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郁雨竹
“这不是怕,而是避免没必要的纷争,南阳国毕竟属于豫州,她是豫州刺史,她下达的政令我们便是不服,也不能无动于衷。”
“哼,她的刺史之位朝廷可没有承认。”
“若是争论这个,那今日也不必议事了,我们不论名义,只论实情,她现在是不是豫州刺史,能不能做豫州之主?”那人道:“郡守,不论是她背后的赵氏,还是她自己手中的兵马,或是声望,豫州之内都无人能与她相争,我们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她就是豫州刺史!”
背对着屏风坐着的裴河点头,承认道:“她是豫州刺史。”
对方见他承认,面色好转,声音也更温和了些,“既是豫州之主,那一些表面功夫我们就不得不做,她下的政令,我们得做,只是做成什么样先不论,把人应付走再说。”
裴河:“只怕她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豫州有十郡国,内外各五郡,如今内五郡算听她号令,我们南阳国便属其一,她总不能跟之前一样每个县都巡视过,最多是走郡治,路过的地方看一看民情。”
“西鄂县的机会已经失去,舍去一个高成便是,反正他也不是郡守您的人,”他道:“我们接下来只要做好鲁阳县的功夫就好。”
“怎么做?”
“从明日起不再收取过路客商的商税,把城外徘徊不去的流民驱赶远一些,最好是往另一边驱赶,若是可以,再让人假扮一些客商,沿途等候,等她一到,我们如此……”
在榻角找了个位置坐下的赵含章就撑着下巴听完了他们糊弄赵刺史的一二三方法。
说真的,她一点儿也不惊讶,这种糊弄人的方法都是她那个时代玩剩下的东西。
哦,不对,她在后世,这些才是前辈。
看来,糊弄人的方法古今都有相似啊,前辈们也很厉害。
她是见多识广,但秋武他们不是啊。
四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不断的去看另一当事人,见赵含章面色如常,一点儿异色也不见,不由在心中钦佩,女郎不愧是女郎,这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比他们厉害太多了。
看来他们还需要学习。
三人商量了许久,最后定下糊弄赵含章的计划,商量完细节,时辰也不早了,裴河就起身亲自将两个幕僚送出门。
将人送到书房门口,裴河非常有礼的目送人离开。
等人走远,他这才扭头对一直守在门外的长随道:“去打热水来,今晚在书房歇下了。”
“是。”
裴河随手将门关上,有些疲惫的往屏风后的休息室走去。
才穿过屏风,他的身子便一僵,他心脏巨跳,瞳孔忍不住强烈的一缩,手脚瞬时冰冷。
坐在榻上的赵含章冲他微微一笑,抬手道:“裴郡守,请坐下叙话。”
裴河见一个孔武有力的护卫冲他走来,他便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戒备又试探的问道:“赵使君?”
赵含章颔首笑道:“正是含章,我们还真是有缘,冥冥中,我似乎听到了裴郡守在想念我,所以便来了。”
裴河:……
他脸色煞白,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她都听到了多少?
不,不对,什么听到他在想念她才来的,她分明是有意潜入他的家中,她想干什么,难道是要暗杀我?
不,这种腌臜事便是要做,也不会她亲自来,也太有失身份了。
这么一想,裴河脸色这才微微好转。
秋武则是直接越过他,出去搬了一张矮凳回来,放在木榻的对面,他礼貌的退后一步,和裴河道:“请坐。”
裴河:……这是他家好不好?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裴河慢慢走到赵含章对面,缓缓坐下,“赵使君深夜到访,下官未曾收到消息,有失远迎了。”
赵含章微笑着点头,“不打紧,我不是计较这些虚礼的人。”
但他是!
裴河在心里尖叫,上门来不说提前递给拜帖,好歹让他知道吧?
赵含章笑吟吟的看着裴河道:“裴郡守的两个幕僚不错,想的方法我听了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她果然都听到了,裴河面无表情起来,他也实在做不出表情,只问道:“使君听了多少?”
“都听了,”赵含章贴心的道:“从你们说我不好相与时开始。”
哦,那的确是全都听了,那会儿他们也才开始呢。
裴河更加面无表情。
赵含章笑容微淡,道:“两位幕僚虽然有才,这才华却没用在正途上,有才而无德,是为大害,该杀之。”
裴河心下一寒。
还未来得及说话,他正对着的窗口打开,递进来两个盒子。
秋武转身接过,将盒子奉上。
赵含章示意他放到地上,她用脚一挑,里面是黑布袋,装着圆溜溜的东西,一股血腥味冲来,裴河脸色瞬间苍白。
赵含章面不改色的问道:“裴郡守要再见一见他们吗?毕竟主侍一场。”
裴河转身就呕起来,他双手有些发抖,眼眶发红的抬起头看向赵含章,“使君待如何?”
赵含章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消失,整个人如出鞘的宝剑一样锋利的看向他,沉声道:“裴河,你可知作为一郡太守的责任是什么?”
裴河没说话。
赵含章道:“守一郡国之地,利一郡国之民,有余力便回馈州府,回馈天下!”
魏晋干饭人 第440章 挂印辞官
“我下令各郡国减免商税,是为鼓励各地商人进豫州,以携物资救治因为兵祸而流离失所的百姓;下令你们赈济,是为安抚百姓,以期来年生机。”赵含章目光沉沉,“而你,作为一国郡守,既不听政令,也无利民举措,和那高成一样,手握权柄却没有作为。”
“能为而不为,是为大恶,你这两个幕僚不能劝你做到为官者的责任,一味的想着搪塞上官,也该杀!”赵含章直接道:“你们都该杀!”
裴河:“所以使君是来取我性命的?”
赵含章叹气道:“不,我来前是想见一见你,与你共商豫州大事,可来了之后方知,你不足与谋。”
“但要我杀你,我还在迟疑。”赵含章盯着他道:“杀你容易,但杀了你以后却要怎么处理你的家人,处理裴氏,处理许许多多和你一样怠政不作为的官员呢?”
赵含章仰天长叹道:“难道我赵含章要做一个遗臭万年的暴官吗?”
裴河脸色几经变化,他不是傻子,听明白了赵含章的意思。
她不想做杀下官的暴官,他也不想被杀,但他只要在这个位置上,她就一定会杀了他!
裴河起身,拱手道:“使君,下官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难免精力不济,已经不能再胜任南阳国郡守之职,特和使君请辞。”
赵含章颔首道:“好,我会和陛下上书,另派人来接手南阳国。”
她起身,一把抓住他行礼的手,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道:“裴郡守在南阳国多年,这儿能算你的第二故乡,还请郡守走前能多想一想南阳的百姓,留一分饮水之情,将来南阳的百姓必念裴氏的好。”
她道:“普通百姓最是重情,一啄一饮都记在心中,他们是最不会让上位者后悔的投资。”
裴河虽然不认同这话,但此时他和家人的性命都在赵含章手上,自然不会此时反驳,因此点头应下,表示他会在临走前尽忠职守的。
赵含章这才放开他,笑了笑道:“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搅裴郡守了。”
秋武推开窗,赵含章不顾鞋底才踩到的血液,一脚踩到榻上便跃了出去,护卫们一一跟上,屋里瞬间只剩下裴河和两个盒子,还有榻上那显然的血色脚印。
裴河这才抖着身子伸手扶住木榻,慢慢坐在了脚踏上,哑着声音叫道:“来,来人……”
老早就端了热水过来,却因为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以为是幕僚又找回来的长随听到连忙推开门去,问道:“老爷可是要洗漱了?陈先生他们……”
一转过屏风,见内室只有老爷,而窗口大开,冷风灌进来,并没有看见和老爷说话的人。
他有些疑惑,却不好问,便上前束手听吩咐。
裴河此时只恨长随太过老实,一点儿机灵劲儿也没有。
他抬了抬胳膊,对方这才上前扶住他,见他双臂发抖,浑身发冷,不由大惊,“老爷,您这是要受寒啊,可不得了。”
将人扶起来才看到地上打开的盒子,他也闻到了血腥味儿,但他没往那处想,他忙上前要收拾,裴河只来得及阻止一声,“别……”
声音尖锐,长随吓了一跳,手一抖,盒子落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从黑布里滚出来,眼睛圆睁的盯着他们看。
长随惊叫一声,双眼一翻,冬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裴河:……
他抖了抖嘴唇,闭了闭眼,又扶着木榻缓缓的坐下了,他冲外面扬声道:“来人,来人——”
声音传出去老远,但很久都无人回话。
太冷了,又已是深夜,就是下人也不可能一直冒冷站在外面,大家都躲在屋里,隔着门窗和厚厚的布毡,竟然很久才有人惊觉主子在叫人。
连忙循声奔出来听吩咐,不一会儿,整个郡守府都热闹起来,先是书房点了院子里的灯,然后是主院,再然后是客院里传来尖叫声,整个郡守府都喧闹起来。
两位幕僚的尸体在他们的房间里被发现,就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显然歹人尾随在后,他们一进屋就被害了。
裴夫人也吓得不轻,这会儿手软脚软,捂着胸口喘了好几口气才问,“老爷,何人如此心狠,还这样的凶恶,竟然,竟然还把人头送到您这儿来?”
裴河沉默。
裴夫人恨得牙痒痒,“孟则呢,快把人叫来,让他来查,务必要将此恶人拿下。”
他倒是知道是谁,但他敢拿下,能拿下吗?
裴河终于缓过一口气,他和裴夫人道:“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就离开鲁阳。”
裴夫人微愣,问道:“去哪儿?”
“回乡,”他道:“这个官儿我不做了。”
裴夫人瞪大眼睛,这个太突然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儿懵,“为何?”
裴河瞥了她一眼道:“为了活着,我们要活着就得离开。”
裴夫人又怒又惊,“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这么威胁您!”
又恨他不成钢,“他威胁您,您就遵从吗?您好歹也是一国郡守,如此无胆,传出去不怕世人笑话吗?”
裴河:“……刀剑已经架在脖子上了,我若不答应,不仅我,你,还有孩子们全都要死!”
“我裴家的家丁护卫难道是摆设吗?南阳国的兵丁难道都是孬种吗?”
裴河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听出了妻子的讽刺,他深深地叹息一声道:“人悄无声息就到了我的书房,不仅听了一场我和幕僚的谋划,还不惊动人割了两个脑袋送我,你说家丁护卫能有什么用呢?”
“就算家丁护卫能发现,难道她手中的西平铁骑会怕我府上的这点儿人吗?不过是徒增几条人命罢了,”裴河道:“至于南阳国的兵丁,更不要提,她现在南阳国军中的威望说不定还在我之上呢,而且刺史和郡守,谁都知道要听刺史的。”
裴夫人一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问,“你说谁?”
裴河用力扯回袖子,闷闷地道:“还有谁,不就是你前段时间大夸特夸,非常羡慕的赵含章吗?”
魏晋干饭人 第441章 剑高悬
裴夫人愣了一下后大怒,“她凭甚如此待你?就算她是刺史,那你也是一国郡守,便是不想你掌着南阳国,那也该……”
裴夫人说到这里一顿,一脸怀疑的看向裴河,“你,你做了什么,她缘何用这样的方式逼你离开?”
裴河顿了许久后道:“你就别问了,赶紧收拾东西吧,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我会挂印离去,将南阳国留给她。”
裴河顿了顿后道:“库房里的东西,选要紧难得的带上,铜钱就留下吧。”
裴夫人这下确定了,必定是他做了什么,赵含章才容不下他。
很有可能是杀头的罪,赵含章还网开一面饶了他性命,不然他能走得这么干脆,还留下东西?
裴夫人越想越气,就忍不住扑上去押着裴河揍了好几下。
裴河抬起宽大的袖子遮住脑袋,抱着头由着她在肩膀和背上捶打,等她动作缓了下来才催促道:“快去吧,快去吧,天亮我们就走。”
现在赵含章还不知道躲在哪儿盯着他们呢,也不知道她带了多少人来,她手中的那支骑兵可是能跟匈奴对战的,他不觉得自己手中的这点人能与她对抗。
裴夫人抹着眼泪去收拾东西。
赵含章站在屋顶上眺望着郡守府方向,确定他们足够热闹后才一跃而下,“看得出来裴河在南阳国的生活挺安逸的,连下人都过得很舒服。”
除了外围还有些护卫巡逻外,里面直接可以随处走动,这也是两个护卫能那么轻易杀死两个幕僚的原因。
听荷:“女郎,他真的会走吗?”
赵含章道:“他会的。”
胆子吓破了,她不信他有胆留下,他要是有,那她倒可以把人用起来,换一个地方使唤,也算人尽其用了。
一行人静静地留在这废弃的宅子里,点了几堆火过夜。
天一亮,不等他们往郡守府去打听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赵含章又作昨日的打扮,掩着面巾出去看热闹。
就见郡守府的官员正小跑着在后面追裴家的车架,用力的挽留,“郡君,郡君,是哪里做得不好您倒是说啊,怎能说辞官就辞官?”
这也太突然了吧,昨天还在开会说封印过年的事,商量了一下今年过节给各级官员发的礼品,结果一个晚上过去就要挂印辞官?
这是名士新玩法吗?
那他们要怎么挽留才能让郡守满意?
大家还在怀疑裴河在做戏,玩名士游戏,结果就这么追着追着……追出了城。
裴河用力拒绝了他们,并道:“我已经上书刺史,不日刺史就会派人来接手南阳,府库的账簿你们收好,等刺史到了要看的。”
说罢推开他们,坚持上马车离开。
裴家一个晚上的时间收出三车行李,再加上老婆孩子,一共七车,在家丁护卫的保护下浩浩荡荡而去。
一直挽留的郡守府官员们傻眼了,这……还真走啊?
不是做戏吗?
不,真走啊!
官员们瞪圆了眼睛,拔腿就追,“郡君等一等,等一等啊,您到底为何辞官啊,政务未曾交接啊~~”
府库的钥匙在哪儿,账簿未曾对过,还有,官印放哪儿了,你倒是说明白啊~~
赵含章一行人跟着凑热闹,也顺势出了城。
因为这一场热闹,没人在意他们这分散的一百骑出城。
赵含章轻笑一声,上马后道:“走,我们回西鄂县。”
一行人丢下风中凌乱的南阳国郡守府官员,快速的回到西鄂县,接上大部队后道:“我们去鲁阳!”
西鄂县里高成已经面无人色,他这两天基本没合眼。
听说赵含章病了,不见人,但他脖子上悬挂着的剑一直对得很准,明明他已经这么努力了,但傅庭涵每每低头一看,总能给他找出毛病来。
短短的四天时间,高成几乎散尽家产,总算把城外的难民给安排了下来。
本来缺人的西鄂县一下增加了近四千的人口,每个人都分到了田地。
田地什么的,他已经顾不得心疼了,反正野外很多丢荒的土地,全是无主的,本来是应承给了一些人。
但他们无人耕种,也要买奴仆或者劫人回来耕种,现在利剑高悬,分给百姓也行,本就是无本的事儿;
但赵含章身边的那位傅大公子说,既然给人分了地,那就要把人留住,不然分地有何用呢?
所以他只能让难民们建房子,他们人手不够,他还得招人帮他们。
傅大公子教人建了砖坊,但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建砖房子,他觉得用泥土混着草木糊出茅草房来也是能住的。
建房子不仅需要木材,石材,各种材,还需要粮食!
县衙库房里的东西都被他用了,粮仓里的粮食也没多少了,傅庭涵盯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冷漠,每次他翻看县衙里的账簿时他都有种剑尖又往下了一些的感觉。
所以高成只能咬牙拿出自己的家产,然后……越拿越多。
现在,高成已经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了。
跟着赵含章他们来的难民都被分到几个地方安置,傅庭涵在好几个地方都教了人做泥砖,但大家此时对砖房并不热衷,他们更喜欢茅草屋。
所以房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建成,只是四天时间乡野间已经落成了一间间茅草屋。
当然,更多的是难民们填满了本来就空荡的村庄,直接占了前人遗留下来的空房子,略一收拾便可入住。
高成按照人头给他们发了可以过冬的赈济粮,省着一点儿吃可以熬到开春。
开春以后,县衙也承诺会给他们发种子,让他们耕作。
有了粮食,又有房子居住,他们就不想再在外面流浪了,就连之前一直坚定咬定自己是孤儿的孩子也跑回了大人身边,不再闹着要跟随赵家军。
剩下的就是自觉留下也不能活的老弱妇孺了,赵含章也不嫌弃,一回来领着他们就往鲁阳去。
高成见号称养病的赵含章从城外回来,他已经做不出表情,待知道她要走了,心里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多感受一会儿就听她说,“接下来留意南阳郡守府给出的政令,我会在那里面见各县县令的。”
高成低头乖乖的应下,虽然依然有剑悬着,好歹离开他脖子根了。
魏晋干饭人 第442章 吃席呀
高成满心欢喜的送走赵含章,回到县衙后长出一口气,招手叫来下属,“今日太累了,我先回后院休息,有事再派人去找我。”
“是。”
高成抬脚就要往后院去,结果才走到一半,有差吏急忙跑进来道:“县君,鲁阳来了公文。”
高成皱了皱眉,“都快过年封印了,还有什么公文?”
差吏哪里知道,他是驿站的差吏,只负责送公文。
他躬身将公文送上。
高成拆开一看,心脏立即漏跳,他眼前有点儿发晕。
下属们见状,不由对视一眼,连忙赶上来问道:“县君怎么了?”
高成伸手扶住离他最近的主簿,脸上才起来的一点儿血色又消失了,甚至比之前还要苍白,“裴郡守挂印辞官了……”
下属们也愣住,一脸懵的问,“啊,为何?”
高成突然愤怒起来,“你们问我?我怎么知道,我这几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下属们沉默。
高成喃喃自语,“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本以为她去鲁阳,有裴郡守在,我这边她应该就留意不到了……”
毕竟南阳国这么大呢,底下这么多县,西鄂县只是其中一个,他可以保证,西鄂县的情况绝对不是最坏的,到时候……
可……郡守他为何突然挂印辞官了?
高成想到了什么,浑身僵住,他一把抓紧主簿的手,眼睛瞪得圆圆的,“昨天,昨天她是从城外回来的!”
“对啊,好多人都看见了,她带了百来骑兵从城外回来的。”
“不是说病了吗,那这几天她悄悄去了何处?怎么这么巧,她前脚说要去鲁阳,裴郡守后脚辞官的消息就传来,就正好给她腾了位置……”高成抖着嘴唇道:“她还说要在那里见我……”
县吏们没说话。
高成自己难受了一下,慢慢又适应了那柄重新回到脖子根的悬剑,他收回了紧抓主簿胳膊的手,脸上恢复了澹定,“走吧,我们再商量一下预防冻灾的事。”
有个不长眼的小吏问,“县君不回去休息了吗?”
“不了,”高成有气无力的道:“我又不累了,一点儿也不累了。”
高成内心泪流成海,此一刻,他也很想挂印而去,只是不知道赵含章能不能容许他活着辞官呢?
念头闪过,高成低下头去,一滴眼泪真切的从眼中滑落,太苦了,他真的太苦了,已经连续六天,他每日睡眠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有好几天甚至只有两个时辰不到。
这是他为官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辛苦,要是当官这么辛苦,他为何要当官呢?
高成他是真心想辞官的,只要能活着辞官,他是真愿意让位的,可……
赵含章能让他活着辞官吗?
他毕竟不是裴河这样有名气的大臣,没敢去试探,所以只能继续任劳任怨的工作,至少,得在下次见到她时,不至于让她过于生气吧。
高成下令:“今年灾情严重,衙门不封印了,让大家多往乡下走一走,统计灾情,赈济灾民。”
众县吏也没敢表示反对,默默地低头应下了。
赵含章的那柄剑不仅悬在高成的脖子上,也悬在他们的脖子上。
而此刻,鲁阳城里,郡守府正一片混乱呢。
年关将近,衙门都快要封印过年了,裴河说走就走,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交接呢。
郡丞只能一边清点库房,核对账目,一边给各县下令,通知他们这个消息,命令他们都管好自己的县,最近没事儿别给郡守府找事,不然他不好过,他们也休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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