鹂语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七和香
静和大长公主并没有打算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教子,只是简单的说:“到我屋里来。”
周继林惴惴不安的跟了过去。
到了公主起居的宁德院,静和大长公主并没有叫周继林坐下,周继林自然不敢坐,小心的接过丫鬟送上来的热茶,恭敬的双手递给静和大长公主。
静和大长公主并没有立即说话,等了一会儿,后头有个妇人掀了帘子进来,周继林认得,这是母亲身边伺候的女官黄女史,黄女史脚步是宫中女史那种长期训练出的惯有的轻捷无声的,可静和大长公主却似乎听到了似的,微微偏了偏头。
黄女史轻声回道:“世子爷院子里头的事,奴婢已经查清楚了。”
静和大长公主点点头,黄女史便当着周继林的面,原原本本从王姨娘在院子里说话开始,进屋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细细的说了一遍。
听了这些话,周继林反倒松了一口气,他担心的是王姨娘有对陈氏和周宝璐明显不敬的举动,他虽能够容忍,但母亲是最重规矩的人,必然是不肯的。
如今听说,不过是周宝璐故意发难,是她欺到王姨娘头上,而唯一有点问题的,便是周安华冲撞姐姐那里,但想到周安华不过才七岁,也无非就落个今后好生教导便是。
静和大长公主见周继林的脸色一松,心中先就叹了一口气,自己怎么就养了个这样的蠢货!
她问:“世子夫人可要紧不要紧?”
黄女史道:“世子夫人也还罢了,只是摔到了地上,略碰到一点儿,并不要紧,只是夫人本来身子弱,只怕还得请大夫看看才是。”
静和大长公主点点头,叫黄女史带着屋里的丫鬟都退下去了,才对周继林道:“我听说你先前竟要请家法?”
周继林赔笑道:“母亲,黄姑姑说的那些,和儿子先前听到的也差不离儿,儿子也并不是先前就要请家法的,原也只是念着璐姐儿行为鲁莽,不知贞静,任意妄为,只想着教导她,没想到她如今性子越发野了,母亲也听到了,儿子说一句,她就要回十句,哪有一点儿做女儿的样子,这才想着请家法,好生教训她!只是母亲若是疼璐姐儿,这家法也就罢了。”
“蠢货!”
静和大长公主这句断喝让周继林整个都懵了,他自觉自己的处置无大错,女儿不孝忤逆,必是要惩戒才是。
不过静和大长公主积威之下,周继林哪里敢辩解,立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母亲训示。”
静和大长公主道:“我问你,璐儿哪句话说错了?”
周继林有点期期艾艾的说:“她不该带人去抄屋子,这哪里像一个女孩儿……”
“你昏聩!”静和大长公主断然道:“璐儿是我公主府嫡长孙女,身份贵重,她要王氏交出对牌,便是再无理,王氏也得交出来,不得有丝毫推诿,更罔论说个不字了,王氏既然不交,她自可以叫人去搜出来,抄出来,你记清楚,璐儿是小姐,王氏只是个妾侍,她有什么资格驳小姐的话?你如今为着姨娘庶子,要打嫡女,又打正室夫人,这是哪家的规矩?”
周继林顿时明白,周宝璐今日之事看着虽鲁莽,可她从头到尾是在规矩之下行事,而王氏却是错了规矩,怪不得母亲要为周宝璐出头。
周继林忙道:“是,是儿子糊涂了,璐姐儿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儿子觉得,虽说规矩在那里,璐姐儿到底是女孩儿,这样鲁莽娇纵,又敢顶撞父亲,只怕这礼法规矩上还是有些不足,还要为她请教养嬷嬷好生教导才是。且便是打她,也是因着这个,并不是因着王氏。”
静和大长公主叹口气:“你呀!你还是没有明白,这哪里是这样简单,我问你,这一次接陈氏回来是做什么的?”
周继林一愣,他这才记起来,这一次是父母商量过了,接了陈氏回来,开了祠堂,把周安华记到陈氏的名下,充作嫡子。
周继林这才终于把今日的事与这件事连在了一起,他脸色慢慢的变了,开始有点红,随后就变得又青又白,还越来越青,好一会儿,才终于说:“难道……难道……,她一个小孩子,哪里懂这些事,母亲是不是多虑了?”
静和大长公主道:“她自是不懂,可武安侯世子也不懂?我看最迟明日,武安侯世子夫人就会上门来看陈氏了,你想想怎么说才好。”
周继林咬牙道:“咱们家爵位传承的事,与他武安侯世子有什么相干,他凭什么管?母亲,就算武安侯世子出面,他也没那么长的手管咱们家这样的事吧?”
静和大长公主道:“他自然不会提半个字爵位的事,他只需要阻止陈氏把王氏的儿子记在名下就可以了,你没有嫡子,今后请封世子有多难,你不知道?”
见周继林面色还有点愤愤,静和大长公主接着说:“咱们家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先帝在的时候,世子的事我是不愁的,皇兄必不会叫咱们家没脸面,是以不管是你哥哥,还是你,你兄弟,这几件事都是顺顺当当的办下来的。可如今和以前如何比得?当初先帝的几位皇子,咱们家就站错了地方,先帝去后,在当今圣上跟前,还能有多少脸面?如今圣上还是瞧着我是先帝唯一的胞妹的脸面上,才留下了咱们家的爵位,也是为着怕人说孝道有亏。我瞧如今,也就我活着这个脸面了,趁我还在,你平级袭爵也还有望,是以才跟你父亲商量了,这两年就把爵位传给你,又趁早儿把华哥儿记到陈氏名下,待办好了,过个三五年,华哥儿大些了,又有了嫡子身份,就请封世子,也好歹再保一代,今后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这桩桩件件,你难道不知道?把华哥儿记到陈氏名下这件事,武安侯世子一直就是不赞成的,可偏这是陈氏的事,武安侯世子就是说得上话的,为着这事,你父亲花了多少精神?才叫陈熙华勉强松了口,如今偏叫你递了这样把柄在他手里!今天这事儿,又是骂闺女,又是请家法,满府都闹遍了,还掩得住不成?明儿武安侯世子说一句华哥儿不敬嫡母,璐姐儿再哭诉父亲为了华哥儿要打她,还打陈氏,你怎么回?璐姐儿可是陈熙华的亲外甥女!华哥儿还没记到陈氏名下,就能为了华哥儿委屈她,若是记到陈氏名下,璐姐儿还有活路吗?陈熙华把话这样说出来,这件事还怎么办!”
“这……这……”周继林面有菜色,说不出话来,终于觉得事态严重了。
自家现在脸面不够,他是知道的,而若是以庶子请封世子,若是先帝爷在的时候,或许还有可能,当然,也算一件难事,放到当今,就必然是不可能了。
当年先帝爷无嫡子,七位皇子夺嫡,静和大长公主站在了驸马周超的堂妹,贤妃周氏一边,支持三皇子,最终却是占了长字的当今笑到了最后,待今上正位大宝,静和大长公主的脸面声势,自然就与先帝朝不同了。
应该说,公主府的影响力已经一落千丈了。
不过到底还是先帝唯一的胞妹,今上的亲姑母,多少也要给些脸面,静和大长公主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未雨绸缪,要为镇国公敲定下一位世子的。
第一个难题,就是现在的世子周继林无嫡子,不过这也算是有例可循,可仿先帝朝安平郡王府例,将庶长子记到正妃名下,获得嫡子身份,请封世子。
第二个难题便是庶子虽有了嫡子身份,却并不是真正的嫡子,先帝朝安平郡王府请封世子,就引起了朝野的辩论,颇闹了一阵子,最后还是由先帝乾纲独断,准了安平郡王府所请。如今静和大长公主便是预备援引此例,争得世子位。
她却没有想到,第一个难题正要解决,却就此被破坏了。
而周继林更是万万没想到,不过是后宅的一次纠纷,竟就变成了一件爵位传承的大事了,他虽身在局中,没到最后由静和大长公主点出来,他竟然还完全没想到。
看他这个样子,静和大长公主也深觉失望,见他这样,便说:“你先回去吧,也看看陈氏,你们怎么着也是夫妻,王氏就算得你的意,又有儿子,到底也只是妾侍,万没有越过陈氏去的道理,咱们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你也不可偏心太过,便是没有记名的事,我也容不得这样的事,你可听见了?”
周继林只得磕头称是,静和大长公主淡淡的说:“我已经吩咐了嬷嬷去掌嘴王氏,华哥儿的规矩也学的不好,今后就养到我跟前来,我亲自瞧着他念书学规矩,他虽是庶子,也是你的长子,自不能容一个姨娘挑唆!”
周继林还想替王氏求个情,可抬头见了静和大长公主锐利的目光,又再升不起勇气来,只得磕头谢了,自回芝兰院去。
鹂语记 5武安侯世子的意思
待周继林失魂落魄的走了,静和大长公主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三个儿子,就这个老二最不中用,偏造化弄人,竟要他来承爵,看他做的这些事,又蠢又笨,看不懂形势,想不通缘由,舅兄身为天子近臣,宠信有加,在帝都是如何的炙手可热,他不知亲近,还宠妾灭妻,这样给姨娘脸面,他也不想想,再是生了儿子如何?为了镇国公这个爵位的传承,为了周家这个家族,别说一个女人,便是一个庶子又算得了什么!
静和大长公主细细的琢磨,眼见得天色渐渐晚了,她听到身后有软底鞋走在地上轻轻的声音,还没回头,已经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儿子给娘请安。”
静和大长公主不由的就笑起来,这是她最宠爱的幼子,周继云来了。
周继云是静和大长公主三十三岁上头才生的,此前已经有了两个兄长,两位姐姐,没想到老来结果,又是从小儿便如玉雕出来的人一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静和大长公主对他自是越发的宠爱。
周继云才二十多岁,长身玉立,生的极漂亮,论起来与周继林有几分相似,可是比起周继林的虚浮苍白,周继云那一种勃勃生气和清朗气质,和因为备受宠爱所特有的那种骄傲,却是完全不同的,比起周继林在静和大长公主跟前的那一种唯唯诺诺,简直就不像是两兄弟。
周继云也不等静和大长公主吩咐,就自己在她身边坐下来,笑道:“娘还在忧虑呢?午间的事我听人说了。”
静和大长公主叹气道:“亏得我还如此费心筹划,他竟如此蠢笨!还有那个王氏,十足是个蠢货!”
周继云弯一弯嘴角笑道:“不过是个贫家出身,娘难道还指望王姨娘能有当初孝端贵皇后的眼界见识不成?再说了,娘费心也不是为了她,还不是为了咱们家。”
静和大长公主重重的叹口气,点点头:“你说的也对。”
孝端贵皇后,也就是先帝朝的皇太后,先帝与静和大长公主的生母,在先帝登基前,她一直只是皇贵妃,先帝登基后,才成为皇太后,母仪天下,皇太后薨后,谥号孝端贵皇后,葬入帝陵。
孝端贵皇后出身也是无可挑剔的,一品大员,先礼部尚书秦尚书的嫡次女,入宫就封了嫔位,秦氏容貌端贵,气质娴静,性格柔和,知书识礼,当初皇后早逝,中宫空悬,圣上也没有再立后,秦氏为皇贵妃,代掌凤印,执掌后宫,宛如皇后一般的权限。
虽说这样比较实在不敬,但当时的情况却的确与如今周继林院子里的王氏有些相近,皇后只生了两位公主,并无嫡子,秦氏的儿子居长,两位公主的地位与如今的周宝璐极为相似。
但处境却是完全不同。
宫中处处体现出了嫡出公主的地位,皇贵妃谦逊守礼,虽手执凤印,但宫中大小事均先遣人回两位公主,征询意见再做定夺,至于供奉之类,两位嫡出公主自然也是头一份。
圣上赞其贤德。
宫中的事,静和大长公主自然是一清二楚,小的时候或许有不服气,也曾在母亲跟前抱怨过,待得后来,皇子夺嫡的时候,皇后的母族站在了自己哥哥一边,静和大长公主便再没有了怨言,而兄长登基后,作为最有脸面的公主所享受到的一切,让静和大长公主十分的佩服自己的母亲。
当然,这些事,周继云也很清楚,此时随口比出来,自然有他的用意。
周继云道:“这件事明显便是武安侯世子的手笔,武安侯世子最擅长四两拨千斤,常从小节入手,便将毫无关系的两件事串到一起来,手段十分巧妙精致,二哥身在局中,看不透也是有的。”
静和大长公主依然不太喜欢:“若是他自己行的正,事事想着规矩,不把姨娘抬举的比正室夫人还强,武安侯世子便是手段再高明,他也不会落到人家局里。无非还是自个儿行的不正的缘故,为着个姨娘,要打嫡亲的女儿,亏他是大家公子出身,也是请了高明的先生教出来的,竟就这样儿!”
静和大长公主说起来,依然十分的不自在,儿媳妇自己立不起来,在静和大长公主这样强势的婆母跟前,越发没了站的地方,静和大长公主自也不会看重她,无非体体面面的晾在一边罢了,上不了她的心。
可周宝璐不一样,她是嫡亲的孙女儿,实实在在流着自己的血脉,如何能由一个姨娘欺到她的头上来。
周继云很清楚他娘的心思,只得在一边赔笑,轻声细语的解说着,他虽也看不上二哥这种做派,可到底是他亲哥哥,也没有他说哥哥的道理,再看不上也只能劝解。
静和大长公主叹气道:“你二哥没有嫡子,请封世子本就难了一层,他还这样扶不上墙,轻易的就被人算计了去,这事就越发难了!”
说着越发不忿:“这武安侯世子的手也未免伸的太长了些!”
周继云却道:“依我说,这也怪不得人家陈家,好端端的姻亲,原是最亲近的,若不是实在不堪,人家犯得着做这些事么?单看如今的情形,还只是姨娘庶子呢,就能欺到嫂嫂和璐姐儿头上去,若是华哥儿真立了世子,她们娘俩在这镇国公府还有个站的地儿没有?武安侯世子的亲娘去的早,他也就这一个嫡亲的姐姐,自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嫂和璐姐儿没了下场,娘想想,若是大姐姐、二姐姐夫家是这个样儿,儿子自然也是要理论的。”
这话反倒把静和大长公主说笑了,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嗔道:“胡说什么,你大姐姐二姐姐都是懂事明白的,可不是你二嫂那样……”
她心里看不上,嘴里却并不说出来,只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这样亲近的姻亲,你二哥也不懂亲近,倒落的这样,原也说不得什么,只虽如此,到底关系到咱们家的大事,由不得我不操心啊。”
周继云抿嘴笑道:“要我说,娘只怕是多虑了,咱们家的爵位,与武安侯世子其实并不相干。我瞧着武安侯世子的意思也不难猜,无非是不愿意华哥儿今后得了世子位,二嫂就越发难了,武安侯世子如今简在帝心,且不论如今的艰难。就算华哥儿记成了嫡子,武安侯世子要阻扰请封世子,咱们家又有多大胜算?倒不如另辟蹊径的好。”
静和大长公主皱眉道:“这话怎么说的?”
周继云轻声道:“娘别忘了,咱们家是有嫡长孙的。”
啊!
静和大长公主恍然大悟,她也并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妇人,几十年来在宫廷与宗室中打滚的人,自然也有无数的心眼子,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顿时便有些不高兴的道:“你与武安侯世子谈过了?”
周继云只是笑,作为最受宠的小儿子,他并不是十分怕静和大长公主,见她沉下脸来,也敢说话:“儿子觉着,咱们家这样子,真要对上武安侯世子,只怕也讨不了什么好,两家人其实是极亲近的,武安侯世子要求也并不高,并不是想要咱们家的爵位,犯不着为了华哥儿与武安侯世子撕破脸。应了他,倒好借势。”
一个庶子罢了,哪里值得。
而镇国公早逝的世子周继松的遗腹子周安明反而是周家堂堂正正的长子嫡孙,身份本就比周安华贵重。
“我哪里是为了华哥儿!”静和大长公主也很坦白的道:“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家这个爵位,你二哥承爵后,明哥儿再好,也只是侄儿,还不如华哥儿名正言顺。”
静和大长公主越想越不自在,很不高兴的说:“你既早知道,怎么就不提醒你二哥一声,眼睁睁的见他落入这个套里头。”
周继云笑一笑:“华哥儿是我的侄儿,明哥儿也是我嫡亲的侄儿,娘说可是?”
意思很明白了,两个都是侄儿,他并不想偏帮,也不应该偏帮,只看各人的造化,而造化就着落在周继林的态度上。
很显然,周安华输了。
事情至此,静和大长公主终于问道:“武安侯世子的意思是什么?”
周继云笑道:“明哥儿是咱们家的嫡长孙,大哥又是做过世子的,今后为他请封也有道理,二哥还能落个恭敬孝道的美名,武安侯世子也很赞同。”
对武安侯世子来说,周安明封世子自然是好过周安华封世子,一则,王姨娘一系无法动摇陈氏和周宝璐的地位,二则周安明没有父亲,晋封世子和承爵都不容易,稍微有点头脑,都不会去得罪毫无利益纠葛的陈氏和周宝璐。
但对静和大长公主来说,只要是自己家的孙子,请封谁都可以,关键是能不能成,当初选择华哥儿也是这个因素,但到了这个时候,华哥儿困难重重,难以消解,而周安明另有舅家魏国公府,虽然这几年也在失势了,但总比周安华强的多,如今还有武安侯世子的赞同,细究起来,这个承诺也很重要,她几乎是只考虑了剪一只花这样的时间,就点头道:“你说的很是,明哥儿到底是长子嫡孙,身份比华哥儿贵重,这件事,我会与你父亲商议。”
周继云点点头,又笑着宽慰静和大长公主:“其实我瞧着,明哥儿原是比华哥儿有出息。”
静和大长公主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一只手指点一下他的额头,嗔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周继云摸摸额头,只是笑。
对周继云来说,两个都是侄儿,谁做世子不一样呢?反正轮不到他的儿子,周安明父亲早逝,叔父反而更要紧些,同时又与武安侯世子合纵连横,也是一大收获。
这样近的姻亲关系,虽然二哥不懂经营,周家却不想浪费。
连静和大长公主也说:“你二嫂是那个样子,武安侯世子却又是这个样子,倒也奇怪,我瞧着,便是武安侯,只怕如今也得倚重他了。”
周继云笑道:“武安侯以前是兄弟一心,家宅底蕴厚实,自然少了历练,世子的处境不同,既无母亲扶持,又无兄弟偏帮,若是他自个儿略差些儿,哪里还轮得到他呢。”
人家家里的烂摊子,与自己无关,母子俩不过是随口聊聊就罢了,自然是自己家的事要紧。
既然大盘子定下来是周安明,那么周安明也该推出来了,他才十五岁,倒也不算晚。
这些事还得细细商议计较。
鹂语记 6舅母来了
芝兰院里此时倒是安静了下来,丫鬟们出入都轻手轻脚,不敢随意说话,就怕说了什么话,惹恼了主子,填了陷去。
威风八面的王姨娘被公主派来的嬷嬷打肿了脸,再没有气焰,连哭都不敢大声了,只缩在自己房里小声的哭,大少爷周安华身边的丫鬟婆子全被打发了,公主命将他的东西都收拾了,送到宁德院去,一应服侍的人都重新挑。
世子爷从宁德院回来,见了谁都发火,摔了一地的东西。
世子夫人又躺在了床上唉声叹气。
唯有大小姐周宝璐一脸平静,依然带着人收拾东西,待宁德院的丫鬟来请,说老祖宗传晚饭了,她才带了丫鬟,往宁德院去。
如同往日一般,静和大长公主的大儿媳张氏,三儿媳梁氏都立在一旁伺候,梁氏的女儿周宝静坐在静和大长公主身边。
现在的公主府也就三位小姐,大小姐周宝璐,二小姐周宝静。三小姐周宝琪是周继林侍妾锦姨娘所出,刚两岁。这周宝静也才两岁多,长的胖乎乎的,圆圆的眼睛,见周宝璐进来,忙爬下矮榻来,奶声奶气的招呼:“大姐姐好。”
周宝璐给静和大长公主请安,又问了两位伯娘和婶娘好,才牵着周宝静坐到公主的矮榻上去。
张氏是前世子遗孀,未亡人的身份,虽夫婿去世已久,依然穿的素净,平日里也不大说笑,不过此时却是嘴角上翘,从心底透出来的欢喜掩都掩不住,对周宝璐道:“侄女儿刚回来罢?你娘可好些?我原说去看看的,又怕二弟妹身子不好,刚远路回来,见了人只怕劳动着了,越发不好,只想着歇了一天了,明儿去看看,反是好些。”
周宝璐心中明白,知道祖母有了决断,虽还没明说,但伯娘显然不知什么渠道知道了,便放下了心,站起来笑道:“谢伯娘体谅,可不是这样么,我娘这会子还在床上歇着呢。”
静和大长公主听了就吩咐道:“我的菜里头捡两盘清淡些好克化的,给世子夫人送去。”
又拉着周宝璐的手笑道:“你娘在家里,你也少乱跑,多陪着你娘些儿,只怕她心中喜欢了,身子也就好些了。”
周宝璐笑道:“就是老祖宗这话,这次回来,我瞧着我娘比上回好些呢,或许换个丸药吃吃看?”
梁氏是当家媳妇,听了忙笑道:“正巧打发人给母亲和丸药呢,大姑娘把二嫂的药方子给我,叫他们照着多配一料就是了,岂不便宜?”
周宝璐笑道:“既如此,便多谢婶娘了。”
一家子其乐融融的说着话,完全没有一丝芝兰院闹的不可开交的样子,周宝璐打量了好几眼静和大长公主的脸色,心中越发的佩服舅母。
竟然说的一丝不错!祖母果然不怎么生气。
用过了晚饭,张氏和梁氏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都散了,张氏是青年守寡,十分注意举止行动,很是寡言,总在自己房里的时候多,生怕活跃了引人议论。而梁氏管着府里的事,晚间还有一阵子忙,就留下周宝璐在这里。
周宝璐又笑嘻嘻的去看静和大长公主的面色,和先前的看法不一样,这一回,她一眼接一眼的看过去,就好像生怕静和大长公主不知道她在偷看她的脸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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