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氏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烟秾
“相宜。”骆大老爷站在床边上看了看:“你以后千万不要跟你母亲计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性子躁,怎么还偏偏自己往上头去凑?”
原来父亲安慰自己的话就是这些,什么都是她自找的,骆大奶奶性子躁,自己不识好歹的惹了她。相宜睁了一双眼睛看着骆大老爷,静静道:“多谢父亲指点。”
骆大老爷被相宜那平静得话音弄得有几分尴尬,他往衣裳兜里摸了摸,丢下一个银角子:“你自己拿着去买药,下回小心些。”
“姑娘。”刘妈妈叹了一口气,都六年了,大老爷是头一回来姑娘屋子里头看她,结果却是来去匆匆,都没说上几句话,人就走了。
“妈妈,将那银角子收好。”不管是谁给的东西,都要拿着,自己现在还没那本事心高气傲。相宜望了望那个银角子,苦笑了起来,原来人穷的时候,是没法子讲究气节的。
第四十八章千回百转步步前
晨曦初现,淡淡的笼罩在骆家园子里头,白色的梨花,簌簌的随着晨风从枝头坠落,四周很宁静,就连那花朵落地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姑娘,你还歇息一阵子,老夫人昨晚不是让青萝来说过,叫你安心养着?”连翘望着披了夹衣在身上的相宜,拼命劝阻:“你不好好歇着,这伤怎么好得了?”
“连翘,我要去族学念书,可不能迟了。”相宜才一张嘴,便觉得嘴角边上痛得厉害,说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姑娘,你还去族学念书?”连翘大吃了一惊,蹬蹬蹬的走到梳妆台前边,将那菱花镜捧着走了过来:“姑娘你自己瞧瞧看,这模样,如何好出去见人?”
镜子里出现了一张肿胀的脸孔,脸上有淤青,还有指甲抓过的痕迹,横七竖八的在那里,就如棋盘格子一般。相宜咧了咧嘴,那疤痕便跟着动了起来,就如蜈蚣在她脸上爬来爬去,让她瞧着也触目惊心。
这骆府,真的呆不下去了,骆大奶奶若是想找她的麻烦,自然会寻些事情出来。所幸她还算是明人不做暗事,并不会来阴的,只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我当然要去上学。”相宜将菱花镜反扣在桌子上,不去看自己的脸:“我得要让人知道,骆家这位大少奶奶有多么狠心。”
前世被骆大奶奶锁在后院,随便她去污蔑自己,生有残疾、容颜丑陋,还有花痴之症,见着年轻男子就挪不动步子……今生自己要下先手,让大家都知道骆大奶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氏族学里有不少广陵城里的富贵子弟,由他们回去一说,自然效果最好,不多时,大家都会知道那骆大奶奶是多么刻薄,苛待继女了。相宜坐到了椅子上边,一双手抓住了书袋的一角:“快些给我梳妆,轻点洗脸,那些地方还痛。”
连翘怜惜的看了一眼,转身就到外边去端热水,刘妈妈站在相宜身边叹了一口气:“姑娘,大老爷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姑娘以后还是莫要硬碰硬了。”
相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她想了想,掰着指头算了算:“妈妈,翠芝应该也快回来了罢?”
翠芝成了亲没多久,相宜便派她偷偷去了华阳,想要到外祖家找那位李妈妈问问清楚,翠芝已经去了五日了,还没见到她的身影,相宜心中有些焦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翠芝这么久都不回来。
“可能是路上有事情耽搁了,翠芝有消息肯定会回来告诉姑娘的。”刘妈妈简单的给相宜将头发梳好,连翘也端着热水进来,轻轻给相宜净了面,替她整理好衣裳,主仆两人便轻手轻脚的朝外边走了出去。
“姑娘,奴婢回来了。”角门处,福伯坐在车辕上,马车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那是几日前去了华阳的翠芝,她瞧着似乎有些疲倦,可精神还算好,一双眼睛没有疲倦的神色。
“翠芝!”相宜惊喜的走了过去:“刚刚还在想着你也该回来了……”
“姑娘!”翠芝一把将相宜抱住:“你脸上怎么了?怎么成这样子了?”
相宜不想她担心,低声道:“昨儿放风筝的时候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翠芝有些不相信,将手松开了些,仔细看了看相宜的脸:“姑娘你骗我作甚,分明不是摔的!”
连翘气哼哼道:“是昨儿大奶奶给打的!”
“什么?”翠芝一听便暴躁了起来,捋了捋袖子:“不行,我得找大奶奶理论去,为何要对我们家姑娘下这般狠手!”
相宜赶忙拉住了她:“翠芝,你去也没用,难道你还能跟她去打架?只怕还没近到她的身子,她面前的玲珑黄妈妈就将你拿住了。你快些莫要焦躁,跟我说说去华阳找到了李妈妈没有。”
翠芝被相宜死命拖着,好容易才停住了脚,她望了望四周,见着没有人,这才低声道:“奴婢去了华阳,那边人说李妈妈被儿子接出府去享福了,钱府里头现在的人走的走,换的换,只剩下五六个人奴婢还识得,问了下情况,他们都不知道李妈妈的儿子究竟住在哪里,那边在华阳城里头转了两日,还是没能找到李妈妈。”翠芝脸上有些难过的神色:“姑娘,我没能打听出来,实在没用。”
“没关系,这不怪你。”相宜抓住翠芝的手,轻轻拍了拍:“至少你知道了李妈妈现在已经跟儿子去享福了。”
虽然她表现得很镇定,可相宜心中却还是有几分着急,这人海茫茫,到哪里去寻李妈妈?若是自己有一大笔银子,就可以雇几个闲人去华阳寻找李妈妈,可现在手里又哪里能拿的出什么银子来?也只能先将这事儿搁下来,等着自己攒够银子,托翠芝跟她男人全贵出面,带几个人到华阳去细细寻访。
一定要找到李妈妈,相宜咬了咬牙,她才不相信母亲的嫁妆会那般寒酸。
“姑娘,我去钱府的时候,那边正在闹分家呢。”翠芝扶着相宜上了马车,一边与她细细诉说在钱府的见闻:“现儿钱府也是闹得不像话了,老太爷后来娶的那位填房实在厉害,有什么好东西都只会往自己这边扒拉,早两年她生了个儿子,老太爷老年得子,欢喜的很,简直将那小爷看作眼珠子一样金贵,自然不免看淡了另外几位老爷些,二老爷三老爷倒也罢了,全是忠厚人,可大老爷却不是个吃素的,日日在府里头闹腾,老太爷被他闹得烦了,索性就准备分家了。”
“我大舅舅……真那般无赖?”相宜想到了骆老夫人说的话,只说钱大老爷坏得很,唯恐自己到华阳去会吃亏,也不知道究竟坏到了什么程度。
“倒也说不上太坏,我瞧着比我们府里头大老爷好多了!”翠芝撇了撇嘴:“不过是好酒贪杯,有银子就喜欢拿了出去跟狐朋狗友一道玩乐,对大奶奶还是挺好的。”
相宜没有说话,坐上了马车,心中遗憾,看起来外祖家里是没有能够帮自己的了,外祖父一门心思在填房与老来子身上,大舅舅好酒贪杯,二舅舅三舅舅忠厚老实肯定也说不起什么话,只能是靠自己去打拼了。
到了族学,黄娘子见了她这模样,大吃了一惊:“骆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摔了一跤。”相宜躲闪着,不敢看黄娘子审视的目光,显得有几分心虚。
“摔了一跤?不会罢?”黄娘子拉住相宜不让她走开:“我来瞧瞧。”
“相宜,你这是怎么了?”族学里相熟的几位杨家小姐都纷纷围拢过来:“你脸上怎么这么多指甲抓痕?谁打了你?”
相宜伸手挡了挡:“我自己摔的,摔到了地上,擦伤了。”
“怎么可能?擦伤是一片片的,哪里是这般模样,一道一道的印子?”黄娘子摇了摇头:“骆大小姐,你快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
连翘捧着书袋站在那里,愤愤不平:“是我们家大奶奶给打的,我们家姑娘不让说呢。”
“骆大奶奶打的?”众人都大吃了一惊:“下手好毒!”
“大奶奶真的很毒,我们家姑娘总是莫名其妙就挨打,我在旁边瞧着都难受,偏偏我们家姑娘还要我千万不要说出去。”连翘气鼓鼓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哼,我实在看不惯,非得将那歹毒得人揭出来不可!”
黄娘子摸了摸相宜的脑袋,满心都是怜悯:“骆大小姐,以后你得避着她些,这般被她欺负,可怎么才好呢。”
相宜点了点头,眼中微微有泪:“多谢黄娘子,多谢各位小姐关心,相宜以后会好好爱惜自己,绝不会惹母亲生气。”
“姑娘,这根本不是你惹不惹大奶奶生气的事儿,她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连翘气哼哼道:“昨儿还不是二少爷挑的事儿,结果挨打的却是姑娘你!唉,娘子,各位小姐,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家姑娘过的是什么日子呢,若是没有老夫人在,姑娘只怕现在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了。”
周围的小姐们听了这话,个个露出了怜悯的神色来:“骆大小姐,没想到你那继母竟然这般狠毒!咱们可得要替骆大小姐想个法子看看,究竟如何才能让她继母不对她下手。”这些小姐们都在家里娇养惯了的,见着相宜脸上的伤痕,都是觉得吃惊不已,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般狠心的妇人。
她想要的,正是现儿这般情形,相宜站在那里,心中暗自点头,她不求众人真能替她想法子,可毕竟闹得满城风雨,少不得骆大奶奶会要收敛一些。
相宜将脸转了过去,忽然就见着门边上露出了半张男子的脸孔。
“相宜!”宝柱在外边扬声喊道:“你且出来一下!”
怎么他就知道了?都说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这事儿还真是传得快。相宜瞟了黄娘子一眼,见她似乎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挪着步子朝门口走了过去。
骆氏女 36|24|5.21|家
宝柱手里扬着一张信纸,本来是兴冲冲的一张脸,见着相宜那模样,瞬间换了神色。
“相宜,你这是怎么了?”他盯着相宜的脸,气愤不已:“是舅母欺负你了?”
这回连翘不等相宜开口,已经站在一旁利利索索道:“表少爷猜得没错,昨儿大奶奶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将我们家姑娘打成了这副模样!”
宝柱涨红了脸:“我找她去论理儿!”
相宜叹了一口气,伸手拦着了宝柱:“有什么理儿好去论的呢,她到时候只消说一句她在管教自己的孩子,你还能说什么不成?毕竟她是你的舅母,是长辈,你一个小辈子,又怎能对她呼来喝去?”
“外祖母没说什么?”宝柱气呼呼的捏了捏拳头:“就由着她这般欺负你?”
“她来我这边的时候,事发突然,祖母没有来得及阻止。只不过后来祖母让丫鬟送了灵芝香脂过来,说搽上它过几日就会消了疤。”相宜低声道:“最近祖母比以往疼爱我一些了,我也不能再多求些什么。”
宝柱听着这话心里头发酸,连连摇头:“唉……你也太懦弱了些,怎么着也该要好好跟她打上一架!”但他瞧了瞧相宜,又很无奈,相宜不到七岁年纪,要跟骆大奶奶打,那真是自不量力。他气鼓鼓的将一张信笺递了过来:“喏,嘉懋写来的信。”
嘉懋写来的信?相宜睁大了眼睛,是写给她的吗?她有些不敢相信,嘉懋又怎么会写信给她?他们之间,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是数面之缘。
宝柱将信塞到了她手里:“你还不相信?真是嘉懋写来的!”
相宜捧了信笺匆匆看了一眼,就见上边的字写得工工整整,而且已经有了笔锋,她心中微微一动,这跟前世嘉懋写的字何其相似,看来嘉懋还是前世那个嘉懋,字如其人,他根本没什么变化。
嘉懋的信里并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只是告诉她回家以后他也去容氏族学念书了:“夫子夸我是念书的好料子,还让我去参加童生试,只不过父亲母亲都不相信我能考过,我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相宜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将信笺折了起来,放到了荷包里边,宝柱瞧着她微微笑:“要不要写回信给他?放到我的信里一起寄过去。”
宝柱的目光灼灼,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一样的在坏笑,相宜有些尴尬,只觉脸上发烫:“等会我写几个字,你帮我带过去。”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难道写自己被骆大奶奶暴打了一顿,脸上容颜破损?或者是告诉他自己派丫鬟去华阳,结果寻不到自己想见的人?相宜带着连翘满满的回到书房里头,沉思了很久,才提起笔来写了几个字:一切皆好,盼安。
写完以后,又觉得有些不合适,拿着纸揉了个团子,丢到了一旁,想来想去,又将那纸团捡起,轻轻将那纸团打开,用手将那纸团抚平。
这张信笺就如她那皱巴巴的心思,再怎么样抚摸,都不会平整。
前世她是一个可怜人,被人害了,可自己又反过来去害了旁人。骆大奶奶千方百计将她的姻缘给断了,把她嫁给一个不中用的老秀才,别说是有出息,就是男女那点事情都没有用处。
本以为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可没想到峰回路转又重新遇到了嘉懋。
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一段感情,似乎就如那干柴般熊熊燃烧了起来,她不想再错过他,即便知道他有太后娘娘赐婚的高门小姐,可她还是想要跟他在一起。
在嘉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用尽计谋,一步步的将他算计了进来,摆脱了老秀才,拐走了嘉懋与她私奔。但天下虽大,却无他们两人容身之处,长宁侯府出动各种人马,终于将两人拦截回来。
她进了长宁侯府,成了嘉懋的姨娘。
她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看着嘉懋挣扎在良心不安里,她也难过。她知道自己走错了一步,以后就全盘皆输。她成了世人眼中的狐狸精,长宁侯府对她嗤之以鼻,就连容大奶奶也很不高兴。
容家祖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得纳妾,可自己却令嘉懋坏了这个规矩,怪不得容大奶奶再也不屑看自己一眼。做姨娘虽非她的本心,但事实上她已经做了姨娘,一个带着三个月身孕走进长宁侯府的低贱姨娘。
在长宁侯府生活了半年,她在产床上撒手人寰,又回到了当初这一段时候。相宜回来的那一瞬间,便做出了决定,她不再要重复过去的一切,她要做一个全新的自己。
自己不能再自轻自贱,即便嘉懋再好,他也不会是她的良人。等他成年以后,宫中的太后娘娘会有一道指婚的懿旨,他的妻子是那京城的贵女,自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穿着新郎官的衣裳去迎娶美娇娘。
前世自己一念之私,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今生今世,她不会再重蹈覆辙。她要做的就是舒舒服服的活着,不要被骆大奶奶摆布,要走出骆府,寻到一个真心真意的人,两人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
骆相宜,不再是前世那朵小白花,她要做一个坚强勇敢的女子,要靠自己的智慧与双手去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一份天地。
杨老夫人在她面前,高山仰止,她真心羡慕杨老夫人,希望自己也能如她一样,一辈子过得风生水起。相宜将那好不容易抚平的纸又揉成了一个团子,不能再这般优柔寡断,嘉懋不是她能期盼的,还是先想着法子,如何摆脱骆大奶奶的控制为妙。
“怎么样?信写好没有?”聚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宝柱一伸手:“快些,我今日就让人送去寄到江陵。”
相宜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写了吧,若是让我母亲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污蔑我私相授受,上回你来看我,她都跑过来骂了一通呢。”抬起眼来,见着宝柱一脸的不赞成神色,相宜轻声道:“宝柱哥哥,你在信后替我添一句,就说我一切都好,代我向他问安便是。”
宝柱想了想,垂着头道:“好罢,我帮你去添句话到上边。”
相宜又些怅然,可这世事哪里能这般如意?只能将一切暗暗藏在心中,嘉懋过得好,她也就高兴了。
从族学回来,骆老夫人便将她喊去了玉彦堂,满脸的不高兴:“宜丫头,怎么不好生养着伤,却跑到族学去念书了?”
相宜见她不悦,心中知道骆老夫人是唯恐她被骆大奶奶虐待的这事情传出去,对于骆家名声有所伤损,姑且不说人家会怎么样看骆大老爷与骆大奶奶,就是连骆老夫人都会连带被人暗地里说道。
这骆府现儿还是骆老夫人当家,若是她任凭着骆大奶奶将自己打成了这样子,旁人会说骆大奶奶的不是,可也会说骆老夫人的不是。一个做当家主母的,竟然听任自己的儿媳虐待了孙女,这说明治家不严,骆老夫人也是有责任的。
可这不就是事实?相宜心中默默叹气,自己好不容易暂时才旁上了骆老夫人这课大树,好歹也得要抱一段时间才撒手。她抬起头来对上了骆老夫人那双眼睛,朗声道:“祖母,相宜能上杨氏族学,是祖母替我挣来的机会,若相宜还不识好歹,荒废学业,那可对不住祖母的一片心。相宜知道祖母爱惜,想要相宜在家多养身子,可相宜只是脸上有些不对,脑子却还清醒,焉敢懈怠?”
骆老夫人瞅着相宜那认真的脸,忽然无语。
毕竟还是个不足七岁的孩子,哪里能想到这么多弯弯道道!骆老夫人手中轮着那串檀木佛珠,眼睛微微闭了上去,也是自己疏忽,若是昨日让青萝交代宜丫头,让她在家里歇息到脸上的伤好了才去念书,这样便好了。
“宜丫头,你倒是个求上进的。”骆老夫人想了又想,决定还是要稍微敲打相宜一下:“只是,你可知道,你今日去杨氏族学,可能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引起后果?”相宜仰头,眨了眨眼睛:“相宜只说自己不小心摔了脸,还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请祖母指点!”
“你只说是摔了脸?”骆老夫人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宜丫头还挺会为骆家着想,她立即便全身轻松了起来:“你这样说是不错的,可细心的人自然能看出来究竟是摔的还是指甲挖的。你要晓得,虽然是你母亲下手,只怕会对你父亲名声不好,到时候少不得有影响。宜丫头,以后做什么事情,你都得先跟祖母来商议,切莫自作主张。”
相宜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应了一句:“相宜记在心里。”
骆老夫人笑得和气:“宜丫头是个聪明得,一点就通。”
相宜低头,没有出声,心里却在想着,凡事跟骆老夫人来商量,只怕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在骆老夫人的心里,她不过只是一枚棋子罢了,只有骆家三位大爷,骆家的几位少爷,才是她真正在考虑着的。
自己不是傻子,也只能嘴里应承着罢了。
第五十章赏春景归真三苑
过了几日,广陵的各位高门大户便收到了杨老夫人的请帖。
杨老夫人在广陵有一处园子,取名叫归真三苑,差不多约莫有上千亩地,园子后的两座山头也买了下来,延绵一片,都是杨老夫人的产业。
据说杨老夫人是在荥阳发的家,那里有一处园子是母亲传给她的,取名叫归真园,后来杨老夫人所有的园子都交归真苑,用数字代替是第几处,看来这广陵的园子,还是排在第三位。
这归真三苑里种的全是花花草草,它不仅仅是杨家的别院,还是杨老夫人发财致富的一处产业。每年这园子里头要卖出不知多少花卉盆栽新鲜水果。归真三苑里种出来的果子,总要比广陵别处产的果子好吃些,瞧着那卖相也好看,生意兴隆得很。
杨老夫人的帖子上说,归真三苑里的花开得正好,她特地举办一次游春会,请广陵各府人家赏脸,一同到归真三苑里踏青。
骆家也得了帖子,骆老夫人拿着那帖子看了看,放到了一旁,骆大奶奶有些按捺不住,伸着脖子瞧了瞧:“母亲,都请了哪些人呢?听说那归真三苑被打理得跟那御花园似的,有不少奇花异草,我还没去见识过呢。”
骆老夫人瞧了瞧她,有些不屑,以前老大媳妇在高家做闺女的时候,杨老夫人肯定没有发请帖给高家。虽说高家有钱,可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如何能拿到杨府的帖子?后来杨老夫人到京城里住了两年,去年才又回广陵来住,这几年里归真三苑一直没有办游宴,老大媳妇自然也没得机会,这一次总算是赶上了。
“你怀了四个月身子了,何必再到外头去走?”骆老夫人望了望骆大奶奶微微凸起的肚子:“你还是留在家里好好养着身子罢。”
“母亲,上回我也是怀了身子没能去参加杨老夫人办的游宴,这次又要错过了不成?”骆大奶奶有些不乐意,伸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不过才四个月,我注意着些便是。”
骆二奶奶在一旁笑着道:“母亲,就让大嫂一道去罢,她没见过这般热闹,好歹也要去露个脸才行。”
“可不是吗?大嫂关在家里闷久了也会不舒服的。”骆三奶奶也细声细气的开口了:“母亲,有了身子的妇人,也需要在外边走走,这心思才会放得宽些,对肚子里头的孩子也有好处。”骆三奶奶有几分得意,这游宴上少不得要考较才学,到时候让大嫂看看自家相繁的聪明伶俐。
骆相繁今年虽然只有四岁,可在骆三奶奶的教导下,已经会背三字经,也学了些粗浅的韵律,能够张开说出几句半文半白的句子来,骆三奶奶十分得意,总是夸骆相繁有她昔日的灵秀。
骆二奶奶与骆三奶奶是打定主意让骆大奶奶去出丑的——一个商户家的女儿,一张口说话就能见着通身的粗鄙,哪里比得上她们两人得出身。
两人相互瞟了一眼,十分得意,骆二奶奶的一支金簪子不住的晃动起来,簌簌作响。她心中高兴,几乎都忘记了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官吏的女儿,而骆三奶奶的父亲只是广陵官学里的一个夫子而已。
骆大奶奶浑然没有想到两位妯娌是在算计她,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母亲,你瞧,两位弟妹都说要我一同去呢。”
骆老夫人横了骆大奶奶一眼,实在不是个聪明人,有人在算计她都不知道。只是骆大奶奶自己坚持,骆老夫人倒也无所谓,她正想着要让广陵城里的人知道骆大奶奶的不是,让她去出出丑也好,自己布下的棋可一步步的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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