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林如渊
是啊。那人回话很是爽朗,雨太大怕淋回去要伤风,就在前边的瓜棚里避了好些时候的雨。你知道我这种劳碌命,比不得你们这些做买卖的清闲,我们每日都得干活,一天也耽搁不起。
大哥您这可说笑了,没有你们的辛苦劳作,生意再如何也都该喝西北风去了。对了大哥,问您一句,在您后头还有赶夜路的人吗?若是还有,我这一分堂就为他们留着灯火照个路。若是没有了,我就准备打烊歇店了。
唉呀好心人呐!那大哥开怀笑道,你们可以准备歇着了,后头没什么人了,只有一对老两口了,不远呢,一会儿就来了。他们之后应该再没有了。
老两口?林苏青一等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处。
哦就是那一个憨一个傻的那对,那对可是方圆十里的红人啊,谁不认识。
呵呵,是都认识。
哈哈哈,他们本来行在我前头,不知道为什么,哦可能是那傻婆子又发疯了吧,说什么也不肯走,一路上哇哇乱叫的就没停过,还对那憨汉子又打又踹的,那憨子疼得紧一声也不吭,就任她打任她踹的。哎不同你们闲了,实在太晚了,我家娘子肯定还在等我呢!说完他连忙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哥慢走。
他的那番形容叫所有都起了疑心,夏获鸟与狗子也连忙凑到门前来,等待着那对老夫妻,她道:奇怪了,以前就是发起疯来,也从未见她对自己丈夫动过手啊?
狗子也道:有人说她丈夫几句,她都要冲去打别人呢,那样维护,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难道是病情重了?
正说着话,远处蓦然传来了那傻子媳妇的乱叫声,在漆黑静谧的深夜里显得尤其惊悚可怖,在他们期待的远望之中,不多时便在灯光尽头慢慢地看见了他们的身影。那傻媳妇儿果然走得非常不情愿,几乎是被她丈夫强拽着胳膊往前走的,她不仅一个劲儿的往后坠力,要调头回去,还一刻不停地对她的丈夫拳打脚踢,甚至张口就咬。
久闻傻媳妇发疯时见人就打,但从未听说她会打自己的丈夫。
回家啊?就在他们走到一分堂门前时,林苏青忽然问道。
诶!
那憨子丈夫抬起头冲他和气的笑了笑,满脸都是抓伤的血道子,他连忙又埋下头去,但那动作不似是因为脸上的抓痕而感到窘迫,而是因为林苏青他们一直都盯着他看而感到了紧张。
你两日前所赠的山楂酒非常好喝,谢谢。说话时林苏青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捏了个诀,屈指一弹,便有一只苍蝇大小的小虫子瞬间飞到了傻媳妇儿的头上,那只小虫子悄悄拨开她的发髻藏了进去。
诶诶!不不谢。
林苏青他们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身影消失在漆漆夜色之中,直到那傻媳妇的叫喊声越行越远全然听不见。
林苏青搬起门板往门前拼,准备关门,狗子仰起头问道:看见了吗?
嗯。
怎么决定?
夏获鸟看了看狗子,也去帮林苏青一起关门。等到大门紧闭,他们都回到了桌前,林苏青伸指在门后门后与桌前横向一划,施下一道屏障,貌似十分疲惫似的,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才道:明日再议。
他拾起筷子,示意道:都愣着作甚,吃饭吧,明天可能有活呢。大家听他的也提起了筷子,却是谁也没有胃口了。
林苏青给自己的酒杯了重新斟满了野山楂酒,持着小小的酒杯置于鼻下轻轻体会着那带着甘甜气味的酒香,回味着回味着,不禁感叹道:以后喝不到咯。
终于按捺不住的夏获鸟放下筷子道:其实我看他没有恶意,你看那傻媳妇那样对他,他也全都受了,没有半点埋怨。
就算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也会损那傻大姐的寿,他呆的时间越长,损害也会逐日递增。无心之失也是过啊。
那憨汉子到底
明日再说吧。林苏青忽然觉得累了,你们慢用,我先回房去休息了。
这是一栋小二层的建筑,一层是做生意的,主要接待客人,二楼则是他们各自的房间,狗子是没有自己房间的,它随时与林苏青一起。
起初林苏青还能听见随着自己上楼,脚下的竹梯传来的咯吱咯吱的响声,渐渐的他就听不见了,就连狗子跟了上来他也没有听见。
怎么了?这么些年了都还没有磨出你的性子啊?狗子冷不丁开口,惊了林苏青一下。
是啊。须得经历有情而无情再有无情而有情,而后才能有情而忘情。我欲修得忘情,可是总有一些情义他太沉重了,委实不好忘记啊。
会不会是我丹穴山历史遗留问题?
林苏青刚合上房间的门,狗子冲了几步,蹦上床,坐得端端正正的煞有介事道:你看啊,你的亲娘子夜元君,哇那可是子夜元君啊,神域的储君啊,她若是忘得了情还能有你?
它瞧林苏青林苏青的嘴角淡淡浮了一笑,继而又道:还有你啊,我丹穴山新任储君子隐圣君,哇那可是不得了的不得了,是了不得的尊神呐!他若是忘情
哪里还能有我。林苏青接道,我替你说了。
嗯嗯嗯嗯。狗子貌似认真庄肃的点着头,你再看哈,山苍子那个狗东西,从来都是没日没夜流连‘花丛’,你说那是风流的习惯吗?我看不见得,我觉得他是沉迷。可他怎么说也成了位神君诶!你说他能做到忘情吗?我看啊也不见得,你让他扔了他的那些束着艳鬼的小葫芦试试?你看他舍得扔吗?恐怕比要了他的命还叫他难受。
见他一本正经说得头头是道,林苏青忍俊不禁,曲食指轻轻刮了刮它黑亮亮的鼻子,道:你本应该监督我上进,怎么率先为我找起借口来了?
唔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不得你消沉的样子。狗子的目光穿过自己的鼻尖看着自己避着的脚趾间,不知为何,你一低沉起来,那侧脸竟有那么几分像主上,我瞧着实在难受。
哦。
不是你想的那种难受。狗子怕林苏青误会,慌忙皆解释,是是它蓦地低头,声音弱弱的比那蚊子声音还要小些,只听到:是我我想主上了
哦。林苏青忽然将灯火熄灭,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神色,睡吧,明日还有事情做。
第三百七十三章 附身的大黑
林苏青反复劝说的睡觉,每一次都是说给自己的,可是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自从来到这个镇子,开了这间占地不大的一分堂,他的日常任务就是替大家捉鬼辟邪,谁家有人突然失踪了,若是来询问一分堂,一分堂便负责找回;谁家有人突然昏迷不醒,一分堂便负责唤醒甚至小到谁家的孩童夜夜啼哭不止,一分堂也能负责。事成之后只收取一分钱。
若是细细算起来,虽然并不是日日都有生意,但在这些年里,他也已经见惯了不少因为鬼怪而造成的生死离别了。按理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却还是没有办法平静的面对那个憨汉子的突然离开。
说起来,那憨汉子每回送一些什么虽然口头上说是为了他的妻子而打点大家,可是这些年来,许多时候都是他对他们的故意关照。他们不是当地人,且做的还是特殊行业的生意,起初想要融入这里的风土民情不说有多困难,但的确不大容易。
那个憨汉子不仅心细如发而且是真的心善,善人却突遭横祸,林苏青委实替他感到委屈。忽然之间,林苏青猛地想起来曾经狗子讲过的一件事情。它说妖界势力磅礴,可是祈帝亲自上天界与天帝谈判时,只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妖族也可以经过天劫而位列仙班。天界认为这是祈帝温水煮青蛙似的奸计,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逐渐蚕食天界。可是今下换一种思维去想,林苏青恍惚觉得,也许祈王本质的初衷是要妖族与天族拥有一个平等的身份呢?
如若没有这则条件,那么妖族与天族便永远存在隔阂。是妖就只能妖,纵然有一颗慈悲心,纵然做一千件一万件善事,是妖终究是妖。
便是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了一夜,不知不觉间窗外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公鸡鸣啼声,试图将黑夜逼走。
算了,不睡了。林苏青翻身起来,一眼瞧见趴在窗台上的狗子,它本来睡得香甜,听见了动静才懒散的掀起眼皮瞅着他。
走,赶在他们之前。林苏青捏决一定,分出一个分身来,抄起狗子夹在臂弯里就往楼下去,狗子倒也不挣扎,干脆眼睛一闭就这样将就着眯着。
此时夏获鸟与半半已经打开了店门,在等候着他了。
你们留在店里,追风同我一起去就是了。林苏青径直走着,倘若看见他们路过,就想办法留住他们。
话音刚落,就不见了他们的身影。
林苏青的功夫越发熟练了。夏获鸟望了一眼他们去的方向转身回到案桌前翻开账簿准备开始合计。
半半瞧她没有再抬头,便连忙匆匆跨出门槛,站在街上去向他们去的方向眺了许久。
半半,快回来。夏获鸟头也不抬的唤道,此时正是那些个回去的时候,街上阴气仍盛。你少在街上杵着,万一阻了不讲理的,他们会缠着你阻你的修行。
林苏青与狗子驾云行了约莫五里地,仍然一无所获,再往前就到隔壁村子了,那对老夫妻闲来没事不会去到那么远,何况昨日在下午还下起了大雨,就更不可能去了。于是他们寻了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按着云头便翻了下去,落在树干的底下。
时辰尚早,相见田野空无一人,只有住得较远的农户养在田里头守地的田园犬们起了个大早,当巡视完自家的土地后,便沐浴着清晨的雾水,擦过朝露,开始互相串门。道路上因为昨日下过大雨尚未干透,软软的踩出一串串的脚印。
正当林苏青与狗子不得任何线索时,那些彼此串门的田园犬们仿佛有意识在组队似的,眼见着队伍越来越庞大,可是却不是来攻击他们的。只见四面八方来了白的黄的花的各色的田园,它们在陆陆续续的加入了队伍,并追随者一起朝着北边的田埂小跑而去。
有猫腻。狗子伸长了脖子朝着它们跑去的方向嗅了嗅。
你嗅出什么了?
什么也没嗅出。
你看看你的同类它们似乎有所发现。
滚你大爷!本大人才不是它们的同类!
嘘!林苏青一把握住狗子的嘴,噤了它的声,顺手将它抄起夹在胳膊底下,就尾随着那一队有组织有纪律的田园犬而去。
跟了不到一里地的样子,遥远就看见它们停驻了,然后散了队伍围在了那边,像是举行什么仪式。
林苏青见状一把抛出狗子,将它往田园犬堆里扔去,狗子落地摔出一个滚儿,当即就引起了田园犬们的警惕,它们立刻把狗子包围在了中心,冲着它龇牙低吼,只等着领头的一声令下,它们片刻就将它撕成碎片。
狗子乜着林苏青目光狠得跟刀子似的剜了他一眼,田园犬们趁它不备登时冲上来三四只狗子毫无留情的将它扑倒在地上,战争一触即发,转眼打得狗毛乱飞,狗子何曾受过这等欺辱!它一声怒吼,骤然变成了雄狮般巨大,猛地冲出去一脚把那个首领头头推翻,紧接着用脚指头用力踩住了它的耳朵尖尖,疼得它嗷嗷惨叫,却无法扭头报仇。首领的呼惨吓得其他犬只立刻不敢轻举妄动。
唔汪!唔狗子一通低吼,随即松了脚下的田园犬头头,那头头一个翻身爬起来,领着这群小弟们连忙逃走。
啧,凶残。林苏青打趣狗子道。
狗子就着凶残二字瞪去一个凶狠无比的眼神。
咳是我的不对,没有事先告知你。林苏青抬虚拳掩饰在几欲发笑的唇前,走上前去故意问道,你同它们说了什么?它们一下子就听懂了似的。
滚!
哦~原来你们语言相通啊!
滚!我说的你!
不要记仇嘛。林苏青蹲下去戳了戳生闷气的狗子,若是我去,万一被它们咬了一口可怎么办?咬的可是主上的肉啊。
林苏青话一说完就后悔了,转眼见它低下了头去,心中懊恼无比与其提这一嘴,不如就让它气愤着。
好在狗子是个豁达的性子,它旋即岔开了话题道:你看它们方才围着的是什么。
哦我看看。林苏青顺着狗子所指赶忙起身紧走两步去看,这一看就怔住了就在方才那些田园犬围住的地方,躺着一只大黑狗,那黑狗大嘴洞开,舌头斜在一侧,那一双横瞪的三角小眼,早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死掉的这只可能是它们原先的头领。狗子在林苏青脚边坐下,眼熟吗?是它吗?
正是它。林苏青缓缓蹲下扫视着这条大黑狗的遗体,试图找出什么异常,它的尸体完整,只有一些与同类打斗留下的未再发毛的旧伤痕。连三日之内的新伤都没有,更没有致命伤势。看起来也没有吞食过毒物的样子。
它死得很平静。狗子补充道。
嗯,看起来是它自愿的。
那那憨汉子是否自愿呢?
昨晚从那憨汉子身上看不见他自己的灵魄,恐怕是先死的,而后才是这条黑犬。
那憨汉子是自愿的吗?
这得当面才能问个清楚。
狗子咧嘴一笑:既然是昨日死的,还很新鲜,魂魄必然还未走远,好办!
林苏青连忙摁住狗子:且慢!你不能召他。
?为何?
你只需要想一想,那憨汉子死了,为什么是这只大黑狗附身他的**呢?你再想一想,憨汉子那般疼爱他的夫人,他若是因为意外而亡,而勾魂使者未必能第一时间赶到,那么他应该还有一段可自由支配的时间,可是他的灵魂为何没有跟着他的夫人呢?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下乡查案(感谢烟盟打赏的白银盟)
金乌悄悄爬上了树梢,天际一片橙黄,睡醒的鸟雀在枝头跳来跳去的叽叽喳喳的叫唤。仿佛在有意提醒他们,留给他们调查的时间不多了。
林苏青在四周的田埂上走了几个来回,判定大黑狗尸体所在的地方为最北,是在一片刚播种不久的萝卜地里,并且躺在这块萝卜地的最向阳的地方。这块萝卜地太靠北边,光照不大好,土壤贫瘠,庄稼作物因而长得不比邻家的茂盛,但是不见寸草,也没有病害,可见这块农田的主人侍弄得很是用心。并且根部的肥料很厚,应当是三日之内浇灌的。
喂!那边是谁?
宁静的早晨忽然被一道老汉的声音打破,林苏青与狗子循声望去,一看是两个老汉,一个扛着锄头,一个肩挑两桶,扁担的两头都压了下去,看上去沉甸甸的。
老人家,是我,一分堂掌柜秦且!林苏青扬起嗓子爽朗的报上自己的化名,声音在清晨的田野间显得格外清亮。
扛锄头的老大爷颤颤巍巍地走出两步,伸长了脖子抻着嗓子问道:什么?谁?
秦且!
什么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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