘问陆芜菱想如何过及笄礼,陆芜菱这么被她缠着,只好告诉她说罗暮雪已经说了他安排好了。
因为他只说安排了,一直到昨天,具体什么都没说,陆芜菱也就罢了,繁丝前两天开始就忧心忡忡。
她又不敢念叨了伤害她家小姐“本来已经满腹忧伤只是故作淡定”的心,只好自己憋在心里郁闷。
在她看来,罗暮雪一定是顺口一言,早就忘了。
很多男人,虽然对外是一诺千金,对自己的女人却总是随口允诺,下床就忘。
可是当她们到了罗暮雪那里时,罗暮雪正在锦鲤伺候下用早膳,却抬头淡淡对陆芜菱道:“我今日告了假,你快些吃了朝食,去将今日事情略略安排,跟我到后花园的水榭来。”
繁丝闻言精神一振。
陆芜菱微微一笑,应了是。
罗暮雪放下喝粥的调羹,抬头看她,一时移不开眼睛。
陆芜菱今日不但别致美丽,且华贵、端庄、清丽、娇艳俱全,确实令人难以错目。
深红的大八片裙有种厚重的美丽,牙色绣翠绿的半臂却清丽可人,轻盈与厚重相济,有种冲突又和谐的动人。
罗暮雪觉得在清晨的日光和她的光芒之下,他的心一点点如饴糖般化开。
匆匆用过朝食,陆芜菱去交代了众仆婢今日当做的事情,又处理了几桩杂事,便跟着等着她的罗暮雪,带着繁丝,去了后花园。
罗府虽然不大,第四进后面却带了一处花园,花园也不大,却有一个小湖,小湖旁边还有一处水榭。
陆芜菱很喜欢这小湖,曾让人整理了,种了新的荷花,如今正是荷花娉娉婷婷,吐蕊绽香的时候,更有那接天的莲叶,碧色喜人。
路过的时候,罗暮雪说:“我记得你有首十岁时的咏荷之作:‘茕茕孑立傲清波,岂容淤泥染绮罗,纵使残破随秋去,犹有听雨雅韵留’。”
陆芜菱大羞,通红地别过脸去:“大人为何总是记得我不佳之作,那时候年幼……”
罗暮雪看她有些娇嗔的意思,心中一动,但后面有繁丝在,也不好如何,便微微一笑道:“十岁时能写诗,已经很不错了。”
繁丝却是对罗暮雪颇为改观,笑道:“大人对我们姑娘的诗记得这般清楚……我们姑娘确实才华过人,听我娘说,姑娘四五岁时出口便成章了。”
陆芜菱听她开口便是我们姑娘,不合规矩,怕罗暮雪见怪,连忙止住了她:“繁丝,前面水榭你还不曾来过呢。”
罗府的这个水榭也很小,做得却精雅。
不过是一明两暗的小小格局,却轩敞清幽,凭栏可闻荷香,栏杆下便是水波,布置也被陆芜菱慢慢收拾了出来。
夏天在这里住,只需要熏些艾草驱蚊,最是清爽舒适不过。
罗暮雪带了她二人走进去,陆芜菱和繁丝便呆了呆。
繁丝揉揉眼睛,陆芜菱叫了声“乱絮!”。
里面穿着湖蓝裙子,正在布置的漂亮姑娘抬头一看到她们,大叫一声,欢喜地跳过来抱住陆芜菱:“姑娘!”
眼眶已是湿了。
乱絮气色很好,穿着也不寒酸,一看便没有受苦。
这丫头性子大大咧咧,和繁丝完全不同,生得也好,很是一员福将,这次运气也很好。
陆芜菱忍不住便唇角微扬地笑了:“看来没人亏待你。”
乱絮笑道:“听闻姑娘过得还好,奴婢还算放心。”又对繁丝道:“繁丝姐姐能跟着姑娘,真是太好了。”
陆芜菱的大好日子,繁丝自然不愿意提到自己的伤心事,只是在旁边微笑。
最后陆芜菱问乱絮:“你是怎么来的?”
乱絮笑看了罗暮雪一眼:“罗大人跟我家老爷太太把我借过来一天。”
繁丝脸色微微一沉。
不过一两月,乱絮已经认了新主,开口便是我家老爷太太了。
陆芜菱自然也注意到了,却并没介意。
也不过是各自奔前程而已。
她已顾不得,护不得她,乱絮能有好的去处,她自然只能为她欢喜而已。
罗暮雪终于开腔,打断她们主婢重逢的戏码:“吉时将至,你们先别叙旧了。菱角儿,今天你的大日子,也没法请诸多宾客,便由你这两个心腹侍女做你的赞者,我来为你插笄。”
陆芜菱有些想笑,正宾插笄,正宾可往往是年长贵妇,今天罗暮雪却要来行此事,实在有些滑稽。
但看他郑重神色,她和二婢都笑不出来。
面前的正堂已经布置好了,中间一块大红猩猩长毛毡,当作地垫,一边几案上有酒器香烛,有周围有若干缠丝玛瑙大盘子,琉璃大盘子,粉彩莲花盆等,俱都盛着清水,养着各色鲜花。
观之则心悦。
因无赞礼和奏乐,前面的程序自然是跳过。
上首两个空座,是为她已逝去的父母亲所留。
这也是陆芜菱比较愉快的事情,她不需要把贾氏当作母亲,在及笄的时候拜贾氏,装作没有一个在天之灵的妈妈才是殷殷盼着她的成长的。
罗暮雪站在中间,让陆芜菱站到东侧,郑而重之,道:“笄礼始,笄者请出东房。”
陆芜菱便缓缓从东边踏上猩猩毡,步履很小,慎重端凝。
这时乱絮给罗暮雪奉上一盆清水盥手。
罗暮雪郑重盥手,同时道:“赞者理妆。”
陆芜菱缓缓席地而坐,繁丝上前,跪坐在她身侧,给她一一拔下头上的手势,打散头发,重新梳头。
乱絮服侍罗暮雪洗手完毕,也上前帮忙。
罗暮雪立在当下,默默看着她。
看着她的满头青丝披散,慢慢被梳顺,最后挽成了端庄高雅的元宝髻,更显得她面如白玉,颈似天鹅。
梳理毕,陆芜菱朝着繁丝和乱絮微微一揖,繁丝乱絮也深深作揖回礼。
这时乱絮跑到几案后,端出一个托盘。
里面只有一冠一笄。
冠是黄金花丝缠就,缠作藤蔓状,精巧而美丽,上面一圈镶了颗颗拇指大的珍珠,下面基座则镶了一圈艳红如血的红宝石,光泽夺目,华丽异常。
笄却不是新的,虽然是整块碧玉磨成,通透莹润,雕花却极为简单,只在一头雕了几片竹叶。
陆芜菱一看,便微微有些面热:此笄她识得,是罗暮雪日用之物。
用他自己的笄给自己及笄……
罗暮雪先是弯腰作揖,然后又弯下腰,郑重给她戴上珍珠红宝花丝黄金冠,又插上碧玉笄。动作很轻,仿佛轻怜密-爱。
陆芜菱垂下眼睛,脸却慢慢红了。
罗暮雪倒是没有异状,直起身,祝道:“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陆芜菱微微颌首。
这时候乱絮再度捧上一个托盘。
按理此时应该加褙子,这是成年女子的较为正式着装,但因为天气炎热,托盘里是一件轻若无物的披帛。
轻轻抖开,却是如霞如雾。
正是目前最昂贵的“霞露纱”。颜色半灰半粉,却十分好看,上面的刺绣,赫然是万金难买的双面绣,一面荷花莲叶,一面是天鹅。
双面绣绣在如此轻薄的纱上,实在难得。
也不知道罗暮雪哪里弄来。
繁丝轻轻为陆芜菱穿上。乱絮取了一樽酒,呈给罗暮雪,罗暮雪端到陆芜菱面前,祝道:“执酒祭亲,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把酒递给陆芜菱。
陆芜菱接过酒祭地,酒水洒些在地上湖里,然后又沾唇微微喝下些,便递给乱絮。
乱絮又呈上饭,她吃了一口,又给乱絮。
然后便是朝罗暮雪行拜礼,罗暮雪答拜。
这样礼节,却有些类似夫妻交拜,若是正常正宾不觉得,一男一女却很是怪异,两婢女都面红忍笑。
最后便该是赐字了。
女子的字该由父母取,正宾若尊贵,有意赐字,也可正宾取。若父母正宾未取,也可由新婚时夫婿取。
陆芜菱自然是没有父母来取的。
罗暮雪倒是觉得陆芜菱只可能跟自己,她的字当然自己来取,又怕自己所取她不喜欢。当下踌躇了片刻,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道:“我给你取了几个字,你看看喜欢哪个?”
陆芜菱愕然。
想不到他不但精心给自己筹办,连字也……
想到他可能在夜深人静时,昏黄烛光下,苦思冥想,为自己想了一个又一个字,又怕自己不喜,几经删改……
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覆巢之后 第33章 贺礼口信
只见那小笺之上,列了三四个字,都曾几经涂改。
夏初,珍薢,清薢,玉芷。
这些字,对于罗暮雪的程度来说,算得偏僻,也不知他是如何苦思冥想。
陆芜菱心中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一股暖热从心中慢慢涌起,直至面上。遂指了其中一个,低声道:“便叫清薢罢。”
薢(xie)意与菱同,时人取字,往往是注释其名,再者便是父母对孩子的祝愿。
罗暮雪点点头,正容祝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女士攸宜,宜之於嘏,永受保之,曰清薢子。”
陆芜菱郑重低首答道:“清薢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罗暮雪低声道:“三拜。”
陆芜菱朝着上首父母空位,虔诚三拜。
最后本该由母亲训示,但陆芜菱既然无母,自然也就无此过场,罗暮雪等她站起,便宣布道:“礼成。”
他声音清扬低厚,认真之时,别有一番动人魂魄。
陆芜菱站直身子,便朝他深深一礼:“多谢。”
罗暮雪见她第一次不以大人称呼自己,心中微微一甜,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布置心血果然没有白费。
两婢女也都同时齐齐朝他敛衽为礼,道:“多谢大人为我家姑娘费心了。”
罗暮雪心中愉悦,心情大好,便打赏二人一人几颗金豆子,待二婢谢过,又道:“今日既然是你们姑娘大日子,便是不好张扬,也要庆祝,繁丝去传今日阖府加菜,人人有赏。”
于是阖府欢庆,起初还不知为何,只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后来便也都知道是陆芜菱及笄,如端木嬷嬷,锦鲤等略有脸面的都送了礼来。
然后到下午的时候,罗府却收到了一份奇怪的礼。
送礼来的是独个一个丫鬟,穿得花穿蝴蝶粉罗衫,涂脂抹粉,门房打开门便觉得奇怪,哪家丫鬟如此打扮?何况送礼送信,一般人家都使婆子小厮,便是使大丫鬟也必是要用车,跟些人的,哪有一个姑娘家自己走过来的?
那丫鬟手里的布包往门房怀里一搁,“我们姑娘是群玉楼的芙蕖姑娘,这是她送给她姐姐陆姑娘的及笄礼。”
老门子愕然,这什么群玉楼,什么芙蕖姑娘,好似不像正经路子。
丫鬟却已经撇撇嘴,撩撩头发,跑了。
老门子怔了许久,决定还是拿给恰好在家的大人先看看好了。
罗暮雪在书房擦拭他的宝剑,这些事,他是不肯假手丫鬟的,听到老门子的回禀,面色一冷,伸手拎过那布包,便闻得一股劣质脂粉味,打开一看,是一匹不大值钱的粉色丝罗,余者并无其它。
罗暮雪冷笑了一声。
陆芜菱的庶妹陆芜荷在群玉楼挂牌,被人争夺,最后洛王家二公子一斛珍珠给她开苞的事情,京中早传得如火如荼。
听闻洛王家二公子还喜欢母女两个一起玩。
“芙蕖”正是陆芜荷的花名。
听得那些将校们私下议论,现在她大概是群玉楼的摇钱树,睡一次还是挺难的,不但要有钱,也要有身份,如果实在身份不够,这钱就得相当昂贵。而她姨娘青萝因为年龄大,生过孩子,就要便宜多了,但毕竟是前户部尚书的妾,而且虽已年近三十,却是楚楚动人,所以生意极佳,每日迎来送往。
陆芜荷的身价高,据说前些日子有个扬州大盐商,是足足花了一千两银子才得一亲方泽,这钱就算楼里分大头,她手头也绝对不拮据。
若是真心送礼,送姐姐的及笄礼怎会只是不足三两银子的一匹布?
像她那么受欢迎,岂会用廉价脂粉?非要在布上留下这味道,无非为了刺激陆芜菱而已。
罗暮雪以前痴恋陆芜菱,曾经花了很多心思精力去打听她的事情,对陆家很了解,知道这位陆家庶出的三小姐是个掐尖要强的,以前就没少给陆芜菱下绊子。
罗暮雪打听到陆家家中那些事时,便对这青姨娘和庶出的陆芜荷很看不惯。
本是庶出一系,又不安分,和嫡妻相争也就罢了,却时时想要把别人当枪使,幸而陆芜菱聪慧,从来不上她们的当,那会儿罗暮雪时时听些陆家内帷细事,也曾恼恨陆芜菱手软心善,只会自保,不想着弄些手段狠狠给她们些教训,虽不曾被欺负,却终究让他意难平。
那陆芜荷穿着举止自命清高,素来行事却是小妇姨娘的小气肮脏做派!
这次大约是不忿自己沦落风尘,姐姐却稍微好点,故意挑着这时候送来,恶心她一番,最好是让她伤心内疚。
可就算如此,也就舍得送这么劣质的丝罗,连颜色也是挑的妾室常用的粉色,心思真是……
慢说以前两姐妹便没什么感情,就算有感情,陆芜菱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能耐救得了你?
若真是三贞九烈的官家小姐,进了楼里,要接客了,为何不学陆芜菱自尽?
自己过得不好,便也要让别人不舒服,果然是贱妾养的……
罗暮雪心中一股无名之火慢慢升腾,冷笑几声后,把布扔给老门子:“赏你了,这件事不准说出去,若是被菱姑娘知道了,唯你是问!”
老门子连应喏喏,手里接过那匹布,心里却犯了难:自己没有女儿,这匹布颜色不尊重,老婆子穿不得,可如何是好?
不知道绸布庄里换不换得?
陆芜菱最终也没知道她家三妹送她的这份大礼,把乱絮送走,略料理家务,天便已擦黑,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便这般过去了。
从今天起,她就真正是个大姑娘了。
经过这一日,陆芜菱和罗暮雪之间关系却隐隐近了不少,平日教习诗书,说话烹茶,有时陆芜菱指点厨房给罗暮雪做个别致新颖的点心菜肴,渐渐相得。
罗府的下人们看在眼里,便只等着哪一日改口叫陆姨娘了。
而此时,繁丝央托去打听方微杜的人也回转来,带回了消息。
繁丝晚上悄悄寻陆芜菱道:“……小子愚俗,未能接近得方公子,只给方公子的小厮留了口信,又打听了消息,说是方公子今年秋天要下场应试了……”
方微杜之前在国子监学习,本就是监生,可直接参加乡试,只不过他声名日盛,素来不将心思放在这等凡尘俗事上,如今方家势败,他作为嫡子,虽非长子,却也是要挺身而出来支撑家业。
陆芜菱闻言叹息,想起方微杜当年一身白衣,当街抚琴而歌的少年轻狂,只觉得岁月无情,人世沧桑……
秋闱之后,便是万寿节呢……
“知道便可,繁丝你且莫再自作主张,使人去打听了。”陆芜菱严词道。
繁丝应了是,心里却暗暗叹息,那邻居小子人忠厚可信,送信过去给方家小厮,却是等了几天未能得到回信才回来的,也不知道是信儿未能传到方公子耳中还是如何……
且这些日子看下来,罗大人确实也是不错,何况姑娘心悦于他,自己便不可再多事了。
只是姑娘难道就真的给他做妾,将来任人磋磨?




覆巢之后 第34章 私会
六月末,四皇子一系的重臣,顶替原户部尚书的现任户部尚书刘元卿被弹劾,其在任户部左侍郎时,贪墨西疆军饷一事,天子震怒,勒令严查。
陆续又有四五名大臣落马,均为四皇子一系的。
此事一出,本来十分萎靡的太子系精神大振。而明面上未参与此事的大皇子却声誉日佳。
罗暮雪本来只想勾出此事给四皇子一点小小教训,他手头有点证据,往太子手下的左御史院子里一扔,不妨被太子系狠抓不妨,局面竟是闹得不小。
大皇子颇为欣慰,但是却还是把罗暮雪叫去,表示了自己的满意和担忧:“此事毕竟是从西疆起,很容易便牵涉到你和程家,最近不妨告病,省得四皇子去抓你的把柄,父皇已经决定万寿节后便要对西疆用兵,到时你是必去的,正好歇这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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