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林如渊
哦哦对对对,你从飞头蛮那事儿之后就没来得及练过。狗子这回眼睛认真的看着路,连只路过的小瓢虫都看得清清楚楚,生怕再被哪块长得不是地方的石头给绊倒了,那还差八层。
狗子嘀嘀咕咕的声音不大,林苏青恰恰能听见,他没有答话,兀自往前走着,脚步不算沉重,一如往常。思绪也不算繁多,心情空白,头脑也空白。
以前最心紧的是性命之忧,今下虽然依然对前路感到迷惘,却无心考虑生死。而是被一种矛盾于心中煎熬,于心中折磨。
一方面钻入了走不通的死角,认为生,活得不清不楚,活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人生。浑浑噩噩,不明不白,与死有何区别。所以想努力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明确自己到底是谁。
二则是一种理想式的想法,认为巧,恰恰好与过去的自己作别,这是一个契机。
他的过去有着许多的无可奈何,但也仅限于无可奈何,并没有行过任何苟且之事。而那些时候的那些无奈,理解的人自然理解。
试问谁不曾有过不得不低头的时候?谁都有。如果可以,谁不想永生永世抬头挺胸的做人?谁都想。
谁都有一身傲骨,却并非谁都能绽放傲气。
你看那些神仙,不也是不得不在更强大者面前卑微吗?
不过,傲气有或是已经磨灭,都不重要。你看真正的强者们,有哪位是从头到尾无时不刻的傲慢着的?并没有。反倒是越强则越敛,越强者越平和。
林苏青于过去的岁月里活得不算伟岸,可是,世事尽如此,唯有足够的强大,才得以具备化解一切困难的能力。
他曾经很弱小,连性命都被视为同牲口差不多,谁都能轻而易举地要了他的命。
可他始终坚信,只要一身傲骨不灭,往前看,往远看,且看有谁称王称霸,又有谁做匪做寇。
评价嘛,都是他人的认为。何况,他认为,其实那些对于同一件事因人而异做评价的人,才是真正卑微可悲之人。他们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逢自以为的弱者便踩,遇自以为的强者则捧。如此这般,活得都算不上人。
林苏青的脑子里混乱不堪,凌乱如麻,欲理还乱,不能斩断,无从细剖。
方才放任思绪如野马狂奔般的胡思乱想,说到底,意义其实并不大。归根究底,还是一个选择。
只因为不清楚自己身份就不活了吗?不。
只因为得知自己莫名的强大就放纵吗?不。
不就是那样,终有一日会清楚一切,终有一日能证明自己,终有一日所有的努力都值得。
抛开种种,今下不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可以借此开启新的人生,一直想过人生重头来过,如今,不正是真正的要重头来过吗?所以,这是一个巧妙的机会。
狗子。林苏青忽然开口道。
你才狗子!要说几次!你信不信我叫山苍子收了你!狗子嗷呜呜直叫,吓唬着他。
我们打个赌吧。林苏青的声音有些发哑,听着却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震耳。狗子正要反驳他你算老几,学什么主上,可是话还没能出口,便被他的凌然之气给镇住了。
只见林苏青取出放入怀中也仍然没能升温的血色坠子,紧紧的攥在手心里,神情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些神仙们,向我道歉。像是说给狗子听的,也同时特地说给二太子听的。
此时,山窝窝里拉起几声此起彼伏的猿啼,高亢,悠长,而又悲凉。
第一百四十七章 改变,或许只在一瞬间
一 狗子抬起头望了望林苏青,没有接他的话,而林苏青的发完愿后,一直沉默的前行,似乎也并没有非要等出它的回答的意思。
眼前的林苏青极为陌生,不像它所认识的那个林苏青,可同时也觉得这就是林苏青,这才应该是林苏青。
忽然之间,狗子有些相信,林苏青所赌,或许会赢。其一是因为他的身份,委实特殊,有赢的基底,其二则是因为如今的天界着实不堪一击。不过,它又并非全然相信林苏青绝对会赢,因为他林苏青,是一个未知,是一个变数。最典型莫不过于,谁也无法确定他的未来是否会成为祸患。
白泽神尊也许知道,可是那位白泽神尊一直以天机不可泄露为由,搪塞着对谁也不愿意说,如此就连主上也未能问出一丝半点。
它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林苏清,连带着它也开始对将来产生了迷惘。能这恐怕是它平生接过的最艰难的任务,即将跟着一个变数闯荡,变数的未来即使是神仙也未可知,它不知,谁也不知。说是闯荡,更像是冒险,因为这个变数他虽然很强,可他无法自如的控制自己的力量,而在能够随意控制之前便不能轻易使用,如果不使用,则同普通的凡人差不多。
虽然主上没有特别交代,但通过主上临行前的那几句话便可得知,在它的任务里,有一则最是难把握分寸,即为护住这个变数林苏青不丢性命即可,其他的则任其跌宕,再难也不能帮忙,再险也不能搭救。主旨即为任由林苏青自行经历,自行磨砺。
狗子想着想着不禁耷拉下耳朵,感觉沉重,毕竟林苏青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谁知道他会去捅什么篓子。
然而此时此刻的林苏青,依然从沉思中醒过神来,他知道狗子两眼盯着脚下,看似是在认认真真的走路,实则双目空洞是再想事。他无意去打断狗子的思绪,于是张望起附近的环境来。
山间小路崎岖坎坷,但不艰险,无须刻意留心地去走,只偶尔低一两次头,跨一跨高低不平的石头或是小山丘。
大树肆意生长,根系繁茂,大多有拱出大地,细则如一指手指窄,粗则比肩宽,更有甚直逼树干般粗壮,参差无序,或载人渡路,或拦腰阻拦。
根上布满细绒绒的毛癣青苔,偶尔一些角落还生长着颜色各异的菌菇,有毒或无毒混长,不大容易辨别。
但辨别毒蘑菇这点小伎俩对于林苏青来说,不过是多看一两眼的简单功夫。譬如,方才走过的林地中,生着许多的鬼笔鹅膏,那是一种伞面灰褐偏绿,菌肉为白色的有毒菌,看起来与无毒的蘑菇有些相像,越幼小时越像,且越幼小毒性越大。若是误食鬼笔鹅膏,并不会当场出现中毒反应,毒素会潜伏十二个时辰后再发作,以损害肝功为主,死亡区间在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一百不等,主要看运气或解毒是否及时。
除了鬼笔鹅膏,白毒伞菇是最难区分的,因为它几乎与可食用的普通蘑菇一模一样,但值得警惕的是,白毒伞的致死率大约五十克左右,便可直接毒死一名成年人。
此间山地林荫,除了生长着一些不大好区分的,也有许多一眼便可区分的,至于这些容易区别的,大多可以信奉一句老话越鲜艳的蘑菇越不能吃。
例如鲜红带着白色或偏黄的颗粒鳞点,会在三个时辰之内发作毒性的毒蝇伞;例如浅砖或深至紫红偏褐的赭红拟口蘑等等。
林苏青随手采摘里一点笑菌和网狍牛肝菌,这二者均含有神经精神毒素,不同程度的致幻。
前者顾名思义,中毒后立刻发作毒性,会跳舞唱歌狂笑等一系列精神异常的举动,因它多生长于粪便堆上,因此别名又为粪菌。而网袍牛肝菌最显著的幻觉即为小人国幻觉。
除了一些毒蘑菇,林苏青还发现里许多草药,有毒或无毒,稀有或常见,数不胜数,此处可谓风景旖旎,且土地肥沃,物华天宝。
想来,安定下来后,平常可以多出来采一采药草,如若狗子愿意,大可腾云驾雾去最近的城镇兜售换取印钱以做生活之用,亦或将个别晒干之后研磨成粉,随身携带,有毒无毒均可备作不时之需。
再往前,便看见了狗子所说的小木屋。此处地处山腰腹部,小木屋更是背靠着青山,卧在一处山坳里。
是以圆木劈成两半,半圆柱形的长板搭建而成,平整的横截面向着屋内,半圆一面朝着屋外,使得这间屋子虽然搭建得方方正正,但看起来并不显刻板,反倒于简约随意之中显着惬意与舒适。
小木屋地处的位置相对较高,门前铺着三层青石板台阶,若是从台阶上下来,多走几步便至一片宽敞的坝子。
那是一整块石面,应当是一座巨大的石山嵌入里土地,只露出了其中最顶上的一面来。林苏青与狗子站在小木屋门前往下瞰望里片刻,于是干脆顺着路往下多走了走。
但他走到坝子上时才发现,这块坝子应当是有一块极为巨大的石头埋在底下,只露出里最顶上的一面,算不得光滑,勉强可以作为平整,如果忽略那些不太明显的凸起或凹陷的话。
坝子前方大约二三十步开外,偏左侧有一方池塘。塘子边支着一间简易的草棚,而棚底下靠在鱼塘的堤岸边,钉着一张小石凳,似乎是一根圆石柱钉在土地内,只矮矮的露出一截来,石凳上铺着厚厚的草团为坐垫,前面左右架着两杆鱼竿,可见那是一方鱼塘。
而无论是草团还是鱼竿,都积满了灰尘,挂满里蛛网。由此可见此处的原主人曾经应当十分爱在此处垂钓,以及,原主人似乎离开多年已久。
狗子见他走得有些远里,连忙跟了上去,谨防他万一被什么野兽或是妖怪给叼跑了,它到时候还要费些功夫在他被吃掉前去寻他。
林苏青凝视着鱼塘发了半晌的呆,蓦然道:我们需要在这里长住些日子。
狗子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不是商量,是决定。
林苏青,变了。
不过吃的该如何解决呢听他后一句,又好像没变。
狗子问他:你有打算?
嗯。极轻的一答,若不是狗子听力敏锐,怕是来不及听见,那一声就被突然掠过的鸟雀扑棱翅膀的声音给盖住了去。
他想好了,既然有现成的落脚的地方,他至少要先在这里将易髓经的十层经文都修习透彻以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否则,仅凭他现在的修为,莫说去考上群英荟萃的三清墟,恐怕做个寻常凡人,也闯不出什么造化。
再者,白泽神尊所提出的条件,值得考量。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要不要这个果果?
刚回到小木屋,林苏青便开始打扫,狗子杵在门前看着他忙来忙去,期间不发一语,可越是这样,越说明心里有事不是吗。
狗子咂咂嘴,闭着眼睛说道:何必自己动手,本大人小施法术,就能立刻帮你完成清扫。这个应该不算违规的帮忙。
林苏青提着沾满灰尘看不清原木颜色的木桶去往鱼塘打水,出门经过狗子时,微微一笑回它道:不必了,且当锻炼罢。
哦哦,那倒也是。狗子努着嘴点点头,那我去四周转转。
狗子说罢便起身慢悠悠地踱走了,林苏青在原地立里一会儿,手指大拇指不由自主地摩挲着木桶上缺了一块的凹边,当瞧着狗子去远了些,他才继续往鱼塘边走去。
而直到林苏青在鱼塘边打水时,狗子才从山窝窝半高处走出来,看着远在塘子边打水的林苏青。
它其实察觉了林苏青方才看它的目光,也料到林苏青应当猜出了它所说的转转是要做什么。你看,林苏青能猜到它为防危险,是要去四周布设结界,可是他只字不说,但倘若是他的确不知道的事情,他必然会问出来。这就是林苏青性情里的一个最容易被忽视的特点。
他可不是蠢人一个。
小木屋不大点,洒扫规整并不辛苦。加之它曾经有人于此多年居住,因此,笤帚抹布等生活所需物件,一应俱全,都有现成的,林苏青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小爷,虽说不太擅长,但稍微仔细些,也很快便做得整整洁洁。
入秋夜渐凉,缺一床被褥。
林苏青提着一床布满灰尘和虫巢蛛网的破旧被褥的一角,正犯愁如何在不惊动灰尘和虫蚁的情况下,将这床不敢用的褥子扔出去时,被褥上的虫蛛们突然仓皇逃窜,此异样令林苏青一讶,不禁四处张望。
感受不到杀气或凶险,反倒是觉得周围越发的安静下来,心也跟着平静了一些。皆是往好处的变化,想必是狗子的结界布设得差不多了,估摸它设得比较绝,容不得其他活物,所以这些小东西们在察觉之后,才会如此忙于奔命吧。
那便只剩下愁着如何弄走这床稍微吹一口气就能掀起弥天粉尘的旧床褥,以及发愁入夜后盖些什么不着凉。
笃笃笃
忽然有人敲门,林苏青一愣,连忙转身去看,打从推开木屋的门窗,就一直还未关过,狗子不可能敲门,一扭头看去门依然是开着,毫无人影。他正纳闷时,目光突然锁在里门前的第二层青石板上,不知何时放置着卷起来的棕榈,似乎是用藤蔓串接起来制成的一张垫子,且是特地卷起来,并用棕榈叶子作为绳子捆绑着,防止散开,穿制的手法有些粗糙,但扎成的结却很细心,扎得很精细规整。
林苏青出门去疑惑地打量里四周,没有发现任何身影,难不成是狗子?不大可能,狗子何必故弄玄虚?
暗中有谁在关照?
不可能是关照这件木屋前主人吧,毕竟这一看就是数十载无人居住了。关照他的?也不大可能,知道他在这里的除了他和狗子,便只有主上与白泽神尊吧,即使是天上的千里眼与顺风耳知晓,他们不来为难他就不错了,又怎么会特来关照?
我方才碰见了一位熟识。
林苏青正岔神思忖时,狗子忽然从远处的长草堆里冒出来,远远地边走来边朝林苏青喊话道。
与此同时,从它身后跟出来四五只全身棕红偏褐,四肢和腹部呈黑色的小熊猫,每只怀内都抱着野果。
有的抱着几串透熟得仿佛玛瑙石似的蓝靛忍冬,那是常见的野果,也是一味清热解毒的药材;有的搂着几把万寿果,万寿果俗名拐枣,又名枳椇,不仅含有丰富的糖分,还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主治头风小腹拘急,之外不仅能够解毒止渴祛风通络止痉还有降血压解酒毒等功效;还有不怕刺的,环了一堆尚带刺毛的板栗
林苏青习惯性地看到的是药用价值,不过它们抱着的也的确是野果。狗子慢慢悠悠地踱着步,它们抱着野果直立行走,像是走不稳随时会向前扑倒似的,生怕压坏了果子,小腿儿倒腾得飞快,争相涌上前来,簇在林苏青脚前,踮着小脚,逐个逐个地把怀里抱着的果子递给他。有的是连着小枝搂着的,此时便是踮直了后爪爪,拉长了身体,双手把怀里的那一大捆举得高高的。
林苏青借着衣袍一摆,弯着腰身一边从那几只小熊猫手里接过野果兜在衣袍上,一边问狗子道:谁?不是问的是你的熟识,还是我的熟识,而是问具体是谁。无关或许认识,或许不认识。
我方才一时嘴快答应了人家暂时不告诉你。狗子走近来时,最后一只小熊猫从嘴里掏出五六颗地枇杷抓在手里,举高高递向林苏青,沾了许多口水,林苏青欲意接过的手犹豫了一下,伸了伸还是没有接。
你自己留着吃吧。
那只小熊猫顿时蹲坐下来,两只小爪爪捧着那五六颗地枇杷,蹙着黄豆似的眉头,一张小圆脸看起可怜巴巴的,好像不接就是在欺负它。
而其他早先递完果子的小熊猫们,这时候也全都簇拥在它身边,与它一齐仰着小圆脸眼巴巴地望着林苏青。
林苏青瞧着实在过意不去,才摊开手去:那我拿一个,其余的你留着。
那只小熊猫顿时来了精神,将五六颗果子揽在怀中,选出最大最红最香的一颗,踮起脚尖正要递到林苏秦掌心里去,忽然又缩回爪爪坐在地上,歪着脑袋想了想,而后把挑选出的最大最红最香的那颗在自己浓黑的腹毛前擦了又擦,这才再踮起脚递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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