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后进这青衣这人低头回道:“找到了,帧少爷已经将人带到中军大帐中了。”下棋这人一下睁开眼睛,一惊说道:“中军大帐?”青衣人低声回话道:“是,方将军因是溺水,找到时,人尚未清醒,帧少爷就将人带过中军大帐里。”下棋这人转过身来,更是惊讶说道:“溺水?人现在如何?有没有事?”
青衣人回道:“帧少爷已是传来医官了。”下棋这人似放下心来,消瘦面上的伤焦急去了大半,摊开手心看了一眼手中黑棋,又叹了口气,搁放到棋盘一边,说道:“走,胡集,我们过去看看。”
胡集转身取了架上斗篷,给这人披上了。两人一道出了门去,正逢一阵大风滚动,掀起了不远处一顶搭建了一半的帐篷,发出啪一声惊响,压了搭建帐篷的人,周围兵将纷纷跑来黑甲冷冽相撞声与呼啸风声应和,坐轮椅这人抬头看了看黑漆漆天,缓声说道:“要下雨了。”
胡集掀眉眼看了看头顶。又垂下来,推着轮椅继续向前,没走多久,便看见几人正迎面过来。居中那人身形魁梧,面容黝黑,一只空落落袖子随风扬着。另一只手按在腰间大刀上,正与旁边人说话。轮椅上人清瘦脸上不禁绽放出笑容来,伸手唤道:“李寨主。”
李进正与吴大鹏等人说话,听了招呼声,抬头一看,黑膛脸上也绽放出笑容,连忙大步过去。拱手说道:“胡先生。”
坐轮椅这人正是胡不归,当年他与孙瑾瑜前后脚于燕京北门出城,将裴胥青追兵引到立川附近,终是寡不敌众,孙瑾瑜坠崖下落不明。他则落于裴胥青手中,在廷尉司大狱中受了刑,这腿脚再不能如常行走了。
胡不归上下打量李进,见他虽是少了一只胳膊,却面容气色都不错,心中甚是欣慰。李进却见胡不归坐在这木头椅子上再行走不动,心中难过,黑脸上伤色流露,不忍说道:“胡先生。你这腿脚……”
胡不归不以为然捋了捋自己山羊胡须,微笑说道:“不碍事。”又呵呵笑着,拍了座下轮椅,“这个可比我那条腿好使,既不叫苦也不会叫累,正合我这懒人心意。”
李进虽是耿直。也听得出他这是说反话,心中反是越觉得难过。胡不归又笑着说道:“李寨主是不是从中军大帐那里过来的?”李进点头说道:“正是。”胡不归又紧接问道:“方将军如何?可有醒过来?”李进被扯开话题,摇头说道:“还没有,不过医官说,墨丫头虽是溺水受了些寒气,幸而救得及时,现下虽是不醒,但于性命却是无忧的。”
胡不归缓缓点头说道:“那就好。”又上下看了李进一眼,问道:“李寨主,你们这是要去什么?”李进笑着拍了吴大鹏肩膀说道:“去大鹏那儿找个落脚窝。”
方墨下落不明,孙瑾瑜镇守汜水关,轻易离不得,吴大鹏现在暂代萧家军第二军统领,他原是李进寨子中的人,又是方墨一手带出来的,与方墨李进等人自是亲厚,李进等人来到大军中,自然要落脚在第二军中。
胡不归笑着说道:“李寨主既是有事,咱们改日再叙了。”李进也笑着告辞一声,看着胡不归离开。他身后小孟也探头出来看,问李进道:“李叔,这人就是住持萧段两家联姻的胡先生?”李进回头看他一眼,又想起方才萧帧抱了方墨策马离去的情形,显然事情远非自己原先所想了。他心中遂也烦躁起来,皱眉说道:“还看什么?走吧。”
吴大鹏看了他一眼,脸上笑容也减收了,一行人到了第二军帐营中,吴大鹏揽了李进肩膀说道:“大哥,你看,我这地儿大,少得就是人气,要不,你们几个就一起过来挤挤?”汪贤生早看出他有话与李进说,便笑话道:“你现在好歹是一方统帅了,咱哥几个哪里跟你挤?你的侍卫兵呢?让他给我指个地就行了。”
吴大鹏笑呵呵说道:“啥一方统帅?咱乡下人出身,大字识不得几个,哪里当得起这称呼?你小子别寒碜我了。”汪贤生见他笑容略有些僵硬,笑着叫住他侍卫兵,说道:“好了,好了,不跟你说,我这身上衣衫还是湿的了,得找个地儿换了去。”见小孟还在东张西望,也一把抓了他,跟李进吴大鹏两人告辞了出来。
侍卫兵将他们几个带到一座帐营里,笑着说道:“这帐营我们将军早让人收拾了出来,几位爷看看还短些什么?只管跟小的说就是了。”汪贤生将这大帐里外转了一圈,在一张椅上歪坐下来,笑着说道:“行了,你去忙你的就是,我们有事自会叫你的。”
那侍卫兵笑嘻嘻应了,说道:“那几位爷就慢歇着了,小的姓付,几位爷有事就叫我小付吧。”侍卫兵走后,二狗子等几人笑闹着冲到后面更衣抢铺,只汪贤生坐着不动,他年岁虽是这几人中算是最小,却也是最机灵的,又识字,在黑风寨中算得上是李进的左膀右臂。他与方墨萧帧年岁差不多,自是比李进看得更明白一些。萧段两家联姻,他都感觉震撼和难以接受,更别说局中人。可方墨却像无事人似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言行举止无丝毫不妥之处。他欣慰同时心中更是难受。只是前事难料,这事上不是一人放下,就能完结的。
帧少爷在万千人中抱了方墨策马离去,这可不像是要放手的样子,他心中当时虽是很高兴,可现下却觉得不好,段家人还在旁边呢,人家又不是瞎子,再大度也会有些不舒服吧。更何况,那段家一点也不像大度的样儿——若两家真亲密,延川战事又何需联姻这事?
汪贤生心中越想越不是味,若是这时候段家生了什么二心,那就是个麻烦事了。黑风寨是方墨一手建成了,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帧少爷虽是漠北萧家人,在他心中却不如方墨亲厚。所以他许多事情都是站在方墨这边想的。
可眼下他头疼也没有用,人家段家怎么想怎么做,他又不能钻人家肚子里去。
汪贤生想到这里,混沌头脑一时乍亮,哎呦,他虽是不能钻别人肚子里,但是在附近听听风声动静还是可以的吧。
汪贤生越想越是觉得这主意不错,心宽倒了一杯茶水,寻思着得找个什么理由过去听动静。茶到嘴边,他这才发现旁边居然还有一人也静坐不动。汪贤生润了润嘴,说道:“小孟,你小子发什么愣?”
小孟也回过神来,眼珠子骨碌一转,揽了汪贤生肩膀,笑嘻嘻说道:“贤生,你想什么呢?”汪贤生一口茶水差点喷出,连忙咽下了,抹了抹嘴巴,扯开小孟手胳膊,说道:“你小子还管起我来了?”
小孟看了看帐顶,侧头听了听外面风声,感概说道:“今晚这风可真大啊,月黑风高夜呀,月黑风高夜,贤生,要不,咱们两个一起出去转转?”
汪贤生一时瞪大眼睛看着小孟,小孟笑嘻嘻回看他,又问道:“去不去?”汪贤生一下子站起身来,恼怒说道:“你小子发哪门子癫?要去你去!我才懒得陪你发疯。”
小孟看着汪贤生气呼呼离开,摸了摸自己鼻子,喃喃说道:“不要我陪啊?好吧。”
熬到大伙都睡熟了,汪贤生再耐不住了,翻身起来,左右看看,旁边睡的二狗子正吧嗒嘴巴,一双小眼睛睡梦中都笑眯起了,浑然不知身上被子被人尽扯了去。他旁边那姓孟小子紧裹这被子睡得正香,一人不知怎么竟给占了两三人位置。
汪贤生想了想,轻手轻脚起身来,拍了拍小孟脸颊,低声说道:“小孟,孟非凡,一起去解个手,哎,哎。”小孟嘟哝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翻了个身,继续睡。汪贤生见他睡得这般死沉,松了口气,悄无声息穿了衣出去。
正夜深时,偌大营地里只有风过声响,不远处巡逻士兵的火把将四下暗影拉得忽大忽小,一眼看去,无数灰布营帐密密立着,延伸到黑暗之中。汪贤生抬头看了看头顶咧咧作响的灰黑色狼旗,裹紧了衣,往东边摸去。
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一队巡逻过来,汪贤生连忙闪到阴影之处。rq
妆罢山河 第一百三十二章 偷听
等这队巡逻过后,汪贤生探出头开,四周看一圈,正要走出来,突然听见说话声。这声音混在风声中传过来,只有断断续续的一两声,也听不清楚说了什么,只那个称呼,汪贤生却听得十分真切。
大当家的。
方墨一手建起祁山十八寨,后来这些寨众大多编在萧家军中,但是许多人仍是改不了口。这声大当家的在这里除了方墨,自然不会有第二人。汪贤生一下收回脚步,静静站着不动,侧耳辩听一阵后。
大风在头顶盘旋过去,不远处狼旗咧咧作响,风缓旗止,周围片刻安静。“老四老六,你们两个怎么看?”一个沉稳男声突然从旁边帐篷里传出来。汪贤生一愣,辨认了半响,才发觉这声音近在咫尺了,且有些熟悉。他愣一阵,贴耳过去听。
里面传出一声青瓷脆响,似有人盖了茶盏盖子,而后缓声说道:“依我看,大当家那边倒是不要紧,要紧是咱们主子。”
这人话音落后,又有人叹了口气,方才熟悉那声音又起了,道:“唉,是啊,老四说得对,大当家虽是一介女流,行事作为却不输男子,拿得起放的下,反倒是咱们爷想不开啊。今儿这事出后,也不知道段家那边是怎么想的?偏生又在这要紧时候,若是段家心中有了不满,这后面的事情也不好办啊。”
有女子轻笑一声,低柔说道:“大哥四哥,我倒是觉得你们俩想错了,女人啦,便是再厉害,于情爱一事却都是难以割舍的。大当家若是真放下了,为何偏偏在这时候弄丢了裴胥青?”
汪贤生听了这话,气得拳头都不由得握起了。帐篷里也有人惊愕说道:“老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裴胥青是。是大当家有意放的?”
“有意无意的,我也说不准,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何从拉贡草原到漠北。再到这里,一路上都不曾让那裴胥青逃了去,偏生到了燕京附近的临江的时,他就逃了?居然还是从水路逃走的!大当家这人,我们也都知道,她若是打定了主意做一件事情,必是会倾尽全力去为。依她性子,既是能抓了裴胥青,又怎么让他逃了去?便是不敌溺水,那裴胥青为何不趁机赶尽杀绝,去了这宿敌?这裴胥青在大当家手下可是没少吃苦头,别的不说,光玉泉山那一役,这仇就结得够大了。”
这女人话音落后。一时帐篷内落针可闻,汪贤生气得都打起颤来,真恨不得冲进去分说一番。这帐篷里的几人显然也忘记了自己也是漠北来的,若论凫水,那自然是南方人略胜一筹了,况,方将军情急之下,身上衣袄都不曾去了,就这么裹了下寒冬腊月的临江,那等同于抱了块石头!方将军还不容易捡条命回来,居然被说成了这样。
不过他好歹记得自己偷听来着,强行压下心头怒火。继续听下去。这时帐篷内又有人缓声说道:“老六,你错了,大当家不是这样的人。”
这女人轻笑一声,柔声说道:“四哥,你既是这么说,那你来告诉我。裴胥青又是怎么回事?我也知道,没有大当家的,我们萧家也走到今日这一步来,我也不愿意这么想啊,帧少爷将大当家看得极重,我只希望他诸事顺心如意,也希望他们两人能在一起,可是四哥,你觉得眼下这事能成吗?”
“我觉得老六说得有道理。”熟悉的稳沉男声又说道,“裴胥青出逃这时确实有些古怪。唉,咱们与段家虽是迫不得已,但确实有负大当家的,她心中又气,难免会做出些有违常理事儿来。”
“我也是女人,大当家的心思,我多少能明白些,这些年她一心为我们萧家,却换了这种结果,这种事情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女人心伤了,绝望了,激愤之下,什么事做不出来?”帐篷里女人低缓说道,“今日这事,段家便是默许了,可大当家岂是甘愿居于人下的?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帧少爷,而是大当家的。”
帐篷又静了下来,汪贤生心急,不由得又贴近些,果然又听到这女人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咱们萧家走到今日这地步,谈何容易啊?真是再经不住波折了,大当家的……”
偏这要紧时候,一阵大风突地刮过,四周一时声响大作,将这女人后面的话盖了去。
汪贤生正欲待再贴近些,后襟突地一紧,双脚腾空,被人提将起来,他的惊叫声还没有落地,就被人提将到帐篷里面,一把甩在地上。他屁股被摔得生疼,才昂起头来,一柄深寒冷剑就架在了他脖子上了。
帐篷里坐着的三人都站起身来,汪贤生强行将心头怒火压下,扯出笑容来,看着这几人,说道:“萧大爷,四爷,六姑娘,你们好啊,我是贤生,汪贤生……”
萧大萧四萧六面面相觑,黑风寨李进身边的跟班他们自然都认识,他们都还没有说话,汪贤生后面站得那人开口说道:“大爷,四爷,六姑娘,这人在帐篷外面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一定是裴家派来的细作。”
汪贤生一下子转过头,他身后这人一身黑裘,容长脸,面白净,虽是生得齐整,却周身透着股阴邪之气。汪贤生素来有些急智,看一眼这人后,立时就嚷道:“你是谁?你才鬼鬼祟祟不安好心呢!我去吴将军那边找我大哥,刚好路过这里!什么裴家细作?我跟着萧四爷在惠州守城的时候,咱们萧家军里还没你呢。依我看,你才是裴家细作!”
这人一时被抢白,脸又苍白几分,一脚踹在汪贤生后背了,死死按住,揪了他头发,使他昂起头,捏起汪贤生下巴,拿剑比划着,阴测测说道:“不错,挺能说的嘛,不知道去了你这舌头,你是不是一样能说会道?”
汪贤生吓出一身冷汗来,死死闭着嘴巴不张开。那人手劲极大,强行打开汪贤生嘴巴,正要去了他舌头。萧四开口说道:“住手。”
汪贤生和那人都转头看向萧四,萧四摆了摆手,说道:“萧安,这是李寨主身边的人,快松手。”
那人手下迟疑,看了看萧四旁边的萧大和萧六,萧大也说道:“萧安,还不放手?没听见你四爷的话吗?”萧安应了一声是,不情不愿放开了汪贤生。汪贤生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身上衣袄,扫了萧安一眼。
萧大笑呵呵说道:“贤生啊,这萧安是我在这边收的人,还没有去过漠北。今日晚上是一场误会啊,不闹不相识,都是自己人,你就原谅他一回吧。”
汪贤生也笑呵呵说道:“萧大爷说哪里话?这天乌漆抹黑的,连狗都看不清楚,这安爷认错人,那也是难免的,我怎么会怪他呢?”
萧安脸又白了几分,萧大连忙横他一眼,萧安低下头,默默退到一边去。汪贤生在嘴皮上讨了些便宜回来,这才觉得屁股没那么疼了。只是方才听得那些话实在让他心里堵得慌,他一刻都不想多呆下去了,于是笑着说道:“大爷、四爷、六姑娘,我还有事,先走了,您们几位慢坐。”
“贤生。”萧六突然开口叫住他。汪贤生背身时眉头一皱,转脸时笑容还是扯出来,问道:“六姑娘有事?”
萧六走几步到了汪贤生面前,笑着说道:“贤生,你今日是初来营地,这山凹一色帐篷少说也有几千,这大黑天的,你一个人转来转去的,容易迷路,让萧安送你过去吧。”
汪贤生笑容不由得一僵,这还在疑心他呢,看他扯出得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心里冷笑一声,嘴里笑着推辞道:“不用了。我记性还没那么差。”
萧六却径直转过头,笑着对萧安说道:“萧安,你反正也无事,就送一送贤生,算是给刚才的乌龙赔礼道歉。”萧安意领神会,立时应声道:“是。”
话都说成这样了,汪贤生知道自己若是再推辞下去,那没鬼也要变成有鬼了,只好笑呵呵领了这心意。好在李进这晚上真歇在吴大鹏那边,他也不用怕什么。
汪贤生告辞出来,萧安早等候在前面,他心里冷哼一声,老老实实跟在萧安后面。因是要到吴大鹏那边去,道也不远,只一会后,就到了。吴大鹏那帐营里居然还有灯,刚好小付掀了帘子出来,两厢见了,小付哎呦一声叫,笑着说道:“是汪大哥啊。”
汪贤生笑着问道:“小付,我大哥是不是还没有睡?”
小付点头笑着说道:“正在里面说话呢。”
汪贤生回头看一眼,萧安阴森森看他一眼,转身离去。小付探头看,问道:“汪大哥,这人是谁?”
汪贤生冷哼一声,说道:“一条狗罢了。”说罢,就掀了门帘子进去。帐篷正中矮桌两边正对坐着吴大鹏和李进两人,汪贤生进来后,叫了一声大哥。吴大鹏和李进两人都看过来,李进见是他,说道:“贤生,你不是早闹着累得慌吗?怎地还没去歇着?”
汪贤生心里窝着一股火,进来后,拖了条几子就一屁股坐下来,方才那一阵陡摔疼劲还没有过去,这气鼓鼓坐下来,他不禁吸了一口冷气。
李进看他捂着屁股那样儿,就笑着说道:“你小子咋了?屁股生疮了?”
汪贤生恨恨说道:“让疯狗咬了一口。”
吴大鹏听出他话里有话,就对跟着汪贤生进来的小付说道:“小付,你到门口站会去。”rq
妆罢山河 第一百三十三章 答案
汪贤生笑着问道:“小付,我大哥是不是还没有睡?”
小付点头笑着说道:“正在里面说话呢。”
汪贤生回头看一眼,萧安阴森森看他一眼,转身离去。小付探头看,问道:“汪大哥,这人是谁?”
汪贤生冷哼一声,说道:“一条狗罢了。”说罢,就掀了门帘子进去。帐篷正中矮桌两边正对坐着吴大鹏和李进两人,汪贤生进来后,叫了一声大哥。吴大鹏和李进两人都看过来,李进见是他,说道:“贤生,你不是早闹着累得慌吗?怎地还没去歇着?”
汪贤生心里窝着一股火,进来后,拖了条几子就一屁股坐下来,方才那一阵陡摔疼劲还没有过去,这气鼓鼓坐下来,他不禁吸了一口冷气。
李进看他捂着屁股那样儿,就笑着说道:“你小子咋了?屁股生疮了?”
汪贤生恨恨说道:“让疯狗咬了一口。”
吴大鹏听出他话里有话,就对跟着汪贤生进来的小付说道:“小付,咱哥几个有话要说,你到门口站会去……小付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吴大鹏将酒坛子上倒扣的瓷碗取下来,倒了一大半碗酒,拖过去给汪贤生。汪贤生端起了一闻,吃惊说道:“大鹏哥,这,这是酒?!”萧家军军纪严谨,军中是不准饮酒的,这规矩不要说萧家军中的人,整个漠北也几乎无人不知。
吴大鹏自己端起自己面前碗,吸一口酒,一笑说道:“没事。我见了你们几个高兴,今日就犯一次规矩,喝吧,这里外都是自己人。这事传不出去的。”
汪贤生看了李进和吴大鹏两人各一眼,端起酒碗,也喝了一口。吴大鹏笑着指了桌上的酱牛肉。说道:“来,尝尝这个,虽是比不得咱们惠州老福计的酱牛肉,也另有一番味儿。”汪贤生持了筷子夹了一片放嘴里,边嚼边笑着道:“嗯,还凑合。”
李进呵呵笑着拍他肩膀,说:“有得吃就不错了。你小子还挑三拣四的。”吴大鹏见汪贤生吃了酒菜,就问道:“贤生,你到底遇到谁了?怎么呛成了这样?”
汪贤生嘴里一停,冷酒下了肚子,他心头的气愤也沉淀了下来。略一思量,便笑呵呵说道:“没事,运气不好,遇到一条疯狗吧。”
萧家黑卫那些人的话,虽是令他寒气气愤,却到底是他偷听来的,没凭没据的东西,现在说出来只闹得大伙心中都不痛快。况,他也知道李进可是火爆脾气。素来将方家两个孩子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又怎么会容忍别人这般诋毁方墨?那些话若是落到了他耳里,他哪里还忍得住?这事闹将开来了,偷听的空口白话,他们只有吃亏的份。
李进正端了酒碗喝酒,听了汪贤生话。手下动作一滞,问道:“大鹏,咱们这营地有狗吗?”吴大鹏看了汪贤生一眼,笑着打掩护,说道:“有,多半是附近林子蹿出来的野狗子。”李进听了,点了点头,继续喝酒。
汪贤生不欲让大伙平白添堵,笑呵呵将几人酒碗又满上了,端起吆喝说:“来,来,一起喝,一起喝。”
吴大鹏摇头一笑,拿了酒碗与两碗轻碰一下,一口闷了大半,才抹了嘴巴,就又听见汪贤生说道:“大哥,大鹏哥,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怎么这半夜都没有歇着?”
李进放下酒碗,黑脸上笑容减收,说道:“你大鹏哥跟我说军中的事呢。”吴大鹏虽是没说,也低下头,闷声吃菜。
延川大胜才过,燕京初围形成,大战还没有开打,眼下军中还能有什么事令一军统帅这般颓废的?李进和吴大鹏两人样子落在汪贤生眼里,他心中虽是吃惊,面子上却不敢显露太多,装作无意样子,问道:“军中的事?燕京是不是要开打了?我先说好了,这次打燕京我可是要跟着第二军一起上的啊。”
吴大鹏看出汪贤生的装佯了,他只摇头笑了笑,不说。李进没那么多心眼,就笑着拍了拍汪贤生肩膀,说道:“你小子放心好了,这燕京大战少不了你的。”
吴大鹏端了酒碗,笑着说道:“好了,好了,喝酒喝酒了。”
三人又继续喝开了,夜深了,汪贤生酒浅,心中又憋着事情,几碗后就上了头了,吴大鹏让小付进来,在他帐营里另开了一铺,扶着汪贤生先上了铺去。他与李进又坐下来,两人默默对喝一阵。
周围再无人,灯火昏黄幽静,李进的脸黑红黑红的,默默凝望灯火一阵,突地伸手拍了拍吴大鹏肩膀,说道:“大鹏啊,你放心吧,现在墨丫头来了,有她在,谁也不敢小觑了咱们第二军的!”
吴大鹏酒也上了头,眼眶里湿漉漉的,随手一抹了,哽咽点了点头,低沉说道:“延川,延川,若是有方将军早些过来那就好了,咱们也不会丢了这么多兄弟了,是我,是我没有用,将大伙从漠北带出来,却没能带回去……”
李进瞪他一眼,沉声说道:“你说什么呢?延川这事又不是你的错,战场之上,生死原本就难料,大伙既是入了萧家军,谁心里没个准备?这事你别尽揽到自己身上了。咱们第二军不就是在延川吃了亏吗?那汜水关是谁打下的,舟州的围是谁解的?还有惠州袁州呢?这些不都是咱们第二军拿下的吗?胜败是兵家常有事情,你管别人怎么说道?只要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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