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方墨理好了自己,又往房里看一圈,在门背后的地上看到了一个篓子,里面装了一个小铲。她扶着墙挪过去,把那小铲拿到手里,抽了木把子,在茶壶底下磨了磨,撕了一块布包了,绑在自己腿上。
做好这一切,她又静静靠了会,房门就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个五六十岁的婆子,穿着青布长袄,面相齐整,眉眼却有些冷,看了方墨一眼,上前就揭了她身上盖絮,一把抱起她,扔进了停在门口的一辆灰布马车里。
马车行动起来,方墨将车帘掀了一道小缝往外面看。外面极是荒凉,不远处一条灰蒙蒙大江横趟过,江边零散坐落着几户人家,马车颠簸一阵后,上了大路。见路上有了行人,方墨收了手,安静靠着车厢。大约进镇子,外面人声渐渐热闹起来,方墨便蹲着,把手放在绑了铲刀的脚上。
马车停了下来,那婆子又一把生硬抱起方墨,大步进到一家铺子里,把方墨扔到一张椅子上,转身出门,驾了马车扬长而去。
那铺子的伙计先是目瞪口呆看着,还以为那婆子是要返回马车拿什么物件,也没有阻拦,待到马车驾一声开跑,这才察觉不妥,赶紧跑到门口,大声叫喊:“哎,哎,停下,快停下……”(未完待续
妆罢山河 第一百四十七章
马车转眼跑远,留了满脸尘土与他。这伙计呸一口灰,恼怒说:“这都什么事儿?”马车都走远了,他也只得讪讪转过身来,看店里那尊大神——方墨正襟危坐着,面色虽是有些苍白,却看不出丝毫被人遗弃的悲伤之色,正扬了头静静看他,一双黑亮眼睛无端让人心里发寒,平缓说:“孟非凡呢?麻烦请他过来一趟。”
伙计目瞪口呆看着方墨,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事似的,急匆匆跑到柜台那边,从隔板最底下抽出一张画纸来,比着方墨看一眼,面色一下子激动涨红,一把将画纸塞到原处,来到方墨面前,一改先前轻慢点头哈腰笑着说:“方小姐请到后面稍后,我家大少爷马上就到了。”
方墨被人搀扶转进到后院厢房里,先是一人静坐一阵,没多会,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领了的两个模样齐整,穿着一模一样的丫头进来。恭敬说道:“方小姐且先在这里住着,我家少爷正在往这里赶,若无意外,今晚便能到了。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又指着身后的两个丫头说:“这两个丫头是平州玲珑阁特意送来伺候小姐的。”
那两个丫头曲身行礼,各自报姓名。高挑个的看着略大些,举止沉稳有度,说:“奴婢碧云见过小姐。”另一个抿嘴一笑,雪团似脸上现出两个梨涡来,脆声说:“奴婢碧月给小姐请安。”
这大户人家的派头并没有使得方墨脸色起波澜,她点了点头,说:“都出去吧,若有事,我自会唤你们。”她如今被人又骗又害,几乎连性命都丢了去,大约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长记性的,再亲近的人都能在背后刺她一剑,更何况一个谎话连天的人。
她若不是实在没路可走了,也不会到这里来。毕竟相较熟得不能再熟的裴家来说,她还是更愿意与这个陌生的镇海孟家打交道。毕竟那家伙虽是谎话连天,却从不曾害她。
两个丫头中年纪略大的碧云低头应了一声是,看了碧月一眼,两人一道出去。
方墨一人坐着,外面虽是寒冬,这屋里却甚是温暖,她解了外衫,桌上搁着青瓷茶具,手一触及,温热便传来。她于是倒了一盅,闻了清香入喉。这〖房〗中的窗是少见的玻璃镶嵌,可以看见外面景致。外面院落虽小,绿的树红的huā却是都有,阳光普照,满院欣欣向荣,一点也不见寒冬的萧索。
镇海孟家的富贵原就不输皇家的,这景致在他家想来是见惯了的。
方墨突然低沉,看着外面,手指缓缓划着杯沿。在这房里呆了许久,中途掌柜还领了一位郎中过来,替她把脉看伤,一直等到暮色四合了,外面这才传来了人喧马嘶的声响。
没多会,方墨就看见孟非凡带了几人从院门口进来,他穿着上好的冰蓝丝绸,腰间束着银丝革带,略有些消瘦的面目沉肃凝重,凌厉逼人的气势隔了老远都能感觉到,哪里还有丝毫从前的痞赖?
方墨低了头,手中茶水凉了,虽是仍有一丝清香,入口却是涩的。
孟非凡将随从留在门口,自己推门进来。方墨静静望着他大步过来靠近自己,而后一把将拥入怀中,紧得方墨都觉得胸口都有些疼了。她皱了皱眉,忍着将手中茶水倒到他身上的冲动,听他下颌顶着自己的头,在上面说话:“方墨,你想知道什么?”
方墨一愣。她想知道什么?想知道他到底瞒了他多少?想知道他明明是富甲天下的贵公子怎地跑到沙漠里的一家小客栈当个小跑堂?想知道他为什么要一再骗她?细想想,这一切到如今,她好像都懒得知道了。
只是这家伙勒得有些紧了,她呼吸不过来。
方墨挣了挣,却是没成,反是扯着了肩上的伤有些疼,她于是不动了。若是他再进一步,她便给他个厉害瞧瞧就是。她问道:“镇海孟家的大少爷,你到底想要什么?”既是那么大家族的继承人,想来必是不会做这么长时间的白用功,过程已是到此,只有目的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孟非凡想来将她如何到了这里已经摸得十分清楚了,见她一见面就叫出他的家底,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只将脸埋在方墨头发里,深深嗅,嘶哑着嗓音说:“你知道的。”
方墨一愣,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行。”她现在还没有到把自己摆在桌面上做交易的地步。
“我能等。”孟非凡说。
许是他的嘶哑传给了她,她突然也觉得嗓子眼里发酸,那些被沉重怒气压着孤单感从心里深处漫出来,使得她对眼前温暖有了些微依恋,她怕这茫然无措泛滥,沉下心,说道:“我心里的人不是你。”
“不要紧,我说了我能等,多久我都能等。”孟非凡低声说。
方墨觉得自己眼里突然起了一阵热涌,为避免眼泪流出,她将头抬起一阵。这执着若是从前,只会让她感觉麻烦,可是现在她却没办法将它赶远一些。那么多人因她而死,她现在需要同盟,需要助力,她没有耐心再一步步经营这些了。
方墨定了定心神,转了话题问道:“现在燕京怎么样了?”
孟非凡想了想,说道:“不太好。何成占了金怀,阳燧的人马虽然暂时不动了,但是赵思成却嚷着要清君侧,除萧贼,集结了数万人马已经出了河阳。”
方墨笑一声,萧帧虽是得了燕京,却未必是最后的赢家的,那些枭雄既是能揭竿起事,又岂会轻易罢手?若不是萧帧有惠宗皇帝在手,只怕那些人早就群起攻之了。
孟非凡总算松开方墨,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的眼,又说:“肃北王和段家大小姐这几日正在议婚。”
方墨听了,略愣,点了点头,说:“想着也该不多了。”
孟非凡看着方墨,又说:“日子定在了明年三月初八。”
方墨伸手抚了抚自己受伤的肩膀,淡淡说:“时间虽是急了些,但也赶得上。”
孟非凡默默看方墨一阵,方墨别过头去,说:“我有些累了。”孟非凡将她冰冷的手抓到手心里,亲一口,温柔说:“喝了药再睡吧。”
孟非凡端了药过来,看方墨喝完了出去。再回来时候,方墨已经睡熟了,眉头皱着,蜷缩在床的最里头,一手护着胸口,一手从肩头跨过,伸到了枕头下。孟非凡看她一阵,手悄悄伸到枕头下,果然触到一个冰冷硬物。他小心翼翼将这东西抽出来,就着窗口的光亮将这东西外面裹着的一层布解开了,那是个没有把子的农家小铲,约莫巴掌大小,刀口却磨的锋利。
他顺铲面摸了摸锋利刀口,转头看一动不动睡着的方墨,昏黄灯火将他的侧面映照的极是柔和,过良久,他抓了那小铲悄无声息一出门,许是外面风冷缘故,那脸上的柔和一丝不见,变得冰冷阴沉。
这些日子来,方墨一直都在不断奔波逃命,后面追兵不断,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减少,她没一刻安稳。她虽然懂些医理,也知惜命,但是两伤累加,除了不省人事那几日,那伤痛就没有一刻间断。到了孟非凡这里,许是伤口在愈合,许是这日请的郎中了得,她一躺下,便睡熟了。
睡得也不知多久,她突然感觉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就看见床头立了一个黑乎乎人影,脸面背着光,可身形分明有几分熟悉。她于是睁大眼睛看,却见那人手里分明握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
方墨一惊,手立时就往枕头下摸去,却摸了个光,惊慌中看见那人握着匕首猛地一把刺进她的心窝。
方墨惊叫一声,捂住了自己胸口,猛地坐起来。满屋虽是没有点灯,可外面檐下灯火透进来,房内事物仍是清晰可见。并没有什么熟悉的黑衣人。胸口在疼,是她的手压着了伤口。她大口喘气,惊魂未定。
有人突然握了她的手,她心中惊跳一下,猛地缩回,抬头看。旁边的人穿了月白单衣,脸面虽是也背了光,可那消瘦轮廓分明与方才梦里的人大相庭径。
“方墨,你怎么了?”他关心问道。
手心温暖传过来,方墨看着他的脸,迟疑问:“孟非凡?”
“是我。”孟非凡回答道,摸了摸方墨脸上汗水“你做噩梦了吗?”
方墨平定了下呼吸,说:“我口渴了。”
“好,我去倒碗水来。”孟非凡摸了摸她的头,将被角掖紧一些,提了茶壶出门去。
方墨看着他出去,眼睛适应了屋内光亮,便看见这屋的靠墙的角落搭了一个地铺,显然方才孟非凡是睡那里的。她嘘了一口气,靠在床上看玻璃窗外的夜。月正上了中天,圆盘一样挂在墨黑的苍穹之上,外面有微弱人声传来。她突然记起年关快到了。
孟非凡提了茶壶回来,倒了一盏温水给她。方墨喝光了,将茶盏递回给他。孟非凡问道:“还渴不渴?”方墨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她重新躺下了,却是睡意全无。月皎洁,夜如水,周围再安静不过了。她在心里许多事情过了一遍,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死了好。
也只有所有人以为自己死了,才会肆无忌惮做他们想做的事情,才会露出本来面目来,而她才有机会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妆罢山河 第一百四十八章
暮色四合,在江边晃荡了一整日的李进回到客栈里,去了头上斗篷,倒了一杯茶水进腹,坐下来松散了下肩膀。这家店里的小二在门口轻叩,喊道:“李大爷,李大爷。”
“进来。”李进回头道。
店小二笑呵呵推门进来,换了一壶热茶,问道:“李大爷想用些什么?”李进冷热不拘,又倒了一杯热茶一口灌了,说:“且晚些再上吧。”汪贤生还未回来了。
“好勒。”店小二应了声,带门出去,不一会又送了洗漱热水进来。李进洗了手脸,换了一身衣,看着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自言自语说道:“怎地还没有回?”他与汪贤生被人救上岸后,对方就扬长而去了,他们担心方墨,虽是料到这平州一带段萧的眼线一定不少,这几日两人仍是不愿离开,在江边一家小客栈住下,每日天还没亮两人就分头沿江打听方墨下落。
天色渐晚,客栈喧哗起来,等得心急的李进正欲出去寻人,汪贤生就回来,一进来就反手关了房门,对李进小声说道:“大哥,我见到萧六那婆娘了。”
李进一惊,问道:“可有交手?”
汪贤生笑了笑,说:“如是交上了手,我哪里还有命回来?我看到了她,她没有看到我。”
李进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好,那婆娘忒是心狠,咱们如今势单力薄,实在不能硬来。”
“我知道。”汪贤生说“所以并没有与她照面,只是跟了他们一段路吧。他们今晚也在这平州,我看的他们进了一户宅子。大哥,咱们今晚上摸进去看看?”
李进点了点头,沉声说:“好。”他与汪贤生怀了一样心思。他们在江边晃了这么些天,一点方墨的音讯都不曾打听到,说不定方墨又落到了那婆娘手中。想及方墨安危,李进便有些心急火燎,与汪贤生匆匆用了些饭菜,换了一身夜行衣,从这家客栈的后门溜了出去。
汪贤生熟门熟路带了李进来到一处宅院门口。李进见这宅院临近西郊,院墙围地不小,俨然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外宅,便神情严肃看了汪贤生一眼。这处又偏又大,里头动静再大,外面也不一定能知晓,最合适做些关人杀人的勾当了。方墨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两人围着院墙走了一圈,在一个偏僻处停下来,从附近搬了几块大石头垫脚。李进蹲下身,让汪贤生上了他的肩头,先上墙头,然后拉他上去,两人一并翻进院里。两人落地处黑漆漆无光无人。李进正在细看周围,汪贤生拉了拉他,低声说道:“大哥,走这边。”
李进跟在汪贤生身后行一段路后,就看见前面出现了一处房舍,灯光从墙边放射过来。两人便知到了地儿,汪贤生回头看李进一眼,李进重重点了点头。两人小心翼翼顺墙走,眼看就要到了头,李进正欲伸头先看上一眼,汪贤生却一把拉住他。李进吓了一跳,见汪贤生神情严肃,紧贴墙根,连大气都不出一声。他于是也沉下心来,紧贴墙根站着。
安静的近乎诡异中,李进先是闻到了一股浓重血腥气,然后就听见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四哥,从我决定这么做开始,我就没打算活下去。我不后悔,你动手罢。”
这些天来李进没有一刻或忘林湾渡口发生的事情,大江被血水染红,他熟悉的人一动不动漂浮在江面上,那么多,密密麻麻的,一眼都看不过来。这一切都是萧段两家的人所为,他初时怎么也想不过来,他们这般竭尽全力为萧家做事,怎地换了这下场?迷迷糊糊的方墨只告诉他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他这才恍然大悟,从前在晋州时,他没少从酒楼的说书先生那里听些王朝将相的事儿,也跟着感慨不已。然则事情轮到了自己,他便忘了这茬。直到吃了这么大教训,才知古人诚不欺我,世道险恶,人心难测。所以这女声一进耳里,他便听出是谁来了。
不正是萧家的黑卫元老之一,萧六姑娘么?
李进听到萧六声音,自知势单力薄,撞了面便是死路一条,摸清这宅院底细,稳妥救人才是正道,便也如汪贤生一般屏住了呼吸。
“他在哪里?”一个略些苍老男声平缓问道。
李进一愣,这声音他也觉得有几分熟悉,忍了一阵,终是按耐不住将头探出去半个,却只瞧见了灰黑色背影,而萧六跪在地上,正面向这边,灯火下发髻散乱,浑身狼狈,嘴边还挂了一抹血渍。周围一地尸体横呈,处处可见得暗红色血迹与昏暗灯火相映,便是那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李进吃惊看着这一切,一时忘了缩回头来,突然听得萧六咯咯的欢笑声,这才回过神来。唯恐她看到自己,连忙缩回头去。
“四哥,人是我亲手杀的,你说他能在哪里?”萧六带了几分嘲讽说。
“老六,你怎能做擅自做主?”那男声里轻叹了口气,带了几分疲倦说。
“我若不动手,还有谁来做这事?是你,还是大哥?你们明明知道只要他还活着,萧段两家就不可能结盟。为了帧少爷,他必须得死。”萧六说。
外面一时寂静,李进在心里估量外面人身份,却见旁边汪贤生脸色狰狞,拳头紧握,浑身发抖,他连忙扯了扯他。汪贤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冲李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事。
外面男声这时又起了,仍是带了些许无力疲倦说:“老六啊,你错了,主子的事情,他自有主张,岂是我们能越逾的?再说,他也非是那种人,你实不该这么做的。”
“做都做了,哪还有什么该不该?四哥,你动手吧,我不怨你。”
外面一时诡异寂静,李进屏住呼吸听着,一声沉闷响后,一个重物倒地的响动紧随传来。李进的心砰砰直跳,实在想知道那女人死活,忍不住又探头去看。外面背身那男人将手中提的血淋淋人头放到地上,从自己身上割了一块布下来,将那人头包好了,回头再看一眼地上无头尸首。
李进一下子看到了那人的脸,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那人警觉非常,抬头就往这边看过来。李进连忙缩回头去,心儿砰砰直跳,正猜测他到底看到了自己没有,旁边汪贤生一把拉了他,往来路奔去。
才过了墙,李进便感觉到身后冷森杀气,知道那人定是过来查看了。对方身手不知强他多少倍,被他抓了,哪里还能逃脱?李进顾不得懊恼,脚下越是不停,跟着汪贤生钻进树丛里。岂不料,前脚才跨进林子,旁边突地伸了一只手来,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拖到一棵大树后面。
李进震惊转头,看见抓自己那人竖了一根手指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出声。见是熟人,李进便点了点头。两人一并藏身这大树背后。黑空月皎洁,树影婆娑。李进看见自己脚边那到月影下出现了一道黑漆漆如鬼魅般人影,依稀就是方才那人的模样。
见这到影子悄无声息往自己藏身这处飘进,李进不由得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突然“喵——”一声猫叫声响起。李进呼吸一滞,看见脚边那道影子也停了下来,旁边树丛里突然跳下一只大huā猫来,抖了抖身上皮毛,大摇大摆从李进面前走过去。
那人影在不远处站着。不知道是不是眼huā缘故,突来一阵风起,树影摇曳,李进发觉脚边那影子竟是转眼不见了。
半响后,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松开了,李进脱身出来,连忙将他到月下,皱着眉头,问道:“小孟,你怎地到这里来了?”孟非凡咧嘴笑了笑,往李进身后看去。李进转身,看见汪贤生与一个三十来岁劲装黑衣汉子一并出来。
李进这才发觉这小孟似与此前不太一样,他怀着几分狐疑打量小孟。小孟笑着对他说道:“李大叔,萧四已经走了。咱们可以过去看看了。”
李进是个粗人,被小孟这般打岔,转眼就将心中狐疑放到了一边,跟在小孟身后走去。几人一起来到方才偷窥的地方。小孟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的人中来回查看,没有找到一个活口,他擦干手上血渍,站起了身,说:“这萧四下手倒是干净。”
而李进心里却是存着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是萧四?对于萧家黑卫的事情,他自认为了解一二,大周永历三十年的那场血洗,萧家黑卫头目只剩下了三人,带他们逃出肃北的萧四,和远在燕京的萧大萧六。这三人感情非同一般,从不曾有不和传出。而今日这般血腥同室操戈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想起方才偷听的只言片语,李进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小孟走到李进身边,看着李进皱着眉头的样子,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李大叔,咱们走吧,方墨还等着你呢。”
妆罢山河 第一百四十九章(结局)
雾越发大了,渝水河面上黑茫茫一片,来自西南的艄公都是一等一好手,船如箭行水中,悄然无声,冰湿水雾迎面扑来,这南方的湿冷竟是更胜过了漠北,汪贤生觉得手脸几乎不是自己的了。他往前里看一眼。船头上的黑色身影如石塑,两边十余人也都一动不动。汪贤生强忍住了举手搓脸的冲动,转头紧紧盯着前方。
渝水环了燕京近半城,沿河渡口有七八个,燕京林湾渡口因是水浅,行不得大船,以往往来多是些寻常走夫和些小商家。萧段联军围了了燕京半月余,这渡口早绝了船只停靠,因是离北大营不远,快马半柱香便可来回,守兵并不多。
黑茫茫中也不知道船行了多久,汪贤生终于在前方一团漆黑中看见朦朦胧胧的几点灯火,他精神大作,连忙看船头方墨,却见方墨头也不回举了一手起来,汪贤生将燃起的心火强行压下。船速放缓了,前方朦胧灯火渐连成排,岸上守兵的说骂上都可以听清了。
汪贤生看见萧安站起身来,挽了一弓在手,箭头上包裹的东西隐隐冒着热气,箭如流星射去,一声细微闷响之后,汪贤生听见岸上说话声突地止住,隐约有人声问道:“你们可有听见什么?”雾气森森中,他看见岸上火光里有人站起身来,往河面眺望,饶是知道敌在明处己在暗,他看不到这里来,可汪贤生也屏住了呼吸。
岸上又一人笑着说道:“哪来声响?你小子莫不是梦魔了吧?那漠北的狼崽子们生了翅膀也到不了这里来,你莫要自己吓唬自己了。”其余几人纷纷附和。这林湾渡口水浅,行不得大船,便是来了小船,又能装几人?他们居高临下占了有利地形,看见了船人,只管放箭,管叫这些漠北来的旱鸭子有来无回。
起身那人也只眺望一阵,重回坐下,继续听同伙说笑,待突觉不妥,却是已晚了,迷香悄无声息蔓延开,火堆旁聚的几人像是没了骨头软趴趴躺着,声息全无。这人一惊欲站起身来,浑身软绵绵哪里还使得上半点力气,想出声呼救,喉咙却像是被人掐住似得,出不声。眼睁睁看浓雾出来一人,披了墨色斗篷,黑巾蒙了脸,只余一双冷厉眸子在外。冷剑划过黑空,他脖子一阵刺痛,便没了声息。
四五堆篝火旁的人很快清理一空,夜正深时,附近几座帐营里的人睡得正沉,陆续上岸的人四下悄无声息分散开来,摸进各帐里,手起刀落,一时浓重血腥蔓延开来。
六营营长胡南山只觉得痛快,提了一柄血淋淋大刀走到方墨,正要扯下面上湿巾说话。方墨低声说:“**还没散尽,且慢扯下。”胡南山闻言,连忙停手,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都干净了。”
方墨点了点头,看了看头顶黑天,手指了地上死人对胡南山说道:“你找几个身形相似的换了他们身上行头,这处距离裴元贞的北大营不远,若有巡逻过来,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定要尽力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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