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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复仇手札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否
众人顺着青杏的目光望向五儿的手腕,深赭色粗棉布袖口下隐隐露出一截金黄!小丫头见状飞快地拉下袖子将自己的左手捂得严严实实。
众目睽睽,五儿的这点小动作犹如暗夜里的明火,显露无疑。
哼,竟敢陷害小姐!青梅一把将她的袖子捋起,细细的手腕上赫然挂着一个金灿灿明晃晃的镂花虾须镯。
“啊,果然是十小姐的镯子!”随着大姨娘的轻呼声,一干人看向江柔华的目光都有些微妙。
“十姐姐,可怜天下父母心,父亲罚你抄写《女戒》正是为了让你修身养性,成就大家闺秀的优雅气质,你怎能心怀怨怼,更是连累祖母一把年纪,还要受这样的折磨,你若有怨气,还请加在我身上,断不能做那不孝子孙啊!”
江容华这话说得可是大有深意,在旁人听来,江柔华是为了报复她,才劳师动众设计了这么一出,当真是心胸狭窄又心狠手辣。
再者,那日处罚江柔华的却是江老爷,这样看来,难不成她心里还怨恨着自己的父亲?
江老爷显然也想到了一层,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你!”江柔华恨恨瞪了眼一脸情深意切的江容华,一口银牙差点咬碎,“父亲,不是我,这种虾须镯我前几日就丢了一个,一定是被她偷去了来陷害我的!”
无奈江柔华这话说得毫无根据,让人相信不得,江府上下谁人不知只有十小姐霸占九小姐的东西,断没有反过来的道理!
“逆子!自己德行有失,不好好反省,还迁怒妹妹,为了陷害她更不惜给自己的亲祖母下毒!你,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关到祠堂去,面壁思过!”
江老爷为官数十载,不管在外应酬还是在家消遣都是一副和气慈爱的模样,此刻却是动了真怒,他堂堂从二品布政使江大人的女儿竟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阴险恶毒的事情,当真是要气死他了。
“父亲,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江柔华被江老爷盛怒的模样吓得腿都软了,她不要去那个阴森可怖的祠堂,对着一排排冰冷的灵位!
“人证物证俱在,还说不是你!来人,快来人……”
六姨娘被突然逆转的情况弄得糊涂了,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柔华已经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夹着就要拖出去,她赶忙冲上去将人死命夺下。
“老爷,是我,都是我做的,十小姐毫不知情,是我怨恨九小姐和初晴,才说动青杏收买五儿在老夫人药里动手脚的,老爷要罚就罚我吧!”
江老爷不及发话,又听得一个柔美的声音道:“父亲想必是误会十妹妹了,她不过十岁,哪里会有这样复杂的心思,想必是六姨娘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
江老爷虽在气头以上,神思却是相当清明,江淑华的话让他心中一动。
江柔华毕竟是他的女儿,即便是庶出,也是府里正正经经的小姐,今日之事倘若坐实了是她所为,岂不也让他落得一个子不教父之过的名声。
江老爷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六姨娘,快三十的妇人还学豆蔻少女穿红着绿,衬得她面白如鬼,厚厚的脂粉也遮盖不住她眼角早生的皱纹,有这样一个生母,难怪柔华的穿着品味如此低俗,心里更加厌弃。
“来人,将六姨娘禁足锦绣园,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去探视!”
江老爷阴沉着脸给六姨娘找了归属,后者深深看了眼女儿,便一言不发地被婆子拖了下去,只留江柔华不住在后面呼喊。
江老爷又去看了李氏,见她呼吸已经平稳,便放了心,对徐氏道:“司里还有事情,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便带着陈大夫离了福寿院,只剩一屋子女人各怀心思。
小丫头五儿嘴上说不知那牛皮纸包里的白色粉末为何物,但手腕上的虾须镯却泄露了她的秘密,徐氏为显主母威严,又考虑到家丑不可外扬,让人狠打了五十大板,毒哑了扔出府去。
青杏听着院子里棍棒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和五儿凄惨的叫声,后背一片冰凉,她膝行到江容华跟前拉住她的衣摆哭道:“青杏知错了,求小姐救救青杏!”
江容华微微叹了口气,面似有不忍之色,朝徐氏福了福身道:“母亲,这丫头到底是我屋里的人,虽说受到六姨娘的蛊惑,犯下大错,所幸在最后关头指出真凶,也算戴罪立功,何况祖母并无大碍,还请您看在女儿的薄面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徐氏刚要拒绝,却见江淑华按住她的手,笑得无比端庄:“九妹妹今日在陈大夫来之前及时保住了祖母的性命,可以说又是大功一件,不过区区一个丫头,便看在你的面子上,小惩大诫,罚她一年的月例,降为粗使丫头,母亲你看如何?”
徐氏不明白女儿为什么答应江容华的要求,但知道她素有主意,便点点头让她把人领走。





庶女复仇手札 第8章 嫉恨凭生
素雅的暖阁内炉火烧的正旺,青杏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按坐在小杌子上动弹不得。
柔软的美人榻上斜斜靠着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小姐,明明是那么纯真的年纪,却给她历尽沧桑的感觉,浑身散发的寒意更是让她入坠冰窖。
“我听说商纣王的时候,有一种酷刑叫炮烙,用炭火烧热铜柱,令犯人赤身露体地匍匐柱上,瞬间就会有烤肉的香气弥漫整个刑场,只是我这里地方狭窄,放不下那么大的刑柱,但是我又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背叛我,这可怎么是好呢?”
“九小姐,奴婢没有,奴婢对你是忠心的!”她本能地为自己辩解,却不敢去看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是么?这样罢,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敢坐到这个火炉上面,我就信你!”明明是如沐春风般温和的语气却让她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她已经被那两个婆子悬空提起,臀下是烧得通红的爆碳,隔着衣裙都有一种热烘烘的感觉,而这种热度还在不断增加!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青杏真的从未背叛过您啊!”她这才惊恐起来,却不敢挣扎,因为那炉子与她已经不到三寸的距离。
“怎么?不敢吗?青梅,让这个忘恩背主的东西坐下去!”一脸狞笑的丫鬟伸出双手,在她的肩膀上重重一按!
“啊!”青杏猛地从床上坐起,惊醒了同屋的青柠,小丫头嘟哝几句翻个身又睡了过去,青杏定了定神,回想起方才的噩梦,臀部仿佛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九小姐,真是太可拍了!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将早已被冷汗湿透的里衣换了,才推开门往院子外走去。
皎洁的月光将整座江家大宅笼罩其中,宁静祥和,然而总有些背阴的地方,酝酿着见不得人的龌龊。
望月楼外黑黢黢的墙角下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怎么样?九小姐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她与十小姐素来不和,这次借着机会扳倒了六姨娘,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顾得上我!”说话的赫然是悄悄摸出门去的青杏,另一人则隐在暗处看不清面容。
“那便好,只是你给五儿的镯子怎么会是十小姐的?”
那人话中透出的狐疑让青杏眉心一跳,嘴上却道:“我也不晓得,大概是十小姐不慎弄丢,被九小姐捡到了,我一时情急,未及细看,才凑巧给了五儿那小蹄子。待回到望月楼才察觉出了纰漏,那会子福寿院又派人叫我过去对峙,情急之下只好说是受了十小姐的指使,否则只怕老爷彻查下去,会牵扯到……”
“嘘,你倒是机灵,不过这十小姐也真够冤枉的,白白做了替死鬼,你快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过几日……”那人在青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又亲昵的拉着她的手道,“好好替我们小姐办事,好多着呢!”
待那人离去后,青杏才发现后背早已汗湿,又重重叹了口一起,她已按照九小姐的吩咐说话,希望能把这事儿应付过去!
“小姐,果然不出你所料,九小姐以为青杏今日所为皆是受了十小姐的指使,丝毫不曾怀疑到咱们的头上。”
锃亮的百蝶穿花大铜镜里映出一张娇媚的脸庞,眉如远黛,眼似秋水,唇若涂脂,虽未完全长开,眼角眉梢却独有一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清纯。
碧桃恭谨地站在离江淑华三尺远的地方,七小姐身份尊贵,相貌端丽,又哪是九小姐那个低贱平凡的庶女可比!
“江容华啊江容华,这次虽然阴差阳错让六姨娘做了替死鬼,但下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再如此轻易地逃脱!”
“小姐,这是那顾郎中新差人送来的丸药,里面是一个月的量,让奴婢叮嘱小姐,务必按时服用才能有效。”碧桃摒退了其他下人,从袖兜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碧绿玉盒,恭谨得递上。
江淑华瞥了眼,嫌恶地别开头:“这药虽有点效果,只是味道也太恶心了点,腥不腥,腻不腻的,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你搁到老地方收起来罢。”
碧桃偷眼瞧了瞧江淑华面色,知道她是想起自己难以启齿的怪病,心情自然糟糕,便诺诺地退下了。
老夫人醒来后,大姨娘将中毒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与她听,老太太当场大怒,让人断了六姨娘的饮食,每日只给一次水喝,由她自生自灭。而在得知江容华又一次救了她的性命后,对她的喜爱和信任更胜从前,私库里的东西流水似的送到了望月楼。
不过半日,整个江府的人都知道家主江老爷最敬重的人是老夫人,而被老夫人放在心尖上的却是九小姐。
不过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江容华得了李氏和江老爷的宠,让原本就厌恶她的江柔华对她恨到了骨头里,她的姨娘因为被陷害禁足锦绣园,每天只能喝一杯水,她还不能去探望,只能听下人说她颗米未进,已然瘦得不成人形了!
另一个心里感到不自在的却是五小姐江惜华。
李若梅深得江老爷的宠爱,又是老夫人的内侄女,连带着这对孪生姐妹在府里的地位直逼嫡女江淑华。
江悦华还好说,生性沉闷,喜静不喜动,除了给大夫人请安,其余时间都待在自己的绣楼内,大门紧闭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江惜华就不同了,江老爷对徐氏这个嫡妻没多少感情,是以去瑞和院的次数远不及落梅院的频繁,因此可以说江惜华小时候是江家姊妹兄弟中,江老爷抱得最多的一个,自然对这个活泼好动的五女儿更多了几分父女亲情。
然而,如今府里的风向突然变了,素来胆小怯懦的江容华一跃成了江老爷和老夫人身边的小红人,连她也要屈居其下。
在从前江淑华凭着嫡女的身份,她江惜华尚要力争与她平分秋色,如今不过是一个丫鬟的女儿,竟然想要压她一头,怎能甘心!
江以则平日都和三房四房的几个堂兄弟在前院的家塾中学习四书五经,八股文章,这日因教授课业的黎先生家中有事,便提前下了学,路过双胞胎的摘星楼,便顺道进去瞧瞧江惜华姊妹。
江悦华房门紧闭,听丫鬟说是在做香袋,便笑着摇了摇头,转去了江惜华的屋子。
大祁朝民风开放,江以则虽为男子,却是二人的亲哥哥,且年纪都还不大,倒不必考虑男女大防的问题。
刚走到雅间门口,便听到屋内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江惜华严厉的责骂声和丫鬟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江以则皱了皱眉,她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性子火爆骄傲,争强好胜了些,如此下去终有一日要吃大亏,便撩起五彩琉璃珠门帘,笑道:“又是谁惹我们五小姐生气了?”
江惜华见到是他,收敛了脾气,让一边跪着的红袖下去梳洗:“那支宝蓝点翠蝴蝶珠钗我向祖母要了好久,方才居然在江容华的头上看到了它,真不知道她哪里好,父亲,祖母都喜欢她,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
江以则不赞同道:“不过一支珠钗,也值得你气成这样,红袖虽是丫鬟,却是打小服侍你的,你今日迁怒于她,也不怕她和你离心?”
“她敢!三哥,你我是亲兄妹,如今妹妹的东西被人夺了,你一定要帮我!”江惜华抓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像往常一样对他撒娇。
却不料江以则一改往日宽厚兄长的模样,正色道:“惜华,容华是我们的妹妹,你可不能做出让父亲祖母寒心的事,再说你这跋扈的性子也该磨一磨了。”
江以则的态度令江惜华颇为惊讶,这个哥哥最疼自己,以往有什么要求,他都宠溺地无不答应,今日却拒绝了她,还说要她改改性子。
“三哥,你怎么能……”
“好了,不要说了,总之,你且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否则,到时候别说我救不了你,恐怕还会连累三姨娘!”
江以则的神色越发严厉,口气也重了些,以往一直以为这个五妹妹得父亲宠爱是有几分聪慧,现在看来竟是不及江容华半点。
那日他让白术送湖笔给姊妹们,独独给江容华多加了一方徽砚,正是存了试探的心思在里头,如果是江柔华,必会毫不客气地收下,还会为得了便宜而暗自窃喜;假如换作江淑华,则会在收下砚台的同时,还他一个价值相当的谢礼。
孰料他下学回去后,那方徽砚又好端端地放到了他的书案上,白术说,九小姐得知其余姊妹都无砚台,她也不好意思收下,三少爷的好意她心领了。
短短几句话,就把他的示好之意打了回来。
原以为她依然是那个怯懦无能,偏安一隅的江容华,但随后发生的几件事,却让他清楚地认识到,不是她不知好歹不愿加入落梅院的阵营,而是她根本不需要!
江惜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咬牙,想不到三哥这般胆小,不过一个十岁的黄毛丫头,也值得这般忌惮,自己若不好好让她吃点苦头,就不是江惜华!




庶女复仇手札 第9章 夜半惊魂
大概是这阵子委实太过闹腾,老夫人也差点两次驾鹤西去,让府里各怀心思的主子奴才们暂时消停了些,接下来的几日江家大宅里颇为平静。
渐值入冬,江容华每日除了去福寿院陪李老夫人说会子话,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绣楼后面的大槐树下晒太阳,都说孤魂喜野鬼欢躲在阴暗的地方,但她却仿佛更渴望阳光。
“我说这几日不见你走动,原是躲在这里偷懒!”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穿花拂柳,江容华让丫鬟在旁边搬了张竹藤编的躺椅。
江绮华大喇喇往上面一躺,嘴里说个不停:“你这院子虽不及我那个大,胜在格局好,冬暖夏凉,还清静!”
“我倒是喜欢你倚月楼后面的那一大片竹林,幽深茂密,开春还有笋子吃。你若真喜欢我的,换与你便是!”江容华见她一脸欣羡的模样打趣道。
“我才不要,倚月楼住惯了,突然换个地方,肯定会睡不着,而且那儿……离锦绣园也近。”说到后来江绮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嘴角却噙着愉悦的笑容。
江容华知她所想,微微一笑,江绮华的生母五姨娘兰芳与前些年自缢死了的四姨娘怜碧都是江老爷还在任布政司参政一职时,顶头上司送的扬州瘦马。
江老爷并非那等贪恋美色之人,不过是尊长赐不好辞,将两人抬了做姨娘。
所以单从这一点来说,八小姐江绮华的出身甚至比江容华还要低,这大概也是二人前世能玩到一处的原因之一。
然而,五姨娘却是个聪明的女人,自打江绮华出生以后,她便安安分分地待在锦绣园里,没有大事,足不出户,瑞和院和落梅院两边的糟心事毫不沾边,只时不时做些江绮华爱吃的糕点小食送到倚月楼。
江容华的眼神不由暗了暗,没有哪个孩子会不喜欢赖在自己娘亲的怀里撒娇,也没有哪个娘亲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承欢膝下。
她的七姨娘也许日日都在盼着她来看望自己,但她知道,她是为复仇而生,这一路荆棘丛生,离她越远就越安全!
“三日后,四哥哥就要从外祖家回来了,不知可有给咱们姊妹带些京都的新奇玩意儿!”冬日和煦,江绮华微微眯了眯眼,桃花明眸,凭添了几分风流。
“明明比我还大几个月,玩性却比我还重,以后嫁了人,只怕连你夫君也管不住你!”
江绮华容貌甜美,心性单纯,前世大夫人为了让嫡子江以礼仕途通顺,将她嫁给一个年纪足足大她两轮,相貌又极其丑陋的三品京官作填房,五姨娘在瑞和院外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哪里管用,彼时江绮华强忍心中的屈辱与不愿,嫁过去一年后便难产死了。
如今不经意间说起夫君二字,让江容华心底一片寒凉。
“我把你个烂了嘴的小丫头,满嘴胡言乱语,看我怎么收拾你!”江绮华被她说得一怔,旋即羞得满面通红,没好气得啐了她一口。
“好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江容华赶忙讨饶,却仍被江绮华挠到了痒痒处,两人顿时闹做一团,大概此刻她的心境才最符合七岁这个无辜的年纪罢。
“容华,我听说这次随四哥哥一同下江南的还有一位贵人!”说笑了半日,江绮华忽然凑到江容华耳边神秘兮兮道。
重活一世,江容华自然知道大祁正武九年的十月十五,睿帝三子宁王萧珩奉旨巡查江南一带,落脚之处正是在江浙布政使江仲友的府邸。
她还记得也是在那一日她遇见了那个前世负她一生,欺她一世的男人陆梁。
江容华收回心绪,面露好奇之色:“哦?这我倒是不知。”
江绮华见她感兴趣,正要细细说来,却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伴着阵阵浓香在二人身后响起:“自从九妹妹救了祖母的性命,这望月楼果然比以往热闹了许多,只可怜我的摘星楼冷冷清清,都没人愿意去坐一坐,世人当真都是拜高踩低之辈!”
“你!”江绮华素来不喜与人相争,这会子听江惜华说得实在犀利难听,不免生出几分怒气,正要站起来理论一二,却被江容华拉住了衣袖:“五姐姐今日怎么有空前来?”
“你以为是我愿意来你这里?悦华昨日新做了几个提神醒脑的香袋,说要送与家里的姊妹兄弟,偏她害羞得很……喏,还剩下两个,你们自己挑吧!”
江惜华将一紫一蓝两个半掌大的桃形香袋扔到江容华怀里,便坐到一旁的小姐椅上不再言语。
江悦华平日不爱说话,小小年纪在女红上却颇有天赋,而作为双生子的另一半江惜华,在这上头却有云泥之别。
那日在瑞和院,江容华瞧见江老爷腰间挂着的那个荷包时,便怀疑是出自江悦华而非江惜华之手,现在看到这两个香袋的绣功针脚,无疑证实了她的想法。
江绮华拿了那个紫色绣白莲图案的香袋,在鼻尖轻嗅了嗅,淡淡的艾草香让她有些爱不释手:“六姐姐的手真是巧,既如此,妹妹便收下了,烦请五姐姐代为谢过!”
江惜华睨了她一眼,哼了哼,算答应了,却仍坐着不动,让江绮华大感意外。
从方才江惜华的话来看显然对二人无甚好感,不过是为了送香袋才进了望月楼,这会子香袋也送到她们手上了,她这般不情不愿地坐着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江容华这个主人都未发话,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碍于江惜华在场,江绮华不便与江容华说些体积话,又晒了会儿太阳,二人便各回各的绣楼了。
“五小姐虽然跋扈,对四小姐却体贴得很,四小姐不愿走动,她便亲自将香袋送来,不愧是一母同胞,这份情谊真真难能可贵了!”
小丫头青柠帮着青梅将躺椅抬到廊檐下归置起来,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青梅皱了皱眉,轻斥道:“主子们的事儿也是你我能议论的?小心祸从口出,给咱们小姐惹来事端!”
江容华见青柠一副受教的模样,微微笑了,这就是大宅院里丫鬟们的生存技能,多听少言,谨言慎行,然而,很多时候即便你再小心行事,那些心术不正的魑魅魍魉依然会找上你,不死不休。
江容华眼中的戾气一闪即逝,清风拂过手中的香袋散发出淡雅的桂花香。
江府外打更的梆子响了三声,江老爷的书房内烛火通明,六名清客相公整齐坐了两排,左下手第一座的那位,三十五六年纪,白面短须,眉宇间一片精明之色。
“先皇后故去之时并未留下龙脉,是以,太子之位悬空多年,而近年来二皇子在朝中颇得人心,前不久二皇子妃又生下皇长孙,令圣上龙颜大悦!不过此刻却是将南巡这等亲近江南诸臣的美差交给宁王,当真是圣心难测!”
江老爷点点头却不说话,右下手最末位一名年纪稍轻些,作书生打扮的男子正色道:“大人,宁王虽不及二皇子年长,却少有才名,在众位皇子中最受圣上喜爱,而且……”
江老爷苦笑一声,接下他的话道:“而且宁王的生母慧妃娘娘正是国公爷的嫡长女,我的大姨子!”
“是以,在下以为大人当竭力辅助宁王掌控江南一带,方不辜负这大好机会!”那人话音刚落,在席几人也都纷纷点头,显然十分赞同他的提议。
江老爷紧锁的眉头并未打开,只缓缓在屋子内来回踱步,走了两圈才停住脚,向左手第一那人问道:“张子然,你也这么认为?”
张子然抚了抚短须,若有所指道:“非也,子然以为大人只需带着宁王殿下泛舟西湖,品清茗,尝美食罢了!”江老爷又背着手走了两圈,哈哈一笑:“子然所言深得我心!”
江老爷的书房密会就此散去,望月楼的卧房里却始终亮着一豆灯火,江容华拿细细的羊毫湖笔在桃花笺上练着蝇头小楷,青梅用银簪子将烛火挑的更亮了些。
自从落水以后,小姐的睡眠差了许多,如果入睡太早,半夜就会被噩梦惊醒,只有练字练到半夜,才能累极睡去,安稳地睡到卯时便再也睡不着了。
今晚的江容华仿佛十分清醒,过了亥正还没有停笔的意思,她正抄到《资治通鉴》第九十八卷,中间有一段讲的是后赵王石虎残忍杀害兄弟族亲的故事,世人都道石虎凶暴,然而王室的争斗历来如此,成王败寇,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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