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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萧家军的连珠弩,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她猛地转过身去, 一剑突然袭来,划胸口而过。她惊愕看着面前熟悉的人。一身黑衣裹着玲珑身躯,娇颜如花,素来都是笑盈盈的,而此刻却面无表情,冷森森看着她,剑在她手上,伤在她胸口。疼痛从胸口蔓延,潮水般汹涌过来,几乎要淹没了一切。
方墨觉得自己是不是该问一声为什么,可这念头却转瞬就被疼痛淹没了,眼前和脑海花白白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有人扶住了她,一把捂住她流血不止胸口,在大声喊叫:“大当家,大人,大人……”
她渐渐听清了汪贤生略带恐慌的喊叫声,神智逐渐回升,胸口的疼是这般清晰而不可忍受,灰蒙蒙的天地在摇晃,各种声响一下子涌进来,喊叫声,厮杀声,马蹄汹涌过来的声响,远远近近的都来了。
“大人,大人!”汪贤生脸上血和泪混成了一团,她也看得清楚了。她猛吸一口气,将胸口的疼痛压住了,可浑身还是忍不住细细颤抖,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胸口那处蔓延开来了,剧烈的疼一波*袭来,顽固的要夺去她的意识。
而她却知,她这会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她一把死死抓了汪贤生胳膊借力稳住身子,道:“,撕,撕块布给我。”萧六的突袭虽然来得快,好在她六感素来警觉,转身及时,如今既是能喘气,想来尚未伤到内里。汪贤生慌忙点头,将自己衣角下摆撕了一截,不等方墨吩咐,连忙缠住她伤口。
方墨告诫自己万不能再昏过去,她知道自己再一闭眼,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面前厮杀正酣,李进留给她的那班人马拦住了萧六萧安等人,这些人都是李进一手带出来的,他交给她,希望能在这一战中拼出锦绣前程,上岸后一直离她不远。他们虽然人数上占了优势,无奈对方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出身,萧六剑下几乎能挡。她看着眼前一切,觉得浑身湿乎乎,很疼,也很冷。汪贤生包扎时,顾忌多。她很是不耐,一把夺过了自己来缠。只片刻,就将胸口那处伤缠死了。肩上的箭却一时拔不得,好在一时半会也要不了命去。
她这时听到城墙有人在哭嚎,她转头往下看去,一眼就看见二狗子的身子被高高钉射在燕京的城门之上,城门周围都是人,挤得死死的,那些面容有她熟悉,也有她不熟悉的。人声嘈杂,惊慌的尖叫和临死前的惨叫混成了一体。马蹄声轰天响着,蓝底黄字的旗子铺满了整个城下,一眼看去,一海的段字迎风飘展着,汹涌如潮水般往城门涌进。进得城来的段家军见人就砍,骁勇非常,在一群惊慌失措的人们中所向披靡。吴大鹏第二军的人马她一个也没有看见。城内也传来轰隆隆马蹄声,裴元贞北大营的军旗正穿街过巷汹涌过来。
她眼睛都被刺得血红了,浑身血液愤怒的几乎要燃烧起来,诸般念头顷刻涌现,她原本见识不凡,心思敏捷,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处境。有人想要她死,特布下了这必死一局。谁?是段子扬,还是萧帧?后面那名字从心头滚过,那心口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痛,眼前随即一阵模糊。
“大人!”她又听到有人叫,转脸看,辨认好几眼,才认出面前人是二营营长刘四平,即使满脸的血也掩不住他眼中的疑惑和恐慌,说话也没了往日爽利,“大人,大人,这不对劲,不是说大鹏他们在外面接应吗?我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看见?进来的全是段家人,段家的人见人就砍,根本不听咱们分辨,大人,兄弟们扛不住了……”待看见方墨情况时,他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眼中满满是不敢相信的震惊,“大人,您,您怎么了……”
“是萧家的人干的,二少爷要杀了大人!二少爷要杀我们!”汪贤生手指萧六那边,带着哭腔喊叫。
这死局专为她而来前冲,夹在段家军和燕京北大营的人马之间,前后都是死。这局布得妙,她费尽心思打开这燕京城门,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想踩着她的尸骨往上去?!
她将牙齿咬得死紧,胸口戾气翻滚,一剑杵在地上,挣扎站起身,咬牙切齿对刘四平说道:“往回路,抢船,走!”rs





妆罢山河 第一百四十一章
楚熙宫,乾清殿内.
裴元贞将里面人陆续打发了,偌大宫殿只剩下他一人,高台烛火下无数黑影幽幽,冷寂且沉重.外面又传来一声巨响,殿宇上尘土纷纷下落,八根朱红柱子也摇晃起来.他抬眼看一阵,那上头恢弘依旧,一时半会倒也塌不了.
裴元贞缓步上了石阶,径直于皇椅上坐下.这殿再无他人,很安静,外面嘈杂声响清楚传到耳里.他知道萧帧的大军已经进城了,先是西城城门被段子扬打开,北大营军力被牵制,然后萧帧从北门入城.这会两路人马都往这边集结过来,过不了多久,这楚熙宫的大门就会被轰开了.
慌张和绝望早过去了,他这会倒有些解脱的轻松,细细想,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倒没什么好惧了.裴元贞双目合上,外面声响如潮,内侍和宫女脚步纷杂匆忙,他们多是想这会趁乱逃出宫去,剩下的不过是想趁火打劫吧.
他的大儿子裴胥青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小的那个,就在前一刻被那疯婆娘给闷死了.两个女儿,一个早不愿理他了,一个年纪轻轻就夭折了.
他谋划这么多年,到如今成了空.从前他一人时,他总在下一步该如何走,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这么竟是到了头.他一时辨不出心头是个什么滋味了.
夙夜沉重,他坐在最上面居高临下俯视下面,空荡荡无人,高台烛火下幽影重重,只是静.这便是他想要的一切了,怎么瞧着与往日站在下方时看的完全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裴元贞看着看着,怀疑自己花了眼,大殿角落一重阴影跳了出来,往前里过来.他眯了眼睛细瞧,手摸到自己腰间软剑上.出声道:”谁?”
那人从阴影里走到烛火下,应声道:”爹.”
裴元贞一惊,下方人青衫磊落卓越,依稀就是裴胥青的样子.裴元贞急急下了阶,看清楚了颜面,可不就是他儿子裴胥青?一时间满满欢喜,先前寂渺空落一扫而空,拍着裴胥青肩膀.高兴道:”青儿,果真是你.”上下细细打量裴胥青一番,见其清瘦不少,料是路途波折重重,又欢喜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裴胥青不言语,只任裴元贞打量.裴元贞心中感慨万分,一时只觉得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心中重又激扬起来,拉了裴胥青问道:”青儿.你既是没事,怎地不递个音讯回来?也好让爹派些人手接应你?”
裴胥青避开裴元贞炙热目光.淡淡说:”那处不方便传消息.”裴元贞一想,倒也是,南北形势严峻,漠北是萧帧地盘,一个不小心就会打草惊蛇了,这样安然活着回来实在是万幸了.裴元贞这才发现丁仲立在一边,又料这事丁仲出力不少.便面带微笑冲丁仲赞许点了点头.
外面突然传来咚一声巨响,殿宇晃荡不已.裴元贞裴胥青父子转头看一眼,裴元贞从欢喜中惊醒过来.挽了裴胥青道:”青儿,这宫里不能留了,你赶紧离开燕京.”又大声招呼:”来人!”
大殿门口守着的内侍应声进来.裴元贞吩咐道:”去看看贵妃娘娘那边准备的如何了?为何还没有过来?”内侍应了一声,立时转身出去.
裴元贞挽了裴胥青要走,裴胥青站着不动,反问道:”爹,你呢?你不走吗?”
裴元贞只得站住了,拍了拍裴胥青肩膀,道:”青儿,你放心,爹都打算好了,你跟你姐姐先行一步,爹稍后就会跟上.”压低了声音又道:”这宫里有一处密道,黄内侍知道地方,让他领了你们出去,到了宫外,你们也不要停留,赶紧离开燕京.”
裴胥青不动,静静看着裴元贞.裴元贞心急如焚,急忙道:”青儿,这事容不得再拖了.不用担心爹,只要你们能安然出去,爹就安心了.那萧?闶堑昧搜嗑?也只是暂时的,只要赵家那小儿在咱们手上,咱们裴家总会再起的一日.”
裴胥青静静看裴元贞一阵,突地一笑,说道:”挟周天子以令诸侯,令萧帧成为众矢之的,待天下大定后,再取而代之.爹,你是这么打算的吗?”裴元贞没有看到裴胥青脸上的嘲讽,见裴胥青转眼就能想明白他心里所想,心中甚是贴慰,微笑说:”青儿,这一切都交与你去完成了,爹老了,走不了多远,就留下吧.”
裴胥青仍是站着不走,低声说道:”爹,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裴元贞一愣,这才察觉儿子神色异常来,他以为裴胥青要说一路回来所经历的困苦,于是安慰说道:”青儿,我知道你能活着回来,定是吃了不少苦的.只如今拖延不得,快婿城才是最要紧.所谓苦尽甘来,只要你能出了这城去,日后总会尝到甘甜的.”
裴胥青又笑了笑,看着裴元贞说道:”日后的甘甜?怎样的甘甜?做皇帝吗?”裴元贞这才看出裴胥青笑里嘲讽,皱着眉头说:”青儿,你今儿是怎么了?”裴胥青不答,反问道:”爹,听说你以前也去过漠北?你觉得那里的人如何?”
这当会裴元贞哪有心思说这个?沉着脸道:”青儿,你到底想说什么?”裴胥青抬头看裴元贞,说:”我不知道爹以前看到的漠北是什么样的,我看到的漠北民不聊生,饥荒遍野,在西北一带被称为第三等人,可与猪马同等易换.”他冲裴元贞淡淡一笑,”爹,你知道吗?儿子也有幸与这些畜生同笼过,于大街之上招摇过市,后被人以一匹瘦马换走.”
裴元贞震惊看着裴胥青,脸上痛色深重,良久,拍了拍裴胥青肩膀,沉重道:”爹知道你吃苦了,你放心,日后总会讨回来的.”裴胥青却好似没听见,又说:”儿子只不过在那里呆了数月,所受这些又算的了什么?比之生活在那里的人不知幸运多少.那里人们谈起从前,总是满心向往,儿子想,从前的漠北与眼下定是两重天地,否则,怎会这么令人向往?”
裴元贞见裴胥青分明钻了牛角尖里,只得忍了心中着急,语重深长说:”有所得必有所失,一时得失实在算不了什么,日后天下大定,这一切都会过去.区区漠北与这天下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裴胥青摇头你错了.有时候的失去就是全部,再怎么弥补也是回不来了.从爹决心与北狄联手开始,咱们裴家就已经没有脸站在那里了.爹,这里不属于我们,您放手吧.”
裴元贞一愣,静静细看裴胥青一阵,突而满脸疲惫,叹了一口气,颓废道:”好吧,青儿,你既是不喜这里,那咱们父子就一起走吧.”说罢拥了裴胥青肩膀转身,而后趁其不备猛地一掌拍在他后颈.
裴胥青自然没有想到自己父亲会在这时突然出手,一声不吭就往后倒去.站在裴胥青身后不远处的丁仲大吃一惊,立时奔过来,正要出手抢人.裴元贞双目一瞪,喝道:”丁仲,你反了不成?”
丁仲与裴元贞对看几眼,而后垂下手,低头恭敬说:”属下不敢.”裴元贞冷哼一声,说道:”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既是知道大少爷在漠北,为何不传消息回来?好在大少爷安然无恙,否则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丁仲低头不语站着.他是裴家的奴才,虽是在裴胥青身边时间最长,与其亦父亦仆,感情非同一般.但是裴元贞到底是裴家家主,他的命令丁仲也不敢贸然违抗.
这时大殿门口慌慌张张闯进来一人,嘴里还连番叫嚷:”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盛兰宫走水了!”
裴元贞一听,脸色大变,将裴胥青交到丁仲手中,几步过去,提了那内侍衣领,喝道:”你说什么?”
那内侍哆哆嗦嗦说道:”大人,大人,盛兰宫走水了……”
”太后娘娘可在宫里?”裴元贞问道.
”奴,奴才不知……”
裴元贞一把摔了那内侍,让丁仲架了不省人事裴胥青一道赶往盛兰宫.到了盛兰宫时,那火已是烧了半边天,整座盛兰宫成了一片火海.眼下兵荒马乱,漠北的萧帧即将轰开楚熙宫大门了.宫里早已人心惶惶,又见了这么骇人的大火,更是慌成了一团,虽是也有端水救火的,却多是装腔作势,哪里顶得了事?
漫天火光映照着裴元贞的脸,那儒雅面上淡然色早不见了,满满是颓废和不相信.他逮了人问了一圈,没有一个知道太后裴胥兰下落的.不仅如此,六岁的惠宗皇帝也不知下落了.只知是太后裴胥兰遣了身边宫女含翠过来接着的,自此后,再无人知其下落.
裴元贞脸上颜色变化不定,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前庭侍卫将领满身是血,提了大刀直闯内宫进来,跪伏在地,道:”大人,萧氏反贼已是到了楚熙宫门口.”
裴元贞转头看看身后的殿宇重重,黎明的曙光已经来了,那些朱红的宫墙,连绵的金色的殿顶都在曙光下泛着万道光芒,喊杀声穿过重重殿宇接踵而来.这属于他的一切即将要易主了.而面前大火依然炙热,进去救火寻人的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裴元贞脸上灰败之色越浓,终是缓缓闭上眼睛……无弹窗小说网rs




妆罢山河 第一百四十二章
萧帧进宫的时候,天已是大亮了,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之色,艳阳普照,整座楚熙宫看起来金碧辉煌,当然,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只要能忽略地上墙上伤未来得及清洗的血迹,这座数百年的殿宇确实与往日区别不大。
他是骑马进来的,沿着连绵宫墙站着的是身姿挺拔的萧家军,每隔数步便可见灰黑的狼旗飘展,连绵而不知尽头。天依旧凄寒,北风呼呼,满耳里尽是旌旗舞动的声响,一如在漠北点将出兵那日。
他在乾清殿门口站住了,那处殿门大开着阳光甚是通亮,一眼就可以望见里头泛着金色光泽的位置。萧帧下了马,身边荣天琪连忙接过了缰绳。最先进宫的刘海平匆匆过来,拱手道:“大人,裴元贞已经找到了。”
他说罢,便挥手让手下人抬了一担架过来,那担架上面覆盖着灰黑布帛,一双青白大手落了下来。
荣天琪看了一眼萧帧面色,上前揭了布巾。当下略一愣。裴元贞这名号,他听得多了,心中早将其定成了面相凶恶之辈,而布帛下这人约莫四十岁上下,面目白净,风姿儒雅,除却颈脖上那刀口子,倒看不出一丁点的凶恶之相,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荣天琪见萧帧面色无甚惊奇之色,便知这人没有弄错,正是大周皇朝权倾一时两朝阁老裴元贞了。
人是在乾清殿找到了,找到时候已经是个死人了,昂头坐在居中上位里,脖子上开了老大一个口子,血从座椅上盘延下来,形成了一个不小血洼。刘海平带人撞开殿门时,大殿里空落落再无其他人。初时隔得有些远,看不清真相。刘海平等人担心有诈,手均按在了刀剑上。小心翼翼上前了,这才看清楚。他押着的一个内侍当场就尿了裤子,哆哆嗦嗦指认出裴元贞来。带血的长剑就在裴元贞手边,而门是从里面闩上的,看样子是自行了断的。
刘海平将找到裴元贞经过细细说了一遍,萧帧点了点头,道:“抬下去看好了。”
裴元贞又被抬了出去。刘海平见萧帧对裴元贞一事这般处置,心中便有几分拿不准。正迟疑,听得萧帧回头问道:“昨夜盛兰宫为何起火?可查清楚了?”
刘海平立时跟上,昨夜盛兰宫大火起得奇怪,他审了这宫里不少宫女内侍,却没一个能说点有用消息。既不知是何时起的火,也不知起火的原因,只知道待发现时,已是晚了,火大得周围都近不了人。再待到刘海平等人率军进了宫来,整座盛兰宫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刘海平低头说道:“属下等在那里倒是找到了几俱烧焦了尸身。找人辨认了一番,其中一个正与盛兰宫的那位有几分相像……”
萧帧站在阶梯上。目光往后面连绵殿宇看去,半响,淡淡说:“仔细收敛,找处安静地好生安葬了。”
“是。”刘海平应了一声。
“小皇帝呢?”萧帧问道,“还没有找到吗?”刘海平低头道:“还没有找到。”他进宫后,将一众宫女内侍关押,轮序审了一遍。竟是无一人知道六岁的惠宗皇帝下落。萧帧本是往乾清殿里去的,这会停下脚步,看着刘海平说道:“这人是不会飞天遁地的。宫禁看严些,仔细搜。”
刘海平得了令,应一声,正欲着手去办。萧帧突然喊住他,又道:“多问问盛兰宫的那些人。”
刘海平略一愣。他审了一圈,才知道惠宗皇帝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带走的。而萧帧只不过听他说了几句话,就知道这事要着落在盛兰宫一众人身上,他心中吃惊,面上却不敢多露,恭敬告退转身离开。出了乾清宫没多远,刘海平远远看见一队人马过来。
共事多日,他自然识得蓝底黄字的段家军旗,看这阵势就知道是段王爷过来,于是退让到了一边,又想知道第二军情况,便舍不得走了,张头探脑的等着方墨吴大鹏等人出现,心中有几分乐呵――原是以为有方墨领军,这打下楚熙宫的头等大功是轮不到他们第一军了,却不想他走了狗屎运了。不仅是头一个进楚熙宫的,还找到裴元贞这老东西,而萧家军第二军竟是到这会才来。
刘海平眼力甚佳,一眼就看见拥簇在中间的段子扬了,他再往旁边一眼,可并骑的却不是第二军统帅方墨,不仅看不到方墨,前排几人竟是无一个是萧家的人,他又往后里看去,一眼就看见人群中间抬了一担架,那上头起伏隐约是个人形,只严严实实覆盖着一块灰黑色布帛。
乍一眼看去,竟是与先前抬出来的裴元贞一般无二了。
刘海平不知自己心中为何有这种想法,自己都吓了自己一跳。段家人这会带了一个死人进宫,这可不是件好事。刘海平心中惊愕,待到段子扬等人近了,便上前打招呼。段子扬却像是没有听见似得,直接打马过去。还是旁边一个以前认识的副将匆匆对他扯了扯脸,算是给了他一个招呼。刘海平看着这张比苦还要难看的笑脸,想起段子扬一反常态的沉闷面色,他心中不安越盛,转身又跟了过去。
刘海平才进乾清宫,就听见哗啦一阵响――萧帧正从乾清殿里出来,许是走得急了些,竟是在下台阶那处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幸得身边侍卫搀住了,才稳住身子站了起来,一把推开身边侍卫,走到段子扬身后那担架边。
刘海平压下自己略有些急促的呼吸,一眨不眨盯着那边。而萧帧急匆匆过来后却只是站在那担架旁边,并没有伸手揭开上面布帛。
刘海平惊涛骇浪顿起,心中一万个不相信,既希望萧帧揭开那布帛,让他看个究竟,又不希望如此,正惊愕,突而听到了一声呜咽。他转了目光。方才扶住了萧帧的那小侍卫正捂着嘴,浑身发抖,那呜咽便是他发出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刘海平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这座百年宫殿真他妈的让人难受,又冷又闷,他心想。他听到萧帧说话了。
“其他人呢?”萧帧说,“萧六呢?让她来回话。”
段子扬摇了摇头,说道:“尚未寻到。我们到时,林湾那边已经没有活口了。”
“陆虎!陆虎!”萧帧突然叫道。
陆虎应声出来,萧帧盯着他。说道:“去将萧六找回来!掘地三尺了去找!若是找不回,你也不用回来了。”
陆虎略一愣,大声应了一声,转身带了人马离开。萧帧话说完,竟是不再多留一刻,眼梢都不曾扫过地上,一扬长裘,大步进了殿里去。殿外满地人静默站着,有的茫茫然不知所措,有的盯着地上严实蒙着死人。有人望着乾清殿大门发呆。
刘海平也断不出自己心里想法,于是只呆站着。良久。段子扬叹了一口气,吩咐荣天琪道:“抬到后殿去吧。”荣天琪抹了一把眼泪,招呼人上来抬了担架往后面去。
殿外人陆续散去了,刘海平磨磨蹭蹭也离开了。依了萧帧命令,加派了人手严守各处宫门,严禁出入,将关押的一众宫女内侍挨个细细审了一边。将整个楚熙宫差不多翻了过来,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他在临福宫找到六岁的惠宗皇帝和他的傻子哥哥福王。
刘海平带了这两人到乾清宫中复命。天已然全黑了。荣天琪带了一众人守在宫门口,见他过来,便微笑拦阻道:“刘将军,王爷正在处理要务,暂不见任何人。将军请明日再来吧。”
刘海平看了看身边挤成了一团的两个小儿,又看了看乾清宫紧闭的门扉――那窗与门均黑漆漆的,一丝亮都没有,里面连灯都未曾点,又有什么要务需抹黑处理。他想不明白。
但这些也不需要他来想明白。刘海平于是和声笑着道:“既如此,那我们就明日再来,还烦恼荣小官回禀一声。”
荣天琪微笑道:“那是自然,将军好走。”眼看刘海平走远了,荣天琪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不见了,回望一眼黑漆漆殿门,脸上悲戚重新上满。
刘海平将两个小儿又带了回去,他如今暂掌着楚熙宫的宫禁,随意出入不得,就住在掖庭十二所里,回去后,将惠宗皇帝安置妥当后,便唤了出去打探了一天的消息的小厮小山进来。小山跑了一整日的路,也才归来不久,到了刘海平跟前,不等刘海平发问,便道:“大人,第二军完了!”
饶是刘海平心里早有准备,听了这话仍是面色惊变,问道:“到底出了何事?快细说来。”
小山说:“小的今日在段家那边晃了一天,听说方将军的人马一上了岸,就中了埋伏!”
刘海平震惊看着小山,喃喃说:“怎么会?怎么会?”
小山苦笑说:“怎么不会?那林湾渡口原本就里北大营不远,快马半柱香就可以来回了。方将军那些人一上了岸,不就是羊入虎口了吗?唉,可真惨,等到段家的人赶到的时候,竟是找不到一个活口了。”
刘海平又急切问道:“那吴将军呢?”小山说道:“听说吴将军原本是打算与段王爷一道攻打西城的,临行前得了消息,那何成竟是想浑水摸鱼,带了二万人马摸到了金怀。吴将军只得前去拦阻,到现下和没有回,听说那边也打得厉害呢。估计吴将军还不知道方将军这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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