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三浪子还要那啥,老哥大老远就喊上了,“哎!大东家,苏老弟,吃嚼裹了!” 苏四答应道:“哎!”又对三浪子说:“老板子都安排好了?” 三浪子说:“安排好了。在谁家喂马,就在谁家吃。分肉多拉些,谁都屁颠的。” 苏四又说:“好了!你去把二少爷,三少爷,还有那当兵叫来吃饭,你也一块来。有些事儿,咱们再呛咕呛咕,省得到时侯儿现抓瞎。”
天刚麻麻亮,启明星还高高地挂在天上,马车队就上路了。村里的乡亲们,不管老爷们还是老娘们,大人孩子,一古脑,全来相送,像送亲人似的,眼泪巴嚓的。李老蔫拽着吉德的手,就不撒开了,一个劲的道谢。碎嘴子大嫂拉着苏四的手,一个劲地说个没完没了。乡亲们恋恋不舍的,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还是老哥把乡亲们捂支住,吉德等人才得己脱身。老哥和三浪子送出有三四里地,才和吉德苏四等人握手告别。马车又走了一二里路,两个小黑影还站那噶达呢。
马车队到了火车站,军需官早早带着全副武装的一大溜士兵,等候在那噶达了。吉德心说,不好,要坏菜!俺咋就没听霍仁的话,早做防范。这要是让霍团长给抹嗤喽多冤呐,比窦娥还冤!娘哟,俺肠子都悔青了!霍仁悄悄对吉盛说:“我咋说啦,猫腻不猫腻,要劫货呀!”
霍仁又招呼过吉德,迎向军需官,“报告长官,霍仁已把车队安全带到,请训示。” 军需官装腔作势地说:“好!没你的事儿了。请向霍团长报告,就说我已接到货了,正在装车。这下可掏上了,我亲自押往哈尔滨,货款两清就返回。” 霍仁走到吉盛面前,很愧疚又很依恋的说:“三哥,瞅你那脸阴的,都能拧出水来了。三哥,好鼓不用重锤,你明白了吧?我、我得走了。三哥,来看我啊,多保重!” 吉盛被霍仁这种手指间般的暂短友情,深深的打动了,重重的点点头,眼睛发潮,嗓子哽噎,很肯定的说:“一定!后会有期。”
吉德心说,啥?俺闹了半天,白忙活了,你到现成的了,忒黑了点儿吧!嗯,装上车再说,争辩也是对驴弹琴,没有用。人家这早就做好套了,让你钻呢。嗨,俺咋就没早料到霍团长会来这么一手啊?是福是祸躲不过,该着有这一劫。娘的,就这认了?吉增、吉盛、彪九和苏四围上来,拿眼睛问吉德咋回事儿?吉德摊摊手,做出无奈的表情。军需官连**都没**吉德,叫来脚行把头,吩咐几句,就齐拉矻嗤地开始装车。
军需官这才扭身跟吉德说:“哎,你的货呀?我奉上边的命令,作为军需品接管了这批货物。你一会儿把扛大个的工钱给付喽,我可没钱给他们。运费还得你交,这是命令!” 吉增和彪九俩人儿一个脾气,上去就拽着军需官的脖领子,“你******讲不讲理呀?你睁眼瞅瞅,这是谁的货?你上嘴唇下嘴唇一动弹,这货就变成你的了,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吗,跟胡子有啥两样?” 军需官挣歪着说:“你们想干啥?王法?枪就是王法!我就是王法!别找不自在,快松开我?别说我没告诉你,你再张狂,动我一根手指头,我把你送日本宪兵队大狱去面东叩拜天皇,三呼万岁。不服?那行啊!镇静室,你知道吗?那啥家巴什都有,就要娘们,随你挑,******贼拉拉的舒服,关包你舒筋活血,享受啊!这你觉得还不解嘎渣,如果你有兴趣,还有实验室。一瓶芥子水,给你灌下去,十天半拉月没事儿,这往后你就有大福享了?哈哈......看你傻不傻眼?反日!反日!多大的罪名?你巴子大,兜水,怨谁?” 几个大兵端着枪,呼呼拉拉围过来。虎视眈眈地横楞上了,就等军需官一句话了。
吉德一看事儿不好,弄不好要出人命,就抢上前去,喝退吉增和彪九。赔笑说:“长官,多有得罪!请高抬贵手,放他俩一马。” 吉德说着递上一支老炮台香烟,像娼妓讨好嫖客一样,献媚地说:“长官,俺问一句不该问的话,您是奉命行事儿,俺也身不由己呀?您能不能给俺打个收条,俺好回去跟师长大人有个交待。要不然,师长大人怪罪下来,俺咋……” 军需官长长着眼睛问:“啥?啥啊?师长?你老小子好大胆呐,净敢打师长的冒支,你不要命啦,还是活腻歪了?师长的高枝儿,你也敢攀,别风大膻喽舌头!” 吉德装作黑瞎子吃大枣满不在核儿的样子说:“是啊,是师长啊,没错!你不信?这有师长亲笔签发的命令,请您过目。” 吉德掏出那份‘圣旨’,递给军需官。
军需官横瞪瞪眼的打开一看,傻了眼,心说,妈妈呀,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太岁头上动土吗,这还了得?这不是要脑袋的事儿吗?团长也太贪了,虎口也敢拔牙?真是要钱不要命啊!利于熏心,胆大包天!师长要是怪罪下来,团长一推六二五,来个金壳儿脱壳,丢军保帅,我不成了替罪羊,那可倒大血霉啦!“啊,大兄弟!多有冒犯,还请海涵!误会,是一场误会。我昏了头,搞错了,搞错了吗?团长让我接的是棉布,这是羊皮。牛头不对马嘴嘛,这哪跟哪呀?大兄弟,还请你在师长面前多多美言呐!”
吉德收回‘圣旨’,心里这个笑啊!师长狗屁几句话,就把军需官吓得丢了魂似的。狐假虎威的架势,在‘圣旨’面前搭拉下狐狸尾巴了。吉德伤口上撒盐,还是嬉皮笑脸的递烟,“长官,再续上一支,不打不相识嘛!一回生,两回熟,来日方长。俺们买卖人,讲的就是交朋好友,一个桩三个帮嘛!” 军需官尴尬地说:“那是!那是!抽我的。这是日本朋友送的,市面见不着的。” 吉德推让着说:“你抽你抽,俺抽不惯那斜拉味,土包子赶不上洋行市,没办法?” 军需官也不谦让,替吉德点上烟,讨好地说:“大兄弟,还需帮啥忙,净管说,不要客气。这场误会,还需……啊,啊,……大兄弟那啥啊?” 吉德摆摆手说:“没啥!误会吗,不知者不怪嘛!日子长着呢,往后说不定还要淘扰长官呢,你可不要不认待咱兄弟了呀?” 军需官含笑地说:“那哪能啊,以后我还仰仗大兄弟帮衬呢。哎,大兄弟,我已和车站说好了,后晌三点,有趟客车开往哈尔滨,这两节货车就挂在客车后面,你抓点紧。我就不奉陪了,兄弟告辞了。” 军需官一摆手,一溜大兵跟着走了。
吉盛等围上来说:“大哥,俺一看大兵那架势,心‘呼拉’折个个,就像掉进冰窟窿。哎,大哥,真有你的,还猫教老虎留一手,那‘圣旨’一晃,军需官就乖乖了。这回去还不知咋下舌呢,打牙只有往肚子里咽了,抱他娘大腿哭去吧!要早露这一手,何必花那一百块大洋的冤枉钱呐?” 吉德擦把热亮盖上的汗说:“哎哟俺的娘哟,吓得俺出一身冷汗,就差点儿尿没出来了?俺也是冒蒙,谁想他娘的真好使,邪性不邪性?” 苏四顾虑重重地说:“大东家,他们不会返脚踢回来吧?土豆回生了,可不好吃?” 吉盛握着拳头在大伙儿面前晃了晃,吃哑巴炒苞米花似的,“咯嘣咯嘣”地说:“苏四,你别托着心说话?你笨想呐,官大一级压死人,他霍团长敢去问他们师长吗?是你鼓捣皮货呀,还开了个路条?这叫以下犯上,官场的大忌。索命无常,铁链哗啦,脖子上一套,军法从是。另外,军队当官的鼓捣买卖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又是一层窗户纸,谁也不捅破。诡秘很深的事儿,谁捅这个马蜂窝?这回,那个堂堂正正的师长,这个黑锅算背定喽,跳到嫩江也洗不清了?嗨,你说那个师长冤不冤,啥人都有冤死的。这个呀,都是小鬼再捣蛋。” 吉增说:“冤啥,一点儿都不冤?不管姓霍的老小子咋想,可帮了咱们大忙了。这是做了一件好事儿,治了姓霍这样的小人,王八犊子!那个师长虽然没啥尿水,他深知他手下都是些啥毛变的,吃拿卡要,勒大脖子都是行家里手,一个赛一个,比着坑害百姓。再贯个异鬼的姓,更是便本加厉,有恃无恐了。你看看那姓霍的,是啥东西,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想的多美?想把咱们这点儿玩意儿一锅烩喽,吃鸡不吐骨头。这还了得,真是无法无天,胆大妄为!俺狠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都不解恨?俺心里这块大石头,还堵得严严实实的呢,没一点儿缝儿,透不过气来。你等着,这个姓霍的要落在俺手里,看俺咋劈巴他?” 彪九拍着吉增的肩膀,“看不出啊,我的二少,真有你的,上台唱戏呀,一套一套的。谁冤?你最冤了!低三下四送大洋,还让人家耍了猴儿,谁心里能得劲儿,搁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呀?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真憋气!你能咋地,啥叫忍气吞生,这就叫忍气吞生!要不咱们没有那个‘圣旨’,你有天大本事能咋地,还不得受这窝馕气?这噶达你找谁讲理去,找‘皇军’去?他们一个鼻孔出气,你膀个日本爹试试,还用拿那‘圣旨’糊弄人呐?这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瞅瞅咱那师弟,那才叫有勇有谋,不吭不哈呢。啥时低头,啥时抬头,得掌握好火候儿?该加盐的时候你放了醋,该搁酱油的时候你倒了水,那还不一塌糊涂啊?”
乌拉草 第398章
哥几个劫后余生,正唠得欢,火车也装巴完了,脚行把头来结账,很感激地说:“多亏了你们,要不我们又白干了,一分钱也捞不着。家里孩爪子啥的,又得断顿。自打这噶达那啥,白干的多,挣钱的少。咋整,谁敢奓刺呀?这铁路虽名义上还是中苏共管,自打少帅争夺路权战败后,实则控制老毛子手里,可也叫小日本掐的,老牛拉破车,稀淌花漏的了?” 苏四给脚行把头结完账,又叫来马帮干巴瘦老头,把账算清楚了。
彪九眼瞅着秃顶的老毛子爷们把车门封了签,才松了口气。哥几个一看时间还早,就走出站台,拐进包子铺,去吃黄县包子喝山东杂烩汤了。
霍仁从火车站走回来的一路,心里闹拉巴登的。又像酸酸的,又像辣辣的。反正不知啥滋味,七上八下的,像似偷鸡当贼似的,做了啥亏心事儿。回到轩太太家,霍团长正和轩太太大吃二喝呢。霍仁站在里屋外门口,“报告!我回来了。” 霍团长醉眼朦胧地问:“啊,霍仁呐!进屋来,事情办的咋样?” 霍仁进了里屋,“报告团长,一切顺利。军需官说,让您放心,他亲自押运,万无一失。” 霍团长又问:“当时那几个小子咋反映啊?” 霍仁说:“呆呆的。那个老大,舌头搭拉得长长的,像个吊死鬼,很是吓人!我走时,还没反过沫来呢。团长,你这手真绝了!不费吹灰之力,名正言顺的货就弄到手了。那几个老小子,做梦也没想到那啥了……黄、黄雀扑蝉,螳螂在后的道理。团长,你赶上诸葛亮了,运、运筹帷卧,决、决胜于千里之外,要不你咋爬的那么快呢?脑袋瓜活泛。咱村里不管老的少的,一提你,没有不翘大拇指的。” 轩太太乜斜着眼,浪笑着说:“你瞅瞅,那小嘴儿油嘴滑舌的多会说,抹蜂蜜了,那么甜?” 霍团长叫霍仁捧的飘飘然,来股风,都能腾云驾雾喽!“这小子机灵,有眼里见。来,小子,爷爷赏你杯酒喝。” 霍仁接过来一饮而进,立马脸上泛起了红晕,抹了把下巴子,“谢过团长。还有事儿吗?” 轩太太瞥了一眼霍团长说:“这孩子怪着人可怜的。肚子一定饿了,来,把这只红闷鸡端去吃了吧!” 霍仁一肚子高兴,谢过轩太太,就到堂屋狼吞虎咽地造上了。
霍团长沾沾自喜的拿眼瞄着轩太太,“吱吱”地往嘴里吸酒。轩太太抹搭一眼霍团长,“哼哼”地说:“你呀,忒那个了?赶尽杀绝,一锤子买卖。多好的财路呀,让你堵的死死的。做啥事儿要留后路,细水长流。他们这回找你了,铺好路子,下回还不来找你,轻车熟路啊?谁愿使门弄戗的,再开山挖路啊?现成的路子不走,他傻呀,还是缺心眼?到时候,还能少孝敬你的钱了?那权把不在你手里吗,愿咋捏巴就咋捏巴,还用着你费那么大心思,舞枪弄棒的。我说你呀,哪都好,就这儿,眼珠子钻钱眼儿上,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有你头破血流的时候?赶那会儿,再哭祖坟都不来及喽!人家几个小爷们,对你必恭必敬的,像敬皇帝老子似的。你可倒好,一瓢凉水,浇个透心凉!来个连窝端,这不活劁人吗,让人家咋活?你手拍胸脯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霍团长把酒杯往桌子上一墩,掐着腰说:“哎呀老娘们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你不坑人能整着大钱吗?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藤本太郎马上要过四十大寿了,不得送礼吗?拿屁星那点儿钱有屁用,得厚礼,金条!金条!他收不收那是他的事儿,送不送是你的事儿,哪有猫不吃腥的。我要没权没势,你跟我呀?这不结了嘛!” 轩太太看霍团长拍桌子吓唬耗子了,就软了下来。起身抱住霍团长,翘脚就把口条捅进霍团长发怒的嘴里,洗上了泉水浴。霍团长手搂着轩太太的杨柳细腰,老牛叫街,香瓜咧缝儿,两人就滚在了炕上。
“咣当”门响,狼嚎上了,“团长!团长!不好了!货!货!……” ****燃烧中的两个人,惊得撒开手,仰着颏儿,目瞪口呆地瞅着惊魂落魄的军需官。霍团长心里一闪,完了!日本人?屋内空气凝固得能杀死人,乌云滚滚挤压着霍团长鼎沸**的歹心,晴天霹雳在他腔内炸响,摧毁着他的五脏六腑。大脑调动起躯体全部可以调动的神经,绷紧收缩着所有肌肉,他浑身在哆嗦,手足痉挛,脸上五官在扭曲抽搐。带刺的皮鞭,懊丧而又无情地抽打着他倒打算盘的灵魂。他大脑空白,眼睛鲫鱼翻白,脸霜打的惨白,人的血在消逝,心在涂炭,手已变成野兽的利爪,人性在四崩五裂。轩太太啜泣了,“嗷嗷”地扑向霍团长,手掐仁中,“死鬼!死鬼!你醒醒!” 娘们的淫气能使色鬼还魂,娘们的柔情能使色魔魂魄出壳,霍团长被七个山林魍魉堵住七窍, 腹腔着火憋气, 就腾了空,晃晃悠悠地来到阴森森的阴朝地府,跪在阎王爷大堂之上。阎王爷翻开生死簿,“你作茧自缚,妄死不能!狗性未绝,孽罪末了!你死有时日,利刀之下。鬼儿们,打出府衙。”
“啊啊!”
轩太太惊喜若狂, 跳下地, 颠闪着“ 他醒了! 他醒了!”霍团长瘫软地喘着粗气,“做的啥梦啊,憋死我了!”轩太太又一次扑向霍团长, 鸡啗米似的在霍团长没有血色的脸上亲个没完没了。霍仁赔着小心, 轻声轻气地说:“团长, 喝口水,没有过不去的河, 气坏了身子可是自个儿的。”轩太太刚要接水, 霍仁低垂眼帘,“轩太太, 你那啥, 扣好喽!哈, 军需官他…..”轩太太这才意识到自个儿还袒露着, 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滋滋盯着她的军需官, 慌慌乱乱地把衣服扣好大襟襻扣。随后, 从霍仁手里接过水杯, 妩媚的对霍仁嫣然一笑。
霍团长就着轩太太怀里呷了几口水, 有了点儿精神头, 支支巴巴想坐起来, 霍仁爬上炕,和轩太太两人把霍团长扶起坐好,倚上被花。霍团长耷拉眼皮问:“军需官咋弄的呀?我听霍仁说, 接手不挺顺利吗,咋又惊慌失措的了?谁尥蹶子了,后腿挺硬啊?踢得我都背过气去了!”军需官嗑嗑巴巴地说:“可不咋的。我带着警卫排, 强扒火说通老毛子葛必旦,进了月台。马车队一进站台, 我连勒都没勒那几个小子, 叫人就装车。然后我才向他宣布征用命令, 虎巴上来两个小子要逞能, 咱那些兵崽子也不是管吃干饭的, 呼拉就上来了, 给镇乎住了。那个大的小子, 嬉皮笑脸的上来, 把那两个小子骂得狗血喷头。然后就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茔纸, 递给我。我打开一看, 没把我头发茬子吓飞喽! 你猜咋的,是师长的手谕。”
霍团长腾的拧腚下地, 眼睛凸凸地死死盯着军需官, 半天没拿开,盯得军需官浑身发抖,心里发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下了。轩太太惊愕得秀腮鼓胀, 秀目圆睁, 秀发倒立。霍团长心说, 原以为是日本人插手了呢,那可太悬了?这吃饭家巴什可就丢了。师长,师长干啥插这一杠子?原来他也是道貌岸然, 摆摆一本正的臭架子!啊哈, 老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嗯,小辫子终于捏在我的手心里了, 看你在我面前还撅哒不?小老样儿,在我前面钁土刨坑,我这要剔登到日本人跟前, 够你喝一壶的。骑驴看太阳旗, 走着瞧! 霍团长收回眼神, 放松口气问:“那上面咋写的?”军需官拿眼皮撩了撩霍团长, 回忆着说:“嗯, 写的歪歪扭扭的, 跟扭大秧歌似的。上面写的是,‘妈的, 王八蛋! 通通放行!’ 还签着名,盖着大官印呢。”霍团长哼着说:“他就那两把刷子, 斗大字不识一筐。看来, 师长也再咕捣买卖, 坐地分利。那、那几个小子, 绕这么大圈子套我干啥,直接拿手谕不就得了嘛?”轩太太说:“你没看出来呀,他们不想用师长压你, 想和你交朋友。俗话说的好, 县官不如现管。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几个小子鬼着呢,比你精?不抬出师长来,可能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就不亮尚方宝剑了。今儿个,逼上坟堆了,到了裉节,不亮底牌咋过你这一关呐?真人这才露了真相,把你弄个半死。你知道这叫啥吗,人心不足,蛇吞象!打不着黄皮子,还惹一屁股骚。偷鸡不成, 反被鸡鹐!你呀,弄巧成拙,自作自受!你的脸,让人当屁股打了。这几个小子,要是给你总上去,看你咋整?” 霍仁插嘴,“不能吧?他们另起炉灶, 闪了脚, 在师长大人手下栽了跟头, 还敢舔脸说吗?他们是不是想甩掉师长大人呐?重新洗牌,再找个靠山, 就选中了团长。” 霍仁的话谁也没接茬,被默认了。军需官问:“团长,这口气就这么咽了?” 霍团长抱膀踱了几步,骂吵吵地说:“你想咋的?你就当臭屁嚼巴嚼巴咽了吧!反正咱也没搭啥,你咋撤的梯呀?” 军需官说:“我能咋说,自个儿找台阶下呗!无非自个儿作尽自个儿,说是一场误会。我还能让他们抓着把柄,要是那样,这些年白跟团长混了?他们能咋的,见好就收呗!那个老小子,乐颠颠的还和我套近乎,我敷衍几句,就跑你这噶达来了。” 霍团长说:“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不请自到的神,带着护身符,还有更大的神在撑腰,没拔犟眼子,算他们识相!要是纠缠逞横,别说我翻脸不认人?我可不管师长不师长手谕了,通通当反日分子抓到宪兵队去,让他们跟日本人说去?我这也是给师长留一个面子,啥叫‘通通放行啊?’就这一句话,师长能抖落清啊?啥人都放,日本人养我们这些人干啥呀?好,这回就算了。没算计好,就当撸牛头了,自个儿玩自个儿。妈的,这潭水太深,浑的厉害,能不养大鱼吗?咱个儿吃眼下食的小瘪虾,能混个大流就不错了?不过,咱们还是有得有失啊!姜太公钓鱼是愿者上钩,咱们呢是拿大鱼的食饵,逼大鱼上钩。这不,沉底的大鱼露出了鱼鳍?这可是兜底的网纲,攥在咱手里,还怕大鱼咬咱,咱不收网就算便宜他了?那几个臭小子,愿意下蛆就让他们下去吧!我呀,现在还不再乎了,军饷几个月没发了?让驴拉磨,还不喂草啊,扎脖,那还是人了吗?我弄点外捞充军饷,师长大人还不知咋谢我呢?日本人还不拿眼神把我挑到天上去,够那太阳啊!” 军需官听霍团长一番长论,心里犯了嘀咕。这人太阴损了,啥鸟粪都拉,逮谁整谁,横草不过。靠这样人,早晚得张脚,要落在他手里,没好!不整你半死也得扒层皮,我今儿个算逮着,碰着程咬金的金牌令箭了,要不准砸锅?我和他再铁,他这一出一出的,癞蛤蟆掉脚面子,不咬人,麻应人呐!我得另想辙,哪有舌头不碰牙的。我就拿他这些嗑,敲师长的门,他一个大老粗,保准火冒三丈,穿八个高。到那时,头上的天,脚底下的地,不准是谁了?
吉德等几个人,在哈尔滨火车站先和来接货的苏五接上头,又和老哥会合,拉上货后,吉德把‘圣旨’还给了老哥,无不炫耀‘圣旨’的功劳。苏五押运货车回去了,吉德等人又上了西去的火车。
一个月后返回哈尔滨时,和艾丽莎在索非亚大教堂见面,住进了马迭尔旅馆。逗留期间,吉盛在秋林公司门前的马路上,巧遇霍仁。小哥俩儿见面,喜出望外,激动不已,高兴万分,热泪盈眶,像久别的亲兄弟,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久的不愿分开。一辆急驶的日本军车,“嘎吱吱” 刹在他俩身旁,吉盛来个猴子大闪身,扯过了霍仁,惹得小日本鬼子大怒,“八嘎八嘎” 的一顿臭骂。一个小鬼子竟然从后车箱跳了下来,端着枪,直冲吉盛和霍仁冲来。霍仁快速从枪套里拽出驳壳枪,把吉盛护在身后,拿枪对着小鬼子。
“呜呜呜”一加油,鬼子军车跑了。下车的小鬼子扭头一看,丢下吉盛和霍仁,“哇拉哇拉” 撒开双脚撵去了。
乌拉草 第399章
吉盛和霍仁相视后,“哈哈”开怀大笑。一个路过的小老头,撅着两撇胡儿说:“还笑呢,阎王爷追的,不怕死啊?小鬼子一脚油门救了你俩,那一车鬼子都下来,你俩小命早垫小鬼子脚了,还不快跑,等小鬼子磨脚回来呀?” 霍仁还嘻嘻哈哈想和小老头逗壳子,吉盛吓的猛拽霍仁,“快走快走!” 他俩急速拐过秋林公司,钻进一条小巷子里,正好有一个小馆子,吉盛拍拍肚子说:“小老弟,肚皮吓破了,跑肠子了,进去喝两盅,俺请客!” 霍仁爽快答应,“好!三哥,你做东!我全身儿啥也不干净,就兜干净,崩子儿皆无!”小馆子虽小,熘炒烹炸,样样俱全。霍仁不客气地说:“三哥,你这回算碰上大肚蝈蝈了,当回冤大头吧!我呀一肚子清汤寡水,把肚皮都撑亮了,没一点儿油水,走尿道不走粪门。” 吉盛说:“好好好啊,愿吃啥随便点。俺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霍仁真当真了,神秘地递过耳朵,静静等待吉盛说出秘密。吉盛神兮兮地把嘴唇贴在霍仁耳朵上,悄悄地说:“俺可没带扎脖绳?” 霍仁听后,一眨眼,“啊”地恍然大悟,:“三哥,你个小黄县你,拿我开涮!“小哥俩开心的大笑,笑出了心中各自的酸苦,眼中挂满愉悦的泪花。大鱼大肉上来后,霍仁海塞上了,伸脖瞪眼,忙活了好大一阵子,吉盛这才举杯,和霍仁连碰三杯,霍仁红着脸问:“三哥,上哪转游去了?” 吉盛从兜里掏出老巴夺香烟,拽出一颗递给霍仁。霍仁没抽过烟,推托一下还是接了,抽了一口就咳嗽上了。吉盛乐呵呵地说:“小孩伢子,短练了不是,跟大人学吧!” 霍仁不服气地又抽了两口,顺畅地从鼻孔冒出了烟儿。吉盛说:“咋样,心有灵犀一点通!俺给你买一条,抽着玩儿呗!” 霍仁鬼咪哈哧眼地说:“你就不怕我像霍团长一样耍你?守啥人,学啥人呀!” 吉盛说:“你是鬼头精!但骨子不坏。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脾气秉性是天生的,学也学不会。你像俺,天生胆小。不说吃啥补啥吗,俺闯关东那会儿,吞了两个狼胆,胆还那样儿,咋整也白扯?对了,俺顺着铁道线走了一趟,还回了老家,瞅瞅老爹老娘。哎,你咋上这噶子来了?” 霍仁说:“我正想跟你说呢。你们走后不久,就出大事儿了。那军需官,你还记得吧?他把霍团长告到师长那了。师长震怒之下,把他给撸了。军需官一步就蹬天了,当上了团长。霍团长啥人呀?带着轩太太来这噶达一趟,没几天,官复原职了,在这噶达当上了团长,还挎上了个老毛子娘们,你说尿性不尿性?” 吉盛皱着眉头问:“咋弄上的呢?” 霍仁掴下嘴巴子说:“我都跟你说了吧!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霍团长使的是美人计和离间计。他直接带着轩太太就找藤本太郎去了,挺大个狗官,这噶达他说了算。藤本太郎也是个色鬼财迷,权力欲极强。他一眼就把轩太太给叨上了,当晚就给睡了。霍团长带去的十根儿金条也收了,什么古玩儿鼻烟壶也要了。霍团长下舌,说官被师长给撸了。藤本太郎一听就不干了,这还了得。他倒不是充着美人儿和金条古玩儿,才恢复霍团长职务的。是师长撤换人,没经过他,私自做主,他能不火吗?师长在日本人眼里就是个傀儡,谁当啥官,日本人说了算。藤本太郎把师长叫去,当着霍团长和轩太太的面儿好顿训。藤本太郎对师长本来就不太信任,他那犟脾气,能得烟抽吗?这事儿一出后,藤本太郎为了监视师长,就把霍团长安排在他的眼皮底下了。一有风吹草动,霍团长还不告密呀,能跑了他?他如今恨不得管藤本太郎叫干爸爸。有了藤本太郎作靠山,他更不把师长放在眼里了。你说师长心里能淤作吗?本来心里就憋憋屈屈的,这下可好,在你屁股底下的椅子上,明晃晃安个钉子,你能‘坐威坐福’了吗,站着都胆战心惊!师长也不含乎,以牙还牙,照葫芦画瓢,和藤本太郎好顿讨价还价,最后把军长都搬来了,这才把军需官钉在霍团长眼珠子里,当上了团副。不分轩轾,半斤八两。你说说,他们之间勾心斗角到啥份上了?师长的夹板子气,够喘的。”小哥俩又是添酒加菜的,喝得尽情尽性。吉盛仗着酒脸儿,邪拉地问:“轩太太那娘们,又骚又浪,太美了!”霍仁拿舌头舔舔嘴唇,美滋滋地说:“天仙!就是天仙!那,瞅一眼,把饭都省了。三哥,你说,上哪说理去,霍团长那样的,净掉美人堆里了。那个老毛子娘们更俊!更邪性!” 吉盛说:“你说说呗!又美又邪,那不是骚吗?” 霍仁酎口酒说:“嗨,霍团长,正生王八气呢。整天价阴雨天似的,努怒个脸子。他寻思睁一眼闭一眼就算了,毛子娘们就那样。那个叫啥娃了……啊啊……稀泥娃。她呀?扯仨带俩的,当着霍团长面,就和别人又亲又抱的,还上炕。她爷们是个酒鬼赌徒,掷骰子输了,正要把稀泥娃押给赌场老板,霍团长赶上了。他被稀泥娃美色迷住了,跟赌场老板丢个眼色,赌债免了。稀泥娃搂着霍团长又啃又亲的,她爷们又一个劲儿献殷勤,还托着双手做出拱手相让的姿势。稀泥娃跟霍团长走之前,还和她爷们俩人拱拱嘴,很是亲热。这下,霍团长可碰上了马路牙子,粘不沾沾上了。她爷们三天两头来找稀泥娃要钱要酒,还打打尖。那天霍团长陪藤本太郎和轩太太喝了点儿酒,本来心里就不顺,正赶上稀泥娃和她爷们瞎扯呢,他忍无可忍,就和她爷们老牛顶上架了。老毛子生性,她爷们不知在哪摸到一把刀,一捺多长吧,“刳刳”照霍团长肚子上就是两刀。攮完喽,你倒是快跑呀?他不,还来洋式儿呢,搂着惊恐万状的稀泥娃,亲了几个大嘴儿,等他刚跑到屋门口,枪可就响了。等我和卫兵冲进去的时候,地下一洼血,妈的,早瘪咕了!霍团长捂着肚子,呲牙咧嘴的。稀泥娃披着睡衣,瞅瞅她爷们,瞅瞅霍团长,正挓挲手,声嘶力竭地嗥叫呢。我们把霍团长送进了医院,稀泥娃爷们咋整啊?我就找团副吧,军需官手刨脚蹬的,啪着手说,‘好,有热闹看啦!’抓起电话,和师长嘀咕半天。他又给中东路的老毛子打电话,稀泥娃她爷们是中东路的雇员。不大会来了两卡车老毛子兵,把霍团长的宅子就给围上了。这功夫,团副也带了一连的兵跑来了,把老毛子给围住了,双方对峙,瞪上眼了。老毛子兵是保护中东铁路的,除中东路外都是小鬼子的天下。啊,你们那噶达不算,小鬼子鞭长莫及呢。都半夜了,不知咋整的,是师长还是小鬼子自个儿人告诉的。反正藤本太郎带着五六卡车日本兵就来了,还牵着大狼狗,在外面又围了一层。闻讯赶来的警察局长还带一拨人,不过警察狗子没伸手,在外面黑压压站了一大溜。三哥,你说这下子热闹不?“吉盛着急地问:“后来咋整了?” 霍仁舌头有点儿大了,把枪摘下来放在桌子上,侧脸瞅瞅其他桌子喝酒的人,悄声说:“三哥,都支愣耳朵听呢。” 吉盛说:“别扯没用的,快说吧,俺求求你啦!” 霍仁说:“藤本太郎来了,啥话没说,上去先掴了团副两耳瓜子,随后和老毛子当官的交涉,开始瞅那样谈的很僵,老毛子当官的脑袋拨拉鼓似的,一个劲摇头晃脑。后来藤本太郎叫过警察局长,又跟那老毛子当官的谈了一阵子,老毛子当官的才叫几个毛子兵,把稀泥娃她爷们抬上卡车,一甩屁股走了。藤本太郎气哼哼地一甩髻子,牵着大狼狗撤了。团副带人走后,警察狗子放上了岗。我正想走出宅院到医院去,被警察局长叫进屋里,一顿盘问。这才知道,老毛子要把霍团长带走,由他们处理,以命偿命。藤本太郎坚持不肯,要由日本军方处理。说属于争风吃醋,打仗斗殴,你方雇员私闯我方军人宅第,动手在先,先伤我方军人,我方军人自卫失当。双方各说各的理,各执一词。最后,双方都退一步,交给警察局调查,然后会商解决。几天后,结果出来了。霍团长撤职。师长代表军方向死者家属赔礼道歉,并赔偿二百块大洋。霍团长命大,没咋的,几天就出院了。现在秘密帮小鬼子筹备接管中东铁路警察不啥玩意儿呢,我也懒着问。这盘棋师长嬴了,把霍团长起走了。军需官挨日本人两嘴巴子,那是打给老毛子看的。也值呀,当上了团长。藤本太郎大加赞赏,说长了军人的脸。” 吉盛说:“狗咬狗,一口毛,乌龟王八一路货!” 霍仁问:“你不想看看轩太太?我经常去。” 吉盛说:“俺瞅她?白有其表,烂货!” 霍仁说:“别一碗水看到底,门缝瞧人把人看扁喽!兴许她是第二个西施呢?” 吉盛说:“你小子挺有水呀,没看漏?你有家伙儿,送俺回去!” 霍仁挎上枪,说自个儿逗着吉盛,“我?是兔子胆!吓破了,不成了你了吗?” 吉盛搂过霍仁,在夹肢窝捅了两下,并自嘲地说:“俺是瘪兔子!” 霍仁躲闪着跑出酒馆,吉盛喊:“等等俺!嘴巴带油就想走啊,俺付账呢。” 吉盛晕晕糊糊,跟霍仁去了趟儿轩太太私宅。霍仁交待完事儿正要走,轩太太亲切地拉住吉盛的手,刚要说话,吉盛忙抽回说:“放尊重点!你的手不埋汰呀?” 轩太太很不高兴地说:“埋汰不埋汰我自个儿带着,管你啥事儿?不过,不管你咋想,我有两车布匹和药品,想求你帮忙运到窝子屯,那儿有人接货。我不让你白帮忙,除脚钱外,一车我另给你十块大洋。” 吉盛问:“你为啥找俺,不又是啥圈套吧?日本人和你睡一个斗枕,何必求俺呐?” 轩太太瞅瞅霍仁说:“你这小老弟没少当我面说你,耳头都听出膙子了。虽然好像咱们有过节,后来的事儿不关我的事儿,这你小老弟最清楚不过了?你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这是大路货,没有违禁的东西,你竟管放心好了,我祸害谁也不会祸害你们头上的。其实,这事儿要是能让日本人办,我何必求你呢?隔心隔肚皮的,还是自家人好。你说呢?” 霍仁丢个眼色给吉盛,一语双关的说;“西施求你,把你当娘家人儿了。篙我,乐不得的。又有赏钱。三哥你就应了吧!” 吉盛心里骂道,就你小子会送空人情,拿俺当******。吉盛朝轩太太笑笑,轩太太也会心地对吉盛甜美的笑笑。霍仁一看有门,逗趣地说:“娘家舅,彩礼算收下了。别癞蒿蒿的不挪窝呀,该走了。还想打狼啊,还是想喂狼呀?啥胆儿最大,色胆儿,能包天!” 轩太太温柔地说:“霍仁,别吓着他。兄弟,赶你走,我让霍仁把货和钱给你送过去。替我问那几个兄弟好,多来家坐坐,西施会对得住你们的。多谢了,兄弟!” 吉盛听了麻酥酥地受用,又笑着睁睁地多瞅两眼轩太太,心里怏怏地走了。那甜美的笑,深深地镶嵌在吉盛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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