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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胡南山欲言又止,拱手得令转身。方墨看李进。李进心知她要说的话,笑着说道:“我随胡营长留下。”他虽然心动那头等大功,却也知道冲抢城门对于只有一只胳膊的他来说是不易的,这种时候他可不能拖后腿。
汪贤生二狗子几个摩拳擦掌正兴奋不已,听了这话,眼色立时颓废,他们与李进一伙,李进要留下,那他们自是不用说了。李进见状,又笑着对方墨说道:“墨丫头,让这几个愣头跟你们去历练历练。”汪贤生等人闻言大喜。方墨看了他们一眼,点头应许。船上的人都上了岸,这一番清理得天时,**放的恰到好处,神不知鬼不觉成了事。方墨聚拢了人手,让胡南山点数十人留下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人换了裴军行头,胳膊绑了黑巾以示区别,堂而皇之穿街过巷往城门方向去。
夜正黑,燕京街面上灯火凄迷,行人几无。这些日子来,大军过巷乃是常事,方墨等人大摇大摆一路行来畅通无阻,便是有巡逻撞上了,浓雾沉重夜里,哪里看得分明?一见大军这势头,连忙避让到一边,唯恐耽误了军机。方墨等人行不过多会,便远远就看见了高耸巍峨城墙。墙头上灯火林立,兵丁密密麻麻。方墨略一顿,依旧打马往前。
城墙上守城将军得了通报,眯着眼看雾中奔赴过来的一大队人马,皱着眉头道:“不是才换防过?这又是哪营人马?”周围人俱不得知。这首领也不敢大意,连忙让副将带了亲兵下去问个究竟。
那副将得令奔下去,远远便出声招呼道:“兄弟们是那营的?”
他的问话自然无人回答,方墨驱马径直冲过来。那副将眼疾手快惊愕闪到一边,心魂尚未归位,一柄大刀穿胸而过,他身子转了半圈后倒地,落地那刻看着骑马带头那人勒马一跃上了城墙,矫健身姿如飞鹰般直扑向城墙上守卫。
群马踏入城墙之上,一时血花四溅,哀嚎此起彼伏响起,毫无防备的城墙上守军阵脚大乱,来人如狼入羊群凶悍无匹。这变化起的突兀,转眼间上城墙那处乱成了一团,且飞速蔓延开来。许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看到了自己人杀自己人,恐慌一下子蔓延开来。不知是谁惊慌大叫:“是北大营的人,他们投靠萧帧了!”
这叫声惊醒了不少人,围城半月余,城中早已人心惶惶,黑蒙蒙夜里,突起的厮杀,来人又正是北大营的,不是叛变,又是什么?这北大营掌控了燕京守卫近半数人马,不管是那营人马,如是他们从城里叛变,再里外勾结,不日就可以拿下皇城燕京。
守城将军也听见那声惊呼,也是一惊。不过这人久历杀场,稍愣片刻后,立时反应过来,一刀砍死一名正惊慌失措往后跑路的兵丁,大声呼道:“击鼓!快击鼓!有敌来袭!”——不管是不是叛变,只要他坚守的这城门被打开了,等待他的只有一条死路一条。
战鼓旁边兵丁原是慌成了一团,听了声看去,见自己上司手提一柄血淋淋大刀满脸是血怒目看着这里,心中一慌,手中鼓槌险些脱手,连忙镇定心神,振臂正欲击鼓。咻咻咻,三箭接踵而来,一人一箭,战鼓旁边站着的三人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守城将军虽是被亲兵护卫着,一时性命无忧,却也知道若是音讯传不出去,他这项上人头也只是暂寄罢,便也顾不得什么,推开身边亲兵,一刀劈开拦路,抢步上的鼓台,手还没有摸到槌子,却听到耳边破空声起,他脖子一斜,有冷箭划耳际过去,将偌大牛皮大鼓射了个对穿。
鼓面洞穿,自是不能再用。这守将冷汗急涌,又感觉背后突地一阵阴寒,急忙转身举刀招架,饶是举动及时,护了胸胳膊却中了招。他捂住胳膊,面色惨白,盯着面前人。这人穿了自己人行头,身姿娇小,面白如玉,黑眸璀璨,分明就是个女子。这守将脑海一时灵光,惊愕道:“你,你是方墨!”
萧家军第二号人物方墨尤善奇袭,她死而复生消息前几日才传到,伴随而来各种事迹使得军中大震,各处城防比之先前更是严谨。他原是不以为然,一介女子,便是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却不想一转身,这人竟是到了眼前。
传言不虚,不知是伤重,还是惊怕的,他双腿忍不住颤抖起来,不禁呼道:“来人啊!快拦住她拦住她!杀了她!”附近亲兵听得召唤,见面前敌人面白清瘦,一副弱不禁风样子,心中虽疑大人何来这副见鬼神色,但这时候不表功何时表功?一时胆气大作,喊叫着一拥而上。
寒风起,白光过,前面奋勇的兵丁一下子少了三四个,剩下的这才知道不妥,胆寒从心底深处冒出,都收住了脚,再不敢贸然上前了,只持枪拿刀紧紧盯着前面女子。
“砰”北边黑漆天空中突地绽放了一朵灿烂烟火,数百年坚固城墙紧跟着摇晃起来,即使隔了半座城池,也能听见回回车抛出的巨石发出轰天声响,一声接着一声,似乎整个天地都跟着晃荡起来。大周数百年皇城于这一刻撕开了宁静的伪装,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哭声喊声乱成了一片。
守将大人顷刻毙命,西城这处更是人心泛散,败势如山倒。方墨一剑挥开面前胆颤兵丁,血水溅了一身,天边已是发白,浓雾正散去,满目尽是血色,臂上缠黑巾的漠北第二军已经掌握了局势。她眼角余光往城下看去。刘四平等人抢到了城门那处,二狗子几个正在他们的掩护下打开城门,沉重的黑铁城门发出了沉闷声响。
晨光透过薄雾照在方墨身上,她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微笑来。笑容还没有完全展开,她突然听到身后一阵诡异风动,她知道自己身侧背后都是萧帧的黑卫,略一迟疑间,劲风已经到了颈脖后,多年生死边缘的危机感使得她即使知道自己身边都是护卫她安全的人,身子却仍是一侧,身后放出的冷箭没有射中脖子,却射中她的肩胛。方墨惊愕一低头,自己肩胛上银白箭尖上血渍顺流过后,上面印刻的萧字越发清晰了。
萧家军的连珠弩,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她猛地转过身去, 一剑突然袭来,划胸口而过。她惊愕看着面前熟悉的人。一身黑衣裹着玲珑身躯,娇颜如花,素来都是笑盈盈的,而此刻却面无表情,冷森森看着她,剑在她手上,伤在她胸口。疼痛从胸口蔓延,潮水般汹涌过来,几乎要淹没了一切。
方墨觉得自己是不是该问一声为什么,可这念头却转瞬就被疼痛淹没了,眼前和脑海花白白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有人扶住了她,一把捂住她流血不止胸口,在大声喊叫:“大当家,大人,大人……”
她渐渐听清了汪贤生略带恐慌的喊叫声,神智逐渐回升,胸口的疼是这般清晰而不可忍受,灰蒙蒙的天地在摇晃,各种声响一下子涌进来,喊叫声,厮杀声,马蹄汹涌过来的声响,远远近近的都来了。
“大人,大人!”汪贤生脸上血和泪混成了一团,她也看得清楚了。她猛吸一口气,将胸口的疼痛压住了,可浑身还是忍不住细细颤抖,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胸口那处蔓延开来了,剧烈的疼一波*袭来,顽固的要夺去她的意识。
而她却知,她这会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她一把死死抓了汪贤生胳膊借力稳住身子,道:“,撕,撕块布给我。”萧六的突袭虽然来得快,好在她六感素来警觉,转身及时,如今既是能喘气,想来尚未伤到内里。汪贤生慌忙点头,将自己衣角下摆撕了一截,不等方墨吩咐,连忙缠住她伤口。
方墨告诫自己万不能再昏过去,她知道自己再一闭眼,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面前厮杀正酣,李进留给她的那班人马拦住了萧六萧安等人,这些人都是李进一手带出来的,他交给她,希望能在这一战中拼出锦绣前程,上岸后一直离她不远。他们虽然人数上占了优势,无奈对方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出身,萧六剑下几乎能挡。她看着眼前一切,觉得浑身湿乎乎,很疼,也很冷。汪贤生包扎时,顾忌多。她很是不耐,一把夺过了自己来缠。只片刻,就将胸口那处伤缠死了。肩上的箭却一时拔不得,好在一时半会也要不了命去。
她这时听到城墙有人在哭嚎,她转头往下看去,一眼就看见二狗子的身子被高高钉射在燕京的城门之上,城门周围都是人,挤得死死的,那些面容有她熟悉,也有她不熟悉的。人声嘈杂,惊慌的尖叫和临死前的惨叫混成了一体。马蹄声轰天响着,蓝底黄字的旗子铺满了整个城下,一眼看去,一海的段字迎风飘展着,汹涌如潮水般往城门涌进。进得城来的段家军见人就砍,骁勇非常,在一群惊慌失措的人们中所向披靡。吴大鹏第二军的人马她一个也没有看见。城内也传来轰隆隆马蹄声,裴元贞北大营的军旗正穿街过巷汹涌过来。
她眼睛都被刺得血红了,浑身血液愤怒的几乎要燃烧起来,诸般念头顷刻涌现,她原本见识不凡,心思敏捷,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处境。有人想要她死,特布下了这必死一局。谁?是段子扬,还是萧帧?后面那名字从心头滚过,那心口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痛,眼前随即一阵模糊。
“大人!”她又听到有人叫,转脸看,辨认好几眼,才认出面前人是二营营长刘四平,即使满脸的血也掩不住他眼中的疑惑和恐慌,说话也没了往日爽利,“大人,大人,这不对劲,不是说大鹏他们在外面接应吗?我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看见?进来的全是段家人,段家的人见人就砍,根本不听咱们分辨,大人,兄弟们扛不住了……”待看见方墨情况时,他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眼中满满是不敢相信的震惊,“大人,您,您怎么了……”
“是萧家的人干的,二少爷要杀了大人!二少爷要杀我们!”汪贤生手指萧六那边,带着哭腔喊叫。
这死局专为她而来前冲,夹在段家军和燕京北大营的人马之间,前后都是死。这局布得妙,她费尽心思打开这燕京城门,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想踩着她的尸骨往上去?!
她将牙齿咬得死紧,胸口戾气翻滚,一剑杵在地上,挣扎站起身,咬牙切齿对刘四平说道:“往回路,抢船,走!”rs





妆罢山河 番外
大周天顺四年二月初九,西南段氏为青鸾郡主准备的嫁妆到了燕京。这晚,段府大开宴席替远道归来的段家三爷段云亭接风洗尘,岂料何贼混入府中,大开杀戒,血洗段府。西南军中中层以上将领皆遭杀害,段氏满门尽数被屠。燕京哗然,关于段氏被屠的原因众说纷纭,有的说段氏早与遂川何成勾结,然后和风岭一战时,段氏却出卖了何军,使得何军大败,因此怀恨在心,也有的说,遂川何成在和风岭败于萧段两军之手,气愤不过,所以血洗段氏,给他们一个教训。
可不管哪种哪说法,段氏灭于何成之手却是事实。
肃北王萧帧誓要报仇,集结西南西北两军精锐,攻打遂川。历时近一月,何军大败,何成死于乱军之中。遂川叛乱平息。
大周天顺四年五月,镇守汜水关的大将军孙瑾瑜将苏瑾娘与聂云旭送上了前往东南一带的车队。临行时,双目失明的苏瑾娘拉着众人的手,一一惜别,笑着说道:“我都这大把年纪,还看什么眼睛?都是方墨那丫头乱折腾罢。许是过几日就能回了。”话虽是这么说,她脸上却笑得十分灿烂。
与她多年邻居的荣余氏差点哭出声来。别人都知道了,只有这做娘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不在的消息,这天下怎地有这么苦的人?她旁边荣进宇瞪了她一眼,荣余氏连忙将眼泪吞进肚子里,拍着苏瑾娘的手,笑着说:“这也是她一番心意,去吧,去吧,去看看。”
一边的聂云旭紧绷着一张脸,对孙瑾瑜说道:“瑾瑜哥哥保重。”
孙瑾瑜点了点头,说道:“去吧,一路上好生照顾你母亲。”
看着车队消失在地平线上后,孙瑾瑜这才折返回去,到了家,进到书房里,他便从怀中摸出方才车队有人递过来的书信,仔细看完了,就着灯火烧成了灰烬。
大周天顺五年九月,承阳王阳燧与肃北王萧帧在云阳会面,相谈融洽。次月,阳燧带兵返回承阳。
大周天顺七年八月十五,玉川王赵思成被部下暗杀,他先后两房妻室所出的儿子谁也不愿意服谁,由暗斗上升为了明争,党派操戈,属地人马几近瓦解。
大周天顺九年二月,十二岁的惠宗皇帝禅位肃北王萧帧,萧帧大惊失色,推脱多次。四月,惠宗皇帝再次病倒,有大臣泣泪上折“五运递兴,百王更王,春兰秋菊,五绝终古”,肃北王萧帧只得受禅。于这年十月二十在燕京楚熙宫太和殿登基,国号“楚”,改元“宣德”。
宣德二年,定远将军陆虎率军攻打玉川,赵思成长子赵承恩兵败被杀,次子赵承熙投诚。长达十余年的玉川战乱总算结束。
宣德八年,在西南一带流传出一个事来,有人自称段氏遗孤,说昔日段氏灭门乃当今皇帝所为,此举是为了并吞西南大军。这谣言出时,昔日的西南军早就混编到各个军中,死的死,跑的跑,剩下的多是好不容易站稳脚跟,自然不容有坏他前程的事儿传出。所以这谣言一出,首先站出来大力批判打击就是这些人。没过几月,便有人举报了罪魁祸首。抓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儿,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那小儿自是不能活,那妇人因是有几分姿色被牢头看上了,用一个死囚换出。没过几日,听闻朝廷要重查这事,这牢头害怕坏事,牵连到自己,索性将这女人割了舌头,卖进了勾栏院里。
宣德十一年十一月,楚太祖病重,太子萧炎监国。
萧帧想起从前听的一个话来,说是人若是快死了,阳气最弱,便能见到一些死去了的人。他有一段时候,常常想这话,有时候近乎有些痴迷。可是总是失望。失望的多了,他便告诉自己,那话是假的,强迫自己抛之脑后。
可是这天,他想,那句话大约是真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真的见到了那个人,依稀是从前的样子,穿了一身黑衣俏生生站着,一张脸雪一样洁白,衬得一双眸子黑亮无比。
他心中欣喜无比,明白从前失望,大约是病得不够重,还不到时候,所以就见不到她,而这回却是到位了。他见了她,以后是再不能放开的。
“方墨,是你吗?”他将手伸向她。
方墨握住了萧帧的手,抚了抚他消瘦的脸,微笑说:“是我。”
她的手真暖和。他想,当初他怎么就舍得放手了呢?
萧帧紧紧抓了方墨的手,说:“方墨,这里真冷啊,你别走。”
“好。”方墨温柔说道,“我不走。”
萧帧听了她的话,消瘦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欢喜笑来,将她的手紧紧攥到胸口,闭上了眼睛。
宣德十一年十二月初六,楚太祖萧帧殡于燕京楚熙宫,年仅三十八岁。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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