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程咬金当皇上,胆大不说,还有那三斧子呢。他吉盛,会掏耳朵、掏心、掏尻沟啊?胆小如鼠,还不叫老猫耍死喽!’
唐县长被这沉默撕得面目狰狞,坐立不安。他蓦(mo)地站起来一拍桌子说:“不说话就是默许!我宣布:黑龙县商会会长,经掌柜们大伙儿表决,吉盛大掌柜当选!”邓猴子獐头鼠目的阴阳怪笑的拖着把吉盛从座位上‘请’到台上,带头说:“我拥护这个公正的选举结果。啊吉盛大掌柜好比一朵盛开的花,我呢这个副会长愿甘当绿叶,当好配角,扶植好吉会长。吉会长不跟大伙儿说两句吗?”
吉盛佝够的堆缩两个肩头,两条胳膊不住的煽煽的发抖,两条腿颤颤的有些站不稳,白净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霜,鼻嘴不协调的抽搐着,哭不是哭,笑不是笑,哭得徕,又笑喇哧的,好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来。巧嘴八哥,成了不会叫的大撅嘴毛驴,不知咋的或有难言之隐竟说不出啥话来了。
邓猴子鼠口不生象牙,喝口毛峰茶,抽一口粉刀牌香烟,大甩手的弹弹烟灰儿,呵呵地说:“你们瞅瞅把吉会长高兴的,话也不会说了,人也脱相了。人性无常啊!平常小嘴吧吧的,最能言善辩的了?这一兴奋,哞牙嘴啃碗碴子,秃噜词[瓷]了。好嘞,吉会长新官上任,太拘禁了。我来说,前段呢,大家伙对我有些想法,没少往上边捅咕我,往日本人耳朵里灌臭屎汤子。我这个人呢就一根肠子,谁对我好我就效忠谁。谁不效忠满洲国不效忠天皇陛下我就整治谁。大伙儿都知道殷明喜跟我是死冤家对头,他搞了我一辈子,搞倒我了吗?没搞倒我,他自个儿倒先瘪咕啦?我靠的啥,靠的是日本人,靠的是唐县长。根硬腰杆儿就壮,说话跟出熊杆子似的,鼟鼟的。他千里嗅可倒好,临拜见阎王去了,还自个儿把蜚闻证实个实实撑撑的。终于说出了,吉老大是他把尼姑揣咕大肚子,揍出的野杂种!真事儿呀,我说?多砢碜吉老大呀,太埋汰人了?要搁我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呀,你一蹬腿不要脸了,叫吉老大的脸往哪搁呢,当人腚踹呀?你瞅他千里嗅多正经的伪君子呀,那才叫见着漂亮娘们不斜视,眼珠儿都不动一下。那叫啥呀,那才叫坐怀不乱呐?谁能做到,我是不行啊!见着漂亮娘们,我得把眼珠子削成尖儿,钻进裤裆里看个究竟,是不是那疙瘩和脸蛋儿一样漂亮?这,装是装不出来的。那真得有真功夫。可咋样了呢?了了了,不风流处却风流。尼姑生孩子,天下奇闻,天下奇闻呐!你们说说,这人阴不阴?跟他那个姓一样阴损!吉老大刚来咱黑龙镇时是多好的孩子,标标溜直的。人也仁义,硬叫他那不是人的爹给调唆坏了,多白瞎!吉老大跟他爹学的都没样儿了,拧着劲儿跟官府作对,不把日本人放在眼里,独往独来,我行我素,啥捐啥税呀,到他那儿准螃蟹过道打横,从没有痛痛快快的时候?这回好了,吉会长上任了,我再不用跟他生那闲气了,有啥事儿他们哥们弄去呗!我看他吉老大,能再狼哪去?吉会长,他要给你不留念想,你不要怕,有我给你撑腰,我就不信治不了他?我这个人就敢做敢为,崔武的也不是第几儿子啦我忘了,煽动国高学生闹事儿,反满抗日,我跟副校长滨尾松渫一碰头,就抓了。那也算唐县长的娘家侄儿吧,唐县长夫人崔武的姐姐找我说情,我包公脸一抹黑,还是把她侄子送进日本人的‘三井花园’,也就是三岛理化研究所,叫他长长记性。谁知叫皇军相中了,成了‘马鲁大’。对吉老大,我邓某人是公允的。看他是个人才,做买卖有一套,日本人、唐县长和我都网开一面。就他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儿,任意提溜出哪一件,都够‘挂铜’的。咱没那么作,就是想挽救他,使他回心转意,一心一德,为大日本帝国的圣战出把力。古人说,‘举贤不避亲’,我极力举荐我邓某人仇人的倒插门姑爷当商会会长,这叫啥呀?我这叫胸怀大气,不小肚鸡肠,舍弃前嫌,一心以满洲国大业为重,举贤荐士,不拘与己善恶。吉老大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我提议,撤销德增盛商号代理店资格!”
“俺不同意!”
吉盛直眉瞪眼立上了棍儿,摆出爷们的架势,高喊的挑战邪恶的邓猴子。
“谁,谁不同意?”
邓猴子没听清是假,不相信自个个儿耳朵是真。他没想到有谁这么大胆儿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的权威挑战,他质疑的问。
“俺!”
吉盛半疯半傻的冲邓猴子虎个眼说。
“你?”
邓猴儿真碰见鬼了,不敢相信地问。
“是!”吉盛铁骨铮铮的又肯定的说:“俺也‘举贤不避亲’。德增盛商号,是咱黑龙镇乃至黑龙县屈指可数的零售业大商号对不?俺大哥的买卖,你邓、邓副会长干啥在俺刚当政,就拿俺大哥开刀呀?你是拿俺当汤瓜儿玩是不?一个两个的属数,数来数去你能数出仨来吗?你捣蛋呢你呀!那玩意儿,你能捣哪去?一层老褶皮包着,你要能越捣越多,俺管你叫猴儿爷爷?你还猴儿日屁股,没完没了呢?你以为你真是猴儿啊?那都是人家看你小样儿长的很像猴儿,拿你耍笑玩呢?俺当会长后,谁也不能再拿你当猴耍了?打狗还看主人呢,那就是对俺的不恭?邓猴爷,俺真是那个会长了咋的耶?你拿枪顶俺脑门子,说要俺不当这会长,就崩了俺,那会儿俺都吓屁儿了?俺裤兜儿里那玩意儿都听你的啦,尿俺自个儿一裤兜儿的臊尿水。俺回家这一道,坑死俺那宝贝疙瘩了?在屋里还好,像泡汽包子似的,褶皮皱都泡撑撑溜光锃亮了。出了屋,小冷风嗖嗖一吹瓦凉瓦凉的,小褶皮抽、抽的赶上半生的核桃风干似的,拉拉巴巴的赶皱巴球了。难受还在后头呢,俺家离邓副会长那镇衙多远呀,裤子湿的那块就冻硬绑绑的了,一挪动脚步磨得俺那褶皮哧挠挠的疼,你说火燎的难受?冰茬儿冷冰冰的,更难说那种滋哧了,不信你们谁试试?俺磨磨蹭蹭侉拉个两腿往家挪蹭,碰个那老歪几个败类玩意儿,还拿俺当笑把说,刚叫狗出溜完腚啊?俺气的,有气没地刹,去你娘个屎的,猴子出溜的你尝过呀?邓猴爷,你那枪筒冰瓦瓦一顶上俺脑袋瓜子,俺就没胆了。那是闹着玩的,那家伙你对着俺脑瓜子手微微一抖瑟,俺就穿个眼见俺大舅去了?划不来,赔本买卖俺不干,还是顺了你算了,还弄个官当,何乐而不为呢?俺不想当这个会长,是怕俺那被小鬼子杀死了的爹没脸?他说俺胆小,一辈子撵不上俺大舅。你看看俺大舅殁了,俺……俺、俺孝心哪!俺宁可不当这个会长,也不能让俺爹没脸见祖宗啊?实际俺想当这个会长,谁不想当啊!像邓副会长在日本人面前多打腰、多吃香啊?俺不想当,邓副会长拿枪逼着俺,俺心里乐开了花,脸上装的可怜害怕,俺是怕俺那大哥生气,说俺抢了他的位儿?”吉盛说这些话有真有假,不着边际,埋汰邓猴子是真格的。
昨儿下半后晌儿,吉盛在柜上,正和伙计们点验从扎兰屯运回的羊皮,瞪眼瞎带两个特勤来找吉盛,说邓镇长找他有要事相商。吉盛心里就打上了拨楞鼓,知道邓猴子找他没好事儿,不去看那架势是不行了,只好硬着头皮跟瞪眼瞎到镇府。邓猴子一见吉盛,忙笑盈盈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拉住吉盛向大排二坐的唐县长介绍,“这就是我说的吉盛大掌柜。”唐县长眼皮一拉,喷口辣人的雪茄烟,“哼,又帅又嫩绰啊!多大了?”吉盛见过唐县长几次,那都是冷眼的雾里看花,没有这么近也没说过话,“三十五了。周、周岁大概吧!”吉盛心里犯嘀咕,胆怯的又诚实的回答,唐县长点点头,“哼,老邓啊,你眼力不错啊!光绪皇帝几岁登极呀,宣统那就更小了,哈哈你可垂帘喽!”他又压低嗓子说:“癞蛤蟆趴脚面子,你不怕麻应就行了。石头砸了脚,别弄巧成拙了呀?你胯裆里挑灯笼,照里不照外,别玩出了个戊戌变法来,那你老邓可就变成了提溜大紫茄子的慈禧老太后了?”邓猴子对唐县长冷嘿嘿热哈哈两声,扶下吉盛,叫吉盛坐在唐县长对过的座位上。他自个儿两步并一步坐在唐县长座位旁说:“这是最佳人选了。也能堵住那伙儿人的臭嘴了。唐县长你说啊?”唐县长大度的,拿夹雪茄的手指指,又挥挥。邓猴子对唐县长点头哈腰的说句“那我说了”就威严正襟的对吉盛说:“吉盛大掌柜啊,今儿这么大规格找你来,是有项重大委任要跟你谈。你也知道,你大舅叫山田击毙后,黑龙县商会会长一职,一直由我代理着。不瞒你说,我呢也忙不来。我就向唐县长推荐了你,由你担任黑龙镇,啊一马双跨,也是县的商会会长一职。啊,祝贺你啦!”吉盛一听就懵了,这是他压根儿想都没想过的,商会会长离他太远了,赶上天揽月下海捉鳖了,“你别逗俺了,这哪跟哪啊?那逮是德高望众的,还逮选不是,你上下嘴唇………俺、俺胡毛未干的刚还那啥,拉倒吧,你别瞎扯了?”吉盛哭笑不得的觉得邓猴子的话太可笑了,不相信的回绝邓猴子。邓猴子冲唐县长笑笑,又磨过头说:“大掌柜,这是真的。不是白日做梦!”吉盛推脱说:“俺凭啥当那会长啊?俺和你们也不是一伙儿的,俺跟日本人又沾不上边儿?你是不是喝多了,拿俺开心呀?没啥别的正经事儿,俺可走了。”吉盛说着,站起来就走,邓猴子一看急了,拦着说:“老三,我逗你,唐县长能逗你啊?”唐县长跐个两腿,仰着身子说:“你是不想干吧?”吉盛说:“是啊!俺干不了?你们啊,另请高明吧!”唐县长吱溜立起身子,动气地说:“你看看这支支玩意儿,都属驴的,一个揍性!毛驴不上套,短抽!我就不信了,今儿这个会长,就你小子干啦!不干也得干?不知好歹的玩意儿!老邓,都你出的馊主意,你……嗨!”邓猴子心说:小崽子我还收拾不了你了呢?兔子胆!他“刷”的拔出手枪,顶住吉盛脑门子,逼视着吉盛。吉盛一步一哆嗦的退坐在椅子上,两眼傻呆呆的瞅着邓猴子。邓猴子说:“你干不干?你敢说个不字,我就一枪崩了你?”吉盛真怕了,“邓猴爷,俺听你的”。吉盛抬起屁股,从裤腿里“哗”淌出水来。邓猴子和唐县长瞅着吉盛身后留下的一溜尿渍,呵呵的笑出了猫尿。吉盛到家,就钻进艳灵热乎乎的被窝里,跟受委屈孩子似的,绷过艳灵就“姐姐”的呜呜的哭着,“叭叭”的真成了两岁小孩子。艳灵这些年已习惯吉盛这孩子似的嗜好,任凭吉盛近似残忍的吮咂自个儿,还觍觍的嗯唧哄着,主动配合着吉盛。吉盛哭得艳灵白皙的胸脯湿拉拉的,吮咂得艳灵那擓儿火辣辣的冒火,艳灵把吉盛扶上自个儿身上,吉盛尽情宣泄够了,把一肚子的委屈排泄到艳灵的出气筒里,塌塌的滑下艳灵柔软的躯体,偎依在艳灵的身旁呼呼的大睡,艳灵俨然大姐姐的搂着吉盛一动不动。
这些年,艳灵从吉盛宣泄的程度,就能体量出他受委屈的大小。早上,吉盛眼角还挂着泪痕哈欠打掌的爬出被窝,艳灵拿过新浆洗的内衣帮吉盛穿上,笑笑的问:“三弟,谁又欺负你了,委屈成那样?俺还第一次觉得你不对味,好像不活了的对命?”吉盛嘿嘿的先脸红一下,扒开艳灵的衣裳说:“俺看看是不是唆拉坏了?”艳灵扒拉开吉盛的手说:“没咋的,就是筋哧拉薄的。衣服一磨蹭,咝咝啦啦的有点儿疼。嗯,没事儿。”吉盛套上裤子下地说:“都是邓猴子老鬼闹的。你说啊,他们叫俺当商会会长。俺不干,邓猴子拿枪,冰凉的顶到俺脑门子上,啊吓得俺嘿嘿……”艳灵姐姐大样儿的说:“就知傻嘿嘿,顶哪门子上,棉裤尿的湿拉拉的。他真敢毙了你,那是吓唬你?那胆儿吧!胆倒没吓破,吹篷倒先漏了。人家邓猴子就看好你这小胆儿了。咋不叫大哥干呀,他们能摆楞了他吗?小羊羔儿,挨宰的货!叫你干你就干,不干还叫邓猴子干哪?黑瞎子它老姨亮巴掌,还叫他一手遮天哪?你干,别老怕戴汉奸帽子。汉奸不汉奸的,逮大伙儿说了算?咱爹,谁说啥了,还不都竖大拇指啊?你没爹那两下子,可比他老脑子活泛,挨点儿嗤就挨点儿嗤,你还逗不过邓猴子?只要你心中装着咱中国人的良心,挂羊头卖狗肉,该软时软,该硬时硬,来个狗扯羊皮,这还用俺教你啊?这不是你拿手戏吗?你还怕玩不过邓猴子?他们不是不拿你当回事儿吗,拿你当驴皮影拉长片儿吗?这正好给你留了空当,你就倚小卖小,装憨弄傻,俏皮巧舌,嘴甜心苦,抽冷子玩他一把,玩死他!玩转了,你就能保住自个儿一条小狗命,还气邓猴子个干瞪眼,玩儿他没商量!小样儿,嘿嘿,长不大的童子?”吉盛亲口艳灵说:“二姐,你就是个女的,要安个把儿,比大哥都邪唬?”
乌拉草 第529章
邓猴子说:“拐三骂四的,这才说的是吉会长的心里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吉老大想当我能让他当啊?”吉盛说:“还是邓副会长抬举俺。邓副会长让谁当这会长不行啊,非得俺吉盛吗?俺大舅磨道驴不听日本人招呼,还和邓副会长闹得水火不相容。谁又不忘子成龙啊?人家大儿子瞪眼完邓营长虽说被马胡子掳了去,人家还有二儿子特务队的瞪眼瞎呢。那才那德行,不在俺之上啊?当这小小会长不绰绰有余,还屈了人家呢?邓副会长为啥让俺当啊,还不是说人家邓副会长不为己一片公心,又看好俺不吹毛求疵的好调教啊!俺想问问邓副会长,俺这真当上会长了,你别骗俺?”邓猴子说:“这还有假?唐县长不宣布了嘛!你以为唐县长说的话是狗放屁啊?那是一县之长,最小也是个七品呀?算数!”吉盛又问:“邓猴爷,那俺就装一把?”邓猴子说:“那你装啥呀,你就是会长嘛!”吉盛又追问:“俺说话好使?谁能听俺的呀?”邓猴子像大猩猩把空壳儿的胸脯拍得咣咣的说:“我都听你的。谁敢不听,我抓起他蹲笆篱子!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我也不例外。”吉盛不依不饶再次追问:“那俺就试试,啊?”邓猴子说:“试啥呀还试?我敢打保票!妈的。”吉盛说:“邓副会长可说了,你们不服俺还不服邓猴爷呀?那好,俺就登极坐龙墩,新官上任烧一把火,烧到谁,谁不服就是打唐县长的脸,打邓猴爷的……也脸吧!是亲三分向,当官不为家人做主,还当这狗屁官干啥?俺先拿德增盛‘开刀’!德增盛谁都逮成认是咱镇上属一属二的大买卖家,而得到县里的配额,不足挂有‘株式会社’商号的三分之一,这合理吗?邓副会长又要撤销德增盛的代理店资格,这更是无稽之谈!俺既然当上了这个会长,俺就逮说了算!要不然,不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了吗?”吉盛说到这儿,指指墙角的花瓶说:“俺不想当靠边站的花瓶,好看可是摆设。俺这个会长干啥吃的俺最清楚,正直的中国人眼里俺是汉奸,奴才的满系人眼里俺就个磨道的驴,撑天下的日本人眼里俺就是条听话的狗。俺身兼汉奸、驴、狗的数职,咋样做才合乎这个费力不讨好的角色,俺就逮不偏不向,一碗水端平,为商家扯平心里的鸿沟,让康德皇上放心,让日本人满意,让各商家不骂俺。我提议:由商会会员选出个商品统配协调会,五人十人都行。商会会长兼任这个协调会的监事,不选会长,对分配方案举手表决,过半数就算通过。按店铺规模,按统配前的零售额,按可统配商品比例,分配货额。这样即兼顾了大商铺利益,又使小商户不至于无货可卖而倒闭。唐县长是咱县上最大的官,啊你还有个日本参事官管着你,那你看这事儿行不?如果你没有啥异议,俺就喊举手了?”邓猴子对唐县长奓奓的两手,唐县长磨过去脖子,掏出雪茄碓到嘴里,嗨没扒皮还碓反了,气得他从嘴里拽下雪茄,在手里揉个粉碎,丢在地上,又拿大脚丫子跺了跺碾了又碾,从桌子上搂过水獭帽儿往脑袋瓜子一扣,忿忿的倒背个手,一尥蹶子走出会场。邓猴子干干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扬扬手对吉盛说:“你是会长,你说了算!”吉盛孩子似的冲众掌柜一笑,正正的干咳两声说:“来吧!唐县长响应张景惠总理大臣‘勒腰带’的训令,早上喝的苞米面糊涂,憋的尿急上茅楼了,才邓副会长都举手了,看看各位前辈们馇咕馇咕吧!别娶个媳妇回家,掀开被子一瞅是个骡子。呵呵,得把人选好。”
各商家掌柜这才恍然大悟,吉盛是被邓猴子胁迫和恫吓才当这个会长的。对吉盛敢于掏唐县长和邓猴子的心窝脏器的勇气大加赞赏,都笑唐县长和邓猴子的失算。谁都知道统配商品操纵在松木二郎少数日本商人和唐县长以县里名义开的贸易商行手里,吉盛这一作法,无疑夺了他们的生财之路,唐县长能不生邓猴子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气吗?吉盛这一手,对邓猴子想把吉盛当阿斗玩于股掌之中来个当头一棒。在众掌柜面前,你邓猴子刚才还大抬吉盛的大花轿,咋好刚说出口的话拉屎似的往回坐呀?暂时只有打掉大门牙硬往喉咙里咽,猴儿脸气得铁青铁青的,参差不齐的牙齿咯崩咯崩的响。
吉盛小聪明的天性,还是吃了狡猾狐狸的亏,一次一次尝到老虎凳吃人的痛苦和辣椒水呛肺的撕裂滋味。邓猴子在会长选举的商会会员会议上,被吉盛耍的无地自容,任凭吉盛瞎折腾,选出了统配商品协调会,从松木二郎等少数日本商人和唐县长、邓猴子手里拿回了分配权。虽只维持很短的时间,也够吉盛炫耀一番的了,在商户眼中有了刮目相看的资本。不过,事后邓猴子杀的回马枪,着实叫吉盛吃了大哑巴亏。邓猴子客气的陪吉盛到了宪兵队,请吉盛坐上了不吃人折磨人的老虎凳。吉盛刚坐上还挺新鲜,咬着牙挺着,大腿筋嘎嘎的叫响,随着木砖增加到大腿向下打弯儿,吉盛吐出最后一点儿倔犟的坚强的一口气,搭拉脑袋瓜子又遭到倾盆大雨的袭击,激楞得缓上气来,不得不勉强抬起头,向邓猴子露出苦涩的傻笑,“你请客吧,俺饿了。”。邓猴子可也讲究,只要吉盛服了软,他肯定请吉盛的客,反正他不用买就歺额百分之五十的储蓄券,又是在商会里报销,他何乐而不为呢。锅底锅盖好像约定俗成的了,吉盛的锅底一次次的加温,邓猴子就一次次捂住锅盖加重,老虎凳、辣椒水、烙铁,再后来不抬着上酒馆,吉盛都不能走着去了。到老,吉盛还落下个不敢上酒馆的毛病。
日本疯狂扩大太平洋战争,加快侵华步伐,肆意掠夺东北物资,和满洲国官府相勾结,公布七、二五禁止令,实行战时强制“消费品配给制”,商家经营惨淡,十家铺子九家挂板,纷纷倒闭。百姓日常生活货物极度匮乏,已到山穷水尽的穷途末路。吉德和三夫人嘎伙,贩私行商和武装打劫日本人运输车队,采取跑荒原串村屯马上贩卖的藏猫猫灵活方式,玩开商场江湖,抗衡日本人对货物的封锁,催生了江湖行商巨头。坚持抗日“密营”中的抗联,时常得到吉德马帮的接济。八月十五迎来抗日战争胜利,日本无条件投降,东北光复。
皑皑的莽原,被狂歘般的凛冽寒风扫荡过后,漂出一道道坚硬的不规则的雪檩子和一座座雪丘,像精琢细刻雕塑过静止的汹涌壮阔的海浪,一浪一波一峰浮游着雪尘,千奇百态的向人们昭示自然美景。一道窄窄的马踩踏出的小毛道,不显眼的,又随时被随风而动米糁一样的雪粒儿弇埋掩蔽在袅袅的茅草中,弯弯曲曲的蜿蜒伸向无际遥远的茫茫的远方。
十几匹一色的枣儿红蒙古马,格外显眼的点缀着这一色垄断的白茫茫的世界。
马踏飞燕,马鬣(liè)呼抖的袭步驰行,卷起一溜儿雪白的雪莲花烟泡。跑在头里枣儿红马上的吉德一身的猎装,狗皮帽子包裹住脸,哈气的白雾附着在茸茸的狗毛上挂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像凇茸镶嵌在狗毛上。敞怀的光板儿羊皮大氅,大襟随着烈烈的寒风摆动,透射出吉德潇洒的精神头。羊皮坎肩儿紧紧箍住身体,羊皮裤腿绑着绑腿,牛皮靰鞡蹬着黄铜马镫,皮鞭频频扬起抽在枣儿马的臀胯上,枣儿紅马 “咴咴”的扬脖儿嘶鸣,迎着“嗖嗖”打眼的雪沙粒儿,无畏的搂起四蹄,飞似的狂奔。
紧随吉德身后,马上骑着的是一个娟秀身材的女骑士,穿着皂色毛皮桶,一条红毛巾围住黑貂皮帽,两个辫梢呼啦扯响儿的呼闪呼闪的飘荡着,过膝的长筒皮靴闪亮发光,一派英姿飒爽,在白银银的雪原上显得格外的刺眼。她,就是赫赫有名的倚匪贩私的女胡子头儿---三夫人。
在她一侧,是一团火一样脖颈上围着一条整条火狐狸围脖和裸露黄头发身穿火狐狸大氅脚蹬反毛长筒皮靴装束的老毛子娘们。白皙秀丽的脸庞,被寒风吹得好似嘟噜透粉绽开的桃花,高高的鼻梁更为突出的发红。她,就是面包房的神秘女人---艾丽莎。
再后就是身穿各种各色毛皮的堪称神猎手彪九、神枪手郑炮头和几个炮手,嬉皮士小乐、孪生土狗子和土拨鼠哥俩、大鼻涕啷蹚二娃、一本正经程小二。
在这伙人后面,远远的跟随着隐隐绰绰长长的一支马帮,马背上驮着沉重的货物。
在一个凸起的雪坡上,吉德兜住马头,眯着朦胧的双眼,忍受小寒风利刀般嗖嗖拉脸皮的疼痛,眺望前方隐觅在雪原里的车轱辘泡。
几缕熟悉的粗粗烈烈白烟,从哑巴窝棚的几幢房脊上的烟囱里,冲赤着溶进灰白的天空里,给远行的人们一种老婆孩子热炕头家的感觉。
德增盛商号生意跟其它商号一样,命悬一线,陷入重重危机。吉德从日本人逐步在东北站稳脚跟后就思考一个问题,如何应对日本人步步紧逼的商业垄断,摆脱民族商业经营的困境。随着大批庄户人土地的逐步丢失沦为日本移民的租赁户或开拓团的雇工和合作农场奴役后,民不聊生,收入减少,不够糊口,揭不开锅,想买点儿啥囊中羞色,再加上从关内进口货物的垄断和层层加码的关税,雁过拔毛,水涨船高,物价日趋见涨。民族零售商业又受日本商业的打压和配给制的控制,经营陷入脖颈,只有另谋出路。吉德和三夫人邂逅后,通过曲老三收买挟持利用邓猴子进行走私些急需的货物,盘活了一些商品价格。紧跟日本人战事的扩张,图佳和绥佳多条铁路的先后建成,对东北盘剥的加剧,民族商业被逼进死胡同。曲老三的转移,邓猴子如出笼的疯狗再无所顾及了,已不能再利用。
有天邓猴子来到德增盛柜上见吉德,吉德没好脸的攮一句话,“瘸蝎子又来拉啥邪歪屎呀?”邓猴子看吉德眼不抬目不睁的自个儿捡个座坐下,很是手拿锄头一顿瞎耪,大吹他如何如何的把吉盛捧到商会会长的龙墩宝座上,又拉又谝的瞎白话,说他早看出殷明喜和莲花庵住持文静师太不一般,你吉德就是殷明喜的儿子;又说山田早想对殷明喜和吉德下手了,是他辜惜念叨都是一个镇上的老人儿,有点儿旧情跟山田说了好话。可山田吃了大亏,终于死在仇人手里。这事儿明里是抗联干的,打死山田的人却是你吉德磕头冤家弟兄替你雪了恨,能说是巧合吗?邓猴子说到这旮儿,对吉德叫号的说吉德你是敞亮人,曲老三叫他干的那些事儿是舌头舔屁眼强揞(ǎn)头,不得不干。他说他哨听好了,你吉德也是雁过拔毛有一份。过去的事儿,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不扯那老豆角弦子了。别看穷党的抗联劫走了他的大儿子,也挟制不住他为太君效命的忠心,他是一根葱挺蓼(liǎo)才到开花。谝哧哧说吉德你就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是蛇你得爬着,是虫你得眯着,是好骡好马也不是你伸腰遛达的时候。日本人不把你整麻爪靠贴壳了也得牵着你鼻子牛似的使唤你,不让你吃草管让你拉屎,你再棍儿也得拉裆儿。眼目前儿你姑舅兄弟老三给你硬挺保住你个代理店的买卖,要不然你早就让人挤兑黄摊子了。吉德不客气的回敬邓猴子:俺入云是条金饰金鳞的五彩腾龙!俺上山是只斑斓猛虎!俺上天是个神灵的正人!俺下地是个惩恶扬善的厉鬼!你邓猴子敢像俺这样理直气壮的说吗?你敢说又有谁相信你呢?****有多臭,你比****还臭一千倍、一万倍!邓猴子讨个没脸,临走了还说让吉德好自为之,看谁笑到最后。末了丢了句屁雷子的话:你要有心就把我大儿子给我捞回来,分配货物禁可德增盛的。邓猴子敲钟听响杀鸡问客的话,吉德不屑一顾,透过骨髓仇恨伤痛的吉德,没勒也没理睬邓猴子,仇恨的阴影越来越浓重使他无法释怀。他气的吝啬得没有一个字一句话相送。瞅着邓猴子一拐一瘸的背影,吉德在心里骂:求俺?你不错翻了眼皮,比驴还蠢!吉德虑虑来虑虑去跟二掌柜商量得出一个结论:要保住德增盛商号,只有另辟溪径。他对二掌柜说:邓猴子无原无故的不期而来,是黄鼠狼想吃鸡来探风的。也是公开叫号!俺不能受这窝囊气,硬挺着不气死也得压死挤死,到了九幽俺也不瞑目!天下的路是走出来的,活人能让尿憋死,日本人跟官府对私货盘查的越加吃紧,走私货根本无法在柜上买卖,坐贾经商只有等死,靠‘施舍恩赐’的残羹剩汤更是自绝于己。二掌柜巴嗒着他那亚布力旱烟点着头,肯定了吉德的想法。吉德又说:蓦然回首,几许悲壮,几许苍凉。俺头上悬把刀,才时时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敢懈怠。吉德未雨绸缪,顺势而为,立马决断:恢复马帮,拿出藏匿枪支,跟三夫人嘎伙贩私。不图赚多少多,民为贵,帮民解困抗衡日本人的紧箍,来无踪去无影的在辽阔的三江平原上撺达,马上行商做买卖。吉德他一步步虽是走得艰辛,但心中有个满足的安慰,眼看衣褴破烂的百姓拿到急需的生活品,吉德心里有了莫大的抚慰。当“密营”中抗联勇士拿到急需物资时,他心里一阵畅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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