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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乐园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须尾俱全
她低下目光,发现自己一只手里仍紧紧攥着那块黑色的平板:它是一种她十分陌生的科技产物,她只在云守九城里见过一次。
更准确地说,她只在少年阿云的手里见过一次。
如今离近了看,更觉得它似乎与当年她见过的那一部,毫无分别。
大概是摔得狠了,林三酒耳朵里的“嗡嗡”声就像一道帘幕;过了几秒,她才终于从帘幕之外,又一次听见了大巫女的声音。
“太好了,你拿到一个了,”从面前正在迅速后退、减缩的城市中,传出了大巫女的声音,“你不能在外面耽误,快回来!”
她这话的意思是……
林三酒浑身都激荡起了一波波的滚热颤栗;尽管她还没有从理智上把一切都理解明白,她却已直觉性地意识到了变故,登时一个骨碌爬起身,撒腿就朝城市冲了过去。
她一定是做对了什么事——大巫女说她“拿到一个了”,想必是指拿到了黑色平板——人偶师形成的都市,就像是一片正在退潮的漆黑大海,而她正狂奔着、追逐着离她越来越远的黑色海水。
城市在缩小,是不是就意味着……副本离完成的时候反而远了?
身后,副本们的怒吼声像雷一样滚动在天际里;林三酒很清楚,她能及时冲回人偶师副本里的机会,只有窄窄的一线。
“你怎么能这么慢的,”
别看大巫女这么多年都只剩了个魂,脾气倒是和当年一样,一点也不留情面:“过了好几年,你倒是变成了个退化者——”
这个副本空间里,她的体能都被压制了啊!
辩解的念头响彻了林三酒脑海,她能吐出口的,却只有“呼哧、呼啊”的喘气声。
大巫女的声音忽然一顿,再响起来的时候,她的语气凝肃严厉了一个度。
“快进来!”
伴随着这一声喊,林三酒只觉一股无形之力绕上了自己的腰,将她登时拽进了半空;在她连滚带跌地重新摔进黑色都市内的同一刻,人偶师副本就像一道骤然合上的幕帘,一下子就将身后远方的一切声响动静都切断在了幕帘之外。
黑色都市停止退潮了,林三酒坐在地上,喘着气,直直望着远方的大地。
原本围绕在黑色都市周围的森林,仿佛变成了一张扁平照片,又被泡进了水里,被水波推得摇摇晃晃,此起彼伏,压灭了一切声息——只是才不过一眨眼,又恢复了原状。
是外面的副本打算趁机对自己动手吧……林三酒一边想,一边撑着又疲又软的身体,爬了起来。
此时这一座黑色都市,反而为她提供了一层屏障,让其他副本动不了她;等她解决了人偶师问题的时候……
她抬头看了一眼。
刚才咖啡店窗外已经快挨上地面的沉沉黑雨,此时再度需要抬起头才能看见了——雨幕重新升回半空,再次停在最高楼的腰部了。
林三酒的手心都因为激动而泛起了麻痒,一下子来了精力。
人偶师副本化的进程,果然被“回溯”了一部分!
她飞快四下打量了一圈,周围景物越发证实了她心里那个隐隐的猜测:她在前往“征服游戏”的路上,曾经走过这一段路,当时这儿离城市边缘还远着。如今“征服游戏”发生的区域,已经全部消失了,反倒是这一片地方成了新的城市边缘。
她赶紧反手摸了摸裤兜里插着的黑色平板,见它仍好好的,这才安了心。
虽然心中仍有无数疑问,但是从目前情况来看,只要她握着这一部控制器,这一部分的黑色都市似乎就不会再生长复原了,“征服游戏”也不会再开始预演了。
“别站着了,”
说来也巧,大巫女的声音从好几栋楼里一起传出来时,正好与她心里的想法重合了:“快去下一个——”
凡是真正有用的话,大巫女肯定说不完,她说不出“下一个在哪儿”就被掐断了声音,林三酒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她抹了一把脸,感到有一只热热的气球正在胸口里逐渐涨大,涨得她若是不笑起来,就好像脸皮都要开始难受了。
若是不跑起来,腿上肌肉都要开始发痒了。
林三酒迈步就跑,自从进了这个鬼地方,头一次感觉自己的脚步还能这么轻,真像是踩了弹簧一样;她不知道大巫女说的“下一个”是在哪里,但她知道该怎么找了。
“大巫女,你继续去拖住他,就像刚才一样!”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林三酒这次没找到能开的私家车,干脆就抢了一辆刚刚停站的公共汽车,把公共汽车几乎开成了一辆推土机,轰隆隆地开去了城市最高楼,又一头扑进电梯里,直冲上了顶楼。
……黑色都市活像是被人给啃了一大口似的,整个西边都少掉了一大块。假如城市也有表情的话,此时这一个城市副本的神色肯定不会太好看,仿佛正朝她瞪着一只空空荡荡的眼睛。
救人是肯定要救的,但是在再次下楼之前,不妨碍林三酒先把想干的事干了。
“我不是让你给我一个信号吗,”她使劲敲了一下冰凉的玻璃,低声抱怨道:“你如果还有意识的话,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大巫女吗?害我提心吊胆地疲于奔命……下一个地方,我该去哪里?”
也不知道是她的话起了效,还是大巫女在暗中帮了忙,当她转过头时,另一个方向上的黑色都市里,蓦然朝天空打出了一道笔直的银白光柱。





末日乐园 1911 天堂之光
1911
如果这是人偶师的求援方式,林三酒还是宁可他一个信号也别发、压根也别配合的好。
她疲累脱力的身体,此时像一袋毫无生机的土豆,死沉沉地倚在椅子靠背上,好像它也知道,要抓住此时这一个短暂机会好好缓一口气。在不久前的挣扎、战斗和奔逃之后,如今不管她要做什么,只要一使力,肌肉就会像被风吹动的空袋子一样发颤。
而下一次拼命,就近在眼前了。
真不愧是人偶师形成的副本……林三酒一边想,一边眯着眼睛四下环视了一圈。
半个城市都能看见的银白光柱,是从一个巨型金属球里发出来的。巨型金属球被几个支架安装在绿草坪上,悬空架着,上方平陷下去的开口里射出了一道庞大的耀目光柱;当人与它同处一个体育场的时候,哪怕是坐在观众席中央的林三酒,都好像能隐隐感觉得到金属球散发出的热意。
其他副本再危险,总能让人看见一条活路;可人偶师形成的副本,就跟碰上了人偶师本人一样,笼着一层凶猛狠戾、犹如实质的杀机。幸亏现在只是“内容预演”,否则的话,林三酒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能活着出去的希望不大了。
其实哪怕是“内容预演”,她对接下来该怎么办也毫无头绪。
大巫女说,她“找到一个”了,这个话就是在暗示林三酒还需要再找到至少一个关键物件才行吧?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林三酒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一个副本应该也与人偶师经历相关。她需要做的,就是从这个经历中推测出”关键物件“是什么,并把它拿到手;可是直到那个主持人把介绍都说完了,她却始终不知道“体育场”跟人偶师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她已经将体育场里来回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没有一个东西像是能回溯副本化进程的关键物件。
“希望大家利用游戏开始之前的这几分钟,好好珍惜一下,体会一下自己的呼吸、心跳,和风吹上皮肤时的感触……”
主持人是一个语气温柔又礼貌的女人,林三酒压根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她离白色光柱太近了,在如此近距离的强烈白光下,她整个人都被光给吞没了,只能隐约看出她脚上浅色的鞋——到底本身是浅色的鞋,还是被光照得白了,林三酒也不确定。
“因为很快,大家可能就再也没法体会到活着的感觉了。”
环绕着巨型圆球的体育场里观众席上,零零落落地散布着不少参与者,想必和上次一样,都不是真正的活人;当林三酒听见这话遥遥望去时,也没见到他们产生多少反应。在这么宽广的体育场里,若是把人都集中在一起,估计能凑出一个不小的数字,只是众人都分散得很开,她此刻也说不好一个大概的数字。
“游戏玩法非常简单,”那女人的声音回荡在体育场里,语气友善亲和:“大家都看见这一只巨型圆球了吧?当游戏开始后,它会被支架带着,随机自由转动……就像这样。”
话音还没落,那只巨型金属圆球就平滑无声地忽然向右一转。
雪白光柱倒向了体育场一侧,像是从云层中忽然落下来的一道由光与热凝结起来的巨大刀锋,映得半个体育场里都是一片强烈的莹白——那个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白眼球忽然融化了,漫延流淌进了整片视野一样,叫林三酒忍不住心中一惊,立刻转开了头。
当圆球重新转回原位,再次将光柱投入了乌沉沉的天空里时,林三酒才发现,凡是被它接触到的球场地面、走道、座位席,都仍然完好无损;唯有座位席上坐着的人,却都没了。
她定睛再一看,终于明白过来了。
他们都被无声无息地烧成了黑褐色炭状物。远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在他们刚才坐着的座位上堆了一坨坨黑泥——她甚至连一丁点儿烧灼的气味都闻不见,好像连一切能发出焦味的成分,都在一瞬间里被破坏殆尽了。
“圆球每三十秒转动一次方向,倒在一个方向上后会停下来,三十秒后继续转到另一方向上,除此之外没有规律。大家可以自由逃跑躲避,但是一不能离开体育场内部范围,二不可以上到圆球所在的台子来。具体区域我很快会再做说明;只要你能存活一个小时,就可以带着你的命离开本游戏了。”
别管话的内容是什么,女主持人的口气听起来,实在是没有比她更加通情达理、充满耐心的了。
光柱或许白得耀眼,林三酒眼前却在一阵阵地发黑。
那光柱的直径大概有多大?一米?两米?她甚至都说不准。光柱是随机转动方向的,以它的直径、以它游转划动的速度来看,万一它是打横从观众席上扫过去的,那么即使是一个体能无损的进化者来了,生还机会也一样微乎其微。
与光柱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一排排观众席之间的狭窄走道。为了能尽可能容纳更多观众,体育场观众席都是坐落在一道道阶梯上的,走道宽度只能容一人行走;在走道与前一排椅背之间,偏偏还留了不宽不窄、杀机毕露的一线缝隙——别说身后有光柱追逐的时候了,就算是平常看比赛时往座位上走,也得小心别崴了脚。
这种见了鬼的处境,要维持一个小时?
人偶师啊……要是骂他有用的话,林三酒现在早就出口成章了。
她垂眼看了看脚下前一排观众席座位,现实马上就打消了她心里刚升起来的一个主意。
椅子不受白光影响,按理来说好像可以作为遮挡;然而椅子与椅子之间是有空隙的,假如藏在椅背下方,一旦有白光从空隙之间落了出来,被光打上的部分躯体一样要变成碳泥。
”目前离游戏开始还有三分钟,大家可以借这个机会活动一下,热热身,做好准备。“台子上的女人柔声说道,”为了能使活动范围更明确,所有禁止踏足的区域都做了标记。这些区域包括头上罩棚,观众出入口的门廊,球场内侧的运动员出入口,放置圆球的架子底部……“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体育场里浮起了一个接一个的红色灯光文字,就像漂浮着的招牌一样,每一个都写着”禁止踏足“。
”凡是有人碰到了这些禁足区域,圆球就会立刻将白光投入禁足区域,将内部的人解决干净。当出现有人破坏规则的情况时,圆球不受三十秒时间局限,请大家注意这一点,从光柱落上禁足区域之后,再重新开始三十秒计时。“
林三酒四下看了一圈。她原本担心在被光柱追逐的时候,很难讲会不会一脚踩进禁足区域里;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一条规则似乎是针对想要寻找藏身地的人而言的,如果只是在观众席中逃命,倒是离禁足区域都还挺远。
问题是,又能逃多久?
连大巫女都不确定林三酒是否会受到伤害……在上个副本里林三酒虽然没受伤,却清晰地记得当那个中年男人袭击自己时,从皮肤上清清楚楚擦过去的一片拳风。
她不敢托大,但她也很肯定,自己撑不过一个小时——再说,到那时副本也早就成型了。
需要拿到手的关键物件,到底是什么?
林三酒忽然意识到,除去云守九城那段经历之外,她对人偶师的了解其实并不多——她甚至连他全名叫什么、究竟多大岁数了也一无所知。他的一大半人生,都是在没有她存在的情况下,独自度过的。
假如他有什么重要回忆,恰好是与体育场相关的话……她此刻不就等同于一只没头苍蝇吗?
留给她考虑的三分钟,一转眼就过了。林三酒几乎快要被无力感给淹没得麻木了;她听着主持人喊了一声——”现在游戏开始!“
所有人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包括林三酒在内。圆球在支架之间轻轻滑滑地一转,连一丝声响也没有;她迅速朝圆球瞥了一眼,随即头皮都炸开了——那圆球看样子,竟像是要朝她的方向转过来了。
那一刻,她甚至连一个念头成形的机会都没有,脑海中突然变得和光柱一样白了。直到她沿着观众席疯狂奔跑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在跑;不仅是她,后方高处观众席之间,也有好几个人开始了飞奔。
好像支撑着天堂的柱子断裂了,从云间跌落了下来一样,身后蓦然大亮的光将整个视野内的体育场都洗成了一片未见丝毫尘埃的洁白。她的喘息、她的脚步、她的绝望,成了白光浮动之间唯一一首唱诗。
被副本空间压制住的体能,在生死关头终于复活过来了一点。
林三酒几乎能感觉到,她的脚后跟上就是光柱了;眼前一片吞没了世界的纯白,令她连走道、观众席都看不清了,她在那一刻所能做的,仅仅只有一步接着一步地往前跑。
从眼角余光里,她感觉自己似乎超过了一个奔跑着的隐约黑影。她感觉自己好像只跑了两三秒而已,直到她一抬头,遥遥看见远处观众席间站着一个正朝她身后看的女人,她才意识到光柱已经停下来了——间歇三十秒已经开始计时了,她不知道浪费了几秒能够喘气的机会?
林三酒停下脚,眯着眼睛回过了头,心中不仅一沉。
圆球根本就没有转向她——光柱实际上落下的地方,与她刚才坐着的位置,相差了至少一二十米。怪不得她以这副体力依然能逃出光柱……其实她哪怕坐着不动也没事。
也就是说……想从圆球的转动上判断光柱落下的方向,然后在光柱碰上自己之前逃跑,是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任务。
林三酒一跤跌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有一瞬间简直怀疑人偶师是故意在折磨自己。
这要她怎么办?她难道还能走过去,碰一下光柱试试自己会不会死吗?
就算人偶师仍有意识,仍不杀她,她又怎么在五六分钟之内找出天知道是什么的关键物件,结束预演——
念头还没转完,一声惨叫就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末日乐园 1912 对于人偶师的意义
1912
林三酒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了,一滩死沉地坐在椅子上,只循惨叫声的方向看了一眼。隔着一道耀目的白光柱,她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她仍然从理智上明白了此刻究竟在发生什么事。
其实任何一个稍有点经验的进化者,在听到规则的时候,恐怕都会想到同一个地方的。
“放开——”
那人一句话才开了个头,就又化作了一声惨叫。也不知道他正遭受着什么待遇,他接下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有连连呼叫求救、挣扎扑打的声响,遥遥回荡在偌大的体育场里,拽出一道道长长的音波。
没人向他伸出援手,就连林三酒也因为浸透了疲惫而麻木多了——反正并不是真正的活人,有什么关系?
那团扑打求饶的混乱声响一路往上,穿过阶梯上的座位,逐渐接近了观众席出入口。他们离白光拉开了一定距离,林三酒总算看清楚了,在隔了半个体育场的另一侧观众席间,果然是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参与者:其中一个明显占了上风,反绑住了另一个不断挣扎、却始终逃不出去的男人。虽然她离得远看不见,但想来后者身上应该带了不少伤。
还有不到二十秒,圆球就又要转了吧?那个抓了人的家伙,打算怎么……
附近那个一直盯着光柱的女人,忽然往远处走了几步。
林三酒眼角余光立刻捕捉到了她的举动,顺着她的目光一看,顿时明白了。
离圆球下次转动的时间很短,若是架着那个人往上走,将他推进观众席出入口里的话,那么既费功夫、又很难保证自己也能脱身;但那二人此时正在一条走道上,只要伸手一推,那受害者就会一路骨碌碌滚下去,正好掉进球场边缘一排张着嘴等待的“禁止踏足”红色文字上。
显然,那个被抓住的男人也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了。
“不要,求求你们,”尽管不是真正活人,但他的惧怕和恳切却都真实极了,嘶叫声令林三酒的眉头都在一跳一跳:“不要让他用我转移圆球的目标!拜托了,我的能力虽然一般,但我看得清——”
不知背后抓住他的人干了什么,他的恳求被惨呼打断了。
等他再挣扎着开口时,口齿都含糊了,好像含了一团血和断齿似的。“只要有一个人被、被当作转移目标使用……你、你们所有人都逃不过……逃不过互相猎杀的命运……”
林三酒抬眼看了一圈。
观众席座位间星罗棋布着一个个人影,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在空空荡荡的体育场里,声音轻易就能传得很远,人们想必都听见了;他们伸着头,张望着,离那块“禁足区域”远的人一动不动,离得近的人则正在迅速往外挪,很快一侧体育场都被清空了。
假如他们都是真正活人,以她此刻的状态,她就会真的伸出援手吗?
林三酒有点不敢往下想了。她不能否认,在她此时心底深处确实隐隐存着一团庆幸:幸亏下一次光柱落下的方向有着落了——他人的一条命,能换来她休息的三十秒。
“想让他们救你?”抓人的男人喘息着笑了一声,“他们谢我还来不及呢。”
林三酒垂下了眼睛。他们不是真正的活人,她对自己的审视就没有意义……她一边想,一边抬头看了看。
距离足够远,哪怕不起来再走几步,圆球的光柱也碰不到自己。
她酸沉沉的腿部肌肉,仿佛也松了一口长气。
“滚吧你!”
他猛喊一声,抬腿就是一脚踹在猎物身上;被反捆住的那人趔趔趄趄没站住,如林三酒预料的一样,登时顺着走道台阶滚了下去——别看他刚才呼声连连,此时滚下去却一声也不发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保险,早就被打昏了过去。
一人顺着台阶往下滚,一人转身就逃,一切想必都进行得跟计划中一样——只除了一点。
他们对时间的估算,差了一两秒。
眼看那个男人就快跌入禁足区域里了,圆球忽然轻轻一转,将光柱从观众席中抬了起来。
林三酒眼睁睁看着圆球摇摆着,朝她转过了头。
再逃已经毫无意义;她猛地从椅子上滑跌下去,整个人都缩进了前方椅背后——那椅子一半都被台阶遮住了,她个子又太高了,一时间她只觉自己像是一个要往幼儿园桌椅里钻的成年人,到处都暴露在圆球的眼睛下;这念头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紧闭着的双眼眼皮下,乍然亮起一片蒙蒙的白。
她一定是被照到了,不然怎么她的体内竟会一片空白?
直到好几声喘息之后,林三酒才从近乎麻痹的后怕里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这一次,她的预判误差更大了:圆球最终停下的方向,完全就是在她对面。
刚才有不少以为躲入安全区的人,此刻全都被光柱打了一个正着;雪白光柱静静停在阶梯式观众席上,仿佛一条破开了人世的白色河流。反而是那个滚下去的人,却在快要跌进禁足区域之前时及时醒了过来,靠一只脚挂在椅背上,正使劲扭着往上挪。
林三酒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重新爬回椅子上坐下了。任何能休息恢复的机会,她都不能错过。她还可以继续休息三十秒——不,恐怕是一分钟。
因为那个抓人的男人正一步步地走了回来,还推着一辆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贩卖热狗饮料之类的小推车。他双手把在推车上,正站在过道最上方,眼睛紧紧盯着底下还在扭动挣扎的人。
大概二十秒以后,他第二次的尝试成功了。
小推车隆隆地从台阶上直滚而下,很快失了平衡,在半空中翻滚了几个圈,最终狠狠砸在那个被绑着的人身上。他已挣脱了一半的束缚,却被当头一砸给击得一声叫也发不出来,闷哼着跌了下去,冲进了禁足区域里——圆球就像被惊醒了似的,立刻一转,雪白光柱划过乌沉沉的雨幕,落向了禁足区域里那一个男人的身上。
光柱再次划分开了体育场,划分开了生与死。
推人下去的那一个健壮男人,刚才正好躲到林三酒附近几排座位里了,此时重新从座位间冒出头一看,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畅快的笑。
林三酒后来回想起来时,总觉得像是有一个诅咒,在那一刻无声地笼罩住了体育场。
这还是“游戏”开始以来头一次,所有人都完好无损地避开了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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