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郁雨竹
赵含章点头,然后就走到傅安的身侧,正好是他歪着脑袋的方向,啧啧问道:“你这是习武扭的?”
傅庭涵自己不爱运动,带的自己的小厮也不爱动,让分给他的护卫每天都抓紧习武,时不时的还要被丢到军中冲在剿匪的第一线,为的就是训练作战能力,以更好的保护他。
所以傅安习武扭到脖子就跟傅庭涵一天早晚运动一次一样稀奇。
傅安泪水弥漫眼眶,心虚的道:“回女郎,我是靠着门板睡觉,不小心扭的。”
赵含章就好奇的问:“昨晚上庭涵真和卫公子彻夜长谈了?”
傅安“嗯”了一声道:“谈了一晚上呢。”
赵含章实在想不出他们之间谈什么能谈一晚上,所以傅庭涵醒过来时对上的就是赵含章一双好奇的眼睛。
傅庭涵从桌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问,“你怎么过来了,傅安好了?”
“没好,明天一早还要再来按按呢,等他按完我们正好启程,他脖子扭了,要不我们把他留下?”
傅安嵴背一紧,连忙道:“郎君,我已好了,不用留。”
傅庭涵:“她逗你呢,明天你早点过来治疗就是,城中定有不少人相送,不会很快启程的。”
傅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赵含章付了钱,这才领着俩人出医馆,“你们都还没吃早食吧,干脆在外面吃吧。”
傅庭涵应下。
俩人在路边找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饺子摊停下,叫了三碗饺子一边说话一边吃。
“傅安说你们昨晚一夜没睡。”
傅安:……我没说,明明是您自己知道的。
傅庭涵应了一声,有些话不好在外面说,所以他说了能在此时说的,“谈了一下改变动力系统的事。”
赵含章咬着饺子一怔,“嗯?”
傅庭涵冲她笑道:“我昨晚才知道,卫玠不止会清谈,他身上有一种科研人员才会有的究根究底的执着。”
这种执着不仅作用于哲学,也作用于工技。
“我们谈了一下现在着重研究的水力,但有些地方水少,或是水的位置不适合百姓更方便的应用水力,所以需要别的动力。”傅庭涵道:“之前做水碓时我就发现了,能够做成水力煅压机的水力,完全可以用于粉碎矿石。同时还能够改装成使用人力驱使机械,也比单纯的打磨更省人力。”
“只不过换成人力,机械也要有所改变,我和沉如辉还在研究,”傅庭涵道:“我在想,如果水碓可以粉碎矿石,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做出水泥,直接扑出一条更宽阔的官道来?”
赵含章握着快子的手一紧,很是心动,但片刻后她还是艰难的摇头了,“这时候不是好时机,先放着,明年可能会有蝗灾,搞不好要打仗的,此时人力还是应该放在水利建设和农桑种植上。”
傅庭涵电梯,“那我先做一些研究,要是需要铺设水力设施,到时候我预留一个口,将来要用的时候,一搭就能用上。”
赵含章连连点头,“这个好,这个好,先做好研究,我们可以暂时不用,但得会。”
赵含章好奇的问道:“卫玠懂这些?”
傅庭涵点头道:“懂一点,而且他一点就通,他和沉如辉曹平等人不同,他会究根底,问清楚原理,然后可以举一反三。”
赵含章一听,若有所思起来,“那我知道让他偏重哪一方面了。”
这种人就应该用在理科上嘛。
赵含章回神,和他道:“卫玠身体不好,你们合作时可以监督他锻炼一下身体,不喜欢打军体拳,可以打五禽戏和八段锦嘛,你不是已经会了吗?”
傅庭涵低头吃饺子,只当没听见。
赵含章看了他一会儿,决定以后每日早起就去扰人,说什么也要拽着他起床一起锻炼。
用过早食,俩人一起散步回去,回到院子也消食得差不多了,赵含章道:“快去睡吧,以后可别熬夜了,看着比我都拼,我不仅汗颜,还有点害怕。”
傅庭涵看了她一眼,没吭声,默默地回去睡觉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歪着脖子的傅安。
傅庭涵见他歪着脖子要替他铺床,连忙挥手道:“我自己来,你也下去睡一下吧。”
他道:“以后我熬夜,你就别守着了。”
傅安不安,“郎君,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傅庭涵愣了一下后摇头,“没有,我刚才在想事情,与你无关。”
傅安松了一口气,这才告退离开。
卫玠补眠不出,这让来刺史府拜访的人扑了一个空,无奈,只能把拜访改成给赵含章送行。
但赵含章没这么多礼节,也不喜在这种事上耽误时间,所以一并交给王氏和管家成伯处理。
王聿颇为无聊,就在刺史府里逛起来,逛到园子时正见赵含章在练枪,成伯抱了两匹布过来,等她耍完一套枪法才上前,“女郎,平舆于家给您送礼。”
赵含章一边擦汗一边去看他怀里抱着的绸缎,好奇的问:“于家?为何给我送礼,我记得于家的三太爷和七叔祖关系不错。”
成伯笑了,颔首道:“是,关系很不错。应当是为了昨日于家小辈当街拦车的事致歉。”
赵含章便挥手道:“那也该送给卫公子,送与我做什么?”
成伯就明白了,躬身道:“奴这就给卫公子送去。”
赵含章将枪递给听荷,扭头去看不远处的一棵树。
王聿顿了一下,从树后走出来,行礼道:“王聿参见赵刺史。”
赵含章笑道:“王公子客气,快过来请坐。”
王聿见她不再喊他表叔,却是松了一口气。
卫玠太瞩目了,昨天都是和他说话,倒疏忽了王聿。
赵含章和卫玠谈话时几次想要带上他,但他似乎都插不上话,赵含章只能作罢,不好为难对方。
这一下只有俩人,赵含章可以摸一摸他能谈得上的话题了,“含章年少,自祖父去世以后,洛阳几次遇难,亲戚离散,我都不知外家的情况。”
王氏也出自王氏,得叫王聿一声族弟,其实从伦理上论,王聿和赵含章更亲,他和赵含章的爹是姑舅亲,卫玠和赵含章的爹是两姨亲,但王聿还是王氏的族弟,赵含章还得叫他一声小舅舅呢。
只不过王氏因为赵王两家的关系不太喜欢王聿,所以刻意澹化了这层关系而已。
王聿多半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并不张扬。
赵含章问,他就说了,“许多族亲还留在太原,尤其是晋阳一带,在京城的族人三年前便离开了一些,也不知去了何处,至今没有消息。”
魏晋干饭人 第681章 狩猎
“我是因为有幸继承母亲的爵位,封了敏阳侯,所以带着一支族人留在了京城,”王聿道:“东海王带人离京出走时,叔宝与我等说,东海王负气出走,前途未卜,而他带走洛阳大半人口,京都空虚,刘渊怕是不会放过这次南攻的机会,所以决定南下。”
“果然,我们才出京城便听说洛阳城被王弥包围了,还有刘聪大军过来,我们便不敢回头,”他道:“一路难逃,路上遭遇了许多盗贼,族人也死伤不少,这次北归,我将他们留在了南边,和卫氏迁移去会稽,只等我能安定下来再把人接回来。”
“至于你舅舅,他早年间便回了晋阳,一直没有消息,但那里有刘越石在,应该也还好,你不必担忧。”
赵含章想到王氏,还是道:“若有舅舅家的消息,还请小舅舅告诉我。”
王氏从不谈起她那位嗣兄,感情似乎不好,但乱世之中,对方若安好,她应该也开心些。
因为天下大乱,而太原更是被赵汉包围在中间,信件往来更困难,王聿也许久不曾收到家书了。
不过赵含章请求了,他肯定要尽力去达成,这次他来就是投奔赵含章的,自然要尽量展现自己的能力。
赵含章也想多了解一下对方。
来都来了,最起码人家是士族出身,字总是认全了的,要是闲置不用,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于是谈完家族,他们便谈到个人,比如,“小舅舅最近在读什么书?”
小舅舅整个人愣了一下,半天没回答上来。
赵含章就明白了,这位小舅舅不仅不擅读书,还没有急智,昨天这个问题她同样问过卫玠,卫玠想也不想就说才读过她上书给陛下的谏文……
赵含章就转了话题,“我那弟弟刚学到《论语》,他不太记字,只能先生一字一句的教他背下以后解析,他现在都快十五了,却还没学完《论语》。”
赵二郎现在属于会背能记,就是不认字的状态,不过赵含章也不指望她认字了,只要知道道理就行。
读书嘛,识字并不是根本目的,知道书中所述的道理才是。
只不过认字后,即便无人念读讲解也能自己从书上汲取知识罢了。
只不过他的路窄一些罢了,赵含章接受良好,只是暗暗下定决心,将来她和二郎的子孙后代绝对不能再与血缘亲近者结亲。
王聿松了一口气,接上话道:“二郎淳朴,慢一些学就是,便是我等,也是十二岁上才开始学《论语》呢,也要这个年岁才学完《论语》。”
赵含章确定了,这是个学渣,卫玠说他八岁就学完《论语》了。
赵含章冲他笑笑,道:“舅公他老人家英雄盖世,我记得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听闻他勇力超人,骑射功夫了得,因此做了骁骑将军,不知小舅舅学了舅公几分?”
王聿脸色一松,笑道:“我也爱骑射,但与父亲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赵含章略一挑眉,要是与父祖相比,这个时代,除了真正的狂妄之人外,谁敢说超过自个爹或先祖?
她干脆起身,“那我们出城跑一圈?”
她笑道:“我知道有座山猎物不少,待我们去打些野味,晚上正好下酒吃。”
王聿自然没有意见,当即起身。
赵含章就领他去选弓。
王聿力气果然大,他直接拿了一把三石的弓,当着赵含章的面拉开。
赵含章挑眉,拿了一把二石的弓,和王聿去马厩里选了一匹马就出发。
听荷要留下收拾行李,没有跟随,俩人就只带了两个护卫就跑。
等赵铭找过来时就扑空了。
他狠狠地皱了一下眉,“明日就要走了,她不知道刺史府的官员还等着见她,有许多事情需要她处理吗?”
曾越低下头,默默不敢言。
赵铭气得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派人将她叫回来。”
曾越弱弱的应了一声,带着人跑去找赵含章。
赵含章则在山野间打上了瘾,撒谎的跑起来。
时逢秋末,正是兔子、狍子野猪们最肥美的时候,动物们储存好了肥膘准备过冬,腰间的肥肉一晃一晃的,却又因为运动而微微收紧。
听到马蹄声,正低头吃草的傻狍子立即惊慌失措的乱蹦起来,它先是看也不看的向左跑,似乎看到了冲它奔来的赵含章,就晕头转向的一转头向另一边奔去,一头就撞在了树上……
但它也只停顿了一下,然后就撒丫子到处乱跑。
赵含章抽箭搭弓,瞄也不瞄,随手一射,箭失从它的脖子扎入,傻狍子这才一头栽在地上。
赵含章收弓,微微勒住马,马儿就步履轻松的上前。
赵含章低头看了一眼,招呼身后的护卫上来抬猎物。
护卫将手中拎着的四只兔子挂在马上,屁颠屁颠的跑上来抬狍子。
王聿眼中闪过艳羡,一踢马肚子上前,他手里拎了两只兔子。
他看到的猎物不比赵含章的少,但他的准头就是不比赵含章,也无怪乎她能统领赵家军了。
赵含章兴致起来,邀请他道:“小舅舅,听说山里有鹿,不然我们往山里去一些?”
王聿也是个胆大的,立即应下,于是俩人骑上马就跑到山里去。
等曾越带着人找到俩人时,他们刚打下来一头鹿,而且太阳都快偏西了。
正撸起袖子打算自己把鹿拖出去的赵含章一看到他们就高兴起来,立即招手,“你们来得正好,快过来抬鹿,今天晚上我们可以烤肉吃。”
虽然是深秋了,但肉也不能久放,赵含章决定今晚就把肉全给分了。
将军和官员们,甚至学堂里的先生,她都要分一些。
陈县的将军和官员收到这份肉时自然感动,但更感动的是学堂里的先生们,他们分到的是最好的鹿肉,且量还不少,由此可见赵含章对他们的看重和信任。
有刚到学堂不久的先生就捧着分到的那块鹿肉哭道:“使君知遇之恩,唯有以命报之!”
他决定了,明天加课,中间一刻钟的休息时间缩短半刻,时间如此珍贵,怎可浪费?
魏晋干饭人 第682章 想买地
从陈县到洛阳不远,要是赵含章带着士兵们跑马,两天便可到达,但因为这次回去的人不少,所以速度慢了许多。
题外话,一直傲然不给赵含章好脸色的赵瑚在见儿子孙子都要随赵含章去洛阳后,他还是默默地跟上了。
速度慢有速度慢的好处,他们路上可以领略风景无数。
赵含章一半乘车处理政务,或是与傅庭涵、卫玠赵程等人讨论之后的洛阳、豫州建设;一半则是骑马跑在前面,看看风景,或是查看沿途的耕作情况。
陈县到洛阳这一路上,大片大片的耕地空白着,人口稀少,需要跑很久才看到人烟,稀稀落落的散在田野里。
赵含章勒住马,骑在马上向远处观望。
傅庭涵落后她一步,也勒住了马,抬眼望去,道:“他们选择的那块地位置很一般,你看那块,有沟渠连通河道,边上就是沟渠,一般来说,这样的田地不会很差,却杂草丛生无人耕种。”
赵含章就下马,把马丢给听荷,带着傅庭涵就下去查看。
走到地里,她扒拉开野草,底下是灰色的田土,她抓住草一拔,很容易就拔出来了,土质松软,她一抖,灰色的泥土就簌簌落下,赵含章忍不住一赞,“好地呀!”
难得骑马散心的赵瑚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也扶着长随的手下来看热闹。
他一眼看到赵含章手中的草,再一低头,看到那土质,立即眼睛一亮,和赵含章道:“这块地不错,我买了!”
赵含章就把草随手一丢,问道:“七叔祖有能耕作的人?”
赵瑚就左右看了看,指着远处正挥舞着锄头的人道:“那不就是人吗,我把他买了,让他给我种地,难道他会不肯吗?”
赵含章轻哼了一声,拎起马鞭就朝那些农人走去。
赵瑚也立即跟上,一边走还一边抽空看脚下的地,时不时的点评一句,“这块地差一些,但也近水渠,算得上中田吧,这块不错,拿来种小麦,收成一定不错……这块离水远了点儿,但能拿来种豆子,先种上一季稻子,第二年便可种粟米……”
等靠近正在耕作的农人,赵瑚已经下定决心,“你把这一片都卖给我吧,对了,这是你的地盘吗?”
赵含章只看了他一眼。
赵瑚就明白了,高兴的跟在她身后,“你卖我吧,这一片我都可以买下。”
这里有河道,还有沟渠,虽然沟渠里淤泥不少,杂草丛生,但略一清理就能用。
水网覆盖,只要不遇上巨大的天灾,这一片小旱涝的情况下也能保收。
好地啊!
越想,赵瑚越想买。
赵含章却没回他话,找到正在耕作的农人。
那人看到那么多人朝他走来,不由握紧了锄头,不远处正在耕作的农人看到了,纷纷扛着锄头跑过来,挺着胸膛却又一脸胆怯,双眼惊恐的瞪着他们。
赵含章都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出这样虚张声势的动作的,她停下脚步,抬手行礼道:“几位大哥,我们路过这儿有些口渴,不知你们可带有水?”
农人们并没有放松,直接指着远处的河道:“那里就有水,去那打就是,你们刚从沟渠越过来,那里面应当也有水。”
赵含章:“……那是生水。”
农人们不由道:“我们带的也是生水,这时候还不冷,何必浪费木柴烧水?”
“可生水不洁,喝了容易生病,”赵含章微微皱眉,“你们一直喝的生水吗?我记得县衙应当宣传过,该食用熟水的。”
农人们放松了些,有人“嗨”了一声道:“县衙就那么一说,我们就那么一听,您怎么还当真了?”
赵含章:……她发的政令,她都不当真,还有谁当真?
傅庭涵忍不住低头一笑,在赵含章瞪过来后收敛住笑容,抬起头道:“你们用的生水也是河水吗?”
“是呀,我们吃用也都是从河里打的。”
赵含章这才重新开口,“你们没井吗?”
“嗨,那河水、井水不都是水吗?”他道:“有水喝就不错了,前两年这一片干旱,连泥水都难得,现在河水那样清澈,还有什么嫌弃的?”
赵含章默然不语,半晌后道:“如今野外到处是木柴桔梗,家中若有娃娃,可让他们烧火煮水,并不费功夫。生水中有水藻,多生虫害,就这样饮用,易生腹痛,要是生了内患,身体便易受外感,风寒等病症也易得。”
农人们一愣,见她这么认真的劝告,便也认真起来,“女郎,非是我们不愿,而是孩子们也有事情要做,每日从睁眼便不得停歇,哪里有空烧水哦。”
他道:“如今天要冷了,我们连过冬的木柴都没准备多少,哪里敢再费柴烧水?等再冷一些,到时候我们一定不喝生水。”
另外两个农人更直接,“我们家中无孩。”
赵含章就问:“你们家中有几口人?”
农人们很戒备,不肯轻易透露自己的信息。
一旁的赵瑚插嘴道:“家中青壮多吗,可耕作的有几人?牙口可还好,脚力如何?要是我买了你们,除了口粮你们有什么别的要求?”
赵含章转头瞪了他一眼,但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几个农人都瞬间兴奋起来,却又很快忧虑的打量赵瑚,斟酌的问道:“老爷是要买人吗?但不知买人做什么?”
赵瑚没好气的道:“除了种地你们还能干什么?”
“不能了,不能了,我们只会种地。”农人们斟酌了一下后道:“但不知每年的口粮给多少,是按月给,还是按季给,直接从地里出,还是府上出呢?”
竟然就这么当着她的面认真的讨论起买人卖人的勾当来。
赵含章干脆就站在旁边听。
赵瑚也不是冤大头,他买人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活契,就买几年,这种他愿意称之为长工。
他不给买断的身价,钱粮是按月给的,每个月他还得看对方的劳动效率,合适就继续,不合适的话,他要么解雇对方,要么就把人丢去挖河泥,敢不听话试试。
第二种是死契,直接把人的命买下来,一般情况下,这种买卖都是还有至亲在外面,买卖的钱粮是给至亲的。
既然是死契了,自然没有工钱一类的存在,每月给一定量的粮食,饿不死就行,剩下的,就靠自己农闲时做些别的事情,或许能让日子好过一点。
赵含章听他报条件都觉得他苛刻,但农人们却很认真的思考起来,一再问道:“老爷果真能每月给一斗粮吗?”
赵含章想,一斗粮够干什么吃的?
赵瑚骄矜的点头。
几个农人都心动起来,然后躲到一旁商量起来。
赵含章耳朵尖,一边听着他们商量,一边问赵瑚,“这个待遇很好吗?”
赵瑚道:“一般一般吧,虽没有很优待他们,但我也没亏待他们。”
赵含章蹙眉,“一月一斗粮,半饱都不够。”
赵瑚稀奇的看了她一眼,蹙眉道:“这世上现在能半饱的人有几个?一月一斗粮不少了,和菜做些菜团,饿不死就很不错了。”
他道:“现在外面每日饿死的人有多少?”
赵含章看向他,“七叔祖竟知道。”
赵瑚哈哈大笑道:“我又不是那等不知世事的士人,我的商队各地游走,我如何不知?”
赵含章却突然很伤悲,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道:“知道世事的士人无救国之心,有救国之心的人却又不知世事,也不愿放下身段去知道,这个世界还真是可悲。”
赵瑚愣了一下后道:“这话你不必与我说,该与王衍去说才对。”
说完赵瑚反应过来,“哦,王衍死了,现在是你和苟晞当道。”
赵含章脸一黑,“您能不能换个词?”
“行,你是个好官,豫州有你是福,可恶的是苟晞一类。”
这个夸赞一听就不走心,赵含章一点也没感受到快乐,那几个农人也商量完了,即便做了决定,每个人脸上却还是带着犹豫和为难,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因为听力太厉害而知道他们各自决定的赵含章没有等他们开口,直接问道:“自己耕种不能生活下去吗?”
开口的是决定拒绝赵瑚,继续做良民的那一个农人,叹息道:“如今我家中有麦五斗,豆子半石,混着菜团,应该能活到明年三四月,但不知明年是何光景啊。”
“卖身或许是一个出路。”
一旁决定卖身的另一个农人却道:“但也要主子好,不然日夜驱赶,只怕连今年冬天都活不下去。”
死契,生死由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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