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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国医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陶夭夭
“那你这退求其次,又是求得何事?”安雅公主倒是来了兴致,撑着下巴问道。
“一瓢一饮,一羹一饭,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楚绿衣不卑不亢的说道。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说的便是你了。”安雅公主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抹浓重的哀伤,在这华丽却暗淡的宫闱下,沉重得犹如夜色一般,“本宫只想着,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无奈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殿下又何必自怜自艾?”楚绿衣展眉一笑,“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平生修的随缘性,粗茶淡饭也知足,讲究的不仅是贫富的外在,更是一种难得的心境,若是你心若止水,那么不管是身在庙堂之高,还是身在江湖之远,都能自由自在,游刃有余。”
“楚大夫的风骨,真真是万里挑一,本宫自叹弗如。”安雅公主从榻上坐了起来,“那你谈谈看,本宫这次和亲的事。”
这如何谈?楚绿衣一时语塞。
“既来之,则安之。”沉默了一下后,楚绿衣说道,“命运很多时候都带有很多不可抗因素,与其心生怨尤,不如安之若素、逆来顺受。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安雅公主默默地咀嚼着这句话,“都道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可为何我总觉得,历朝历代总是奸人当道,好人偿命呢?”
楚绿衣自知公主心魔已生,怕是难以劝解,弄得不好,只怕弄巧成拙,只好说道:“殿下,人生在世当随心所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随心所欲?”安雅公主低声呢喃道,她似乎只听进去这一句话。
“殿下若无他事,微臣先行告退。”这一室的气氛太过沉闷,楚绿衣实在有些呼吸不过来,便直接跪安,走出了殿外。
安雅公主的大宫女蝶衣站在门口,见楚绿衣出来,正打算送她一段路,不料楚绿衣挥手说道:“不必了,你回宫伺候着你主子吧,记住,殿下身子虚,那麝香你务必劝着点儿,吸多了对身体不好。”
“若是她执意不听。”她叹了口气,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你从香囊里挑些药粉放在香炉中,这药粉的药性与麝香相克。”
自小在宫中长大的蝶衣,自然知道别人送的药、香粉之类的东西最好不要收,因为宫内杀人不见血的暗害往往来自此处。但是楚绿衣不同,她的在宫中初来乍到,不代表任何一方的势力,更何况如今被皇上钦点为和亲的随军太医,便与公主是一条船上的人。
对这个清傲的女太医,她素有耳闻,也颇有好感,见她目光之中,清光阵阵,便明白此人行事坦荡,不由得有些感激地接过香囊说道:“谢过楚御医。”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想了想,她又说道,“一去紫台连朔漠,这山重水远的,相见时难,这些日子你不妨劝着殿下多出来走动走动,这一方水土,一旦挥手自兹去,也不知何年才能故地重游。”
她这么说,其实是希望安雅公主能散散心,毕竟老是憋在一个阴沉沉的大殿里,内心容易走向极端。
如今乃是多事之秋,后宫之中又总是云波诡谲,经历过几次大风大浪之后,楚绿衣对于后宫之事,虽然说不上恐惧,却也总有些心有余悸的。在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她千算万算,到底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北奕的求亲队伍中途到达了京城,皇帝派陆琰前去接见使臣,安排他们住在了京城修葺一新的驿站。
而皇帝,也在当天晚上,邀请使臣们进宫觐见,安排了歌舞,为北奕的使臣们接风洗尘。
还未到申时,皇宫内便开始忙成了一团。皇帝十分看重此次的求亲,将晚宴的地点设在了御花园的万寿宫千秋殿,万寿宫乃是宫中最尊荣的地方之一,平时只有太后或者皇帝的生日,才开放一次。
当然,历朝历代,也曾有过皇帝的宠妃,因为荣宠至极,有幸在万寿宫过过生日,但也算是凤毛麟角了。
楚绿衣不知今日是使臣们到来的日子,正打算去御花园找些药效罕见的花草入药,便见到御花园中人来人往、摩肩擦踵,人人的脸上都带着焦急和严肃的神情。
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虽然知道迟早都是要来的,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心底有一丝的期待,也有一丝的怅然。
期待的是,离开了皇宫,自己总算能逃离皇帝那灼热的目光,怅然的是,若是自己远赴北奕,也不知与陆琰是相见何年了。
对于陆琰,她的感情十分复杂,她总觉得陆琰跟她梦中的那个人十分相似,可毕竟感情有时候也是会出差错的。她不否认现在的自己对他心存好感,也许是因着这份孺慕之心,自己才将他与梦中的那位等待着她的爱人对号入座。
毕竟梦境都是无稽之谈,现实更是怪异不堪,又有什么是真的呢?这一切都要她理智的去推敲,抽丝剥茧,万万不能感情用事。
毕竟,她需要给缘缘找到真正的父亲,这世上只有血溶于水的骨肉亲情,才能带给缘缘幸福感。
于是她叹息了一声,提着篮子,只采摘了一些丁香,便循着小路往太医署走去。
一路走着,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捏着手中紫红色的丁香花,丁香花的花汁溢了出来,染在她的指甲上,紫红色的丹蔻妖娆美艳,而失去了汁液后的花瓣,从她的指尖无声的坠落,落在了这寂寥的长廊,随风微微摆动。
“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望着御花园的丁香园中,如同云蒸霞蔚一般的丁香花,她心有所感地说道。
“何故如此伤感?”陆琰低沉优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是七弦琴上的低音弦一般,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楚绿衣反应过来,行礼说道:“王爷。”
“此地无人,不必行此大礼。”陆琰牵着她的手说道。
“毕竟是绿瓦红墙的宫闱,天子脚下,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听她说得这么一本正经,陆琰倒是笑了出来:“这谨言慎行的事,你又做过几件?”
楚绿衣一时语塞,也是,自从来到京城,她仿佛时时处于风口浪尖,就没有平静地过过一天的日子,加之她虽然外表柔美,内心却如同大漠孤鹰一般的桀骜,有时候意气一上来,不免行事冲动、剑走偏锋,叫人看得心惊胆战。
陆琰又问道:“刚才在想什么?”
“毕竟在京城生活了一年有余,想着要离开故土,踏上新的征程,不免有些伤感。”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楚绿衣见他这样曲解她的意思,不免有些气闷。
本来想要逗逗她的,见她的脸色真的阴沉了下来,陆琰说道:“你放心吧,纵然有一天你名满天下,我也不会让你茕茕孑立,踽踽独行。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我会找一个身形与你相似的女太医易容成你的样子,在和亲队伍走出京城的时候,与你掉包。我已经安排好了足够的人接应你,你到时候回到我的王府既可。”
听完了他的安排,楚绿衣有些受宠若惊,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陆琰说道:“士为知己者死,你我乃是江湖之中难得一逢的至交好友,你的事自然是我的事,为朋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乃是义不容辞。”
见他说得大义凛然,言语之间没有儿女之间的缱绻旖旎,楚绿衣的心头闪过一丝失望,于是言语之间也冷漠疏离了几分:“多谢王爷的挂碍,能得王爷垂青,绿衣也算是三生有幸。”
察觉到了楚绿衣言语中明显的疏离,陆琰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对她的那份情思,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使得他每日生活在煎熬之中。
每天一醒来,就想早点看到楚绿衣的身影,想出现在她的周围,可是晚上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满是阮斯容温柔的眉眼,含情脉脉的神态。
他心底喜欢着楚绿衣,却因着这份喜欢感到罪恶,他不仅觉得自己背叛了他与阮斯容那至死不渝的爱情,而且还惶恐着楚绿衣若是知道了他心底对她浓烈的爱意,会不会像是怕被火烧一样从此离得他远远地,使两人之间连朋友都做不成,使他连站在她身边看看她的资格都没有。
“我陪你走走吧。”陆琰说道。





惑国医妃 第239章 不舍
两人在这寂寞的宫道上比肩而行,有伸出宫墙的晚开的桃花,落下了几片纷飞的花瓣,给四月如雪的柳絮,带来了一份淡雅的清香。
在这纷纷柳絮中,楚绿衣披着一身暖金色的阳光,素颜如雪般静雅,素颜又如繁花般精致锦绣,仿佛只是这样凌风徐行,也能遗世而独立。
陆琰侧头看着她,见一片桃花的花瓣温柔地飘落到了她的头顶,便伸手将它摘了下来。
感受到了来自头顶的温度,楚绿衣微微一怔,视线相触,像是黏在一起了一般,一时间,两人相互融化在了对方的目光中,汇聚成了一池春水。
直到身后想响起了一片碎瓦坠落的声音,两人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收回了视线,彼此却是心跳如鼓,脸色微红,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陆琰的心中闪过一抹窃喜,他内力高深,在这寂静的旧宫道中,能清晰的闻见楚绿衣那急促的心跳声,心中暗想,原来她对自己并不是没有感情的。
只是她因为缘缘的缘故,到底是对自己多了一分疏离,若是想要进一步的发展,只能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这周围的宫殿年久失修,经常有碎瓦掉下来,出了这条宫道,我们还是走大道吧。”陆琰说道。
楚绿衣也正有此意,便点了点头。
将她送到太医署附近后,因着红袖不喜欢陆琰,楚绿衣便说道:“太医署人多嘴杂,我与王爷之间,虽然清清白白,但孤男寡女,总容易引人遐想,还是避嫌为好。”
陆琰点点头,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肩膀上,给她系好带子,声音低柔:“快要入夜了,春日夜里清寒,注意保暖。”
厚厚的披风带着他温暖的体温,像是寒冷的冬日里的一团篝火一般,温暖了她的心,她的睫毛微颤,有些动容,为了掩饰心底的波澜,她故意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大礼不辞小让,多谢王爷了。”
陆琰看着她转身离开,一步步的朝太医署走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太医署的朱门之内,才转身离去。
酉时,百官齐贺、后妃如云,宏大的接风宴终于开始了。
皇帝先是在万寿宫的正殿接受了北奕使臣的觐见,接受了北奕送来的一箱箱金银珠宝,又将北奕的使臣引荐给了礼部的大臣,将和亲的事宜全权交给了礼部负责。
最后,皇帝领着北奕使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千秋殿。
坐到千秋殿的主位后,皇帝的目光一扫全场,找寻着那个让他日思夜想、难以入寐的佳人,不料目光扫视了一周,还是没看到佳人的身影,不禁眉头微蹙,有些不悦。
一旁的大太监陈德铭极有眼色,立刻低下头来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楚御医呢?”
“皇上。”陈德铭斟酌着说道,“楚御医虽是奉命成为了安雅公主的和亲御医,但毕竟只是一个微贱的御医,不是贴身伺候公主的宫女,因此这等接见使臣的宴会,楚御医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胡闹!安雅自小身体虚弱,如今正值和亲的关键时刻,她的身体更应当时时有人照料,否则若是出了一点意外,你们这些狗奴才谁能担待得起?”
见皇上怒气勃勃,陈德铭立刻跪下来使劲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陈德铭心里如何不知,皇上这话说得太过冠冕堂皇,他心底的心思在活成人精的陈德铭面前,像是白纸黑字一样一清二楚。
只是这帝王的脸面是要保留的,即使心思龌龊,也要表现得大义凛然,因此,做奴才的,就算没错,也只能认错。
错就错在,不会察言观色,不会私自替主子拿个主意,讨主子欢心。
“算了,这事是太医署那帮人干的不漂亮,扣着人不放,与你无关。”说着,他将桌上的一碟干果赏赐给了陈德铭,“下去吧,吩咐人去太医署请楚御医前来千秋殿参加宴会,让她务必时时刻刻跟在公主身边,不得离开半步,明白了吗?”
陈德铭连连称是,唯唯诺诺地下去了。
皇帝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台上的歌舞,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小叶紫檀木桌子,发出清脆而低沉的响声,目光时不时的朝安雅公主掠了过去,心底越等越是焦躁烦闷,他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怎么会觉得这么热呢?
身后执扇的宫女,见状不由得更加用力地挥动着手中的纨扇。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后,素颜便衣的楚绿衣出现在了皇帝的视线当中。
没有描眉画眼、涂脂抹粉的楚绿衣清新的就像是清晨从窗外伸进来的一朵带着露水的玉兰花一般,香味淡雅,色泽清丽,而她周围的那群盛装打扮的宫妃们,则像是一群俗不可耐的蜜蜂蝴蝶。
他不禁有些疑惑,当初的自己,怎么会看上这群庸脂俗粉呢?
眼前的楚绿衣,一颦一笑间,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才是这世上真正当得起美人二字的人,他心中暗暗想道,不由得痴迷的注视着她,低声念了出来:“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这话用来形容她,可真是恰如其分啊。
这时候,一旁的使臣端着酒前来觐见道:“这一杯酒,祝陛下福泽安康,乾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海清河晏。”
皇帝痴迷于楚绿衣的容貌,根本没有听到使臣的话。
使臣等了半晌,听不到回答,以为皇帝打算给他难堪,正打算抬起头与皇帝理论一番时,见皇帝目光痴迷的望着一个方向,不由得顺着皇帝的目光望了过去。
一眼万年。
这一刻,他的呼吸仿佛停止了……
今宵剩把银烛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他手中的银杯中的酒剧烈的荡漾了一下,几乎快要洒了出来,此刻,他心神剧震,不知今夕何夕。
皇帝终于回过神来,见使臣一脸痴迷的望着楚绿衣,不由得有些不悦,心底升起了一股心底的宝贝被别人窥视的厌恶感,因此,他冷声说道:“陈大人在看什么?”
使臣神色一凛,说道:“乾朝风景秀美、地灵人杰,陛下的后妃一个个仙姿卓然,吾等凡夫俗子真是看花了眼,得罪之处,还望陛下见谅。”
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皇帝面上浮出了一抹喜悦之色:“无妨。”
“陛下,臣观安雅公主,真乃九天仙女下凡尘,安雅公主若能和亲到北奕,乃北奕之幸,不仅能促进两国睦邻友好的邦交关系,更能以尊贵之气,庇佑我北奕,使其国泰民安。”
皇帝呵呵笑了起来:“陈大人过奖了。”
“安雅公主尚且贵不可言,臣见安雅公主贴身的绿衣宫女也长得国色天香,与倾国倾城的后妃们不分轩轾,陛下的这方山水,真是妙不可言,岂是北奕能比的。”
见使臣提起楚绿衣,皇帝笑道:“陈大人,那位可不是安雅的大宫女,乃是我乾朝大名鼎鼎的神医楚绿衣,别看她年纪轻,她的资历见识可非常人能比,宫中有些老御医都甘拜下风、自叹弗如。”
见皇帝对她不吝赞赏,使臣心知有戏,不由得套话道:“这位楚御医,臣观之面善,不知是何来历?”
皇帝一怔,这个问题,别人不曾问起,他也从未深想,不由得干笑道:“楚御医原本是一介江湖女子,闲云野鹤惯了,朕见她性子洒脱,眼神清明,倒未曾盘问。”
“原来如此。”使臣不再追问,心底却隐隐有着自己的一分打算。
此时的楚绿衣,也是如坐针毡,频频从皇帝那边传来的灼热目光,让她如芒刺在背,她心知皇帝此时是不会再对她做什么了,可是心底对皇帝的那份厌恶,却是只增不减。
终于熬到宴会结束的那一刻,她如脚底抹油一般,立刻行礼告退,朝太医署走去。
深夜,宁静的翊坤宫中,只能看见几点暗淡的宫灯,一排排的,像是引魂的亡灵灯笼一样,透着一股死寂。
在这秋叶**般的死寂中,传来了一个声音,起初,声音是很低的,像是夜莺的啼叫惊破夜色一般,渐渐地,那声音高亢了起来:“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婉转阴柔的声音,惊起了花园池水中的游鱼,它们从湖面跳了起来,发出很大一声溅水声,然后,被划开的夜色,又归于平静。
这时候,袁贵妃的沉香殿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已经忙成了一团。
楚绿衣沉默的坐在袁贵妃的床边,在给她号脉。
本来她今夜早就歇在了安雅公主的翊坤宫,不料半夜被两个面色焦急的小宫女叫了起来。楚绿衣认得这两个小宫女,她们是负责贴身伺候袁贵妃的。




惑国医妃 第240章 救治贵妃
一问之下,楚绿衣才明白,原来袁贵妃自今日的宴会之后,便觉得浑身不舒服,现在已经吐血昏迷了过去,而今夜太医院的院正,正在乔妃的寝宫内为她号脉。她们请了宫中值班的好几个御医来替袁贵妃号脉,无奈那些庸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她们才大着胆子求到了楚绿衣这里。
事不宜迟,楚绿衣收拾了一下,拿起药箱,便跟随两个小宫女走入了袁贵妃的沉香殿。
也确实怪不得那几位太医,袁贵妃的情况十分棘手,她所中的毒,乃是西域的一种奇毒,只能以毒攻毒,但是所需要的那种毒药,别说楚绿衣没有,就是皇宫大内也没有!
一时间,沉香殿的宫女们,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须知宫中步步惊心,奴才们能做的,就是牢牢地跟在主子身后,不生二心。宫中的生存法则,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袁贵妃此番病故,他们这些在沉香殿当差的,又该何去何从?
为今之计,只有找出那下毒之人,才上上上之策,说不定那下毒的人,会有解药。
思及此,不善于追踪调查的楚绿衣对袁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也就是袁贵妃初入宫时从本家带来的陪嫁侍女说道:“想办法请袁大人入宫,此事只有袁大人能够调查清楚。”
“可是……”袁大人乃是外臣,外臣岂能在深夜里出入皇宫内院,这不是引人非议么。
“大行不顾细谨,若想保住你主子的一条性命,就按我说的去做!”楚绿衣断然说道。
大宫女被她的气势吓得瑟缩了一下,赶紧跑出了殿外,想办法让人出宫通知袁斯莲。
一个时辰后,袁斯莲带着一身夜色的清寒,踏露而来,一进入沉香殿,殿内的烛火便微弱的抖动了一下。
不顾男女大防,袁斯莲走进了袁贵妃的内室,见袁贵妃的嘴角还在不停的溢出黑色的血液,不由得又是愤怒又是心痛:“到底是谁如此狠毒?竟然下此毒手!”
袁贵妃性子娇憨,向来不爱争宠,因此皇上对她宠爱了一段时间后,便渐渐的将她冷落了,只是因着袁家的权势,给了她表面上的尊荣。袁斯莲实在想不到,向来与人无尤的袁贵妃到底会得罪谁,遭此毒手。
“袁大人,乔妃身子有恙,皇上今夜陪宿景****,无暇顾及袁贵妃中毒一事,我左思右想,觉得此事十分蹊跷,俗话说的好,术业有专攻,今夜就全仰赖袁大人找出幕后那下毒之人了,否则……”她看了袁贵妃一眼,“袁贵妃中的毒,解药的成分中,有一味药引非常罕见,因此必须得找到下毒之人才是。”
袁斯莲明白其中凶险,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吧,我袁家虽不及乔家权势滔天,又岂是任人欺辱之辈?”
语毕,他便将沉香殿所有的宫女太监们都召集在了外室中,一个一个的开始盘问。
夜露划过荆棘的背脊,流入了脏兮兮的尘土里,夜色,更深了,远近的,只能听到蝙蝠的翅膀划过风的战栗声,以及远处翊坤宫那断断续续的飘渺歌声。
此时,翊坤宫内,无人入睡,值班的低着头,熬着这沉闷的气氛,未值班的,在窗下剪着烛花,烛火发出噼啵声,明灭的光芒在昏黄的室内晃动着,山雨欲来。
安雅公主一甩水袖,长眉飞扬,媚眼如丝,将一曲《游园惊梦》唱得入木三分:“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不远处,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灯笼的微光微微的撩开了夜色,向此处逼近。
安雅公主的脸上浮现一个笑容,唱词更加高亢,像是那开到极致便要酴釄的鲜花一般:“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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