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俩人上道后,艳灵说:“要是那么回事儿,俺也想好了办法,只是现在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啦!”吉盛说:“你又动啥歪脑筋了?净是歪门邪道,没啥好招?”艳灵说:“就你好?一天不往风匣里钻,就钻那牛角尖儿?苦了个个儿,愁了别人,你就好受了,真不上流?”吉盛服软地说:“好了。俺不和你磨牙了你说咋整,听二姐的嘛!”艳灵看吉盛装熊了,心里舒坦地说:“走,进曹营!”吉盛搂着艳灵的肩头,艳灵仰头妩媚的嫣然一笑,和吉盛走进松花江客栈门楼。
乌拉草 第190章
一个伙计迎上来,“二位住店啊?”吉盛扯开捂在下巴的毛围脖,“哎呀呀眼拙没瞅清,原来是三少爷呀!这位不是二小姐嘛,找人?”吉盛说:“嗯哪!大少爷的……”伙计啊啊的头里走着说:“在后面的春晖雅院。柳小姐住上房。老板子住西厢房。”出了后楼门到了院子,伙计指指靠西边的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这院专门给长住客人预备的。应用家什齐全,也可自个儿动手做饭。请!”吉盛和艳灵按伙计的指点,推开小院门,竟直走过去,敲响了上房房门。
门开,走出一位比吉盛那天看见还要漂亮得多的女子,艳灵开门见山,“小姐,你是吉德……”女子落落大方地把吉盛和艳灵让进屋,“我叫柳月娥。请进!”带上门。
屋内一张大木床,很古老。双人铺盖,一色雪白。靠窗下一张桌子,苫着白色桌布,上面有竹篦暖瓶和景德镇(原名:昌南。英译:china)出产的景泰蓝茶壶茶碗。桌子两侧摆放两把椅子,有羊皮椅垫。地中间儿,生着一个铸铁炉子,燃烧得呼呼叫响。室内很暖和,窗玻璃上的霜花中间融化得透亮,四周还清晣可见绚丽多姿的霜花。
今儿个,柳月娥上身穿旗式镶边锦缎小棉袄,外罩轻巧的绒兔坎肩,敞着怀;下身一条蓝青色棉裤,裤腿儿镶着绣花花边儿;没有裹足的脚上,穿一双蓝地挤脸儿绣花棉鞋。苗苗条条,浑身穿戴,透着简朴素淡。黑亮的刘海,缀着梳理得溜光闪着亮光的两条黑黑的辫子,辫梢扎着粉红绸的蝴蝶结,辫襻上插一朵别致的绸布小白花,像似有意代表某种意义才点缀的。一搭眼,就显出这女子的不凡,干练利落。
雪莲花的柳月娥,礼貌地笑着让座沏茶。艳灵坐在椅上,快言快语地自我介绍后,“你跟俺大哥认识?”枊月娥很亲热地说:“哎呀二妹、三弟,自家人!咱一见面,我就觉你俩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我呢,一个山沟里妹子,没见过啥大市面,来了就没敢出屋,怕走丢了。这也没登门拜访,失礼了。”艳灵问:“俺咋称呼你呢,是叫你姐还是叫……”枊月娥也不加掩饰的,直截了当地说:“啊,看来你俩还不知道……嗯不是师哥让你俩来看我的吧?”艳灵说:“啊,不是。大哥回来这几天,忙的两头不见日头,没叫过来。俺俩也没细问,怕你一个人孤单寂寞,两眼眯黑的,看有啥事儿啥的,就过来看看。管咋的,咱们见面了就是姐妹兄弟。”柳月娥看艳灵和吉盛不知底细,就说:“啊,是这么回事儿。咱今年十八了,和你大哥成亲才一个来月。关里老家你俩还有个大嫂,你俩叫我嫂子跟姐都行,咋叫不差辈?”
吉盛一听,霍地站起来,火得愣地嚷道:“二姐你看看,竹棍儿沾鸡毛,还真成掸子啦!”刚要转身走人,被艳灵一个眼色制止住。艳灵灵机一动,嘿呀地说:“三弟,火啥火呀?坐下,刚来咋好走呢?嫂子,既然你已过门,咱就是一家人,还是叫你嫂子好。嫂子,你和俺大哥办了喜事儿俺们也不知道,家中也没人说,你跟俺俩学学呗,叫俺俩也喜庆喜庆。”
柳月娥听后,“啊”了声,“是这样啊!”脸色陡然落落发冷,心情沉重,哀婉凄怆,凤眼滴翠,道出离奇的婚事儿。“这也是,没有秋霜,红不了高粱!”
奉系和直、皖军阀连年混战,民不聊生,逃亡逃难的人渐渐增多,市面对防寒的黑熊皮等皮张需求增加。同时熊胆、熊掌和熊骨价格看涨,吉德和买家谈妥了,从哈尔滨返回,叫牛二赶着鸟枪换炮的胶**马车,个个儿带着土狗子、土拨鼠和小乐,骑马就奔了大黑顶山的黑瞎子沟。
黑瞎子沟,山高林密,是远近闻名黑瞎子出没的地方,也因此得名。沿山沟,离离拉拉住有几十户人家,靠山吃山,大多是猎户和几户赶山采药材的。
吉德几个人,住在一个叫柳长山的猎户家,就两口人,有个漂亮大丫头,叫柳月娥。
柳长山,外号熊见愁。四十多岁,长的高大粗壮,常年打猎。人豁达、好客、善谈。一见吉德,就一见如故,很得意吉德这小伙子。叫丫头弄菜弄饭。柳月娥心灵手巧,一会儿,摆了一桌子像样的嚼裹。柳月娥不言不语的不多说话,看似有点儿腼腆。柳月娥一个山里妹子,打八岁死了妈,爹没再续弦,怕后妈给姑娘罪遭,父女俩人相依为命。爹常年进山,她一个人担起个家,操持家务,挑水做饭,缝缝补补,上山采山菜打野果,砍柴劈木半儿,大老爷们干的活,她都默默承担下来,不叫爹操一点儿心,把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柳月娥一天天长大,出落得越发打人。爹舍不得姑娘,女儿丢不下爹,媒人门庭若市,都因父不舍女不忍,而拖了下来。再一层,也是柳月娥人长的像一朵野玫瑰,心气儿自然就高了些,一心想寻觅个意中人,始终没碰见个合适的。其实,山里恶劣自然环境造就了柳月娥她彪悍泼辣的争强好胜性格,拿起条帚就打狗,抓起棍子就赶狼,吵嘴打架不亚于一个大老娘们。这腼腆,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怕生,是一个姑娘家见到了一个心上人,由慕容而打怵。枊月娥烫好一洋铁壶的老烧子,放在炕桌上,对吉德笑笑,“趁热!”说完,拿起烙铁拂去炭火盆上的浮灰,露出来了焰焰红炭,就退了出去。柳长山劝酒夹菜,喝了几盅酒,滔滔不绝打开话匣子,念起黑瞎子经。
“大雪封山后,黑瞎子都蹲仓,找个大树洞,一睡就一大冬天。饿了就舔掌,冬天从不觅食。等开春,才带着满眼的眵目糊从树洞里爬出来,瘦削的直打晃。那母熊身旁还会多出一只小熊仔。冬天猎人打围,都寻挂着霜凇的大树洞掏仓。根据树洞上挂霜多少,来断定洞里蹲仓有几只黑瞎子。一般黑瞎子都是独居,个别刚分窝成年的黑瞎子也有两只的。黑瞎子就是黑熊,也叫黑大个、黑小子。视力差,蛮劲大,不服输,好生气,还不识数,有点儿发傻。傻也有小聪明,是那种又傻又奸又笨又蠢的家伙。山里虎、豹啥大牲口,没有敢惹乎它的。传说黑瞎子跟老虎打架的轶事,它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就等原地跟老虎拼命。老虎打饿了,打累了,撤出觅食,吃饱了,歇够了,回来看黑瞎子还在那旮子打场子。老虎直笑它傻,躲开了事儿。黑瞎子还有个不识数的趣闻,最有说服力的是掰苞米。它从这个地头掰起,掰一穗就夹到嘎肢窝,顺着垅沟一直掰,掰一穗,夹一穗,掉一穗,掰到那个地头,嘎肢窝夹的还是一穗苞米。黑瞎子也耍小聪明。你人撵它,它会躲藏起来。等你从它身旁走过,它从后面一掌搭在你肩头上,你一回头,它一掌打下去就搧你个大个子。然后,它坐在你身上,那好几百斤,揉来揉去的,不死也把你五脏六腑揉烂了。这黑瞎子也讲究,你要不动,它也不动。等一会儿,就走开了。你看黑瞎子笨,爬树如履平地,那才快呢。遇到群狼,它也不敢得瑟。上树,在树上睡大觉。等睡够了,狼群也走了。可这乐子也来了。相传黑瞎子和老虎都是一个师傅,猫!猫教老虎留一手。老虎跟猫学完艺,就想弑师,吃了猫,它不就独一无二的当山大王了吗?老虎刚要吃猫,猫一窜,爬上了树。老虎傻眼了,猫没教老虎爬树这一绝招。猫教黑瞎子时呢,看黑瞎子憨厚的,就教黑瞎子爬树了。可猫还是留一手,没教黑瞎子下树。上得去,下不来。黑瞎子咋整,往下摔。那老高的树,一般还不摔个粉身碎骨。可黑瞎子皮糙肉厚,摔的直吭哧,爬起来抖抖毛,没事儿似的。老虎弑师不成,恼羞成怒,就跟猫呢,从此就结了仇。黑瞎子要说它憨厚呢,对猫师傅没教它下树技艺,它不愠不恼,嘿嘿地对猫师傅说,“你教我上树,就比老虎技高一筹了。师傅,看徒弟教你一招,坠肉球。‘噗’的,地上砸个坑,黑瞎子摔在猫的眼前。猫感动了,就要教黑瞎子下树的本领。黑瞎子忙摆掌,‘师傅,你记住,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咱黑小子,不做绝师傅后路的不孝之徒!’哈哈……这玩意儿讲究吧!后来,猫看黑瞎子憨厚,还是教了黑瞎子咋上咋下的褪着下树的功夫。可有一样,不能调头下树。哈哈,还是留了一手。”
“啊师哥呀!”柳月娥在灶堂间打招呼。
“说谁讲究呢师傅?”话音没落地,一个魁梧大爷们掀门帘进了屋,“哈哈,我说在院子里就闻着师妹的手艺味了呢,原来有客呀?”
“来来,彪九!”柳长山撬起屁股招着手,“搬个凳子,坐师傅跟前。”彪九脱下羊皮大氅甩在北炕上,挪过个一个桦木椽的凳子坐下,“这是几个山外客,黑龙镇的。老镇子了,靠松花江江边儿,来咱这旮子捣腾黑瞎子皮啥的。这个大小伙子,是我得意门徒。没看门坎子都秃噜了吗,常来!甭客气,彪九就像我的儿子,咱喝!”
乌拉草 第191章
彪九也不惜外,也不让,上来个个儿就先来了三盅,“撵撵!师傅,我可补上了啊?”柳长山看下彪九,嘿嘿地对吉德说:“我这徒弟呀,可能喝了,一斤二斤不醉。那枪法,百步穿杨,百发百中。黑瞎子见了他都头疼,作揖磕头的。这孩子呀,命大又命苦。我师兄叫黑瞎子抹达了,临死前把他托付给我,大有托孤的意思。不想,没多久,他妈得了场伤寒,就没治过来,撒手而去。他妈秃噜噜生了他们弟兄九个,就占下他这一个末末渣儿。彪,虎也!九,排行老九。也是取猫命大的意思,说猫有九条命。”
“师傅,不提这个。”彪九拿袖头抹下眼睛,“你们不唠黑瞎子吗,我给你们讲个乐子,是真事儿。就这沟里老棒槌的老婆,头些年,有天拎条绳子上山背柴火,碰见了个正发情的大公黑瞎子。她虽然成天一年到头的在山里转悠,可迎面碰个黑大个,也是手忙脚乱抓瞎,吓的要死。你像你站着别动,黑瞎子也就拉倒了。黑瞎子黑瞎子嘛,那玩意儿眼力差,你不动,它以为死物,树桩子啥的呢。可她拔腿就跑,黑瞎子一看乐了,这正中黑瞎子下怀。你别看黑瞎子笨头笨脑又笨手笨脚的,在山里,它可是赛跑和跳跃障碍的高手。追上后,一巴掌就把老棒槌老婆打个个子。那个麻利,一屁股就排在老棒槌老婆身上,压得死死的。就这老棒槌老婆噗噗大身的,是叫老棒槌压出来的,那也架不住黑瞎子这大块头啊,压得老棒槌老婆是喘不过气来,就觉得肠子往外挤,五脏顶到了嗓子眼儿,这要不紧收后门紧闭嘴,就两头冒堵子,喷出来了。大黑小子呢,悠哉悠哉的,拿小眼睛歪歪的欣赏着老棒槌老婆。老棒槌老婆看见黑瞎子两个放亮的大肾子儿,急中生智。她想,爷们那玩意儿金贵,最怕碰,一碰就化了似的针扎火燎,也最愿意叫娘们抹哧。黑瞎子跟人也差不哪,就把手中绳子破开茎儿,破成细麻绳,用手慢慢给那黑瞎子挠肾子儿。黑瞎子觉得很舒服,放松的一出溜,坐在地上。尖尖红红的那玩意儿,从毛哄哄的****里冒出锥儿,享受的拿舌头舔着老棒槌老婆的老脸。老棒槌老婆乘机拿细麻绳在黑瞎子肾子儿根系个活扣,另一头系在一棵小树根儿上。老棒槌老婆手也没闲下,慢慢挪开身子,直到手够不着黑瞎子的肾子儿,才一抽身悄悄爬起来,偷偷跑开。黑小子发现没人挠痒痒了,踅摸一眼,人没了,跑了。它就嚎叫的呼的站起来,又嗷嗷的疼得一屁股坐下不敢动了。老棒槌老婆兜着悬着一颗呯呯跳的心,跑回家,招来一帮猎户,赶回山里。那黑小子还乖乖坐在原地东张西望没敢动,看见有人来了,想跑,一起来,那细麻绳撸得它嗷嗷叫,嘴淌着白沫子,可怜相的瞅着老棒槌老婆。老棒槌老婆双手掐腰,冲众猎户说,‘黑小子跟你们臭爷们一样。’众猎人问,‘咋啦!咋啦!’老棒槌老婆指指黑瞎子胯裆,‘咋啦?骚呗!’众猎户一下子明白了,哈哈拽过老棒槌,‘老王八,看看吧!你的一眼儿连襟,还硬盖长毛了,绿毛龟!’”
“哈哈……”大伙儿都乐了。
吉德问:“那黑小子咋样了?”彪九酎一盅说,“咋样?王八翻盖子了!”
“打死了?”吉德惊讶地问。
“没有!”柳长山说:“老棒槌老婆看就要死在棒子之下的黑小子,眼泪汪汪的,不忍的发了怜悯之心。不管咋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嘛!老棒槌看在老婆面上,忍下这口王八气,饶了黑小子一死。老棒槌不采药的吗,见这连襟还有油水可榨,就网开一面,戴上铁笼头,牵回家,供起来了。”
“是吗?”吉德说:“这老俩口挺慈善的啊!”
“德哥,别听我爹师徒俩一唱一合的糊弄人了?”柳月娥端一大盘热气腾腾的扒熊掌,进了屋,摞在盘子上,“老棒槌哪有那好心,对这拉帮套的,可下了狠手,装在木笼子里,像蹲笆篱似的,一年引流挤熊胆汁好几次呢,可挣了不少黑心钱?折磨得黑瞎子惨叫声,半拉沟都能听见,叫人心怵打颤。”
“啊,挤那胆汁喝呀?”吉德不解也是不懂行的问。
“挤出的胆汁,晒干了,研碎了,卖熊胆粉。”柳长山解释地说:“残忍吧?零遭罪!还不如一棒子打死了呢,省心!”
“咱就是打围的,谈不上残忍不残忍的。”彪九夹一筷头熊掌放在嘴里,咀嚼的,拿筷头点点的叫吉德尝尝,“好吃!烂糊还艮揪的。”吉德馋猫似的,向前趴趴凑近盘子,闭目哈哧眼的拿鼻子闻闻,“月娥妹子,这稀罕玩意儿,你咋做的这么香啊?猴头燕窝鲨鱼翅,松茸鲍鱼带海参,麋鼻鹿尾扒熊掌,鲶鱼头鲤鱼尾啊,山珍海味,这可都上讲?”柳月娥冲吉德嫣然一笑,“这熊掌搁你们眼里是稀罕物,搁咱这儿就是白菜土豆大萝卜,不上眼儿?做这,简单,会烀茄子浇汁儿就会做扒熊掌。我师哥做熊掌那更邪唬,老拿手了,萝卜不洗泥,搁锅煮煮,蘸点儿咸盐花,就像啃苞米似的,几口就抹达了。”彪九挠挠头,嘻嘻地说:“师妹,你拿你师哥开涮啊?”柳月娥抹下彪九,笑笑,“那是以前,这暂我师哥也不那么造祸了。跑山的来收,两大洋五大洋的,知道金贵了。师哥也知道个个儿老大不小了,攒俩钱儿,好给咱说个师嫂呗!”彪九脸胀的通红,口吃地冲柳月娥直急,“师妹你、你这话扯远了,人家问你这熊掌咋扒的,你说这些没盖帘子的事儿干啥玩意儿?”柳月娥推推彪九,一脸桃花,赔不是地说:“好好好师哥,师妹不说了。咱不像大地场馆子里的大师傅,做这熊掌也不知啥叫扒啥蒸的,都自己个儿瞎琢磨的。”吉德说:“无师自通啊!”柳月娥瞟眼吉德,脸一下子桃花罩玫瑰,红唇都逊了色,“咱黑瞎子沟猎户有个说道,春不打母,夏不打雄,一般都是老秋下雪花了,才下家伙。这时的黑瞎子胆满肉肥皮质也好,掌也肥嫩厚实。做熊掌,要先架火燎净毛,然后拿淘米水浸泡。泡个一拉天,刮干净,再拿清水洗几和(huo),放锅里焯几开,换水,搁上葱姜蒜花椒大料点点儿老烧子煮熟,捞出淋干,过下油,再放上咸淡,搁锅蒸一下,拿出放进对好汁的锅里一咕嘟,勾好芡,扒熊掌就成了。”众人听了,“嗷呦,好费事呀!”柳长山一脸的光彩,忙举筷儿让着,“瞅我姑娘费的这个心哪,细致百纹的,说的天花乱坠,趁热,大伙儿快动筷儿尝尝,看比不比大馆子的好吃?”土狗子拿手兜下快淌下的哈喇子,嘴馋筷头也快,还没等柳长山说完,夹块大趾头,放嘴里缸造了一口,哪成想,趾骨嘣下硌了牙,“哎哟!嘿——。”柳月娥一捂嘴,拿丹凤眼儿笑抿着土狗子,“这皮肉都烂揪了,黏个裆的,都脱骨,不用下力咬,一抿,骨肉就分离了,咯咯…….”土拨鼠瞭一眼柳月娥,打一巴掌土狗子,“不拿深沉,多丢人?”土狗子逛荡着鼠眼儿挲摸一圈儿大伙儿,吐出趾骨,抿嘎着嘴,窘憨地傻里傻气一笑,自个儿打圆场,“你这说的,咱不是没吃过嘛!上兄弟媳妇炕,头一回。呵呵,是比猪爪儿好吃啊!嗯,是好吃。”说着,不管别人咋看,又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咕囔着,“好吃,好吃!”一转眼,一盘两前掌,就剩点儿芡汁儿了。柳长山看了,嘿嘿着,有点儿歉意地说:“不夸堆儿,叫月娥下顿再做。咱这噶达不缺的就是这玩意儿,黑瞎子沟嘛!”
“是呗!这噶达要缺黑熊还叫黑瞎子沟吗?遍地都是。走个对头碰,你不勒它,它都跟你打招呼。晚上要碰上,说不准,它就跟你回屋,上炕一被窝儿睡觉。”土狗子瞅着彪九徕悬,板着脸说:“彪九哥,那你还攒钱干啥玩意儿,领个带熊崽儿的不啥都省了,费那劲呢?”众人听了刹间哑然,接着一阵哄笑,彪九丢眼柳月娥,“师妹净你瞎嗙,我哪攒钱了,叫土狗子抓住了狐狸尾巴根子了吧?咱攒钱,不是想买个压子儿的双筒洋炮嘛,这不闹呢吗?不说这个了,说点儿正题儿。咱这旮子打围,分‘红围’和‘菜围’。‘红围’呢,一般都是为了换钱。像打大牲口和细毛兽。虎骨、虎皮、虎獠子、土豹皮、麝香、狼油、狼皮、熊胆、熊皮、熊骨、悬羊血、獾油、貂皮、水獭、旱獭、猞猁狲皮、鹿茸、鹿胎、鹿鞭、鹿皮、兔皮、松鼠皮、狐皮、貉皮、鼬鼠皮、栗鼠皮、狍皮啥的,不就图个卖钱吗?‘菜围’,就是糊口了。像打野鸡、野鸭、大雁、鹌鹑、飞龙、鹭鸶、丹顶鹤、野猪、狍子。一年四季,啥季节打啥围。”
“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就像松花江边上的渔民打鱼。”吉德抿嘎嘴还品着熊掌的余味,“用各种方法和用具,像压白杆子、漂白杆子、杈秋水、下虚笼、下亮子、漂倒子、下夜钩。还有围网、旋网、荷包网、袖子网、抄罗子、大拉网。冬天晚儿,刨冰眼哪,都是为了多打些鱼,好卖钱。咱这地场啊,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这不徕悬,真这么回事儿?赶巧儿了,那得分在哪噶达?这大山里,你瓢舀个鱼试试,连个鱼鳞你都白捞毛?俺呢,和这几个换命的铁哥们,抓住不一样的一方水土,一到冬天,就捣腾大鲤子进山,换你们猎户的皮货,再捣腾到哈尔滨,换回山里需要的货品,再换皮货,周而复始,捣腾个够本带拐个大弯儿。”
“年轻轻的,不简单!”柳长山扼腕赞叹,吃口雪里红(雪菜)炖冻豆腐,“咱一辈子就在山里转悠了,哈尔滨大城市啥样儿,都没去过?”
柳月娥端上最后一道菜,“飞龙汤,也叫棒槌鸟汤,是我拿老式雷管枪,在屋前水曲柳树上打的。做的不好,上不了台面,将就吃吧!不够,锅里还有。”吉德夸奖地说:“月娥妹子,不仅人长的俊,这手也巧,饭菜做的,赶上皇宫御厨大勺了?”枊月娥噗嗤一笑生百媚,“瞅德哥取笑的,咱眉毛胡子一把搂,没那么细作?你们啊,好吃就多吃,不好吃就饿着。咯咯……”
土狗子和土拨鼠,早叫柳月娥的美貌给震慑住了,两眼不够使的又不敢正眼看柳月娥,生怕个个儿的丑陋惊羞了花艳的开放,玷污了柳月娥的玉洁。他俩还是控制不住的亵渎神化的崇拜,显得生分的拘谨,谨慎得必恭必敬。对枊月娥夹菜让酒,躲躲闪闪不敢抬头的直摆手。吉德看了,忙对柳月娥说:“俺这两兄弟面矮,怯美,你越让,他俩越张不开嘴。”柳月娥说:“两位哥哥一张脸,接起来赶上一个小孩了,面子还矮?”彪九嘿嘿的直乐。柳长山说:“这丫头,别耍半疯?人家是一对双棒儿,长的一模一样,那能差喽?”
“月娥!月娥!”门帘撩起,探进个半拉身子的梳两抓髻的大丫头,一晃放下门帘,“出来一下。”
“啥事儿呀人参果?”枊月娥问着出了屋,两人在外屋嘁嘁喳喳的唠开了。
小乐坐在炕里桌顶头,正对着门儿,瞅的真切,“哎这丫头真名不虚传啊,跟老山参一样白净透亮,都赶上德哥那老毛子妹子艾丽莎了?”柳长山说:“这就是才说的老棒槌的老丫头。别看她人不大,可是个‘放山’的好手。风吹雨淋,成年累月的跟老把头老棒槌‘拉帮放山’。老棒槌人参没少吃,可终究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还就离不开这人参果了。”彪九说:“师傅,别帮着吹了?她再能,也是个丫头片子,放山最怕女红,还不得女扮男装,这都闹出了笑话。那帮放山的小爷们,没哧拉浅的瞎闹,扒她的衣服,露出俩团乎乎的大白面馒头,没把那几个小爷们吓个半死,这才不大上山了。”
“嘿嘿,你看见了咋的瞎掰?”柳长山笑着说:“人家姑娘是猫冬呢,你是没见大鸭梨说桃酸?人参果可是个好丫头,心善勤快,模样长的也不错,就是赶不上咱的月娥。”
“师妹那还有啥说的,没挑!”彪九炫耀地说:“你也不看看我师娘,那是谁呀?山南山北打听打听,林场子老把头的一枝花!师傅不是你枪法准,熊嘴里救了那老把头一条命,我师娘能到你手,你就没这好姑娘可吹了?”
“嗨,人美命薄,还没过三十,就成了梦中人了。”柳长山长吁短叹的眼睛就有些发潮了,“彪九这小子,净扯你师傅我的愁肠子,不说了?吉掌包的,你不是收熊皮吗,咱厦屋几年攒有几十张熊皮。”吉德说:“那可太好了!”柳长山说:“这熊皮可是取暖隔潮隔凉的好东西。冬天铺在大雪壳子里,就像睡在热炕头。夏天铺在草地上,再潮的天,也不觉得潮。有人不识货,淆惑有熊颤味,打鼻子,一直搁着,没卖出个好价钱。瞎搁着,好天还得拿出来晒,怪操作人的。这还得拿艾蒿熏,防小虫咬耗子嗑的。咱不会鼓捣,熟皮子啥的,就那么搁着。”吉德听后说,这你就不用愁了,“大叔,赶明儿亮天俺看看,俺都给你收了。谁家还有,俺全要。这熊皮熟好了,加工成上等皮褥子,那就能卖个好价钱。”柳长山说:“那可敢情好。这黑瞎子沟要旁的没有,这黑瞎子皮了啥零碎了,家家都有,抠抠牙花子都能抖落出两熊脚趾头。如果中,咱再帮你挨家挨户串联串联其他猎户,你一准都划拉了,也减少了咱一块心病。”吉德笑笑说:“俺就是搞皮货的吗,这有啥说的。”土拨鼠快嘴快舌地说:“咱德哥家开的就是皮货买卖的。在黑龙镇远近有一号。”柳长山装着烟袋感兴趣的问:“哪一号呀?备不住咱还有认识的熟人呢。”土拨鼠打着酒嗝说:“殷氏皮货行呗!”柳长山想想说:“那铺子的大掌柜叫啥玩意儿了,啊说鼻子特别长,千里能闻出啥皮子,啊对了,叫千里嗅!哈哈瞅我这臭记性?对、对,就是他。”小乐拿长手指盖剔着牙缝里塞的肉渣儿说:“那可是咱德哥的亲大舅,老有名了。”柳长山那是啊的说:“我还是十几年前认识的呢。他也是来收皮子。这老不来往,你们不说我都忘脑后去了。俗话说,寡妇养孩子有老底儿,这回咱算又多了一层交情。哈哈我打猎你们收皮子,咱们也算同行了啊!”吉德忙打趣地说:“同行!同行!这行当,俺出学乍练,可比不了大叔老道啊,见多识广!晚生俺想认大叔为师,望大叔不辞啊?”柳长山推辞地说:“不敢当!不敢当!咱只是咸盐比你们多吃了几年,都就饭了。”柳长山说完,又低头琢磨一下说:“啊,好!咱看吉掌包的聪明好学,人长的也周正,人品差不哪去,咱就收你这个关门弟子吧!月娥,月娥!你们俩小姐妹,一到块堆儿就馇咕没个头,快进屋倒酒,见过你师哥。”柳月娥拉扯人参果进了屋,“师哥有啥好见的,一天都碰脑门子,躲还磕个大包呢?”柳月娥瞄下人参果,嘻嘻的又瞟下彪九,“咋的师哥闷闷不乐的,爹又咋惹你不高兴了,还让我倒酒赔不是?”柳月娥要给彪九倒酒,彪九一把夺过酒盅,“我可受不起师妹的待敬,是师傅又给你新收个师哥,这位,你德哥?”柳月娥惊乍又惊喜的盯下吉德,又骨碌瞅下柳长山,那眼神是问真的吗?柳长山乐呵呵捋下黑黑的山羊胡儿,点点头,“丫头,快倒酒吧!”柳月娥哎哎的对彪九说:“你咋的说也是我的大师兄啊,咱先给你倒上,要不你又挑礼了?”彪九把酒盅往炕桌上一墩,“还是师妹懂人情道理,啥不都得有个先来后道啊?”吉德马上从柳月娥手里拿过洋铁酒壶说:“对对!俺先给师哥倒上搁这儿。大叔,俺先敬你才是正理。”说着,给柳长山斟满一盅酒,恭恭敬敬递到柳长山手中,又斟满一盅,跪下举过头顶,敞敞亮亮的,“师傅!”柳长山嘿嘿的,干了认师酒。吉德高兴地一仰脖儿,也干了。然后,连磕了仨头,师傅算认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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