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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妻手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月上梅梢
池镛道:“虽是这么说,只是咱们家不过是一介商人,除了收买朝廷官员之外,又能有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呢?当年那沈万金势力如何?朝野上下哪个不帮他说话?算是登峰造极了吧?可皇帝要用他的家财,还不是随便找了个名目就把他家给抄了?还杀了好几个人,到现在他那些子孙还落魄无依呢。”
池老爷叹了口气道:“恰是因为如此,我才想着咱们不能步他的后尘。如今我们池家精心经营,在朝廷里恐怕也是有名的富商了,要保长久,只有钱是不行的,还必须有权,和朝廷经营好关系,才可保无虞。”
池铭沉吟道:“既如此,爹爹,儿子倒有个主意,咱们家地多,产粮也多,而朝廷的西北和北方以至于西南都有强国虎视眈眈,难保什么时候就不开战,到那时,咱们为朝廷出粮,鼎力支持,岂不是就和朝廷经营好关系了?儿子看着如今皇帝还是个有道明君,不到万不得已,他应该不会像名烈帝那样杀鸡取卵的。”
名烈帝就是当年因为国库吃紧而随便寻了个罪名将全国第一大富商沈万金抄家的皇帝,池铭此时提出他来,虽然是用来映衬当今皇帝的英明,却更让他的父兄感到心情沉重。
“铭儿的主意不错。”好半晌,池老爷点了点头道:“如今正是春天,现在就开始准备,茂城外贯穿南北的运粮通道也要开始修建,你们做好安排,在这沿路建立客栈赌坊宅院仓库等,今年秋天就囤积粮食,一旦开战,便可以向朝廷献粮。”
池铭听到老爹肯定了自己的建议,不由得有些得意。忽然又听二哥池锋道:“爹,如今朝廷每年也有一百个用银钱捐出来的监生身份,咱们家若是立意献粮,是不是就可以捐一个监生出来,到时进到府学里,走科举路子,做个小官,有雄厚财力支持,若是当官还能当得好,还不怕这小官慢慢做成大官,惠及家族吗?”
此话一出,四个人眼睛都是一亮。池老爷捋着胡须道:“这个主意也好,说到底,我也是上了年纪,这份家业,还要看你们和你们的儿孙了。若是能从此刻开始一点点儿进入官场,数代经营……”老头儿没有再说下去,但脸上分明也泛起了光彩。
“只是就算捐了监生,却是谁去做这个监生,进府学呢?”
一言既出,满室沉默。
池铭的目光从三个儿子脸上一一看去,就见池镛率先举手道:“爹,我……我可先声明,这……这么重大的差事可别落在我身上,你知道儿子一向都是无心向学,这……这要是交给我,儿子考不中科举还是末节,只怕耽误了爹爹的大计和家族前程,我……我是绝对不行的。”
池锋也连忙道:“爹爹,我和大哥是一般的人,你让我种地收个租子什么的还行,让我去念书,这就好比让八旬老翁进妓院,那是压根儿就抬举不起来的,大哥说的没错,耽误了咱们家往后的前程,儿子……儿子我担不起这个罪名啊。”
两人说完,就一起把目光挪向对面的池铭,连池老爷都忍不住向三儿子看过去,就见池铭如同被蛰了的蚂蚱似得,险些跳起来,结结巴巴叫道:“你……你们看着我做什么?你们不是那个材料,难道我是?开什么玩笑?”
“你是咱们家最有才学的人了,就是在整个茂城,谁不知道池三公子的歪才?”池镛池锋异口同声,显然是“居心不良”的兄弟齐心,想把这个大责任给摁到三弟背上去。
“喂!你们也知道那是歪才,歪才!”池铭一看这么重大的责任眼看着就要落在自己肩上了,不由立刻急了,红着脸叫道:“我会的那些是什么?要说风花雪月诗词歌赋,我还自信能随口吟上几句,但是科考可不考这些啊哥哥们,那是考八股文的,你们……您们要我去念八股文?不如先拿根绳子勒死我吧,倒还痛快些。”





闲妻手记 45第四十五章
“够了。”
池老爷一看三个儿子都是这么的不争气,顿时怒了,大手向桌上一拍,恨恨叫道:“你们……你们真是气死我了,我怎么就生出了你们这样的儿子?能捐个监生进府学,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你们可倒好,都当做洪水猛兽一般。我……我这样的积极经营,怎么就生出了你们这三个不争气的东西。”
池镛池锋池铭一声儿大气不敢出。心里都在各自翻白眼,心想爹啊,要说积极经营,我们也会啊,可要是念八股,您老能成吗?您老能成您就去,也不是没有八十岁进考场的童生啊,您老如今还不到六十,这会儿发奋也来得及。
不过这种揶揄的话在心里偷偷嘀咕也就是了,可不敢说出来找打。眼看着计划妥帖,奈何没有实行的人,几个人心里都挺不是滋味儿,纷纷埋怨其他人怎么就不能扛起这个责任呢,不过转念一想,将心比心,若是让自己为家族牺牲一下去读八股文的话,那就还是算了,这种事情,自然是别人牺牲的好。
池老爷原本还是很欣慰的,三个儿子听见巨大玉矿,并没有失了分寸和露出贪婪目光,接着还能头脑清晰的提出各项建议。如此之才,可见将来支持家族兴旺不难,谁知到后来,说到了捐监生的事儿,刚刚还是共同进退彼此辅助出主意的兄弟三个立刻就开始露出“兄弟不睦”的苗头来,眼看再不及时阻止这个话题,都能大打出手了。这怎能不让他生气又郁闷。
生气归生气,池老爷心中也在算计着,所谓知子莫若父,若说对三个儿子的了解,自然谁也比不上他这个父亲。老大有经商的天分,举凡赌坊,漕运,茶布油粮之类的生意,只要是经他手,必然得利;老二则是天生的地主命,除了他自己说的只会收租子之外,这孩子天生就对种地有一股狂热的爱好,前几年茂城的稻米开始出现一种从未听说过的病害,就是二儿子研究了三年多,将这病给配出了药水的,为此还得了官府的嘉奖,且他对于每年旱涝也有十分敏感,这些田地每年种什么,全都是他张罗筹划,从他十六岁起,就不用池老爷操半点儿心了。
两个儿子可以说都有过人之能,若是生在别家,当爹的做梦都能笑醒,然而人无完人,这两个虽是各有才能,却都不是读书的材料。不过这个责任交给老三还是靠谱的。虽然目前看来这池铭只会游手好闲,吟风弄月,甚至勾了一个青楼花魁。然而这孩子聪明,秉性又是果断中透着仁厚,这恰是官场上的为官之道。池老爷暗自忖度着,池铭在文章上也是拿手,说不喜欢八股文,不过是因为这些年放纵他,没逼着他学罢了,他又年轻,如今刚满弱冠之龄,好好学两年,通过科考未必没有出人头地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在三个儿子里选个去做监生进府学的人选的话,池铭还是三个兄弟当中最靠谱的。
池老爷在心里默默定下了人选,却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有他那几眼,也足够池铭心中打鼓的了。因此爷几个散了之后,他就急急凑到老爹面前,小声道:“爹啊,您刚刚看儿子的那几眼是什么意思?看的儿子我心惊胆战啊。”
池老爷看见他这没脸没皮的样子,心里一股无名火就起来了,真想一脚踹出三里地去,偏偏还得忍住了,冷哼一声道:“没什么,怎么?我做了一场爹,看看自己的儿子也不行了?”
池铭嘻嘻笑道:“当爹的别说看儿子,就是揍儿子,那也是天经地义不是?儿子只担心,爹爹您可别把那个监生的主意落到我头上。爹啊,不是儿妄自菲薄,儿最了解自己了,绝对不是这块材料,爹你要是把这么重要的责任交给儿子,那就是耽误了咱们家的大事,依我看,大哥精明沉稳,虽然如今学业不精,但只要爹爹好好逼迫逼迫,必定能够有所成……”
“行了行了,当我不知道吗?为了摘出你去,就不惜陷害你大哥,要不要我把这话说给他听啊?”池老爷一瞪眼,登时让池铭缩了头,嘿嘿笑道:“既然这样,我就不说了,反正爹爹心里要有数,那么重大的责任千万不能落到我头上,不然爹您就是咱们池家一脉的千古罪人……”
不等说完,屁股上早挨了他爹一脚,池铭见好就收,看老爹也不像是会把这责任交给自己的模样,当下也放了心,大摇大摆走了。想着天气晴好,不如去各处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玩意儿,买了好回去讨怜月的芳心,听说乡下这里每逢月初月中,都有规模盛大的集会,去逛逛也是不错的嘛。
池铭前头走,池老爷这还没进书房呢,就见大儿子也鬼鬼祟祟过来了,开口就直奔主题:“爹啊,儿子就和您说一句话,儿子不是读书行当里的材料,那件事您可千万别找我,依照儿子看,三弟正经是这里头的货,别听他嘴上说的谦虚,那不过是爹爹没逼他,真把他关进屋子里,不做出八股文章不许去见那个萧怜月,你看他能不能做得出来?他是有天分的,就是不肯用……”
巴拉巴拉一大堆后,池老爷头顶上都快冒烟了,照样一脚送大儿子离了游廊,老头儿气呼呼进了书房,一杯茶没喝完,二儿子也贼眉鼠眼进来了。
“爹啊,儿子就直说了吧,那个监生的事儿,您就别指望我了,我这人最爱的就是摆弄泥巴里那点儿东西,叫我看,三弟才是正经好读书的人……”
大同小异的巴拉巴拉一大堆后,池老爷连抬脚踢人的力气都没了:瞅瞅瞅瞅,这就是他的三个儿子,一听念书,可算是什么手段都用出来了。这真不知道是哪一代祖宗葬的风水不对?怎么他们老池家就注定出不了一个官吗?老实说,要不是今天,他都不知道三个儿子背地里还有这番勾心斗角彼此陷害呢。
一想到这儿,池老爷就觉着前景渺茫,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座连绵的大金山,却是远在天边,怎么也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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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今儿也真是赶巧了,原本是没有集的,听说不知是哪一个大地主家嫁女儿,所以才有了这么个临时的集会,要不然啊,就以咱们住的这几天,还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一个大集呢。”
在那些卖布卖吃食的摊子前穿梭着,路姨娘一面看一面说,兰湘月点头答应着,眼睛却都盯在那些花花绿绿的各色物上。
这就是古代的大集吗?好热闹啊,而且卖的东西也好多,许多新鲜东西就是在城里都看不见。兰湘月兴奋的在各个摊子前选看着,身后芙蓉颖儿小荷人手一个包裹,颖儿和小荷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几个女孩儿都是兴奋的了不得,时不时看见村庄里穿着红衣绿裤的村姑,便要头论足一番。那些村姑也都悄悄看着她们,知道这是从城里来的女孩儿,到底穿戴打扮不同,因此也都十分羡慕。
好不容易逛完了这靠西南边的几十个摊子,兰湘月直起腰,在人群中四下里望着,踅摸下一个要逛的地点。今日这样热闹,兰湘雪和沈氏等自然也出门了,乡下人淳朴,没什么无赖闲汉,男人们这会儿多是犁田去了,所以这集市上大多是女人,因此也不用那么讲究。不过如今这兰家两派的女人几乎已是势成水火,兰老爷既不在身边,她们自然不可能走在一起。
“咦?”兰湘月很快就探好了下一个地点,正要带领路姨娘芙蓉等冲过去,就见不远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闪过,因此她立刻改了主意。对路姨娘和芙蓉道:“我的钗子好像掉了,待我回去寻,你们且在这里等我。”
一面说,也不等人回答,她就钻进了人群中,路姨娘和芙蓉待要跟上去,早被人群遮挡住,哪里还寻得着?只急得在原地不住跺脚埋怨,偏偏又不敢离开,生怕兰湘月回来找不到的。
“多日不见,池公子一向可好?”
那池铭也正在人群里随着人流向前逛着,忽听身边一个熟悉的清冷动听声音响起,回头一看,果然是兰湘月,不由就是一愣,接着方拱手道:“原来是兰姑娘,别来无恙?”
“托公子的福,还好。”兰湘月咬牙笑了笑,那笑容不知怎的就让池铭头皮有些发麻,再想起这样一个出色女子却终究是和自己有缘无分,不由得心中一阵失落,也不愿意多说,生恐污了兰湘月的名声,知道梁家离此也是很近的,焉知段明睿或是梁家人就不会过来?万一因此让兰湘月的如意姻缘成了泡影,岂不都是自己的过错?
一念及此,正要随便应付一句离去,便觉手中似乎有人递过来一件东西,于是忙接了。却见兰湘月微微一笑,施礼告辞,他也连忙拱手,心中还有些茫然,暗道刚刚这纸团莫非是她给我的?这……这样私相传递,让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不行,池铭啊池铭,你可千万要守着这秘密,千万不能让人污了她的名声,嗯,等会儿看完了,就把这纸团给吃下去。
池公子一面想着,就走到一旁,四下里看看,见无人注意他,通儿也正在不远处一个零食摊子前买零食,他这才展开手中东西,却是一块撕下来的绢帕,上面用口脂写着几个鲜红大字:“明日巳时,秋风亭,有要事相告。”
池铭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这何止是私相传递?简直……简直就是私自约会了,若让人知道还了得?就算是大白天,这让人看见了,也是于她声名有损的事,这兰姑娘究竟有什么重要消息要告诉自己,竟是如此的奋不顾身?




闲妻手记 46第四十六章
想到此处,池三公子一颗心简直都要柔软的化作一滩春水了:美人恩深,奈何我无福消受啊。也只能祝愿她日后能够婚姻如意富贵终老了。等等,这些显然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这么……这么一大块绢子,他要怎么吃下去啊?这是绢子,不是纸,纸进了肚子里会化掉,这玩意儿要吞进去,化不掉也就罢了,万一……万一再拉不出来,是不是自己就得活活儿被胀死?和吞金自杀的效果一样捏?
到最后,池铭还是没有勇气吞下这块绢帕,只好小心收藏在怀里,暗暗记着回去一定要烧掉,烧成灰,然后再散出去,让谁也寻不到痕迹去。
且说兰湘月,总算是一件心事了了,因此回到路姨娘身边,自然又要听不少抱怨,不过这会儿她却是浑不在意,笑嘻嘻敷衍两句就过去了。
第二日,眼看着屋前屋后那些杏花都开了大半,兰湘月就动了游兴,对芙蓉和颖儿等人道:“听说后面小山上那座秋风亭十分幽静,咱们不如去那里,到时看着下面这几十个庄子房前屋后的杏花桃花樱桃花,岂不是如云霞般灿烂?”
颖儿小荷一听都来了兴趣,路姨娘因为昨儿逛了大半天,腿酸,今日说什么也不肯动了,芙蓉则要留在家里看着房间,她也不是喜欢逛的,只说有那个时间,还不如绣条帕子做个香囊。
于是一切都按照兰湘月的既定剧本发展着,她和两个小丫头来到秋风亭,在里面坐了一会儿,略施小计就把两个女孩儿支出去采花,这里又等了不到盏茶功夫,就见池铭带着小厮通儿也沿着山路过来了。
“咦?三公子?这么巧?你竟也来了这里?”兰湘月盈盈起身,对面池铭也立刻做出一脸惊讶,笑道:“原来这里已被兰姑娘捷足先登,你我这也算是不期而遇了。”
兰湘月笑道:“可不是?我那两个丫头刚刚看着这满山鲜花,转眼就跑的没了影儿,我有心让她们从那高树上给我折几只雅而不俗的花枝插瓶,她们也没听见。”
池铭心里暗竖大拇指,因回头对通儿道:“听见没?你就去那边高树上,爬上去给兰姑娘挑那雅而不俗的花枝折几枝下来,快去。”
通儿还要分辩,被自家少爷一瞪眼睛,只得去了,一面嘴里咕哝着:“这是怎么说?使唤我也就罢了,什么叫雅而不俗?我要是知道这个,还用得着给人当小厮去?我也当少爷这样的人,和那些文人才子,风流花魁吟诗作对去了。
眼看着两边服侍的人都没了,于是兰湘月抓紧时间,冷笑一声道:“三公子,你倒是当真把我卖的好啊,素来只听说过河拆桥,似你这般还没过河就拆了桥的,我竟还没遇见过,怎么?段公子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答应他到我家退亲啊?”
池铭一愣,接着苦笑道:“姑娘今日莫非是特意找我兴师问罪来的?”
兰湘月冷笑道:“自然不是,我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但在这之前,这口怨气不出,我也不甘心。”
池铭奇怪道:“这有什么可怨的?段家乃是侯门贵族,段公子也是前途无量,论家世才学,莫不强我百倍,何况他是对姑娘有心,我却是注定要辜负姑娘。姑娘是个好的,难道我是瞎子看不出来么?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忍心辜负了您,恰好有段公子,我这是为姑娘好,才忍痛做出这个决定的。”
“为我好?原来这叫为我好?”却听兰湘月冷笑一声,池铭见她咬牙瞪眼的,这番薄嗔浅怒竟也别有一番风情,一时间就觉着骨头有些软,只是心里犹自一头雾水,呐呐道:“姑娘怎么倒像是生气的样子?这难道不为你好?难道必要我把你娶回家去做个闲散摆设才好么?我虽然混蛋,却也不忍这样做呢。”
“池公子不明白是不是?那好,今儿我就把话给你撂在这儿。”兰湘月冷哼一声,斩钉截铁道:“你听好了,与其让我进段家的门,我还真就愿意进池府当个闲散摆设。”
说完见池铭仍是不明所以的样子,她便冷笑道:“怎么?你既说我是个好的,怎么竟把我看得连这点儿明智也没有呢?俗语说,一入侯门深似海,那是什么意思?进了侯门的人,有哪个不是有身份的?和人家一比,我这个商户女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难道你没听说?段公子今年是和他父母一起来外祖家过的年。你想一想,但凡不是他们两房势若水火,能行出这样事来?到那时我进了他们家,这么个卑贱身份夹在当中,岂不是两边都可以拿我作筏子?谁看我不顺眼都可以踩两脚么?”
池铭眨了眨眼,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又见兰湘月面上怒气渐收,摇头叹道:“你还记得当日我和你说过的话么?我说过,我可以不去争夺什么夫宠,可以安安分分做一个闲妻,然而我要最起码的尊重。你答应过会给我,可如今,你让我去段家,你说,那侯府人家里,有谁会真正的尊重我?”
池铭挠了挠头,接着特别真诚的看着兰湘月,小声道:“姑娘别这么说,照我看,段公子对您情有独钟,他一定会护你周全的,比起他,我实在不过是个混账,不值得姑娘青眼……”
不等说完,便被兰湘月啐了一口,听她冷笑道:“呸!青眼?你真好意思说。池公子,你还真别自作多情,我不肯入段家,只是因为不想受气。段公子再好,或是对我有些照顾,他是志向凌云的人,能成日里在家保护我?若真闹到那个地步,只怕他倒要怨我不懂事儿,没几天就要把我打发了吧?我能大大方方的和你说愿意做闲妻,便是因为我对你也没什么特别好感,我只盼着将来咱们两个相安无事,到时相敬如冰也没关系,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实在你怕怜月姑娘埋怨,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只要给我吃饱穿暖,我也不反对。”
池铭的脸一下子红了,兰湘月见他有些羞恼,心中不由暗叫一声不好,心道自己真是太忘形了,怎么忘了这时代的男人自尊心都高傲着呢,自己这样说,他脸上当然下不来了,这不打紧,若是因此就觉着自己是河东狮吼的悍妇,不肯娶自己回去了怎么办?
想到此处,连忙使劲儿挤出一点眼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黯然摇头叹道:“池公子,你也不用觉得恼,实实我是为你着想,我不是傻子,早知道你向我提亲是为了什么。既如此,我又怎敢对你敞开心扉?若一旦……一旦动了心,便是万劫不复。这世上哪有能真正将自己心爱的人拱手让人的?例如池公子,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怜月姑娘和别的男人好么?所以,为了你说的妻妾相安,我也只能心如止水。池公子,段家我是万万不会嫁的,若是你立意退亲,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大不了绞了头发,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姑娘风华正茂,千万莫要兴起这样念头。”池铭最受不得美人这份楚楚可怜的姿态,虽然兰湘月表演起来没有萧怜月那么美,却也仍是让他的心都跟着软弱凄苦起来,因此听说对方竟然说自己退亲她就要出家,便忙摆手劝了一句。
“算了,这样自怨自艾也没趣儿。”兰湘月见目的达到,于是也便见好就收。拿出帕子擦了擦那点儿泪珠,心想幸亏不用表演的太过苦情,今儿心理建设不到位,还真有点儿哭不出来。
表面上却仍是一派凄楚,看着池铭道:“今日叫公子来,原本就是有一事相告。也不知怎的,我们太太好像听说了公子有意退亲的事,昨日我偶然听见她和我妹妹说,一旦你来退亲,段家来求亲,就把我许给段家,要把我妹妹许给你呢。”
“什么?”
池铭这一下被吓得够呛,好悬没蹦起来,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兰湘雪那张虽秀美却刻薄的面孔,这纨绔脸都白了,恼怒道:“胡说,真正是胡说,就算……就算我们退了亲,哪里有还娶妹妹进门的道理?何况你那妹妹是最争强好胜的,虽见得不多,只我见她害你都是不遗余力,又哪里肯进我池家门做一个闲散妻子?她哪里能甘心?”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瞧瞧这家伙多上道儿啊。兰湘月心中暗自偷笑:这样最好,不等她把利弊说明,池铭自己就分析出来了。如此一来,看他还敢不敢退亲,哼!
想到此处真是心花怒放,面上却正色道:“公子此言差矣,伯父的为人您难道不清楚?若真是来我家退了亲,他心中必会有些愧疚,而我爹爹一直想要报答池家当年的援手之恩,如今大女儿不能嫁,让二女儿嫁过去,这也是正常吧?到时伯父想着这样一来,也算是给我家做了补偿,你以为,他会很坚定的拒绝吗?”
池铭脸色更白了,只在脑子里略微想了一下,他就不得不承认:兰湘月这个分析简直是又稳又准又狠。自己若是闹着爹爹去退亲,兰家那边一提二女儿,他老人家九成九就能答应下来。
又听兰湘月悠悠道:“这也不是我分析的,是昨日听我们太太和我那妹妹说的。妹妹起初不同意,毕竟池公子名声在外,谁愿意做闲妻?可我们太太说,事在人为,怎么知道嫁过去就不能把公子的心从怜月姑娘身上夺过来呢?何况怜月姑娘再怎么受宠,她也不过是个妾,最多就是个姨娘,堂堂正室夫人竟然斗不过姨娘?这可不是笑话?还说,一旦妹妹能得了公子的心,这日后池家产业里怎也会有你们一份儿,到时候一辈子锦衣玉食不愁吃穿,这样的人家去哪里找?纵然一时间忍一忍委屈,也是值得的。这样说来说去,我那妹妹也高兴起来。她们就自回去了。我这里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想当日怜月姑娘斗舞失败,人人耻笑白眼之时,唯有公子不惧流言,亲自接她出来,安慰于她。可谓是至情至性。我实在不愿意你们这样一对璧人,却要遭人算计陷害,故此特意甘冒大不讳,密约公子来此,将此事告知。至于如何取舍,那就是公子的事情了,和我半点儿关系都没有。反正要如何做,我心里已是有了定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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