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郁雨竹
众人一听,立即心口一紧,顿时也嫌弃起队伍中的女子,纷纷道:“官爷,我们队伍里女子也太多了,七个呢,她们力气小,岂不是拖我们后腿?”
“喊什么,喊什么,她们力气小,她们拿的工钱也低,该她们工作的份额也少,你们少把事儿推到她们头上,要是完不成,谁也逃不脱。”
几个男人忍不住滴滴咕咕起来,纵是心中不满也不敢明着说出来。
包括赵含章在内的女郎们都暗暗咬牙,觉得一会儿让他们见识一下她们的厉害。
大家各自领了各自的工具就到地里去,此时地里的血被踩得黑乎乎的,还化了水,鞋子踩在上面,寒气不断的从脚底往身上钻。
赵含章都感受到了冷,但目光一扫,她还看到许多人只穿着草鞋或是直接就光着脚踩在雪上。
她愣愣地看着,傅庭涵也愣,看了眼他们红通通的大脚板,心酸不已,“这样……会冻伤吧?”
他们边上一个中年男子正要挥着锄头锄地,闻言扫过去一眼,撇了撇嘴,不在意的道:“那脚底比马蹄还厚,能有啥事啊,行了,你们自己都吃不饱饭,还操心别人呢,赶紧干活儿,可别拖累我们拿不到工钱。”
赵含章一听,忙拉着傅庭涵后退,让他们挖地。
天冷,地一点儿也不好挖,但他们还是挖了,多锄几下,他们身上就热了,寒风再吹过来时,他们也就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挖出来的土丢在一旁,赵含章他们负责装泥,不过这挖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几人便闲了下来,想到毕竟是集体,完成任务与否也是看集体,干脆就自己找活儿干。
拿着手中的铲子帮着一起挖地。
傅庭涵连着好几下都只下去一点点,挖出来的泥都没有拳头大,一时傻眼。
他沉思片刻,最后改了角度,斜刺下去,这下倒是插进去挺深,就是挖不起来。
边上一个难民老人看到,忍不住哎哎的叫起来,忙上前推开他接手,“可不能这样挖,这铲子要断开的,知道工具多难抢吗?”
他把铲子给拔出来,自己给傅庭涵示范铲了几下,“这样,这样,既省礼速度也快。”
赵含章在一旁学习,三两下后就依葫芦画瓢的学会了。
傅庭涵记下他下铲子的角度和速度,也认为自己学会了,于是点头。
但……
现实和理想总是有些差距的。
傅庭涵默默地继续,难民老人铲了一会儿扭头过来看到,忍不住道:“后生啊,你竟白长那么大个,连你身边的小女郎都比不上啊。”
一直埋头苦干的赵含章这才回过头来看,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见他脸色薄红,耳朵尖都快要烧了,便笑道:“你的方法是对了,只是力气小,这个需要循序渐进,不要急,不然晚上你手要抬不起来了。”
赵含章因为要练箭,这一年多来都有在练臂力,更不要说原身也一直习武,因此力气不小。
她现在能拉开一石半的弓,但并不会用这么重的弓,除非她要站着远射,不然骑射一般都只用七斗弓,这都是需要很大力气的。
傅庭涵也在练箭,准头不错,但力气只是比一般人强一点儿而已,这个一般人是指普通的士兵,在赵含章面前就要逊色得多。
所以他一直用短弓,而且他还给自己做了一把短弩,只需要准头,不需要力气,抬起来瞄准就能射,是短程射杀的利器;
同时为赵含章做出了长弩,不过那个是在军中用的,不能用在他的个人武装上的。
经上,他一直认为自己臂力不错的,虽然比不上厉害的人,但并不比普通人差,但是他现在挖土就是比不上别人。
傅庭涵有些郁闷。
赵含章将铲子插下土,脚一踩便一挖,瞥眼看见傅庭涵和她一样的动作,但就是挖起来的土要少一些,她又忍不住笑。
傅庭涵听见她的笑,终于没忍住回头瞪了她一眼。
赵含章立即紧闭嘴巴,但眼中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这其实是好事,人无完人嘛,人总要有些不擅长的东西,天道是平衡的。”
一旁的老人听她说了这么一大堆,忍不住插嘴道:“小娘子,你也不必太过安慰你家郎君,他是识字的,每日赚的工钱远超我等,更远超你,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小心他挣了钱不要你。”
赵含章张大了嘴巴。
傅庭涵不高兴了,“老人家为何这样猜测我?我怎么会不要她?”
老人瞥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太平时负心汉就不少,现在乱世,那负心汉就更多了,你长得俊,又雅秀,还认字,你能跟着你娘子过苦日子吗?”
傅庭涵:“……那我就不能多挣钱让她一起过上好日子吗?”
老人就哼了一声,扭头和赵含章道:“男子都是如此,平日甜言蜜语,反正也不花钱,你可别轻易相信,且让他跟你过几天苦日子,到时候就知道是好事坏了。”
魏晋干饭人 第450章 不一样的体验
赵含章连连点头,“多谢老丈提醒,您年纪大,我听您的。”
老人就满意的点头,又瞥了一眼傅庭涵,扛着铲子到另一边挖起来。
傅庭涵:……
他扭头去看赵含章,就见她正看着他乐,笑得眼睛都快要出来了。
傅庭涵的心气突然就平了,他就这么看着她乐,眼中也不由盛了笑意。
等她笑够了才道:“快挖吧。”
赵含章和傅庭涵等人跟着挖了小半个时辰的地,等挖出来的泥土足够多了,他们便开始拖过竹筐,然后往里面盛土。
还有的人要往麻袋里装,装好的泥有专门运送出去的人。
傅庭涵一直在埋头装泥,黑脸青年又领了一支队伍过来,安排在另一处后过来看情况,见状不由脸色一变,立即上去问傅庭涵,“你们运了多少泥出去?”
傅庭涵道:“五筐和十二袋。”
黑脸青年一听,脸色稍缓,问道:“你记下的数字在哪儿,我看看。”
傅庭涵一顿,停下动作直起腰来,摇头道:“没用笔记,记在了脑子里。”
黑脸青年:“……你用脑子记的能对吗?给我用笔记!”
傅庭涵虽然觉得麻烦,但这既然是他的要求,他照做就是,于是他去一个竹筐上拿起笔和纸,抽开笔来沾了一点墨便写了筐和袋两个字,然后在后面记正字笔画,一连记够,瞥眼看见不远处又装满了两筐泥,正有人往外拖,就顺手记上两笔。
他放下笔和纸,压好,拿着铲子继续回到位置上开始装泥,还要帮着把挖出来的沟壑将泥土清上来。
黑脸青年虽然吼过,但傅庭涵并不是每拖出一袋和一筐就立即记下的,他还是记在脑子里,等黑脸青年往这走时,他才慢悠悠的放下铲子上前拿起笔和纸记上。
黑脸青年不知道他是现记的,走过来看见他正认真的记录,满意的点头,他看了一眼纸上的数字,接过以后去找拖泥土的人,一一问过,又去问另一头计数的差吏,确认无误后就拿回来给傅庭涵,赞道:“做得不错,不要少记,但也不可多记,若是发现尔等弄虚作假,你们也全都要赶出去,知道吗?”
傅庭涵应下。
等他一走便要放下纸笔,接到粮袋泥的难民按照惯例冲着傅庭涵的方向喊了一声,“两袋泥哩——”
傅庭涵正想继续回去挖泥,眼角的余光瞥见回头看过来的黑脸青年,他就只能默默地拿起笔纸记下。
黑脸青年满意的离开,去巡视其他队了。
傅庭涵认命的放下纸笔,回到他的位置继续铲土。
这会儿老人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忍不住赞了一声,“后生,好记性。”
同队的人对他的印象也极好,虽然他干活儿是温吞了点儿,但作为识字的队长,他完全可以偷懒不干,和其他队一样,就拿着一支笔和一张纸站在前面记记记就好。
他却大部分时候都拿着铲子在干苦力,只偶尔才去拿笔,记的还不出错,大家想要感官不好都难啊。
这少年不错!
连老人都重新对赵含章道:“这后生不错,应该不会做负心汉。”
赵含章再次忍不住笑,傅庭涵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挖土装泥都是很辛苦的工作,饶是赵含章也觉得有些气喘,然后手掌磨得有些疼,但她也感受到了对手臂肌肉的拉动,她开始让自己的动作变得规律起来。
她默默地干着粗活,感受着同伴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勃勃生机。
不错,虽然衣衫单薄,脚上穿着破洞的布鞋或者草鞋,但他们身上就是散发着勃勃生机,每一个人都在很努力的干活儿,脸上少见愁苦,挥舞着锄头和铲子的脸上甚至能看到满足和笑容。
尤其是锣鼓敲起来的时候,第一声铛,他们立即丢下手中的工具,拔腿就跑。
明明大家都是第一天来,但他们就是反应如此灵敏,一下就越过赵含章和傅庭涵,呼啦啦冲着锣鼓敲响的地方跑去。
赵含章反应过来,也立即丢下工具拉着傅庭涵就往那处跑,然后在人挤人的情况下拿着木签领到了两个杂粮馒头和一碗豆芽汤。
虽是豆芽汤,但给的豆芽菜还不少,就是……
赵含章看了看周围从袖子里,从胸前,还有从头上拔出两根快子的人,她扭头去看傅庭涵。
傅庭涵也默默地看着她。
赵含章就把自己手上的两个馒头塞他怀里,然后接过他左手上的两个馒头,把她的碗放在他的左手上,起身道:“我去折树枝,你在这里等我一等。”
她拔腿就朝有树的地方跑,不一会儿就找了棵杂树,折了一根比较细一些的树枝,然后就随手折出来两双快子。
她递给傅庭涵一双,俩人就这么和难民们蹲在地上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吃着豆芽菜。
傅庭涵吃得很仔细,他不太习惯吃这掺了许多麦麸的粗粮馒头,所以需要嚼很久才咽下去。
赵含章却是吃得凶狠,一边吃还一边和人聊天,“你们打算干几天?”
“自然是能干几天干几天了。”
赵含章点头,问道:“你们都是鲁阳人吗?”
“我是。”
“我不是。”
这次他们招到的工人,只有一部分是流民,还有相当一部分是鲁阳本地的难民和贫苦的百姓。
反正要过年了,大家都没事做,衙门招工,说了给钱,又包了两餐,大家就都愿意来。
来的人不少,加上要进育善堂的难民们,做饭基本上是他们负责,还有些身体还行的也要到地里做些轻活,反正就是每个人都用上了,连六七岁的小孩都吸熘着鼻涕去搬砖头,一块一块的往车上搬,或者一块一块的往车下搬。
他们都知道,这是要建他们以后住的房子,因此撒着脚丫子干得很欢快。
一行人吃完,起身正要回去,就看到有人去翻动他们的工具,众人一惊,立即冲上去,“你们干嘛?”
对方看见他们,立即丢下手中的工具,然后拎起他们的工具就跑。
赵含章跟着众人跑到跟前一看,只见他们工地上的工具被换了好几把,有些木把松动也就不说了,有的锄头的铁片都是有缺口的。
众人气得够呛,簇拥着傅庭涵就去告状,然后黑脸青年就当着众人的面把傅庭涵骂了个狗血淋头,“……自己的工具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
自己的工具并没有丢的傅庭涵:……
黑脸青年最后怒吼一声,“自己想办法,活儿干不完扣工钱!”
魏晋干饭人 第451章 消息
傅庭涵的办法就是亲自修理这些工具,这对他来说并不难,虽然手上的工具并不多。
但仅凭几块木块和铲子,他便削出来自己想要的木片,然后就开始修理。
至于有缺口的锄头,他只是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让人试了一下,锄地并不费力,跟完好的锄头差别不大。
不过继续使用下去,损耗是会大一些。
傅庭涵把工具交给他们,安抚道:“行了,干活儿去吧,我们的速度并不慢,被抢了就被抢了,下次大家做什么都随身带上自己的工具就好。”
赵含章则盯着他若有所思。
傅庭涵回头看见便问,“怎么了?”
赵含章:“大家都很有聪明才智,有什么我们只要提出问题就好,下面的人自会想各种办法解决问题。”
傅庭涵:“……”
他有些郁闷的道:“我现在就是下面的人。”
赵含章便冲他一笑,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傍晚一回到郡守府,她换下衣服便找来范颖道:“告诉午山铁矿和平溪山铁矿,我要他们三倍的产能,明年开春我需要大量的农具。”
又吩咐道:“下令让各郡搜罗铁匠,培养会打铁锻造的人,年后二月前,每一郡至少要增加十个铁匠,我之前让你们做的提高工匠待遇的公告做好了嘛?”
范颖躬身道:“已经做好了,都发了下去,不过各地都没什么回音。”
赵含章便道:“再发一次,这一次,连发三道命令,就说我年后要去各郡看望他们。”
不看在眼里,看她不吓死他们。
范颖一一记下,又抱来一沓公文给赵含章批阅。
赵含章一心二用,一边快速的扫过手上的这些公文,一边听范颖禀报事情,皆是从各地汇总来的消息。
“王臬和谢时都南下了,算一算时日,再过几日便能到南阳;赵宽奉命去汝阴郡,已经在主持大局;今日收了两封密信,皆是密告汲先生徇私杀人。”
赵含章从公文里抬头,“汲先生杀了谁?”
“杀了蒙县县令,还有……”范颖抬头看了一眼赵含章后道:“还有谯国长史。”
赵含章挑眉,看向范颖。
范颖便详细地道:“使君还记得谯国吗?”
当然记得,她去救北宫纯,四处晃荡时曾经到过谯国,嗯,谯国也属于豫州境内,不过这个地方有点儿特殊,因为它很小,特别小,只有一个县,那就是谯县。
谯县之所以被封为国,是因为武帝把这一块儿封给了谯王。
赵含章总算是想起来了,“谯王不是被石勒杀了吗?”
“是,因朝廷……顾不上谯国,谯王又没有后嗣,所以谯国现在该归属于使君,由豫州接手管理。”
赵含章点头,诸侯王死了,朝廷没有派来继任的王嗣,的确要归所在的刺史管理。
“那长史不听刺史府号令,还想带着王府官兵投向苟晞,在裴河挂印辞官的消息传到陈县后,汲先生当即就命人去谯国斩杀长史,直接接管谯国。”
赵含章点了点桌子,沉吟片刻后道:“下令,改谯国为谯县,并入梁国,着米策带兵驻守谯国,以防匈奴再次南下。”
范颖嘴角微翘,大声应了一声“是”。
谯国紧邻着兖州,属于豫州的外五郡国之一,之前一直只听苟晞号令,并不听赵含章的,汲先生趁着赵含章凶名的东风杀了谯国长史,收回谯国,对其他郡国是一种威慑。
“还有什么消息?”
“剩下就是外头的了。”
赵含章将手中的这一封公文批下决定,合起来丢在一旁,顺手拿了另一封,道:“说一说。”
范颖迟疑了一下后道:“有消息说,东海王似乎想要退出京城。”
赵含章一怔,抬起头来,“什么?”
范颖就道:“天太冷了,军队消耗极大,苟晞大军只余少部分还围着京城,大部分回了兖州,但东海王也没有出兵驱赶围着京城的那些兵,汲先生来信说,京城有人悄声议论,说东海王想要退出京城。”
赵含章一时心中复杂,问道:“所以这个消息不确切是吗?”
“是,只是小道消息,但汲先生特意写在了信中。”
赵含章便微微点头,问道:“还有吗?”
“苟晞撤离时,顺势收了上党郡和魏郡南部,所以他虽然撤回了兖州,但还是把京城死死的围住。”
上党郡和魏郡都还在洛阳之北,更不要说距离兖州的距离了,显然,苟晞这一趟没有跑空。
赵含章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问道:“还有吗?”
范颖就道:“京城来信了。”
京城会给赵含章来信的也就赵仲舆了。
赵含章没有再问,而是将所有公文批完才伸手,“把信拿来。”
范颖立即奉上,这是私信,没有赵含章的委托,范颖是不会拆开看的,所以她也不知里面有什么信息。
赵含章拆开,信还不薄,足足有五六页,她展开来看。
信是赵仲舆写的,他写了不少京城现在的现状,告诉赵含章,东海王和皇帝的矛盾越来越深,日常发生争吵,不仅皇帝急于摆脱东海王,他观察到东海王也有厌倦之心。
他道:“近日京中有流言,东海王想要东回东海,我不知真假,但若是真的,他恐怕不会给陛下留一兵一卒,到时京城危急,你或许可一搏。”
赵仲舆的意思是,你现在虽是豫州刺史,但名不正言不顺,想要更合理的掌控豫州,你必须要得到皇帝的圣旨。
所以赵仲舆提议,“东海王若离京,你可来京城迎皇帝迁都,立下从龙之功,陛下必定封你,到时便可名正言顺。”
又提起现在京城中难民遍地,“苟晞封城,民出不去,物资进不来,城中每日饿殍遍地,实在艰苦,所以陛下急需尔等的帮助,你若能抓住这个机会,不仅能做大晋第一女刺史,还能名流千古。”
赵含章点了点桌子,沉吟起来,片刻后摊开白纸给赵仲舆写信。
魏晋干饭人 第452章 思考
她并不排斥去救皇帝,也不介意给他迁都城,前提是东海王真的会离开京城。
赵含章写完这一封信时,手心都有些冒汗了。
东海王真的会走吗?提前两年离开京城。
赵含章目光沉沉,许久才将写完的信封起来交给范颖,“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郡守府中的事由你主持。”
范颖不太理解,“使君今日微服私访也该够了,怎么明日还要去吗?”
赵含章道:“才一天时间,我们能看到多少?对了,让育善堂里的老人和孩子多发一些豆芽,就不要让他们到地里去搬砖了。”
脚上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有的孩子脚都冻得红肿了,赵含章很怕那脚会冻坏。
她道:“不是开始有客商来南阳国了吗,尽量多买些木料,让育善堂里的老弱妇孺,凡是会做鞋子的全都做鞋子,让你们做的成衣铺做得如何了?”
“遵照您的吩咐,我都交给了殷盛,至今还未曾有消息。”
赵含章一听,直接给了期限,“明日天黑之前我要答案,告诉殷盛,他能做就做,要是不能做就在家中休息,我让人接手。”
她最看不惯大晋的温吞了。
范颖应下。
第二天一早,赵含章又拉着傅庭涵下地了,俩人对这个还挺感兴趣,虽然辛苦,但低着头挖泥装泥时,他们的大脑是放松的,俩人可以想很多事情。
赵含章不知道傅庭涵在想什么,但她想了许多,豫州将来要走的路,她要做到哪一步,她和赵氏的关系,和大晋朝廷的关系,和皇帝以及和苟晞的关系,甚至和这个世界世家和士族的关系,以及她和这个时空普通老百姓间的关系。
每每想到这些的时候,她大脑便很活跃,忍不住越想越多,但最后,她总要回到最初。
她想要做什么呢?
她想要创造一个怎样的世界,又能做到哪一步?若是中途失去她,她创造的这个制度能否继续下去?
如果不可以,那这个世界的人将会面对什么?
她见识过最美好的世界,经历过最好的制度,享受过最幸福的生活,现在目之所及却是先辈才看过的乱世,满目苍夷。
但她认为的最好的东西,最好的制度却未必适合现在,如果不适合,造成的破坏恐怕不会比现在差。
赵含章不愿让这个乱世更加的混乱。
她在一铲子一铲子的将泥土扬起摔进竹筐里时,脑海中的设想不断的被推翻,然后重建,再推翻,再重建。
她看着身边的人低声抱怨着天冷,再抬头时却又一脸希望的和旁边的人说笑起来,“我昨天领的十文钱都买了粮食,郡守府果然没骗我们,拿着木条去买粮食,粮价的确要便宜,我十文钱能买八升呢。”
“我也买了,不过没买完,我还留了五文钱,打算存着,到时候去买点儿布匹,今年太冷了,我想做个被面。”
“等你攒够钱做被面,冬天都要过去了,还不如多抓两把茅草回去盖着呢。”
“茅草现在也要钱啦,现在外头哪儿还能找到茅草,全都叫育善堂里的那些小崽子们割了。”他们肆无忌惮的说起育善堂里的难民来,“那些小崽子可真够凶狠的,附近山林里的茅草和木柴全叫他们抢去了。”
“听说他们日子过得好呀,那女刺史心好,每日都给他们吃粥和吃馒头,我看着都眼馋。”
“那你也进育善堂去?哈哈哈哈……”
“我倒想进呢,但我既不老,也不残,怎么进?”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想把家里的孩子给扔到育善堂去……”
“这是个好主意,我回头也扔。”
竖起耳朵的赵含章:“……”
啥制度,啥未来大计她都忘到了脑后,手中的铲子空中变道,直接就击在他们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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