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妻手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月上梅梢
萧怜月这一舞便是压轴戏了,她退下去之后,台周的乐手们也都鱼贯退了下去。陆老夫人也自和那些上了年纪的女眷们回房,年轻女孩儿们却都像是约好了似的,一个个寻朋觅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渐渐地便都聚到一块儿去了,足足几十个女孩子,坐在二楼上,莺声燕语不绝,好一派衣香鬓影的热闹景象。
陆三公子微微一笑,心里都明白这些女孩儿和那些任由女儿留下的女人们的心思。因转头看向段明睿笑道:“段公子向有才名,我们一向仰慕得紧,今日终于见到你,可不能轻易放过,不如就在这里,也让咱们见识见识公子的才情如何?”
段明睿目光在远处的女孩儿们身上略略扫了一下,有些犹豫道:“这……不如换个地方?留在这里,只怕于小姐们不便。”
陆三公子笑道:“无妨,你看她们现在在一起,怕是正商量着要怎么对付咱们呢。”话音未落,他身旁一个年轻男子已经笑道:“没错没错,陆家三姑娘可也是咱们茂城有名的才女,素日里最是目空一切的,听说连池兄都曾在诗词上输给她,这会儿段公子来了,陆三姑娘未必服气,只怕正在撺掇着那些女孩子们,要以讨教为名,力压咱们一头呢。”
另一个脸上长了几个青春痘的青年也笑道:“这话再正确不过,段公子您是不知道,这里可是聚集了咱们茂城有名的几个才女,素日里偶尔集会,打个照面,我们才疏学浅,可算是被挤兑的不轻,好不容易盼到您来了,定要替我们好好出这一口气啊。”
闲妻手记 14第十四章
段明睿心中明白,他容貌才学家世都是如此出众,这几年经历的这样场面着实不少。除了一些极尊贵的人家,寻常富贵家的女孩子也不难见,谈诗论赋都是寻常事,因也不以为奇,听了这些话,便点头道:“既如此,那倒真还要见识见识茂城才女们的本事了,我外祖父也常说茂城人杰地灵,最出人才的。”
话音落,果然就见一个丫头走过来,说是三姑娘吩咐她来相请,要和几位公子斗诗,不知可敢应战?陆三公子便笑骂道:“你这个蹄子,你们姑娘目中无人是被骄纵坏了,怎么你也不跟着学好儿?斗诗?素日咱们不过是相让罢了,更何况今日有名满天下的段公子在此,她还敢这样狂妄,你也不替她遮挡遮挡,看等下丢了脸找谁哭去?”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微笑起来,那丫头看来却也随了陆三姑娘,是个有些泼辣的性子,虽恭敬垂着头,嘴头上却半点不肯示弱,抿嘴儿笑道:“三爷这话不知说多少回了,等真个儿能让我们姑娘丢了脸再说,这会儿却别夸口。”
“呸!段公子在此,你也敢这么放肆,还不快下去呢。”陆三公子似是被丫头戳穿了往日丢脸的事而“恼羞成怒”,笑骂了一句,那丫头便退下去了。
“太狂了,真是太狂了。”
“就是就是,不过是让她们压了几回,还真当自己就是天才了。”
“没错,今儿一定要好好挫挫她们这群娘子军的威风。”
“段公子,我们可就靠你了。”
男人们说笑着起哄,忽听陆三公子笑道:“且慢,若说才女,还有一个人咱们可不该忘了啊。”他说完便笑吟吟看向池铭:“怎么样池兄弟?我们让怜月姑娘也出来助助兴,您不会反对吧?”
池铭虽爱萧怜月,然而萧怜月便是做这一行的,且到如今也没赎身,只说要报答鸨母悉心培养的恩情,素日里迎来送往都是熟惯了的,池铭也不甚在意,反正心上人会为自己守身如玉。因此时听见这建议,也不觉着有什么不合适,在这样场合里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恰是萧怜月的强项。
见他同意了,陆三公子就命人去请萧怜月出来,须臾间,身穿淡蓝绣着竹叶图案缎子夹袄的萧怜月便款款而来,太阳光下,发髻和身上的首饰熠熠生辉,配着她的明眸皓齿,倒也显出几分优雅端庄。
如此计议已定,丫头们移过来一架大屏风,公子们坐在屏风这边,女孩儿们则坐在屏风另一头,虽是商贾之家,却也不能太随便了,不然的话能不能显出才情还是其次,却是先在段明睿这真正的贵公子面前落了下乘。
怎么回事?这是要……赛诗?合乎规矩吗?
兰湘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个……封建社会的男女之防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这些女孩子听说和男人斗诗,都没有丁点儿不自在或者害羞的表现呢?难道这个时代的环境要比宅斗小说里的宽松?唔,那倒还是好事儿。可明明前两天池铭上门时,路姨娘愤怒的都要杀人了啊。
兰湘月有些迷糊,疑惑茫然的神态落在其他女孩子眼中,便惹下了几声笑。其中一个柳家的女孩儿和兰湘雪是交好的,因便轻轻碰了碰她,小声笑道:“你姐姐怎么了?莫非是不满婚事,所以气傻了?”
兰湘雪撇撇嘴,还不等说话,另一边一个富家的女孩儿也笑道:“叫我说未必是因为订婚的事情气傻了,怎么说池公子也是才貌双全,家世更不用提,只是从来没听说过兰家姐姐会做诗词什么的,也许于这方面不擅长,所以听说要赛诗,心中紧张了吧?”
话音落,女孩子们便都哄笑起来。她们的话自然也落入了屏风这边的男人们耳中,只是闺阁中女孩子言语尖酸些乃是常事,就是京城那些勋贵府中的尊贵女孩子,凑在一起也免不了言刀语剑说话带刺儿,因此男人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竟是个个习以为常了。
萧怜月此时刚刚给这些男子行过礼,陆三公子的言谈也十分客气,此时听见那边传来的哄笑声,她看到池铭似是有些担忧的扭头看了一眼,心中不觉微微一沉,但旋即面上就绽开笑容,来到池铭面前低声道:“可是为兰家姑娘担心?也是,她平时可没有什么才名,这样场合,一个不慎就会惹了耻笑去。罢了,且待我去替她解解围,不然你的脸上岂不是不好看?”
池铭恰是担心兰湘月,因为从前的兰湘月很少出门,因此别人并不真正了解这位兰家大姑娘,只从沈氏和兰湘雪素日里的言谈中知道这位兰家姑娘除了样貌尚可之外,着实是个平庸软弱孤僻的,所以池铭心里也担心等一下一旦兰湘月做不出诗词,那些女孩儿会挤兑嘲笑她,心中想起那个孤单瘦弱的身影,实在是不忍她遭到耻笑。
因此听见萧怜月的话,池铭便感激看了一眼,点点头,目送着花魁姑娘莲步轻移,款款生姿的走过了屏风那边去,下一刻,原本还十分热闹的气氛骤然就冷了场。
女孩儿们终究是少女情怀,对萧怜月的才貌都是羡慕嫉妒恨,然而自觉身份高贵,也都不屑于和这么个青楼妓女同席,花魁又如何?倾国倾城才思过人又如何?也不过是个妓女罢了。
因此一见她过来,大家便停了说笑,个个都拿戒备厌恶的眼神看着她。萧怜月也不以为意,径自来到兰湘月身旁,含笑道:“兰姑娘,诗词一道本不算什么,即便不擅长也不是了不得的事,女子无才便是德,说到底,咱们女子还是要以女红操持为要,素闻姑娘的刺绣出色,不知今日可否向姑娘请教一二?”
这话听上去是赞美兰湘月,然而最开始那两句,却也是明明白白就点出了对方不善诗词的缺陷。在这即将举行的斗诗会上,这样说法若说不是存了轻视示威之意,兰湘月敢把脑袋给摘了去。
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是善者不来啊。
心里叹了口气,兰湘月对自己的婚后生活头一次有了一点小小的不满,这女人明显不是那种安分随时的,自己可以不管她,但是却不能忍着让着,更何况,如此女人,真的会以一个小妾身份为满足?要是还打着什么宠妾灭妻的主意,那就真是有够闹心了。
心里转着念头,表面上却笑得羞涩平和,夹杂着一点点不知所措的惊恐,呐呐道:“哦,萧姑娘说的是,只我于刺绣上也是寻常,并没有什么出众技艺可以拿出来和姑娘讨论。”不就是为了压我一头吗?好吧,看在将来是你负责貌美如花的份儿上,先忍你一回,可别得寸进尺了,不然让你知道打脸俩字儿是怎么写的。
萧怜月微微一笑,兰湘月的忍让在她意料之中,只她又怎会因此而满足?因此目光掠了一圈儿,便又笑道:“本以为兰姑娘擅长此道,原来却也不行。既如此,也罢,姑娘们还小,难免年轻气盛些,兰姑娘不善此道,若是怯了,不如就过去和夫人们喝茶聊天吧,我只是身份不够,若不然,有这样和夫人们请教的机会,我巴不得过去讨教呢。”
这话真是有些明目张胆的瞧不起兰湘月了,却因为又把自己的身份低贱摆出来说,倒显得并非包藏祸心,只是心直口快而已。
兰湘月看了萧怜月一眼,心中冷笑,这女人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是真的不能忍了。不就是个斗诗吗?泥马姐当年为了培养气质,诗词也是背了无数你知道吗?什么琵琶行长恨歌圆圆曲永和宫词倒背如流你知道吗?红楼梦里的白海棠诗菊花诗梅花诗拿出来够不够夺魁的?更不用提葬花词桃花诗能秒杀你们一大片好不好?
一面想着,面上却做出羞惭之色,咬着嘴唇道:“姑娘说的也是,做人最重要就是有自知之明,扬长避短,既如此,我便往夫人们那边去了。”说到这里,有意无意的瞟了兰湘雪一眼,故意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兰湘雪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她也从没听过这姐姐做诗,想来于此道是绝对不行的。如今眼看着让她丢脸的机会就在眼前,又哪肯让她顺着萧怜月给的台阶就下去?虽说这样也很丢人,却又怎么比得上当众做不出诗来或是作一首狗屁不通的诗更丢人呢?要不然,以这个姐姐的精明,她岂肯让萧怜月如此打压?肯定是因为她自家知自家事,权衡厉害之后,觉得被萧怜月压一头虽也丢人,却还比当众丢人强得多,所以才肯忍下这口气嘛。
一念及此,兰湘雪立刻跳出来,伸出双手拦住了兰湘月,微微笑道:“姐姐何必自谦?您做的诗别人不知道,妹妹可是清楚得很,很好啊,怎么这会儿倒谦虚起来了?萧姑娘虽说什么都不懂,您也不用因为这个尽让着她。”
这话也很是冠冕堂皇,就算到时兰湘月做不出诗来,她也可以撇清:我并不是要害姐姐丢人啊,我只是看不得她被那个花魁欺负,我这可是为了姐姐着想。
闲妻手记 15第 十五章
兰湘月等的就是兰湘雪这个反应,当下连连摇头,作态要离开,但兰湘雪死死拉着她不让走,其他女孩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一起帮忙把兰湘月摁在椅子上,彼此间悄悄儿使了个眼色,心中都是打定待会儿拿这兰家大姑娘做笑话的主意,有了这么个人垫底,她们当中就算是不擅长做诗的,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了,反正肯定要比这兰湘月强的。
这个结果萧怜月也是乐见其成,在她心中,不管兰湘月是借坡下驴羞惭而去,还是心生不忿自不量力的留下来作诗被人嘲笑,都是她喜闻乐见的结果。因也在兰湘月身旁坐下,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怕,等下若有不明白的,我自会提点于你,其实作诗也很简单,无非是辞藻,韵律,平仄这些罢了,有时也用典故,那却是要多读书才行。”
兰湘月特别诚恳的谦虚了一番,连连说等一下要请萧姑娘好好指教,只听得女孩子们都翻起了白眼儿,暗道这兰家大姑娘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一滩烂泥,难怪她继母和妹妹都说她软弱,这何止是软弱?根本就是软的没了骨头啊。而萧怜月却是暗暗得意。
诗还没斗上,三个女人之间却是暗用心机斗了好几个回合,须臾间,丫头们上了茶果,陆家三姑娘请段明睿出题,段明睿哪肯占姑娘们的便宜?连忙又请姑娘们出题,于是陆家三姑娘四下里看了看,只见楼下有几十盆菊花,虽然深秋时节,有些凋零了,但大部分还是盛放之姿,因就笑道:“不如来咏菊花如何?”
段明睿点点头,也笑道:“好,便作菊花诗吧,恰好应景。”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公子们自然也没有异议,这边姑娘们则都开始冥思苦想了。而兰湘月则十分茫然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显得特别无助,实则早就打好了主意,这会儿正在心中向各路文豪祈祷告罪呢:各位大家,小女子不幸穿越架空时代,今日被人欺辱,只能借各位大家的诗词扬眉吐气,你们在天有灵,原谅则个……
祷告了半天,忽然想起这可是架空的时代,各路诗词大家就算在天有灵,能在这个时代的天庭和阴间吗?其实也幸亏是架空时代,这种诗词也不用登记造册流传于世,要不然就这样做文学大盗,兰湘月还真觉着有点儿脸红。
众人一边作诗,实则也都悄悄看着她,见到她的模样,都是开心又放心,默默思量了一会儿,忽听陆三公子道:“半柱香时间到了,可有做好的?做好的先念来,让我的丫鬟绿玉誊抄,做不好的,抓紧这点可趁之机哦。”
话音落,便有几声轻笑。段明睿既是身负才子之名,又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自然要身先士卒,何况他才思敏捷,早在线香燃了三分之一时就已经做出来了,此时便当仁不让的先念出来,自是博得众人一片叫好声。
接着池铭也做出来,立意上比起段明睿稍有逊色,却也算是一首佳作,连段明睿都忍不住看了他几眼,这纨绔子的才情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陆三公子念完后,姑娘们也大部分都做了出来,接着人人争先恐后将自己作念出,原本也可以写在纸上评,只是女孩儿们此时自然要显示自己声音清脆动人,因此都先念一遍,由绿玉抄下来,接着再慢慢评。
如此所有人都念了自己的诗,当中自然也有做的不好的,不过众人却也不在意,都把目光投注在兰湘月身上,只觉着自己无论做的有多不好,都有这人垫底,一点儿都不怕。
萧怜月早已念完了她的菊花诗,却也是难得的佳作,固然比不上段明睿,比起池铭却也不遑多让,女孩子中只有陆三姑娘的诗能与其比肩,其他人的作落后可不是一星半点儿,那差距就连陆三姑娘身边的丫头都能听出来。
“不用怕,实在不成的地方,我帮你描补一二。”
萧怜月正是得意万分的时候,都说才貌双全,这于女子来说便是十分难得了。因此人们方常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其实根本就是狗屁,女子无才,如何红袖添香?不能红袖添香伴读书,丈夫又哪会把你放在眼中?
才貌双全已难得,然而像自己这般才貌皆出众者,又有几人?想到这得意处,目光忍不住便向屏风另一边看过去,虽然看不到那边的人,但想来段明睿和池铭陆三公子等这会儿大概也是在评自己的诗作吧?陆三姑娘的诗固然也不错,可论容貌,她又差了自己何止一星半点?更不用说两人的风情,比起自己这颗成熟的石榴,那不过是颗青杏而已。
越想就越高兴,以至于连面上都忍不住稍微流露出些许得意之态,萧怜月甚至觉着以自己的才貌,委身于池铭实在有些委屈,她真正的归宿,就该是段明睿那样名动天下,令无数少女情不自禁的清贵少年才是,池铭当然也不错,可比起人家的权势地位,那就如同星芒之光与皓月之辉了,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的。
正是心中豪情万丈之时,就看见兰湘月似是冥思苦想的样子,她险些笑出声来,于是方说出那句话,表面上听是鼓励,然而其中的险恶用心,除了粗心的男人们,女孩子们又哪里不知,因都在一旁窃窃私语,眼睛瞟着兰湘月偷笑。
“都念完了?轮到我了吗?”
兰湘月左右看看,问了一句,下一刻,便听到女孩子们都娇笑道:“可不是?都念完了,就等着姐姐展才呢,快点儿,要再做不出来,真是要罚了。”
“好吧。”
兰湘月站起身,目光落在楼下的菊花上,心中也有些感慨,暗道菊花是四君子之一,都说菊花淡然不与百花争春,所以才有人淡如菊的说法。这些女孩儿们家中,哪个没有几盆菊花的?怎么就没有学到一点儿菊花的淡然宽容风度呢?
一面想着,周围女孩子们早又催促开来,兰湘雪笑着道:“姐姐快点儿吧,你就是再怎么看那菊花,它也不能替你做出诗来。”
心里叹了口气,兰湘月暗道这可是你们逼我的,因慢慢踱到栏边,眼望下面菊花,正寻思着用红楼梦里菊花诗的哪一首才应景?就见一阵风吹过,几片菊花瓣飘然而落,于是立刻灵机一动,展颜笑道:“有了,东园菊花白。”
女孩儿们都愣住了,实在是没回过神来:这是什么?诗吗?不是吧?没见过这么别开生面的诗啊,也太别开生面了吧?不会的不会的,再怎么没有才情,也不会做出这种蹩脚东西的,肯定不是诗,先别乐,显得倒像没知识不稳重似的。
女孩儿们正这样想着,便听兰湘月又正色念出第二句:“南园菊花赤。”
这一下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明白,紧接着便听两道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却原来是陆三姑娘身边的丫头忍不住笑出声,接着叽叽喳喳的笑声便响成一片,兰湘雪抱着肚子道:“你们……你们别笑,听我姐姐第三句是什么,这……这不也很形象吗?难道东面的菊花不是白的?南面的菊花不是红的?哈哈哈……”却是得意之下,这二姑娘竟压根儿顾不上别的,完全不在乎别人看穿自己要让姐姐下不来台的险恶用心了。
只这会儿也没人顾得上去揣摩她们姐妹之间的不和,耳听得兰湘月又念出一句“西园菊花黄。北园菊花紫。”,众人更是笑得捧腹弯腰,陆三姑娘叫着丫头:“哎哟给我揉揉肚子。读了这么多年诗,也写过不少,还是头一回听见这样新奇有趣的,这……这诗简直能当笑话用了,哎哟快给我揉揉。哈哈哈……”
相比起女孩儿们的肆无忌惮,男人们就不好笑得这样明目张胆了,怎么说也可能是池铭将来的妻子,哄堂大笑岂不是让这朋友下不来台?只是想到池铭家世才情都不错,人也俊秀不输段明睿,所以几个真心待他的朋友难免为他抱不平。陆三公子便是其中一个,看着池铭小声埋怨道:“你是什么样人?将来难道就娶这样一个妻子回去?岂不是沦为茂城的笑柄?我看,还是找个机会和伯父说一说,退了这门婚事吧。”
“若退了婚事,她还怎么见人?”
却听池铭幽幽叹了口气,目光看向屏风那一边,不但没有愤怒鄙视,反而全是担忧。陆三公子忍不住就升起了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怒火,咬牙道:“管她怎么见人?好歹也是个商家嫡女,竟然浅薄至此,如何配得上你?你又不是菩萨,难道因为她伤心,就要牺牲自己?”
“她……她其实还可以的。”池铭转过头看着好友,苦笑道:“我今生能得怜月,已经是邀天之幸,你总不能让人人都和怜月相比吧?兰家姑娘虽软弱了些,却是善良温柔。今日之事,细想也不怪她,她之前就说过自己不善此道,想要离席,都是她那个妹妹,存心要让她出丑,所以才定要和其他女孩子一起撺掇着把她留在这里,她心里定是害怕无依,又指望能做出什么样的诗来?”
“是吗?”
两人在这里小声交谈着,冷不防旁边的段明睿忽然出声,池铭与陆三公子看过去,只见他目光如水,注视着屏风另一端,见他们看过来,便悠悠笑道:“我总觉着,能说出‘丈夫负责赚钱养家,小妾负责貌美如花’的女子,应该不至于就这点儿水平,且稍安勿躁,听她最后怎么收尾。”
话音落,就听那边萧怜月也道:“好了好了,大家别笑了,好歹让兰姑娘把最后收尾说完,总不成再来几个园子吧?要是这样,都能作一首长诗了呢。”
她说完,自然又引起了一些笑声,池铭叹了口气,暗道怜月也是,这会儿兰姑娘都那样可怜了,她不说帮忙,怎么倒挤兑起来?也是,作诗做成这样,怎么帮啊?这……这根本没法帮着描补啊。
正想着,就听屏风那头传来悠然悦耳的声音,却是兰湘月将最后几句收尾句说了出来:“团团见花不见人,凌霜谁共我吟诗。一盏寒泉荐秋菊,骨冷神清千万枝。”
刚刚还嘈杂的笑声私语声陡然间就静了下来,偌大一个二楼,此时却只有秋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大家一开始还只是因为这与前四句截然不同的诗句而吃惊,所以没了言语。然而当静下来后,忍不住细思,却越发体会出这诗的妙处,在前四句平庸到甚至可笑的诗句衬托下,这后四句诗忽然就这样异军突起地被抛了出来,其作用不亚于画龙点睛,细细来,竟似在面前徐徐展开一幅生动悠然的赏菊图一般。
闲妻手记 16第十六章
似段明睿池铭陆三公子陆三姑娘以及其他对诗词精通的人,越
“这……这有什么啊?什么谁共我吟诗?咱们这一大帮子不是人吗?”独有兰湘雪,她不过是粗通诗词,虽也隐隐觉出这最后几句诗让那个可恨的姐姐彻底翻了身,却仍是不服气的嚷了出来,只盼着能叫醒大家,再给兰湘月难堪。
然而这时候却没人肯附和她了,有两个女孩儿更是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暗道原来兰家大姑娘是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又喜欢扮猪吃虎的,可想而知二姑娘素日里被她这姐姐压得有多厉害,难怪到处诋毁大姑娘呢,只是如此做法,着实有些令人不齿了。
一片静默中,忽听几下拍掌声传来,接着段明睿清朗的声音响起道:“好,好好好,真是好诗,最后四句点睛之笔,竟将前几句平庸不堪之句都衬得生了颜色,实在绝妙。”
他这一开口,静默沉重的气氛登时又活络开来,大家都在议论这首诗,女孩子们却是神色复杂看着兰湘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听那边的段明睿不知是谁问了什么,他便朗朗开口道:“其实兰姑娘这藏拙之诗,此前也曾有过先例。当年文渊阁大学士谭大人前往江南监考,谭大人的才名天下皆知,人人都称大家,只因他是北方人,在朝堂上一众江南臣子都被他压了一头,所以那些江南士子们都不服气,暗自下定决心要趁谭大人监考的这个机会让他好好见识一下江南才子们的锦绣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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