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氏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烟秾
到了三月半,春光甚好,归真三苑的院墙外边停着一排排马车,各色各样,有些是云锦蜀锦的帘子,有些却只是青绸帷幄,颇能看出家境的好坏。
园子门口站着几个管事婆子,笑容满脸的将各府的夫人小姐少爷们迎进去:“老夫人在那边花厅待客,还请跟着老婆子过去。”
骆大奶奶走在骆老夫人左侧,一声玫红色的衣裳,上头用金丝绣着缠枝牡丹花儿,只是肚子那里稍稍有些凸起,让她腰肢显得粗了几分。她头一回接到杨老夫人的帖子,心中不免高兴,头都抬高了几分。
杨老夫人并没有到婚龄的孙子孙女,广陵的大户们热情却依旧没有减少,都说青梅竹马里头能有以后的姻缘哪,杨老夫人那么多孙子孙女,指不定小时候就能看对了眼呢。再说了,杨老夫人发的帖子,谁敢不赏脸?归真三苑景色优美,自己带着孩子出来,权当踏青也好,更何况说不定在家少年还能遇着合眼缘的女子呢。
小径上到处走着人,裙袂飘飘,各色各样,与枝头花朵竞相争艳。
相宜跟在骆老夫人身后往前走,她本来根本就没想到过来,可没想到杨老夫人却特地派人过来叮嘱,务必要骆老夫人带上骆大小姐,这样她也得了一个机会。她望了望身边的骆相钰,她打扮得格外好看,穿着一套樱桃红的衣裳,今年最最时新的式样,交领高腰襦裙,肌肤如玉,瞧着很是靓丽。
骆大奶奶为了今日,也是花了大力气的,从头到脚将骆相钰与骆相珲打扮了起来,为的就是让人看到她有一双多好的儿女。相宜拉了拉自己的衣裳,虽然骆老夫人也给她做了新衣裳,可与骆相钰一比,还是不如。
银子都是骆大奶奶的,自己也没什么话好说,骆老夫人能给自己添置衣裳就够了,也不必多想。相宜没有理睬骆相钰那嘲讽的眼神,只是静静的往前边走,一脸镇静。
春风得意马蹄疾,可人是否能一辈子春风得意?小的时候过得如何又不能决定人的一辈子,相宜回想着以前跟骆相钰斗气只觉得有些惭愧,难怪前世容大奶奶说她小家子气,果然是小家子气的。
杨老夫人兴致很好,亲自带着各府的夫人小姐们赏花:“去年我就在培植新品桃花,今年开花以后,瞧着果然不错。”
众人随着杨老夫人手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个个大吃了一惊,只见那树上一层层的花开得密密匝匝,全然不似一般的桃花。
素日里看见的桃花,五瓣,粉红粉白,先开花,后长叶。而眼前的这桃花,每一朵都有好几层花瓣,重重叠叠,而且花朵也开得密,树枝上一簇一簇的,几乎要看不到那灰红色的树干。
“杨老夫人可真是厉害,就连桃花的样儿都变了。”骆大奶奶赶着上前讨好卖乖:“难怪大家都赞杨老夫人是顶顶聪明的人。”
杨老夫人笑了笑,转眼看了看骆大奶奶:“骆大奶奶,你自己生得这般聪明,偏偏要来捧我这老婆子,真是让老婆子惭愧。”
骆大奶奶张大嘴望着杨老夫人,激动得全身都打颤:“杨老夫人,我、我……”杨老夫人竟然夸自己聪明!骆大奶奶简直不敢相信这事儿是真的,她的手脚几乎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了。
“骆大奶奶若不是聪明,又怎么能嫁到骆府去?”杨老夫人笑微微的望了骆大奶奶一眼,今日她办这次游宴,就是想给相宜来撑腰的,宝柱上次回来说相宜被骆大奶奶打了,杨老夫人想了想,决定要敲打敲打骆大奶奶。
本来这完全不关她的事儿,可杨老夫人见着相宜就如同见着多年前的她,由不得想要帮着她些。骆大奶奶打人这事儿做得实在太嚣张了一些,杨老夫人想来想去,总得要出面点醒她,只是骆家的家事,杨家不好插手,只能说得晦涩一些。
这事儿,还得慢慢来,只不过见着骆大奶奶笑得开开心心,杨老夫人觉得,自己若是说得晦涩了,还不知道骆大奶奶能不能听懂这话里头的意思。
跟聪明人打交道累,跟蠢妇打交道更累。
地上挖了几个大洞,上边安放着铁制的支架,大洞里放着木炭,红红的火星子不住的在跳跃着,不住的有白色烟雾往上冒,油滴落了下来,发出“嘶啦嘶啦”的声响。
“那是什么?”骆相珲眼睛发亮,指着那一排架子,很是好奇。
宝柱笑道:“这是烤肉架子!我们可以自己烤肉吃。”
听着有这新奇东西,少爷小姐们都瞪圆了眼睛,骆相钰拎了裙裳跑到了那边瞧了瞧,转过脸来道:“宝柱哥哥,你快来教我们怎么烤肉。”
福气赶紧跟上前去:“姑娘,仔细些,这衣裳可是新换的,都还没过水儿,别被火星子溅到了。”
骆相钰蹲下身子,望着那些下人用火钳拨着炭火,带着淡淡蓝色的火苗不住的往外蹿着,她眼睛都不眨的看着:“瞧瞧瞧,要挂肉到上边了。”
宝柱走了过去,将骆相钰拉开了些:“现在还是放炭火,你先到旁边一点,等会让你的丫鬟帮着烤,你个子小,够不到火,小心将衣裳给烧了。”
骆相钰甜甜的冲宝柱笑了笑:“宝柱哥哥,你可真好。”
第五十一章借烤肉尽显孝心
桃林旁边有一排竹子做成的棚子,上面用稻草盖着顶,下边摆放着一些桌椅,夫人们团团的坐着,看那一群少爷小姐们拿着钳子在架子上头拨弄着烤肉,上边的油一滴滴的落到了火里,火苗猛然蹿高了些,惹得一阵惊呼。
“瞧瞧,都要自己动手,怎么不给丫鬟婆子们!”骆大奶奶皱了皱眉头:“难道她们倒成了主子不成?”
杨二奶奶笑了笑:“这出来游玩,就是要自己动手才有意思。”
她心中有几分得意,宝柱虽然才八岁多,可却很懂得照顾别人,不时的在这边帮忙拨拨炭火,又去那边帮着刷那调料,一副主人模样,将那些少爷小姐们照顾得十分周到。
骆相钰跟在宝柱身边走来走去,今日她似乎下定决心要黏住宝柱了,竟然寸步也不离:“宝柱哥哥,你帮我刷油!宝柱哥哥,那肉快要掉了!”她骄傲的看了一下旁边那几府的少爷小姐,高高的昂起了头,杨府里的三少爷可是她的表兄!
相宜蹲在一团火旁边,慢慢的烤着几块肉,连翘满脸新奇,蹲在一旁跟着她一道儿翻转着那几条肉:“姑娘,怎么你就跟烤过那些东西一样?什么时候翻面,什么时候刷油刷调料都知道!”
“上回我来杨府拜年,表少爷告诉我烤麻雀,我想着这烤肉,也该是这样。”相宜小心翼翼的用钳子夹住一块肉,轻轻将它翻了过来,那肉已经烤成了深红颜色,再烤一次就差不多了。
“不错,正是这样烤,相宜真聪明。”宝柱走到了相宜身后,连连点头:“跟那烤麻雀差不多!”
骆相珲跑了过来,看了看相宜烤的肉,伸手就去抢她的钳子:“给我给我,我来接着烤!”
连翘赶紧站了起来挡住相宜:“二少爷,这是我们家姑娘好不容易才烤成这样子的,你怎么能跑过来抢?赶紧去烤自己的吧。”
“要你多嘴!”骆相珲朝连翘瞪了一眼,朝相宜那边凑过去:“快些把你的给我,我的肉都烤糊了!”
相宜叹了一口气,骆相珲为什么总是要自己的祸事?自己到底跟她是哪里不对付?只不过这烤肉也不过就是几块肉罢了,他拿了去烤,自己再重新烤便是,自己总不好在这大庭广众下为了几块跟他翻脸。
“你等等。”相宜将钳子在架子上敲了敲,正准备递了给骆相珲,却见宝柱已经出手。
宝柱自小便跟着杨老太爷学功夫,这可不是白学的,他把骆相珲抓到手里,就饿如老鹰抓小鸡一般,骆相珲惊骇的挥着手大叫:“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夫人们那边本来在说说笑笑,见着这边吵闹了起来,赶紧打发婆子过来瞧:“老夫人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烤肉烤得好好得,怎么就闹腾了呢?”
宝柱抓着骆相珲就往一旁走:“他自己有自己的地方,干嘛来跟相宜妹妹到一处?”他为了防止骆相钰骆相珲两人欺负相宜,特地讲他们岔开安排,可没想到骆相珲竟然又贴了过来,真是阴魂不散。
骆相钰吓得脸上有些变色,拉了拉骆相珲的衣裳:“哥哥,咱们让福气她们给咱们烤,别再寻那骆相宜的晦气了。”
“哼,你们竟然是故意去找碴子的!”宝柱将骆相珲的耳朵揪了两下:“年纪小小就这般心思歹毒!要不是你们是我表弟表妹,我非得好好将你们揍一顿不可!”
管事婆子在一旁笑:“三少爷,人家是来做客的,你也别太凶了。”瞧着骆相钰与骆相珲,见两人倒也生得一副好样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这般无聊,想想那骆大奶奶的身世,倒也释然了:“捋二少爷,骆二小姐,你们两人跟我过来,老婆子给你们烤几块肉。”
宝柱一松手,骆相珲就往一旁跌了去,小厮赶紧上前扶住,带着他往一旁去了。相宜转过脸来,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活着真是艰难,在家里难,到外头也是难,自己或许是跟他们几个八字不合,走到哪里读犯冲。
“相宜,你不应该向他低头。”宝柱蹲了下来,伸手接过相宜手中的钳子,帮她翻过一块肉来:“你越是退让,他便越是得意。”
相宜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可在外边,总要顾及我们骆府的面子,骆家的一群少爷小姐,出来游春,竟然吵闹了起来,哪有一点点兄友弟恭?我怕旁人说骆府的家风,怕祖母被人议论,要不是我怎么会迁就他。”
宝柱看了一眼相宜,摇了摇头:“这样也不是个法子,总得好好想个主意才是。”
这样当然不是个法子,可现在自己还暂时不能跟骆府闹翻,至少要等她攒出一些足够的银两出来,翅膀硬了以后,自己再开始来捍卫自己应该有的东西。
火光一明一灭,恰如相宜那颗起起落落的心。
她转过脸来叹了一口气:“多谢宝柱哥哥,我自己会想出法子来的。”
“你不要有什么事情就憋在心里,应该多找几个帮手想想主意,上回方妈妈不是这样告诫过你?我母亲说过世的大舅母是个好人,说你不该这样被他们虐……”宝柱朝骆大奶奶那边呶了呶嘴:“再说了,嘉懋走的时候还特地叮嘱我,要我多关照你一些,你瞧瞧,这么多人都在关心你,你又何苦总是一个人生闷气?”
宝柱的眼睛闪闪发亮,看得相宜一阵暖心,忽然间她又不觉得自己处境可悲了,毕竟还是有这么多人帮助她。浅浅一笑:“宝柱哥哥,多谢你,多谢大舅母,多谢嘉懋。”
“谢什么,咱们不是亲戚吗?当然要关照!”宝柱拍了拍小胸脯,爽朗说道:“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来告诉我!”
连翘站在旁边听着,心中感激,这位表少爷可真是好,只将自己姑娘当亲戚呢,二少爷与二小姐,不也是他的亲戚?她很是快活,也不讲这话指出来,用钳子将那肉翻了饭:“姑娘,这几块好了呢,你尝尝?”
相宜看了看夹到盘子里的肉,又望了望那排竹棚子,端了盘子站了起来:“我去送给祖母与杨老夫人吃。”
浓郁的香味随着风刮了过来,一阵阵的往人们的鼻孔里头钻,那种香味有说不出的好闻,似乎能让人从心里头伸出几只小手爪儿,挠了又挠,恨不能将那烤肉拿过来尝尝味道。
夫人们坐在桌子旁边说着话,一边往篝火那边望了过去,就见那边大呼小叫的,好像十分快活,众人都笑了起来:“若不是杨老夫人相邀,也难得这般浮生一日闲呢。”
杨老夫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每日在府里头坐久了,免不得会眼界都窄了,多出来走走,总是好的。外边天宽地大,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比总坐在家里多了一分妙处。”
“我们若是有杨老夫人的归真三苑,那我们也想日日出来走动呢。”有位夫人赶紧奉承着:“我们买的园子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走几步就见了围墙,兜兜转转的也怪没意思的,还不如继续在府里坐着。”
“可不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杨老夫人这般活得有滋有味。”骆三奶奶在一边得了机会,笑吟吟的开了口,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处:“这人与人就是不一样,羡慕不来的,所谓福慧双修,也只有杨老夫人才能做得到。”
说得热闹处,就见一个人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个盘子:“祖母,杨老夫人,相宜烤了几片肉,拿了过来请两位长者享用,还请祖母与杨老夫人不要嫌弃相宜烤得不好。”
谁家得少爷小姐不是烤了肉就往自己嘴里头塞?没想到这位骆大小姐竟然还这般有礼,将烤肉送了过来!骆二奶奶与骆三奶奶两人瞧着相宜的身影,脸上微微变了点颜色,心中懊悔,自己怎么就没有交代儿子女儿要来讨好卖乖。
骆老夫人瞧着相宜托着盘子站在那里,态度恭敬,心中欢喜,这个孙女还真是灵巧,这么多人里头,就她还想到了这一出。
“相宜,你怎么没有自己吃,倒端过来了?”骆老夫人决定要更好的让相宜露下头角——骆府的大小姐,年方七岁,体贴贤淑,就懂孝敬之道了。
“祖母,我在杨氏族学也念了两个月书了,黄娘子常常教导我们,百事孝为先,应当要孝敬长辈,相宜烤熟的肉,自然不敢擅用,先要进献给祖母与杨老夫人。”相宜将盘子放在桌子上,用竹箸夹起一块肉:“祖母尝尝。”
“哼,知道你这肉烤没烤熟,也不知道抹了什么脏东西没有。”骆大奶奶沉着脸,两条眉毛攒到了一处:“不干不净的,也好意思拿出来献丑,还不快些拿着这些东西走开!”
桌子旁的夫人们都吃了一惊,抬眼往骆大奶奶脸上看了过去。
骆氏女 37|24|5.21|家
周围一片宁静,双双眼睛都盯住了骆大奶奶。
这桌子旁边坐着的,都是在内宅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早就悟出了人前人后皆不同的一套。任凭自己心中再要记恨一个人,口里都不用说出来,只是暗地里借旁人的口去把她给诋毁了,根本就没有像骆大奶奶这般直接表达出自己的厌恶与不屑来。
谁不知道广陵骆家的这位大奶奶是续弦?大家都沉默着,眼中露出看好戏的神色来。
“母亲,这肉是宝柱哥哥跟我一起烤的。”相宜垂头低眸,回答得恭恭敬敬:“我们用小刀子切了一块试过味道,确实已经熟了。”
“那你怎敢说先进献给你祖母与杨老夫人来享用?你这装模作样得,哄谁呢?”骆大奶奶一只手放在腹部,眼睛狠狠的盯着相宜,心中愤恨不已,这小继女,怎么就想得出这投机取巧的法子在众人面前露脸?现儿广陵城里高门大户的夫人们都在,少不得都会记住这乖巧孝顺的骆大小姐,她的名声出去了,以后嫁人可就容易了。
自己一点也不愿意她嫁个好人家,不希望看到她比自己的钰儿嫁得要好,骆大奶奶心情无比烦躁郁闷,捏着鼻子道:“你快些端着盘子走开,莫要到这里让人瞧着笑话了。”
骆老夫人沉了脸,心中实在不快,老大媳妇真是太不通情理了,在府里就随她闹腾去了,出门在外,总要顾及这骆府的名声,难道她唯恐旁人不知她这继母做得实在不怎么样?当着这么多人得面跟自己的继女作对,难道就会面子上有光彩?
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听杨老夫人先开了口:“我倒觉得这肉闻起来很香,不管是不是烤熟了,也是骆大小姐的一份心意。骆大小姐,你将竹箸给我,我来尝尝味道。”
相宜抬起头来,就触到了杨老夫人那慈祥的面容。
杨老夫人的笑,比祖母的笑要真诚了不知多少,相宜每次见着骆老夫人,总觉得她每一次笑都要斟酌许久,拿捏得恰当好处,哪时候该笑,该怎么样笑,该笑多长时间,好像是用秤称过了一般,丝毫不差。瞧着她那嘴角边的两条皱纹,相宜一点也觉察不到骆老夫人的真心。
而每次见着杨老夫人,相宜就分外轻松,站在她面前,仿佛自己已经脱去了伪装,能轻松面对,不管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都能毫无保留的表现出来。
“哟,这肉烤得可真好,恰到好处,不老也不嫩。骆老夫人,你也来尝尝,你可真是有个贴心的孙女,让我瞧着都心里头爱呢。”杨老夫人将盘子朝骆老夫人推了推:“这手艺,差不多比得上厨娘了。”
骆老夫人这才心里踏实了些,夹了一块肉尝了尝,笑容满脸:“果然是好吃。”
嘴里夸赞着相宜,可心里头只想要余妈妈快些递一盏茶水过来,她瞟了瞟杨老夫人,见她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咸,心中惊奇,莫非杨老夫人吃得咸些?怎么跟没事人一样?这般咸的东西,亏得她也夸好吃。
“骆老夫人,你这孙女这般乖巧,便让她到我老婆子这里留些日子,如何?”杨老夫人向相宜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我虽然有好几个孙女,可像这般乖巧伶俐的,却未得见过,斗胆向骆老夫人借个人罢。”
“老夫人,你千万莫要被她那模样给骗了。”骆大奶奶又急又气,这骆相宜有什么好,竟然得了杨老夫人得青眼,还要将她留在杨府里住着?怎么可以!要留下来陪着杨老夫人的,难道不该是她的钰儿?
“怎么了?”杨老夫人抬了抬眉毛:“骆大小姐难道不是个乖巧的?”
“她哪里乖巧了?”骆大奶奶一只手指着相宜,怒气冲冲道:“杨老夫人,你是不知道了,她在府里经常跟我顶嘴,没有半分敬重,也不友爱弟妹,我的钰儿与珲儿经常被她欺负得说不出话来。”
杨老夫人讶异道:“你是她的母亲,难道就没有好好教导她不成?”
骆大奶奶被这一句话堵着,好半天没有回复,红着脸憋出了一句话:“我又不是她生母,管她不住。”
旁边杨二奶奶站起来,走到骆大奶奶身边,伸手挽起了她:“大嫂,你又何必这般生气?相宜即便再不乖巧,也只是个孩子,你与她计较作甚!早些日子听宝柱回来说,你重重责罚了相宜,脸上都差点破了相,这又何苦!”
夫人们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微笑,骆大小姐被继母虐待这事儿,早些日子广陵城里头已经有了流言,今日杨二奶奶这般说,大家都更是心知肚明。
站在面前的骆大小姐,乖巧伶俐,哪里又是刁钻古怪的?都只不过是骆大奶奶嘴里的托词而已。旁人瞧着骆大奶奶,都有些不屑,商户的女儿毕竟就是商户的女儿,见识短浅又为人刻薄。
这继女又碍着她什么了?听之任之随她长大,最多打发一副妆奁就将她发嫁出去便是,又何必这般斤斤计较?说来说去,还是自小便受了家风影响,锱铢必较罢了。众位夫人一想着骆大奶奶的出身,个个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
“我……”骆大奶奶听了杨二奶奶这话,有些挂不住:“谁叫她竟然不给珲儿风筝,还害得珲儿摔在泥地里,这般不知道照顾弟弟,总要教训她一番,让她长点记性才是。”带着气儿说完这两句话,骆大奶奶只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揉了揉胸口,闷得慌。
“大嫂,你现儿都有身孕了,还要操心儿女的事情,实在也是太为难了些。”杨二奶奶笑着将手放在骆大奶奶肩膀上:“既然相宜这般惹是生非,是该好好管束着,只是大嫂你这样子,哪里能分出心思来管教?倒莫要气坏你的身子!不如让相宜到我们杨府里头住一段时期,由我母亲好好约束着她,等着你大安了再回骆府去。”
“哪里好要杨老夫人操心!”骆大奶奶挣扎着说了一句,但却被杨老夫人接过话头:“不操心,我正好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骆大小姐过来,刚刚好可以陪我,我几个孙女儿也多了一个玩伴了。”
“杨老夫人教出来的人肯定不会有错。”有位夫人笑着开口了:“杨大老爷现儿都在京城做了高官,杨二老爷杨三老爷瞧着也是马上要往京城走的了!女儿嫁到容家,也是个个褒奖夸赞,歇不了嘴的!”
“我昨日才听我夫君说起一件奇事,江陵容家的大少爷容嘉懋,都还没满八岁,参加了童生试,竟然考上了秀才!”学政夫人说得眉飞色舞:“我夫君说,只怕是大周最年轻的秀才了呢!”
“容大少爷?”有人惊呼了一声:“那不是杨老夫人的外孙?”
“杨老夫人真是教子有方教女有方,不仅仅是自己家里兴旺发达,就连女儿嫁出去,也是宜家宜室!”学政夫人瞅着骆老夫人眯眯的笑:“骆老夫人,骆大小姐要是能得杨老夫人的指点,只怕以后是进宫做娘娘都可以!”
骆老夫人笑道:“可不是这样?只是我倒不求我们家宜丫头有多大造化,这辈子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相宜站在那里垂手而立,规规矩矩的听着众人交头接耳,心中却是惊愕万分,嘉懋考上秀才了?真是不可思议!前世的嘉懋一点也不喜欢读书,只喜欢打算盘,后来长宁侯府搬去京城,太后娘娘觉得长宁侯府不能只开着金玉坊,府里没有一个走仕途的,容老太爷这才逼着嘉懋去国子监念书。
嘉懋是个聪明的,他在国子监里念了一年书便秋闱得中,第二年春闱又中了贡士,殿试以后又是金榜题名,中了进士。不少书生念了一辈子书,考个举人都很辛苦呢。只是相宜觉得有些不解,嘉懋不该是这时候去参加童生试的,他这时候根本该是一心一意跟着容大爷与容大奶奶做生意,如何又去考中了秀才?
难道真的一切都已经变化了?相宜抬起头来,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
即便一切都已经变化了,可她依旧还是这样的命运,母亲难产死去,继母苦苦相逼,祖母也不见得会对自己有多好,自己面前竖立着重重院墙,将她围在中间,找不到出去的路。
“宜丫头,你到杨府住着可要听话,别给杨老夫人惹麻烦,知道否?”骆老夫人笑着望向相宜,心中得意,看来自己的算盘没有落空,宜丫头是个值得培养的,不管是杨家的少爷还是容家的少爷,只要攀上其中的一个,骆府总是稳稳当当的不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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