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鹂语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七和香
卫贵妃与卫文氏的话虽说的机密,还是有些许风声吹进了燃墨的耳朵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往东宫里去找自己的干妹妹月牙儿说话了。
自从收服了燃墨,吴月华就施恩,把月牙儿要了来,放在自己身边做了个一等宫女,月牙儿虽是个嘴碎的,可性子却是活跃,就打发她管着自己的琐事,往各处要东西,送东西之类,燃墨与月牙儿说着话,见吴侧妃从屋里出来,打扮着似乎要出去,忙蹲身请安。
吴月华矜持的点点头,对月牙儿说:“前儿我家里送来的那一盒海棠堆纱的绢花儿,我叫你送两只给了洪良娣,剩下的在哪里,你去找给我。”
月牙儿忙笑道:“我就搁在东边屋里的多宝阁上呢,娘娘这会子要,我就去拿。”
吴月华便点头,月牙儿一溜烟跑了进去。
吴月华叫丫鬟接了盒子,便往外去了,进了东宫正殿,小樱正在桌上描花样子,见了吴月华,忙丢下东西上前请安,笑道:“侧妃娘娘来了,正巧太子爷和娘娘都在呢,我去替您通报一声儿。”
周宝璐正在与萧弘澄说些琐事,听说吴月华请见,看了萧弘澄一眼,说:“请吴侧妃进来就是。”又推他一把:“起来坐好。”
萧弘澄歪在炕上不动:“急什么,咱们话还没说完呢。”
周宝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又没有急事,回头再说,给我个面子,坐起来好不好?”
吴月华把盒子里的花儿送了周宝璐的四个大丫鬟,这才进门儿去回事,见太子爷和太子妃一边一个坐在炕桌两旁,她也不敢耽搁,就把燃墨过来递的消息说了一回。
周宝璐从来不见燃墨,直到如今,燃墨还一心认为自己是吴月华的人,并不与太子妃相干呢。
吴月华道:“那丫鬟说,似乎贵妃娘娘从香兰那里知道了一些事儿,昨儿贵妃娘娘的嫂子进宫来,她们把伺候的人都斥退了,只贵妃娘娘和她嫂子两人,说了半日话儿呢,燃墨同屋的柔心进去换茶,只听到半句,‘……不就合着那祥瑞了吗?’”
香兰就是吴侧妃娘家送进宫来,不过半个月就被周宝璐罚到了后头做粗活,由贵妃娘娘施恩救了她,拿她刺探东宫消息的丫鬟。
周宝璐深谙虚虚实实的道理,通过那丫鬟放出去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听说,如今香兰颇受重用呢!
周宝璐点头,勉励了吴月华几句,便打发她回去了。
然后,她就回头去看萧弘澄。
萧弘澄想了半晌,拉着周宝璐的手,委屈的说:“父皇嫌弃我。”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饶是周宝璐这样聪明伶俐的,也实在不明白萧弘澄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吴月华过来说的这事儿,是怎么让他突然说出这句话来的?
可是看萧弘澄还挺认真的等着她问呢,只是耐着性子的哄道:“父皇怎么嫌弃你了,我竟没瞧出来,你是父皇的爱子,怎么会嫌弃你?”
周宝璐这样上道,萧弘澄才说:“我是怕你担心,前儿没告诉你,我去与沈叔喝酒,沈叔也嫌弃我,你不知道,沈叔嫌弃我,肯定是因为父皇嫌弃我!”
问题是嫌弃你哪儿呀!
萧弘澄垂了脑袋:“沈叔嫌我锋芒太露,不知收敛。他是喝了酒才会漏一句两句话的,这一回,他说了两句,第一句是——回回都是你赢,今后谁还敢跟你玩?”
这话听起来,怎么听怎么违和,周宝璐搬着他的脑袋问:“第二句呢?”
“第二句是——虽然你不喜欢,到底皇上喜欢,你总得容让一二,才显得尊重。”萧弘澄接着说。
周宝璐觉得,这位沈大人真是个人才!就是皇上说话,还没他那么难懂呢。
周宝璐琢磨了半天,终于有了个大概:“沈大人的意思,是说父皇的嫔妃对咱们动手的时候,不能次次都打回去,得要让她们赢个一回两回的,父皇才有面子?”
这是个什么鬼!
皇上拿这种面子做什么!
萧弘澄说:“不是不是,你不大懂沈叔这个人,他的意思是,难得父皇有喜欢的,咱们就算吃点儿亏,也要保住了留在父皇身边儿,才是孝敬。不然万一这个没了,父皇另喜欢个聪明的,大家都不消停!”
周宝璐绝倒,还有这种意思吗?这样的话,他们是怎么能明白这样的意思的?
萧弘澄见周宝璐的神情就知道她的猜疑,他往外头打量了一眼,见到处都安安静静的,这里一向收拾的清净,不会有人听到他的话,才小声笑道:“你不知道,沈叔那人,可有意思了!看着冷峻,又不爱说话,可是心里头对父皇可真不是那么尊崇的。不过他从来不明说,只要说的,从来都是好的,只有他不肯评价的,都就肯定是不好的。所以他老人家心里头就是看不上那位贵妃娘娘,可是……”
萧弘澄有点沮丧的说:“就这样他老人家都发话说我不对了,那我们大约还真是太不肯认输了一点。不过这会子想想,沈叔说的也是,这贵妃才做了几日啊,要是就这样没了,叫父皇的脸往哪搁?唉,这话要不是我从小儿跟着他长大,也真不能明白。”
萧弘澄与沈容中的感情极好,说起他来便有些眉飞色舞的样子:“沈叔那脾气,就是父皇,也拿他没法子的,横竖不是好话他不说,但也不肯违心,这种时候,他就是在父皇跟前,也一言不发,只恭敬的低头,父皇也只能笑一笑算了。可是沈叔对我是没的说的,从来就纵着我,父皇也不是不好,就是没那种耐心,父皇恼起来,就懒得理我,把我撵出去,全靠沈叔护着我呢!”
这位沈大人,从出身身世,到遇到皇上,到一生仕途,连同性格喜怒,都十分的传奇,周宝璐敢打赌,帝都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女人,对这位传奇的沈大人十分好奇。
当然也包括她。
周宝璐便拖着萧弘澄的手,叫他接着说。
虽说在深宫里,自有人抚养,可萧弘澄坚持认为自己是自幼跟着沈大人长大的,他说:“见到父皇的时候,十回有九回都能见到沈叔,可是见到沈叔的时候,不一定能见到父皇,你说我算不算跟着沈叔长大的?”
歪理!周宝璐说。
萧弘澄不搭理她的不赞同,只是说:“沈叔是这宫里最值得信任的人,你若是有要紧事,找不着我,只要能找到沈叔,也就不怕了,你记住。”
“嗯。”周宝璐乖乖点头,星星眼等八卦。
萧弘澄不负她所望,果然说给她听,沈容中一生传奇,确实有十分可说的,不仅传奇,有些时候还很有趣,而且周宝璐从萧弘澄的语气与角度中能感觉到,萧弘澄对他的信任、尊敬,甚至还有依赖。
或许,没有沈容中,就没有如今的萧弘澄。
两人能从午饭后聊到掌灯,周宝璐津津有味,觉得可有意思了,而萧弘澄,有一个愿意、有兴趣听他讲以前的事的人,又是何其幸运。
或许爱一个人,就是迫不及待的想参与他的全部过去。
熙和六年的夏天,于大盛王朝来说是一段很艰难的日子,这一年的夏天来的很早,进了四月,就分外的炎热,从六月十七日黄河决堤开始,黄河水冲入淮河夺淮入海,淮河沿线数十州县府,上百万百姓受灾,大量灾民流离失所,各地告急求援的奏折雪片般飞往帝都,要银子要粮食要人力,朝廷紧急从其他各地调运库粮赈灾,各部衙门高速运转,通宵达旦处理政务。
七月十四日夜,钦天监跌跌撞撞跑进宫廷,奏月食之事,皇帝悚然,起驾登观星台,果见星空浩瀚明月正在慢慢变缺牙。
整个帝都无数人都见到了这一不祥之兆,有些人担忧国家社稷,夜不能寐,而有些人,却在弹冠相庆,说:“黄河决堤之际,又生不祥之兆,正是绝妙时机,果然天助我也!”
月食之后不久,皇帝染了风寒,开始还勉强临朝,处理政事,后来病情渐重,卧床不起,太子与诸皇子日夜侍奉汤药,未见好转。
御医奏请皇上休养,不应劳心劳神,皇帝不允,于病床上勉强批阅奏折,后内阁宰辅率众大臣跪请,皇上才下旨,着太子监国。
这样的形势,对早已有了预谋的人来说,正是最好的时机。
皇上病重之际,自然最容易怀疑。
一个月之内,崇州、越州、莱阳三地均有祥瑞,崇州为农人劳作之时,挖出一块乌木,上有江海图案,越州则是在水中捕鱼捞出的一只白龟,壳背上依稀有河晏水清四字隶书的形状儿,莱阳则是从天而降的一块黑漆漆的入手沉重的精铁般的石头,浮凸出一个不知道像什么的形状来。
三地地方官不敢怠慢,将祥瑞装了盒子,快马进献给圣上,却不料圣上拿了祥瑞,转头就给三地下旨训斥,言其不思治理地方,专在这等怪神乱力上做文章,以图幸进!
但话是这么说,有心人已经留意到,圣上得了祥瑞,连连招钦天监进宫。
此时已经有精明人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果然,祥瑞一出,各地渐渐的流传起几句童谣来:圣人出,江海澄,一个馒头三个僧,米面笼上蒸。
童谣慢慢的传入帝都高门府邸,这些家主却与外头那些人不一样,听见家中幼儿稚童唱着这样的童谣,无不喝止。
这样浅显而又意思明确的童谣,谁听不懂呢。
皇太子萧弘澄就更明白些,上月圣上招了钦天监,解读三地祥瑞,钦天监奏曰:此为万象更新之象,可见江海平宁,河晏水清。
而这童谣,则浅显直指萧弘澄,借天灾不详,指当立新圣人,百姓才有米面吃。
大盛朝的成帝本纪中对此事的记录只有一句:宣宗时为太子,闻之惶然,诣帝前请罪,帝不允。
史书中的记载总是举重若轻,但当时朝局之中,皇太子颇有些风雨飘摇之象,常在皇帝跟前议事的皇太子,突然连续三日见不到皇上,已经是危机四伏了。





鹂语记 156简在圣心
皇太子回了东宫,一脸的寒霜,原本就已经十分冷峻的容貌,这个时候就更添了三分,满宫的宫人都心惊胆战,没人敢多吭一声,进了正屋,周宝璐正在炕上写写画画,见他进来,忙搁了笔,拉着他问:“怎么样?”
这屋里没有外人,萧弘澄这才放松下来,一屁股坐下来,叫唤道:“哎哟累死我了,衙门里坐了一整天,腰都硬了,你给我揉揉!”
周宝璐就伸手给他揉腰,被他顺便在脸上亲了一下,才道:“差不多儿了吧,有些人觉得是火候了,也就该出来了。”
萧弘澄道:“这种没影儿的事,就算真是我做的,也达不到废太子的程度,这一点,不光是父皇,是我还是那些人,都是明白的。但是,这样的事,能大大挑动父皇对我的猜忌之心,这是实实在在的,埋下今后的隐患,父皇对我猜疑的厉害了,今后些许小事都能叫他老人家猜疑起来,日积月累,他老人家也会担心没下场啊。”
“是啊。”周宝璐点头:“如果这件事成功了,今后还会有不知道多少大大小小的这种事情,到时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还真是百口莫辩。”
萧弘澄笑道:“其实我想着,这事儿虽不是什么好事儿,但也算不得什么坏事,平日里我并不能试探父皇,如今有人替我试探父皇,倒是也好。”
周宝璐虽然灵透,可到底只是后宅女子,想不到前朝那许多事上,于是就有点儿疑惑,歪着头看他。
萧弘澄道:“我被册为太子,到今年就四年了,父皇今年四十五,虽说依然春秋鼎盛,可到底……”
所以说太子比皇帝更难做呢!
周宝璐明白了,她与萧弘澄无话不说,自然也知道萧弘澄的忧虑,不管朝廷后宫,许多事看着是依律依法,其实往往还是圣意要紧,皇上愿意查,愿意信,就是要紧事,皇上若是不愿意查,不愿意信,那也不过是小事罢了。
所谓简在圣心,并不是一句空话。
而皇上与太子,既为君臣又为父子,还有社稷传承这样的大事,与臣子格外不同些,分寸尤其要紧。
这一回的事,他们两人都知道,到底还是在分寸上差了一筹。
所以这个时候,萧弘澄尤其需要试探圣意。
萧弘澄对周宝璐说:“这些日子,我的书房里一直都在议这件事,此事虽然是从后宫放出去的风,但其实主要还是在朝廷,我们猜想,此事的影响自然不小,且一举多得,不仅是给父皇心中埋下对我的疑虑,其实更要紧的,是以此试探父皇心中到底于我有多少信任,这一点,不仅是我没有把握,他们又能确认几分呢?”
萧弘澄道:“于太子的废立一事上,除了别的,父子情分也是十分要紧的啊!”
周宝璐已经明白了一点,现在,不仅是萧弘澄,还有那些人,都在观望皇上的态度,若是皇上察觉此事为太子爷所为,就不再查下去,只拿几个明面儿上的人处置,那对萧弘澄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那说明皇上心中已经怀疑的确是太子所作,生怕查下去,查出太子来,不好收场。
这便是父子情分了,设局之人自己也绝不会奢望这一次就能废太子,太子并无政事上的失措,也没有任何谋反动作,这些流言、祥瑞、童谣,原本就是用来消磨皇上与太子的父子之情的,到今后,父子之情消磨殆尽,父子之间疑虑已深,甚至只需一个小小的挑拨就足够让父子对峙,酿成天家惨剧。
如今首先要观望的,就是皇上信任太子到一个什么程度。
这其实也是萧弘澄自己也没有把握的事情。
周宝璐说:“那么如今怎么办呢?”
萧弘澄道:“只能再等等,等父皇决断了。”
是的,等圣心!
萧弘澄很清醒,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只能按兵不动,先要试探圣心,再论其他。
他对周宝璐说:“若是父皇真的不查,我再把证据送到父皇跟前去罢了,只是今后就要越发小心才是。”
前朝之事,周宝璐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作罢,倒是萧弘澄安慰道:“别担心,我觉得父皇不会的。”
圣心难测啊,会不会的,谁知道呢。
史书上雄才大略的汉武大帝何尝不疼爱自己的长子,可也并没有什么复杂的筹划谋略就让父子反目,酿出惨案来,帝王之心,谁敢说一定呢?
萧弘澄拉着她解释说:“三地均有祥瑞,定然不是巧合,至少也有一处作假,我已经打发人去三地调查了,总有蛛丝马迹的。”
这些,周宝璐也都想得到,但其实现在的担忧并不是太子造祥瑞这件事本身,而是皇上信不信太子造祥瑞这件事而已。
这一局直指圣心,进退有据,确实高明。
这会子,连周宝璐都垂头丧气的说:“唉,咱们早就该多服个软儿,挨打别还手。”
萧弘澄笑了:“那也没那么简单,若是我懦弱无能,次次都不还手,父皇哪里还看得上眼?只是咱们今后多一点分寸罢了,该示弱的时候,总得忍一口气。”
周宝璐点头,满心郁郁。
萧弘澄揉揉她的脸,说:“行了,没事儿,又没有大祸临头,你放心,事事有我呢!”
周宝璐知道这是安慰,她也知道萧弘澄心中并不敢确定,若是他能确认父皇并不怀疑,他又何必等着试探呢?现在就可以大张旗鼓的查这件事了。
想到这里,周宝璐抬起脸来,大眼睛里闪闪的都是伤感难过:“你说,怎么做个太子就这么难啊?咱们一片心孝敬父皇,如今还是这样。”
她从小儿在家里,在自己严峻的祖母跟前,就没有害怕过,心里的话有一句说一句,她一直觉得,这是一家人,是嫡亲的祖母,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现在,她觉得困惑,这不是嫡亲的父子吗?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她跟自己的父亲没话说,是因为她知道父亲偏心,并不大喜欢她,可是父皇明明喜欢萧弘澄的。
周宝璐想了半天,才说:“大约,还是咱们做的不够好。”
萧弘澄莞尔,周宝璐虽嫁入天家,可那一片赤子之心还是并不能十分体会到天家的与众不同的,萧弘澄问:“你现在后悔了吗?如果你没嫁给我,现在一定不会这么苦恼。”
周宝璐诧异,这是萧弘澄第三次问她了,第一次还没成亲,江南一役,皇太子凶险难言,第二次是成亲不久,谣言重重,现在是第三次了。
真奇怪,萧弘澄为什么偏偏在周宝璐这件事上,这样没有信心呢?
周宝璐的回答与以前一样:“没有,如果换成别的人,我才会更担心呢。”
每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萧弘澄就会觉得心中安定一点,前路虽然有荆棘,可她就算有困惑有苦恼,虽然也觉得累,但每一次都会这样回答他。
萧弘澄甚至觉得自己这样问她,真是太小家子气,太可笑了,可是他却在每一次心中有动摇,对前路不确定的时候,在开始自我怀疑的时候,忍不住问她这句话。
每一次,他都能得到想要的那个答案,他的自我怀疑就会消失无踪。
是的,萧弘澄虽然说的很笃定,但其实心中依然有软弱的,自艾自怨的那一小块的。
周宝璐凝视他,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萧弘澄每次问她这句话的时候那一种软弱,这叫她心疼起来,她起身走到他的跟前,伸手紧紧抱住他,轻声说:“我总会一直陪着你的。”
十七岁的少女身上有甜蜜的熏香混合着体香随着热气散发出来,萧弘澄靠在她的怀里,环着她的腰,头靠着她柔软的胸口,被她的气味萦绕,心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他们静静的拥抱了很久,无关**,只是弥足珍贵,这是萧弘澄心中最为珍贵的怀抱,很多很多年以后,他大权在握,为天下至尊,面对已经成熟的如一朵牡丹花一般的周宝璐,他偶尔还会想起那一次拥抱,那样的香气,在他的心中一直留下一道温柔而甜蜜的刻痕。
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他一直喜欢那只香,每一次换了香味,萧弘澄固执的要她换回来,周宝璐每一次都叫苦连天:“新出的那只白莲香多好闻,干什么又要我换!我这个年纪了,还用这么甜的香,叫人笑话!”
当然没有人敢笑话她,宠冠后宫三十载的皇后,长子为太子,娘家兄弟、表兄弟,或为总督,或为宰辅,这样的女人,谁敢笑话她?
只有她自己,回头埋怨似的对女儿炫耀说:“你爹非要我用这只香,几十年了,都不给我用新的!”
女儿不得不翻个白眼以示对母亲秀恩爱的鄙视。
可是依然活的像个少女一般热烈的周宝璐,笑嘻嘻的炫耀:“你爹说,这才是我的味道,没别的比得上哩!”
当然,两个人现在都还看不到今后的数十年是什么样子,他们只是在这样一个有点脆弱难过的夜晚里紧紧的拥抱着。
不过,独自长大的萧弘澄,知道了一个温柔温暖的拥抱,能如何的抚慰心灵。




鹂语记 157第 157 章
157
接下来,萧弘澄果然按兵不动,整个朝廷,从皇太子起,到群臣,甚至是在外的臣工,都差不多算是伸长了脖子的等着皇上要怎么办。
查?还是不查?
皇上对太子是个什么心?
关心的人很多,能想通这个关节的人也很多,不知有多少人家私下议论,观望着这对父子的动静。
皇上只是冷笑了一下。
指向皇太子的谣言愈演愈烈的时候,皇帝的病好了,一直临朝,却没有动静,并没有下令彻查祥瑞。
萧弘澄很失望。
他等了七日,皇帝只派人前往当地,调查这祥瑞是怎么发现的,其他的就再没有了。
但皇帝继续召他议事,军国大事教导起他来,也如以前一样仔细耐心,并没有像刚刚听到消息那样不肯见他,甚至这些日子,他在父皇身边呆的时间更长,讲政事的时候,甚至还会给他分析当事臣子的家世、性格、办事风格,十分详尽。
父皇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为什么会派这个人,派这个人办这件事最可能获得什么结果,有什么好处,怎么避免坏处,要用什么样的人来平衡牵制,之类。
有时候说到融洽处,萧弘澄的分析叫他赞赏,皇帝会笑着拍拍他的肩,以示勉励。
而且萧弘澄开始有了批红的权利,户部、礼部的奏章,除非涉及二品以上大员及一品以上勋贵,余下的都只需有太子金印就可以发下办理了。
且每次议事,皇上必留他用膳,去的略早,必要赏点心,议事时间略长,又要上参茶,白吃了他爹两顿饭,萧弘澄没办法,又叫周宝璐挑了东西给爹,周宝璐略一思忖,也没选什么金银古董,只挑上好的药材,东宫果树上结的果子的尖儿,暖房里开的最好的花儿,天天敬上一样。
一时间,父慈子孝做的能叫人起鸡皮疙瘩。
整个朝廷观望的人都在私下里揣摩圣意,把皇上这些举动言语掰开揉碎来寻找蛛丝马迹,可谁也想不明白。
有人说,皇上疼爱太子,外头人说的再厉害也没用,皇上要是疑了太子,还会这会子把那些要紧的政事交给太子吗?
也有人说:皇上就是疑了太子,才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呢,欲盖弥彰。
萧弘澄自己觉得,自己把父皇想的太简单了,把试探圣意想的太简单了。
父皇功绩且不论,只这帝王权术,深不可测,萧弘澄发觉自己还太嫩了些。
他与自己的重臣、幕僚再三探讨,怎么样看出圣意如何,可现在越发觉得云里雾里起来,父皇没事人一样把他带在身边,这样对他,似乎又比往日更亲近许多。
想靠查流言试探出圣意的萧弘澄和众幕僚都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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