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林如渊
不禁说得过分严厉,仿佛不像是说给夕夜的。
昏暗的房间突然一亮,是洛洛将引燃的新蜡烛,坐在燃尽的烛泪上,新的火苗长长的,燃得很旺盛。
你错了。沉默了良久的夕夜忽然开口道,是妖生。
林苏青猛地被自己喉咙的口水噎住,还以为他要说出个什么道理来反驳他。
不管什么生,明白了就好。林苏青无奈地吁了一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润一润急转之后的心情。
夕夜到底是聪慧,虽然年龄堪比凡人四五岁的孩子,但他更能识别道理,并且更能说服自己去妥协解不开的结,暂且搁着;除不去的障碍,就先绕开。
说回丢奶娃子的事吧。夕夜的眼眸中重新恢复了光彩,说道:那户人家里出现的妖气不纯正,准确的说,已经不算妖了,应该是鬼。
林苏青诧异:鬼?他对鬼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栽过多少次跟头,都是因为鬼。
嗯,应该是生前在凡界作恶犯事,死后被打入阴司关过的恶妖。夕夜说着歪了歪头,挠了挠嘴角,疑惑道,就算罪不至判处魂飞魄散,也应当是在阴司的地牢里关押着的呀。那些听命于天界的家伙们,何时如此宽容了?
林苏青不经意地以眼尾余光瞥了一眼狗子狗子的耳背微动,显然它是假寐,它听到了夕夜的话。
这原因说来话长,怕是狗子不大愿意他提及。
林苏青佯作不知其因,问道:看来你想到了捉‘贼’的法子?
如果将那件有血迹的衣裳找到,我有快办法引出那个妖怪。否则只有慢法子那就是等那妖怪再次出手。
所以呢?
夕夜咧嘴一笑:去偷。
洛洛一怔小殿下何时学来的这等下流法子?不禁冷眼看向林苏青,先前在晨星楼前利用小殿下行骗之事,还没与他计较!
好主意~林苏青挑眉一笑,与夕夜不谋而合。平素里的淡然,装不下去了。
且先由她哭着吧。夕夜又道,哭成那样,肯定以为孩子已经死了。
说的那丢孩子的妇人,林苏青听出此话另有一层意思,问道:有可能活着?
夕夜点点头,认真道:我大概猜出是什么妖怪了。
说来听听。
倘若没有猜错,应当是姑获鸟。夕夜说着说着情绪好转许多,眸光也渐渐恢复如初的明亮,姑获鸟就喜欢偷别人家的孩子,从而摄取婴孩的先天魂气。现在时令六月,如若我们救得及时,兴许那奶娃子还能活着。
姑获鸟?鸟?林苏青不曾听说过这种鸟类。
不知道了吧。夕夜得意的睨了林苏青一眼,继续道,她们最开始其实是人族,是待产的孕妇,不过在生产过程中死了,便成为了鬼。由于她们自己没有孩子,便有窃取别人家孩子的喜好,而且擅长摄人魂气佐助自己修炼,所以无论如何修行,天界也不会收她们。虽然妖界也不喜欢,可是妖界宽容,便给了她们立足之地。所以她们既是鬼也是妖,通常被称为妖怪,或是鬼怪。
夜里出没?还是如你们一样不分昼夜?林苏青问道。
夜里。其他界称她们为姑获鸟,但妖界称她们为夜行游女。夕夜说着来了兴致,伸手从果盘里拣了一颗杨梅,一口吃进嘴里,一咬又酸得吐出来。恰好吐在了自己的茶杯里,他看了几眼,试着抿了一口茶,眨了眨眸子感觉另有风味,神色看起来还挺喜欢,遂多抿了两口后,才继续说下去。
啧~瞧他拧眉皱鼻的模样,那茶水应当偏酸,为的区别于另一种妖怪,虽然都是偷窃婴孩,但她们目的不同。另一种妖怪在妖界里的名声与她们天壤之别。
夕夜生怕林苏青误会了妖界助纣为虐,连忙又道:不过她们死后是由阴司判处,为自己做过的孽接受该有的惩罚,妖界不会插手。
对了!夕夜正要再去抿一抿泛着杨梅味的茶水,倏然想起什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洛洛去偷
第一百七十七章洛洛去偷
夕夜将茶杯搁到一边,瞪着明亮的眸子认真道:倘若当真是那妖怪,一定要看紧狗子,别叫它出去溜达,那妖怪怕狗得很,何况还是神狗,别还没有抓着就先给吓跑了。
嘘。林苏青连忙压低声音劝阻了夕夜,凑过去悄悄说道,叫它听见了你这样说它,兴许还要故意出去大街小巷的晃呢。
哦夕夜鼓着腮帮子自知不当说下去,他才不要做破坏事情的拖油瓶。
至于偷衣裳林苏青慢悠悠晃着手里的小茶杯,侧目看向夕夜,夕夜一愣,眨了眨眼睛——
呃旋即扭头向洛洛,洛洛去!
洛洛眼睑猛地一抽搐,这吩咐来得猝不及防。
她抱拳应道:万事当以少主为重,属下不敢离开半步。
无碍,反正我呆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你快去快回。夕夜双手撑着腿之间的凳面,转过身去,左腿打横架在右腿上,抱着膀子自顾点头为自己的决策表示赞许,嗯!洛洛去再合适不过。
继而抬起手,伸着食指,与两手之间比划出一段长度,说道:你化作一条细蛇唔差不多这么长就行了。你潜进去最不易被人发现。我们谁去都不如你去得悄然。
见洛洛还是不愿领命前去,夕夜当即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边活动着臂膀,一边说道:你瞧这里其实没有什么危险,如若我不出去,谁还能特地前来为难我不成?
再者,我可是祈帝唯一的子嗣,天界的那些个虚伪的家伙,怕是谁也没有那个胆子敢来对我不敬。何况,我若是在天界的地界内出了任何事情,天帝如何同我父王交代?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去吧。
夕夜说话间不知何时溜达到了床榻前,一屁股坐在狗子边上,顺势就搭手落在狗子的屁股上刚要张口说什么,孰料狗子抬头就是一口。
啊啊啊啊啊!!!痛得夕夜嗷嗷直叫。
小殿下!洛洛急呼,紧忙要过去,抬脚就见一道赤色光盾贴着她的胸前一闪而过,她的瞳孔急速缩小,登时收住行动。那是狗子的警告。
狗子斜了一眼洛洛,刚一松开口,夕夜腾地跳起来,狂甩着吃痛的手冲它质问:你为何突然咬我!
不然提前给你打个招呼?狗子抬着豆子眉头乜视着他,然后又闭上眸子继续休憩。
夕夜吃了闷头亏,转身瞅向林苏青,试图从他那里讨要个说法:它咬我!
咳咳咳,它咬你?林苏青一时无言以对,帮谁说话也不是,便只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岔开道,出血了吗?没有出血就没有大碍,痛的话忍一忍就过去了,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轻易碰它就是了。
他早料想狗子只是假寐,那一口估计憋许久了
夕夜握着被咬疼的手指,拧着眉头,愁眉苦脸地杵着,怕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林苏青将夕夜喝的茶杯递给他,笑道:怎么了?瞧着如此委屈?
夕夜撅着嘴接过杯子,握着被腰疼的手赌着气走过去坐回桌前原位,用力地将杯子往桌上一顿,依旧撅着嘴。
林苏青笑道:要做男子汉大丈夫,如今只是些微吃个小痛,就将脸拧得这般委屈,怎么着?要我帮你吹吹?越发笑的深,再给唱唱‘痛痛痛痛飞’的歌谣?
夕夜很是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不好笑。
哦。林苏青立刻就收了势,那你还要将它的牙印子举多久?
夕夜当即把手抽到桌面下,想了想又背到背后藏着,俨然一副孩童做派。他思来想去,忽然起身走到床榻前,又坐下去,盯着狗子一言不发。
狗子抬了抬眼皮懒散的瞧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便又阖眸休息。
林苏青正要问他缘由,张了张口话刚提到嗓子眼,猛地看见夕夜端起蜷成一团的狗子,冲着它的后大腿就是一口啃下去。
嗷呜呜!!!狗子痛得一窜八尺远,你咬我!
怎么的?!这叫以牙还牙!夕夜站起来俯视着窜到桌子跟前的狗子,不服啊?不服咬我呀!
狗子气得作势就要扑上去,林苏青见大事不妙,连忙出手提起狗子的前爪,将它悬起来,狗子凌空狂乱地瞪着后腿,不停挣扎不停叫嚣:林苏青你放开本大人!祈夜你个小兔崽子!你快给本大人滚过来!汪呜呜!汪!汪!弄不死你!
夕夜扒拉着下眼睑,冲它吐吐舌头翻翻白眼,很是得意忘形。
汪!气死本大人了!林苏青你个王八蛋!你快将本大人放开!本大人要去弄死那个小兔崽子!
林苏青提着狗子,伸直了胳膊,以免被误伤,不敢将它离得太近。
只见狗子獠牙森露,一口恶气不出不行,眼见着它再如此急眼下去怕是要忍不住动用法力,先揍开林苏青,再去揍夕夜。林苏青连忙故技重施,一把握住了它的嘴。
唔唔唔唔狗子张不开嘴,但是怒气蓬勃地依然在骂着话。
一人一口,公平。好了,谁让你先动口咬的。林苏青当着和事佬,却是越听越像在和稀泥。
唔唔唔唔!狗子唔唔唔唔地不知在说什么。林苏青道:我知道是夕夜先说你坏话,当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不也说了嘛,夕夜还只是个孩子。将自己说狗子坏话的事情撇得干干净净。
狗子斜着眼睛瞪着林苏青,以往圆溜溜黑亮亮的眸子,破天荒头一回露出了如此多的眼白。
好了好了,各家退一步,海阔天空。看架势,好说歹说糊弄不过去,林苏青严肃道:夕夜,你先让洛洛去偷衣裳,再闹下去别叫人给烧了。
夕夜点头,朝洛洛使了个眼色,洛洛原本就有些犹豫,何况夕夜刚说完没事,就被狗子咬了一口,她正要违抗,哪知迎头撞见夕夜的眼神一沉,神情格外冷肃。便只敢奉命,继而俯首抱拳领命后,即刻跃出了窗外前去。
林苏青将夕夜眼神之间的变化瞧得一清二楚,也在心中将夕夜的性情大致的拟了一番。诧然感觉,于某些时候的夕夜,同他有些相似。
或许,正是应了《战国策里的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志同道合者,总有一些相似之处。
不过那些先不打紧,眼下最紧要的是狗子,若是任它闹下去断然不是办法,总得将它先劝下来。否则真让它与夕夜打起来不成?恐怕鸡飞狗跳,他要受鱼池之殃。
夕夜是在帮忙找出偷奶娃子的妖怪,这是在做善事。林苏青握着狗子的嘴,将它与自己正视,好言相劝道,否则,阳东城将有多少无辜性命被妖怪残害?凭我是无法迅速找出妖怪来。
狗子瞪着眼珠子,仿佛有话要说,林苏青作势要放开它:我现在放开你,倘若非要解气,你咬我一口便罢了,别同夕夜计较。
狗子什么性情他很是了解。遂说罢便松开了手,狗子连连呸了几口,嫌他手里的汗水发咸。
懒得理你们。狗子翻着白眼迈着小短腿踱回床榻前,路过夕夜时,夕夜连忙往边上移了一,谨防狗子突然就是一口。
狗子站在床榻上,望了望柔软的床铺,随即扭头冲夕夜道:小兔崽子!还不快来帮大人上去!
夕夜愣了愣,以食指指了指自己,茫然道:是在叫我?
不然呢?!狗子好气哦,怎么又是个傻愣愣的蠢蛋。
哦。那你先答应你不会咬我。夕夜杵着不动。
你以为你是凤髓龙肝?!狗子斜着眼睛瞪着夕夜道。
夕夜摸了摸后脑勺走过去,二话不说抱起狗子,将它放下时,正色道:可我也不是兔子。
狗子恨不能一个白眼将他翻死。却是忍了又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大人不计小人过,罢了罢了,唉。
而后翻了个身面朝里侧,打着哈欠懒散道:小兔崽子,有件事你错了。
夕夜疑惑:何事?
你今晚不能呆在这间屋子里了。
为何?
夕夜话音未落,窗外霎时闪过一道影子,那不是洛洛。
原本站在床跟前夕夜,忽有察觉,慢悠悠地回身看向窗户,他虽然讶异,却是不紧不慢:咦?妖怪。
林苏青怔愣,顿觉不妙:什么妖怪?
第一百七十七章 怎么是你?!!!
夕夜没有理会林苏青的问题,而是看着紧闭的窗户,恍有所悟,却是一脸木然的念叨道:唉呀,洛洛白跑一趟啦。
白跑一趟?林苏青顿觉不妙,隐约猜到了夕夜所指,也就是说
林苏青心中骤然寒到了极限,心情顿时变得很复杂,不知是惋惜,还是难过,或许还有一些渺小的希望。
嗯。夕夜体会到了林苏青的心情,不必他完全说出猜测,便点头直接确认了。
他感慨道:唉,人族的幼体总是很脆弱。那家的奶娃子似乎更为体弱,居然不过两日便被摄尽了魂气。
见林苏青一脸怆然,夕夜颇感无奈,他不大擅长宽慰之法。于是只好尝试着说些自以为能起到抚慰作用的话。
其实人族还好,我们妖族的幼体才最为脆弱。
夕夜边说边偷偷地观察林苏青的面色,见他始终紧锁眉头,且紧紧盯着窗户不眨眼,便只得继续没话找话,兀自说下去。
譬如我吧,我可是王子,厉害如我的不多吧。可是在我幼时,但凡来个牛鼻子道士随随便便胡乱的画张桃符贴我身上,都能将我重伤。我幼时都这般弱小,更遑论妖族的其他族民。所以呀,相比之下,人族的幼体已经很厉害了!
夕夜说着又偷偷地瞄了一眼林苏青,见他不为所动,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出神,脸上变得看不出情绪。
你们不是有句老话嘛——‘生死有命’,兴许那奶娃子原本的命数就是如此,对吧?
夕夜,你不惧怕敕邪令?林苏青倏然开口,惊了夕夜一下。
怎么了?
林苏青凝神问他道:你先前要求我多画一些敕邪令供你玩耍。
哦哦,这个事儿啊。夕夜随意地就床榻坐下,狗子在床铺上卧着,正好处于他后脑勺的后面,显然他忘记了方才与狗子的恩仇。
他不以为然道:敕邪令对修为要求甚高,从你上回敕退域守小兵的情况来看,以你目前的道行所绘制的敕邪令,远不足以对付我,除非你直接在我身上画几道,那倒有可能烫出点皮外伤,嘻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