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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得道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战袍染血
三军齐吼,声震云霄!
眼看着就将落在长安上的几颗火焰陨石,竟是生生停滞,跟着回卷而去!
呼呼呼
这般一停一逆, 带起了狂风热息, 吹得长安城中屋舍摇晃,却又将满城之人的绝望吹去,让他们一个个如释重负,或者狂叫,或者奔走,或者叩首,或者痛哭
狂暴而激荡的情绪,慢慢在城池上空积蓄起来。
但在这其中,却也有些许杂音——
“佛陀!一定是佛陀救了我等!”
“多谢佛陀!”
“我佛慈悲!”
陈府内,身上人影重叠的陈祎心有所感,手中印诀一变。
玉带中,又有一人走出,身披铠甲,英气勃发,手掌虎符,身在半空, 身后长河虚影显现,无穷兵卒从中涌出。
“战无不胜!”
霎时间,喊杀声中,百战精兵被一股浩大意志笼罩,为气血狼烟包裹着,直接朝着那横于城池之间的金身大佛冲击而去!
刹那间,仿佛一条血色洪流从玉带中源源不断的冲出,横跨长空,刀锋斩断虚空,破灭香火念头,还未触及大佛之身,就先将祂周身的金色光晕破灭殆尽!
“唔这种手笔,不会错的!”
红痣少年脸色难看。
“陈方庆!”
窗外,狼烟洪流如长枪抖动,一下刺入了大佛体内!他不由惨叫,引得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少年脸色连变,最后一咬牙:“那人施展的神通根植于过往的历史传说!根本不是靠着自己的底蕴!相比之下,我佛门传承六百年,神话传说层出不穷!真要硬碰硬,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是!我佛门积累的传说, 要用在刀刃上, 要在关键时刻逆转乾坤, 不能白白暴露,被他人所察,今日就暂时退避,先便宜了这小子!但这也在我的谋算之内,我这么一退,正好让他与仙门狗咬狗!”念及此处,他朝着大佛一招手,就有一道金光落入掌中,却是个“卍”字符篆,轮转不休。
轰隆!
外面,大佛顷刻间崩解,似是被那狂暴狼烟一下刺破!
刹那间,一道道金光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飞舞,遍布整个城池,倒映在城中人的眼中,也让他们心里乱成一团。
“这玉带方才帮吾等挡住了劫难,为何又要去伤佛陀?莫非不是好人?”
“怎么能不是好的?若不是他,咱们都被砸死了!还能听你在这里聒噪!要我说,什么佛陀,都是骗人的,平日里让人上香捐资,关键时刻却不护佑吾等!”
“你怎的这般不心诚?难道你奉佛就是为了得好处?没有好处,就不礼敬了?何等功利!”
“怎么?不求佛办事,我还真是有钱没处花?我家里七个孩子,上有二老,家有悍妻,供养尚且困难,为何要去资佛?”
“就是!你们才信了几年佛啊?我家祖上就是信佛的,还是和尚,我这会都不信了!”
“胡说!和尚哪来的后代?”
一时之间,人心纷乱,相互攻讦,仇恨滋生。城池之上,酝酿着的众人情绪、心念也为之纷乱,甚至开始为散落各处的佛光侵蚀。
“佛门传入中土的时间不长,加上乃是胡神当道,先天不足,要靠着被佛光侵染渗透的中原大儒日日念经,潜移默化,塑造本土传说,所以多数并不牢靠,一旦碰到眼下这等局面,信仰动摇,也就如同儿戏一般不足为惧了!”
陈府内,陈祎眼中流光一转,一指点出。
玉带流转,先是出现一名威武大汉、霸气盖世,但满身伤痕,那雄浑的气血不住的凋零、衰败。
“四面楚歌!”
霎时间,无数九歌之曲从虚空传来,震得满城佛光质壁分离,化作粒子,尽数都被围在城中!
而后,又有一名白面无须的男子踏着小碎步走出玉带,兰花指舒展,轻笑一声,低语道:“好叫尔等看看,咱家阉党之威!”话落,朝着漫天佛光一指。
“指鹿为马。”
嗡嗡嗡!
霎时间,佛光逆转,竟是瞬间退化,重新变作纯粹的香火烟气,朝着城池上方汇聚!
城中的众多信徒,顷刻间像是被甘霖洗身一般,脑袋突然就灵光了起来,反思起过去的种种作为,不由面露迷茫。
“我等为了奉佛,舍弃这许多,到了要紧关头,却根本不见庇护,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轰隆!
城中的红痣少年,却像是被雷霆骤然击中了一般,浑身一震,紧接着一道道充斥着诸多愿想的念头,从他的体内迸射出来。
“坏了!虔诚信徒被动摇了心思!根基不稳了!”
他伸手去抓,却只能抓了个空,眼睁睁的看着多年来积蓄的虔诚之念一一脱离出去,他原本红润的面色,立刻干瘪、瘦弱下去!
“陈方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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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面具仙人看着燃烧的陨石归于云层,大佛散于市井,却是无动于衷。
“肉身凡胎,半点修为也无,不是天道神通、残道之法?”
他正想着,城中的陈祎心有所感,猛地朝他看了过来,而后玉带一震,竟是分化支流,直接朝着此人所在之处降下,而后一名黑袍男子的身影从中显现,不住的游目四望,仓皇匆忙,仿佛在被什么人追赶着。
“嗯?”面具仙人见状,传出冷笑之声,正待呼唤周遭地脉,却见周遭草木忽然疯长,转眼就显化成无数兵丁,一个个悍不畏死的朝他扑了过来!
“草木皆兵!”
“雕虫小技,过往亡灵,戏弄西方教也就罢了,如何敢来与我为敌?”面具仙人一挥手,身上灵光如一道道藤蔓般蔓延开来,深入四面八方的大地之中,那大地泥土翻滚、崩溃塌陷,将无数兵卒尽数吞没。
但旋即,就见一名青年迈步而出,一连七步,足踏灵光,口中轻吟:“煮豆燃萁。”
嗡!
瞬间,灵光沸腾,面具仙人本身反而骤然起火!
火势蔓延,竟是以法力、灵光为引!
“直指根本?”面具仙人声显意外,但并不慌乱,身子一晃,竟而融入大地,火焰登时被大地吞没,更有一股淡淡的光华在大地中蔓延,宛如水中涟漪,“我以土生,岂惧火势?尔等凡人,心念终被局限”

“谁还没个土行神通么?”
陈错的声音突兀响起,紧跟着四周的土地猛然扭曲,化作灰白之雾!
“嗯?你竟提前在这里布下洞天?”面具仙人一下子就从大地中重新显现,“天地压制下,你为何能让洞天独存于外?”
“总算是说了一句囫囵话了,但我并不想答你。”陈错并未现身,只是传声至此,更不会告诉对方,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到处搭建戏台了,“你以灭长安为引,存着的念头之一,不就是引我对你出手吗?”
“你以为区区陷阱能治我?这到底也只是脱胎于凡间的谋略”面具仙人身子一震,身后有游龙之影显现,咆哮之后,有充斥着黄沙碎土的洞天景象显现,逐渐蔓延,生生将周遭灰白之雾驱离自身三丈!
“不是治你,是与你约定!”
陈错说话间,玉带显现,跟着一尊过往帝王从中迈出,有王朝紫气相随,凝结成华盖、玉辇、导盖、拂尘、御杖、引杖之形,化作滂沱之势,汇聚其人之身,而后他冲着那仙人一指,用漠然之声道:“朕要与你约法三章!”
嗡!
霎时间,虚空霹雳,有神龙之影在玉带中徘徊,有万民之念自长河中归来。
天地齐鸣,震得那面具仙人头晕目眩,竟是差点跌落云端!
“区区凡俗帝王,竟敢俯视于吾”
轰!
但他话未说完
“其一,杀民则死!”
“啊!”面具仙人惨叫一声,身后洞天瞬间扭曲,无数冤魂渗入其中,化作一道道身影在那洞天中漫游,“滚开!卑贱之魂,莫近于吾!”
“其二,伤民同伤!”
“噗!”他复又口吐鲜血,周身黑气翻涌,全身上下血虹炸裂,竟是瞬间便陷入重伤,“可恶!怎会如此”
“其三,救民可强!”
“唔!”他瞬间头晕目眩,全身上下急速颤抖,“不!不!不!我岂可沦为凡俗之民的附庸,扶摇子,你竟这般辱我!”
陈错三言既出,化作三道光环,径直落下来,不由分说,就套在了面具仙的头上!
咔嚓!
洞天消弭,面具破碎,露出了一张长须龙脸,他捂着头惨叫,心知不妙,身子一转,便落入土中,瞬间远去!
陈错这次也不阻止,任由其人来去。
“既瞧不起凡尘,日后便给凡尘当牛做马。”
陈府中,陈祎抬头看天,骤然一指!
玉带当空盘旋,走出一人,怀抱玉璧。
刹那间,光华四散,照耀长安,城池之上的诸多裂痕,人心之中的纷争慌乱,在这一刻尽数消弭,一如往昔。
“完璧归赵。”
待得做完这些,玉带彻底消散,长安骤然寂静。
地下的龙脉骤然暗淡,长河之水隐隐迟滞,先前显现的诸多身影逐渐暗淡,没入水底。
徘徊于城池上方的香火烟气骤然凝聚,化作一道光辉,朝着陈府之中落下,径直没入了陈祎身躯,却不入内,而是凝结于与陈祎重叠合一的陈错身上,化作一个窍穴!
咔嚓!
破碎声中,陈错心有所感。
“果然如此,这西行之事,其实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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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
皇宫之内,李世民见玉带消散,光辉落于城中,连忙道:“速速探查,那是何人府邸!”
待得仆从领命离去,他扫望长安,面露振奋之色。
“易乱为治,必待非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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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学会了吗?此法诸世皆可行之,但切记,遇到‘崇皇’二字,便需得立刻退避!”
身形自陈祎身上脱离出来,陈错凌空踏步而上,先是目光扫过陈光蕊夫妇,最后落在陈祎身上,轻轻一笑,道:“若是没学会,也不打紧,日后慢慢熟悉。”
“您是”陈光蕊见着陈错的面貌,心中电光一闪,急切走上前去。
这些年,他一路成长,却也没有忘记当初在东海遭遇的种种,再加上一直未能见到母亲,照顾自己的婆婆,也在前些年离去,但在走的时候,那位婆婆还是留下了几句话,内有暗示。这些年来,他暗中思量,有两个大致的猜测,只是难以证实,今日得见,又怎么能忍得住?
只不过,他一句话尚未说完,陈错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空荡荡的院墙,陈光蕊怅然若失;殷温娇却顾不上相公的情绪,一颗心都挂在儿子身上,她方才推开了门,就见得自家儿子浑身泛光,手捏印诀,而后玉带擎天,力挽狂澜!
这般场面,别说殷温娇以前没见过,就算是想,都不曾想过,哪怕再是望子成龙,也不会想到,儿子有堪比仙人的手段!以至于这会心情复杂,既有惊骇,又有担忧,却也存着一份与有荣焉。
可等见着那离去之人,看着满脸迷茫的儿子,她这满腔念头,又都化作了担忧与心疼,一把将陈祎拉过来,搂在怀中,不住安抚,低声哭泣。
“我儿莫慌,为娘在此。”
“娘亲,我无事。”陈祎回过神来,压下心头思绪,感受着那存于心底的咒文术法,看着天上正缓缓消散的玉带光辉,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随即他看向陈光蕊,踌躇了一下,道:“父亲,方才那人,你是不是认识,他自称是是我先人。”陈光蕊的异状被他看在眼里,这才有此一问。
“他真这么说?”陈光蕊沉默片刻,才道:“其实为父的身世”
可惜,这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已是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紧跟着就是一个尖锐的嗓音传来——
“圣人有旨,宣陈祎入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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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你亦深恼佛门之患!甚好!甚好!”
御书房中,李世民听了陈祎的一番论述后,夸赞连连,旋即就道:“实不相瞒,朕对此事,亦多有忧心。”
陈祎一听,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陛下既然担忧,为何不加以制止?如今朝野处处皆有礼佛之人,佛门一声令下,僧众信徒之众,难以想象!”
“朝中之事,并非那般简单,掣肘甚多,朕为皇帝,但要治国理政,也要有人帮衬,总不能把相关之人都给撤办了,那说不得要重演杨隋旧事了!”李世民点到即止,并不明言,他知道陈祎这等官宦人家的子弟,定然明白言外之意,所以话锋一转,“有鉴于此,朕知晓要破佛事之影响,还要对症下药,要以理服人,要让人哑口无言,要让那佛家之说真个成为一家之说,而不是世之真理!为此,需要有人前往西方,将所见所闻记述下来,探明佛门之法的根本,既不褒扬,也不贬低,而后整理成册,打破迷思,让世人知晓,佛家也只是一家,西方亦非天国!”
他转头看向陈祎:“你可愿意做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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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宫中的时候,陈祎精神振奋,终于找到了人生目标,得到了能够施展一身所学和抱负的机会,只是回到家中,其母殷温娇得知,却免不了一番哭天抢地,就连陈光蕊都是沉默不语,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西方一去千万里,沿途有雪山、瀚海、毒虫猛兽,你年纪尚幼,如何能承担这般职责?依为父看,还是找圣上辞去差事。”
“父亲常说有志不在年高,况且你当年年少时就曾孤身求学,甚至独斩猛兽!儿子又有什么好畏惧的?”陈祎只能劝道:“况且圣人说并非让我独往,还有人在旁护持!朝廷遴选出来的猛士,自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更不用说,我也是自幼习武,虽然剑法稀疏,但身子强健,弓马也算娴熟,关键时刻还不会策马奔走吗?”
可惜,寥寥数语,如何能说服殷温娇?
只是,是夜,陈光蕊与殷温娇睡下后,梦中迷迷糊糊,忽见一人,各有所得、所知,态度稍显软化,如此纷纷扰扰半月,最终才算定下。
又过月荀,李世民借口说当今之事,佛经虽众,但不正宗,乃是中土之人后来编著,失了真意,需要有人西去取经,顺势点了陈祎,将此事公之于众,引起轩然大波。
一时之间,朝野之中暗潮汹涌,但李世民不等各方反应过来,已是快刀斩乱麻,给陈祎封了个西行总管,亲自送他出了长安!





一人得道 第十一回 临当欲去时,慷慨泪沾缨
“城外好生热闹啊,是因何事?”
城外皇帝率领百官相送,何等大的阵势,城中百姓虽不许靠近,却也是议论纷纷,热闹非凡。但百姓多数不曾为学,大字都不识几个, 又没有什么消息渠道,只能是人云亦云,很快就有许多传闻。最后街巷间,甚至有人传说,是当今圣人找到了佛陀转世,要送那位活佛上西天!
“一派胡言!”
但这等传闻, 落入街角专门给人代写书信的老儒耳中,却让他勃然大怒。
边上就有人道:“刘夫子,你是有学问的, 还曾经和寺中僧人交谈甚欢,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老儒闻言来了精神,摇头晃脑道:“此事,老夫虽然没有详细了解,但想来该是有人佛法精深,得了圣上赏识,于是一步登天,被圣上送往西天,去进修研读,以扬佛法!”
“荒唐!实在是荒唐!”
老儒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斥责,这老儒当即大怒,可猛然一看,入目的却是一名容貌威严的老者, 留着长须,穿着长衫,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 他当即收拢怒意,赶紧请教。
那老者就道:“此番,是有小儿投其所好,得了圣上的青睐,让他得了一个美差,能往西方佛土求学,还有朝廷派的人护送!这是媚上之举!该受到唾弃!怎么到了你这,就变了样子?”
老儒就道:“原来是洛先生!洛先生你是有名的经文双绝,还曾在白马寺进修,深谙佛理,您说的话,肯定对的!我是错的,我是错的。”
那位洛先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这佛经的真意是什么,自然应该是吾等来解释的。就算是一时有功于长安之人,也不该挟功晋身,染指自己驾驭不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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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陈祎, 到底是何方神圣, 突然之间就为圣人所重?亲自送他出长安?”
看着消失在远方地平线的车马, 送行的队伍中, 就有官员忍不住低声议论。
“谁知道呢?咱们还是莫要多问了,须知堂上诸公为此事都吵翻了天了!”
“吵什么?今崇佛礼僧之风甚众,民间上香求佛,士林谈经论道,朝中敬佛养望,各有所需,几乎都成了显学。过去圣人一直不曾表态,下面的人都在揣摩上意,不知道圣上对佛门的态度到底如何。如今圣人亲自出马为佛门站台,还令人西去请真经,怎的诸公还为此争吵?”
“你也说了,这西方传来的佛家之说,近乎成为显学,无论是田间地头、市井街巷,还是官府朝堂,都影响力不低,许多政策施行到了地方,靠着佛经之言,往往无往不利,各方皆开绿灯,一时被当做施政秘方。只是过去圣上不表态,各家就能各自表述,从只言片语中挖掘一二,来论证自家之说,所谓一句圣言,各自表述。现在好了,圣上明确表态,不好打马虎眼了,可不就得明刀明枪的上了?为的就是争夺真正的释经权,谁曾想,圣人直接找了个无名小卒出来,可不是把各方都给急坏了。”
如这般议论,不光在送行队伍中处处都是,就连长安城中都免不了处处议论,而且各有分说。
有的说那陈祎少有名声,为圣人三次称赞,此番令他西行求真经,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有的却说陈祎是沾着他外祖的光了,又靠着其父陈翰林乃是圣人身边的红人,才有了这般际遇;
却也有说,西行乃是苦差,西方远在万里之外,此行磨难重重,乃是有去无回之势,又哪里算得好差事?自然是遭贬了,是圣人不喜陈家父子。
随着一些人暗中掌控,与陈家相关的消息,渐渐走了调、变了模样,虽不见直接的指责,但却逐渐偏向负面。
各方各有议论,有好有坏,但在陈祎之母殷温娇来看,山高路远、万里之遥,实在是要了她的命,因此再次见得自家儿子时,还是不免暗暗抹泪——
李世民领着群臣出城相送,乃是一种政治表态,同时也是为了给陈祎壮声威,但都是在官面上做文章。考虑到陈祎的年龄和此去遥远,这位大唐皇帝,还有另外的——在陈祎一行人前行十里后,又在城外十里亭处遇到了早就等待于此的家人。
“我儿,你既已立志西行,此行务必牢记使命,践苏武意,行班超功!”陈光蕊呐呐拙言,浑然不似过往那般出口成章。
相比之下,殷温娇就是谆谆叮嘱:“此去山高路远,难免会有诸多危险,我儿切记,要心思活络,事不可为便及时归来,想来圣人英明,必不会为难于你;还有,你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又生的英俊潇洒,习得满腹经纶,不免为路上女子觊觎,却不可乱了分寸”
事事皆言,句句叮嘱,将本已下定决心的陈祎,也说的生出几分离愁别绪来,鼻子一酸,赶紧道:“娘亲说得哪里话?我这一路有圣人安排的诸多好手相随,光是顶尖武者便有三十六名,还有七十二位异士。再说这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儿子哪里敢自专!”
殷温娇却道:“你这傻孩子,你这一去几年,谁知道几时才能回来?万一七老八十了再回来,还要等个媒妁之言,岂不是要无后了?”
这下子将陈祎给整不会了,心道,那我到底是该不该自专啊?
可惜,殷温娇显然也是心中矛盾,说不出个定论了,最后只是问起儿子准备的吃穿用度,陈祎又是一番安抚,如此温温切切了约莫半个时辰,陈光蕊见时候不早,几个等候的吏胥也是欲言又止,知道是不能再拖延了,于是主动上前止住了絮絮叨叨的夫人,牵着儿子的手,送上马车后,终于道:“路上,一切小心!若事不可为,便回来吧。”
陈祎一愣,深吸一口气,道:“既已立志出西关,不得真经誓不还。”他口中的真经,自是与佛门信徒口中的真经不同。
陈光蕊倒也知道,终是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吱呀。
车轮转动,一行百余人再次启程。
陈光蕊默默看着,心中百感交集,过往几十年的经历在眼前一一闪过,却觉得自己的诞生,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刻送别。
殷温娇却已忍不住嚎啕大哭,若不是被陈光蕊拽着,怕是已经追过去了。
但就在此时,马车中的陈祎忽然探出头来,喊道:“父亲、娘亲,此去路远,不知何日可返,儿子不能承欢膝前,实乃不孝,若是一年半载没了消息,两位不妨再为儿子添个弟弟吧!”话落,根本不敢再看,速速缩回了脑袋。
“这臭小子。”陈光蕊抬袖遮面,颤声道:“就说些胡话,他此去奉了圣命,有诸多勇士护卫,哪里能有风险?”只是这话说完,见自家夫人泣不成声,他叹了口气,放下手,睁着通红的双眼,“更何况,你前些日子也得了梦中仙人叮嘱,该知道我儿有仙道护持,他的祖父那可是古往今来第一的仙人!”
“你可不要诓我。”殷温娇抽噎着锤了自家夫君的胸口,“过去不曾听你说过。”
“待为夫回去与你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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