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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郭绍笑道:“兵不厌诈,南平国既然向大周称臣,太后可下旨借道攻蜀,大军一到就由不得他愿意不愿意。来年,照王朴进献的大略,从汉中、长江两路进攻蜀国,一举拿下蜀地……内侍省这阵子额外调拨了不少钱粮让我锻造甲胄,等拿下富庶的蜀国,臣定为太后获得更多的钱财。”
符二妹听他们说了一番国事,脸色有点迷糊,她不太了解这些事,听到这里便问:“夫君明年出征要多长时间?”
郭绍好言道:“肯定不能过三个月,不用计算,我也知道朝廷国库现在也没实力再支撑几万精锐长期作战,必须战决,否则就意味着进攻失败。”
符金盏问道:“郭将军需要多少人马?”
郭绍道:“向拱手里有两万镇兵在凤州、固镇,调侍卫司一厢兵马过去,向拱兵力达到四万;攻打北路。我需要两万步骑,沿长江逆流而上打东川。”
“郭将军只要两万人?”符金盏道。
郭绍道:“人太多了会增加后勤负担,那边的路很难走。我需要精锐两万,最精锐最有战斗力的那部分人马,还是用虎贲军一厢加上控鹤军精兵一部。”
……战争有风险,无论对哪一方。周军的危险不是来源于蜀国,蜀军不可能反攻周朝;而是来源于国内。久战不下表现出疲软的武力、大量消耗国库和民力资源引起的矛盾,会让郭绍受到轻重无法预料的反噬。
这些问题,他自然在动兵之前就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郭绍和二妹在宫里逗留了半天,当天就回家……
然后就准备过年了,这阵子有点忙碌,他也就没再去管别的事……除夕一过,便是每天做客拜访。河北符家太远不用去,只要写一封信、带些礼物就行;郭绍先和李圆儿去李处耘家,然后是殿前司几个兄弟、同僚。
接下来还有更多有结交的人,他不能亲自去了,只要派人送礼送贺词,实在走不过来。因为一上门,不能坐坐就走,起码主人家会准备一桌酒菜宴席……一天只能见一人,上午去;世人很多忌讳,好事喜庆日子请客得上午见面,丧事才下午。
他的义姐高夫人家,他亲自去了一趟;董家不仅有义姐,董遵诲也是郭绍的得力部将,还有侍卫司大将高怀德是高夫人的弟弟。
郭绍送了董遵诲四套件板甲作为礼物。和董遵诲上次送的西域好马比起来,显然郭绍的礼物成本比较低廉,是那个意思就行了。
一通忙活下来,郭绍是觉得又烦又累。偶尔参加下宴席没什么,还是很高兴的事,但天天都这样难免不爽……整个人都心浮气躁的了,胃口也下降,因为每天宴席都是大鱼大肉、喝很多酒。
但是也没办法,这世道的人是这么活,千年后社会都变革过了,也差得不多。常言道,亲戚好友也要走动。不走走这种过场、不时常联络一下感情,日子一久人情就要淡(突然联系的话,别人立刻会提防你要开口借钱)。
好在不用上直,下午郭绍一般回来得早,他更愿意和妻妾在一块儿。玉莲会亲手包饺子、做各种糯米点心,郭绍和符二妹此时都会帮忙;她们还对添置的新衣裳兴致勃勃。
……显德五年(公元958年)春天,便在忙碌之中不知不觉之中到来。
到处都是积雪,但城里的红灯笼和节日宴席留下的狼藉,让春的气氛早早就来临了。都城内外,与往常的几年似乎也没有任何不同,皇帝换了一个,但和百姓们关系不大。
大街上一片繁华,不过仍旧掩盖不住周朝日渐暴露出来的各种问题……人口地盘太少,军队太多。那些寒冷的角落、城隍庙和城墙脚下,仍然有一些连过年都吃不饱饭的饥寒交迫的人,趁着节庆出来领点米讨口粥……通常遇到这种好日子,开封府会领旨开仓赈济最穷困的人,号称“与民同乐”,不过力量十分有限;也有朱门大户会各自设粥棚施舍,称之为积善行德。
玉莲很了解市井中的事,正月里也雇佣了人在外城门口设粥棚行善。但郭绍没管那种事……相比他拥有的权力能做的事,设个粥棚让少数人吃一顿饱饭,作用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他觉得现在就有一个最简单直接的法子,蜀国因为长期没有战乱,太平安稳了几十年、人口稠密十分富庶;可以“说服”他们利益均沾,既然都是同族之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彼此之间贫富悬殊过大不太好。
蜀国人应该也愿意为北方国防线出力,只是孟昶政权割据山河未能如愿。
正月十六_大朝之后,各衙门开印恢复政务。在金祥殿偏殿里,一众核心大臣便正式开始商量如何用道理说服蜀国。
身材高大的魏仁溥正对着一张地图讲道理:“命令高怀德率侍卫司龙捷军左厢张光翰部两万人,于二月初出京、调动至凤州,协同前营都部署向拱在北路作战,必须拿下汉中,从这里,进逼剑门关。
拟以殿前都点检郭将军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东路军招讨使,率殿前司精兵两万,于三月初借道荆南,沿长江西进……侍卫步军司都指挥使罗彦环,调动虎捷军左厢于三月中旬南下驻扎;听命增援东路。”“龙捷军右厢张令铎部,调动至河阳三城驻扎……”
接近中午议事才结束,郭绍上前问魏仁溥:“王枢密使怎么没来?”
魏仁溥道:“郭将军还不知道?王使君上书告病,现在家里养病。”
郭绍忙问:“何时的事,王枢密使得了什么病?”魏仁溥道:“快十天了,大概是先染了风寒,后来没治好。”
……
(祝大家圣诞快乐。这两天我有点私事,只能日更一章,后天才能恢复两更,不好意思啊。)





十国千娇 第三百四十章 施主
王朴是真生病了。当初郭绍认为张永德称病是装的,但王朴没必要装。
“咳咳咳。”王朴让一个丫鬟扶起便咳了一阵,在背后垫了个布枕头坐了起来,一脸病容道,“如此见面实在……失礼……”
郭绍刚到他家里,在卧室里见到了王朴。房间里很暖和,但不知何处飘来了很浓烈的中药药味,很刺鼻。身居高位的人病了专门有人服侍,也常有人想探病,处境倒不算糟糕。王朴的年龄好像才五十出头,正当壮年,不过身体确实弱了点,生病之后看起来更瘦。
郭绍忙上前扶住他道:“王使君身体有恙,还在乎那俗礼作甚?我向太后请旨,从太常寺(太常寺少卿就是左攸)请了几个御医过来给你瞧瞧。”
王朴虽然卧床,脸上无甚血色、病容很明显,不过还没严重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他说道:“多谢郭将军好意。”
郭绍道:“不多久我就要率兵出京,一时不能再来看望王使君了。”
这时王朴忽然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老夫从小官做到枢密使,光宗耀祖已是无憾。但天不假时,不能看到天下一统、幽州归复,不能看到影响数百年的大局面……心中着实还是有点遗憾。他日郭将军若是偶然想起老夫,倒一盏酒在地下,唤老夫告知一声。”
郭绍听罢忽然想起一句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他忙好言道:“听说王使君只是因为染了风寒,你只管安心养病,不日就会痊愈。”
王朴未语。
郭绍便又道:“最近的战略层面都是按照王使君的部署,向拱在固镇休整,天暖后大周军从北路、东路两面夹击蜀国。”
王朴点点头:“如此一来,比只盯着汉中胜算要高。”
郭绍只觉得心中笼罩在莫名的伤感之中……一种很淡又挥之不去的情绪。不是悲伤,他虽然欣赏王朴的才能,但交情友谊实在并不深,要说担心他的病就有多么悲痛欲绝、只能是作戏;当然也不可能幸灾乐祸,王朴等人算是他的盟友、很有能力的盟友。于是心里有点酸,似乎这样的感受就叫伤感罢。
郭绍又和他说了几句话,便嘱咐他多休息安心养病,把带来的人参等一堆好药材留下,也不多留。
……回府时,郭绍路过一家比较大的酒楼,专门定了几个好菜送到府上。
他难得地主动和那个小道士清虚套近乎,待她觉得今天的伙食还不错时。郭绍便问道:“你师父陈抟道长能治风寒?不是一般的风寒,可能还引起了其它疾病,很多郎中都没治好……”
清虚眉头一皱:“我刚才还纳闷,果然不出所料,这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郭绍愕然道:“话也不能说得那么难听罢,你就说临时抱佛脚我都认。但也没甚不对,我有求于你,难道不对你好点、反而对你大呼小叫?”
清虚语重心长地说道:“郭施主,你要弄清楚。我和师父都是道士,不是郎中,咱们要是会治病,干嘛做道士、改行不好了?”
她那单眼皮秀气带着稚嫩的面相,口气却是这样,郭绍觉得有莫名的滑稽。但他没心情和她玩笑,当下便道:“太后以前的重病,不是陈抟的仙丹和你的修炼法门治好了?”
清虚道:“那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正好对症了,不是咱们有医术。那丹药和内丹之法本来都是道家用来驱火相的,太后正好是因为火毒侵体,一试不料中用了。现在什么疑难杂症叫咱们治,我怎么知道怎么治?”
“风寒是寒毒,没有驱寒毒的丹药?”郭绍问道。
清虚一脸不爽道:“没法和门外汉说清楚!我师父现在已在华山,你不相信我说的,自己派人去问他。”
郭绍无奈……这世道,还真是感冒烧都有可能死人,也许王朴是感冒引起了肺炎之类的症状,他却瞧不懂,毕竟不是医生出身。他还是不愿意看到王朴这么病死,寻思一番,便按照清虚所言,写了封信打算派人去华山找陈抟。
……
正月一过,节日的气氛已经远去,到处都充满了忙碌的景象。郊野上,赶着牛犁田的、担着肥水的、带着草帽弯着腰劳作的四处可见。各衙门官吏这个季节最关心的是农事,但东京的军事机构完全不顾农忙,仍旧在加紧备战。
增援北路军的侍卫司人马已经开始6续调动出京;主要由殿前司负责的东路军一个多月内还不会有动静……因为蜀国对北路已经有戒备,没有必要再隐瞒,但蜀国对东路用兵的真假应该还处于猜测推论之中。
东京外城已经征用了十处宽敞合适的房屋改造甲胄作坊,一座房屋内有两三个作坊组织;包括锻造铁板、冲压型状的锻锤,以及一些手工锻打边角、用铆钉手工组装甲胄的工匠。各个造甲环节分工合作,平均一组锻锤一天就能制造大约一套四件甲,效率比起锁子甲铁布衫的全手工精打细做快了二三十倍。当然只有四件甲的甲胄防护很不全面,和换锁无法相提并论。
郭绍预计到二月底就能做出八百到九百套精简甲胄。
他对这个度并不满意,但受限于规模,暂时无计可施。先是原料供给度缓慢,然后经费、人手欠缺,地方也不大;东京城那些房屋是私人产业,强行征用容易激起矛盾,连作坊占地也得花钱。
……向拱统率的地方镇兵和侍卫司一厢兵马披甲程度更低,相比之下殿前司精兵装备更精良。郭绍把最先的一批甲胄三百副,调拨给了增援向拱的侍卫司兵马。
及至二月底,又有五百余副板甲打造完工。
郭绍直接装备虎贲军左厢第一军第一指挥,而且这个指挥本身就是在战阵中部署在前面的重步兵人马,以前全披环锁铠。现在再次得到五百副板甲的补充,真正成了一股装备精良防御力极强的重步兵指挥;将士在活动部位穿锁子甲、裙甲,外面穿头、肩、胸、臂板甲……郭绍试了一下,基本完全免疫弓_弩远程,近战兵器除了锤类钝器,也很难对其造成有效杀伤。
出征之前,虎贲军将士又自己打造了一些铁面具完善面部防御,让这个指挥的士卒执着追求防御力。
郭绍校检军队出征时,连自己也被第一指挥的阵容震住。
军营里,只见五百余人全身都是铁,崭新的板甲泛着金属特有的寒光,远远看去就好像一群机甲一般。士卒除了从麻布手套露出来的手指,全身就几乎没有一处地方露在外面。上面一片铁盔,连面部也是铁面,只有眼眶位置露在外面,乍一看去连人都分不清楚;口鼻位置为了呼吸出气有很多竖立的缝隙,样子就好像骷髅暴露在外面的牙齿一般额外恐怖。
这大概是冷兵器时代的极致步兵装备了,和世人注重机动轻便的理念不同,郭绍觉得自己的路似乎开始偏离主流。
……郭绍照样把符二妹送到皇宫,又把李圆儿送到李处耘家。准备妥当,率虎贲军左厢一万六千余人、控鹤马军直、控鹤弓箭直共两万一千多人,在二月底便离开东京,先南下而行。此时天气已经完全变暖,到处都有了绿意,而且百花都开放了,正是个生机勃的好时节。
虎贲军新组建之后,右厢还打过大仗。但郭绍这次不是为了练兵,是想尽力对蜀国战争战决,所以仍旧挑选经过了实战证明的虎贲军左厢作为东路军主力。
郭绍率大军先去襄州(今襄樊市),东京过去毫无险阻、道路十分平坦。此时周朝大军的动静已经没有任何保密可言了……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田野之间并行的几条大路上全是军队。远近还有许多百姓在田野间眺望,看着这宏大的场面;这种视线好的地方,行军场面十分显眼。
路上除了聚集当值的护卫军队,绝大部分人马并不是那么整肃威压,因为大伙儿出门行军扎营带着很多东西。人们牵着骡马背着东西,军队后面还有许多推独轮车、赶驴车的民夫;要不是队伍很有秩序,到处都有旗帜,看起来倒更像密集逃荒的一大群人。
郭绍的中军还有一辆乘用马车……大伙儿宁肯骑马也不愿意坐车,平原上地势平是一回事,野外的道路却根本不平,坐马车就是种折磨。但马车上坐的是个妇人。
孙大娘,一个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也没有什么姿色。军中带着这么个妇人,将士们显然不会认为主将带妇人为了旅途解闷;不然至少该带个年轻点的。
倒是穿着皮甲骑马的京娘更适合解闷。郭绍专门给他定制了一副胸甲,胸甲上冲压了两个半圆形的轮廓,本来以为这样她穿着会舒服点;不料好心没得到感谢,郭绍还被骂了一通。京娘当然也没穿那件板甲。




十国千娇 第三百四十一章 沧桑
周朝东路军于三月初到达襄州,全军暂时停了下来。这时需要时间让辎重和部分士卒上船南下,大军沿汉水水陆并进,行军会轻松得多。襄州官吏找了座四面开阔的院子作为大军中军行辕,郭绍也住了下来,正好有机会,便给符二妹写了一封信。
他也收到了从东京送来的一些信件。其中一封是王朴的私信,当即被郭绍选择为首要阅读的信件……因为王朴是枢密使。
本来以为王朴是就攻蜀之战的军政提出建议,不料开篇就是好友叙旧一般的口气。郭绍读着读着,心思也随之有点沧桑起来……
王朴根本没提攻蜀,他认为统一南方诸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提到的是非常长远的一些想法。王朴说,他的病越来越重,没有好转的迹象,可能没法看到那一天了,思前想后有些看法欲告诉郭将军。
这些年,中原战乱人口凋敝,朝政最清明之时登记在册的户籍也不足百万户,却主要靠河北、河南、山东、淮北等地诸州就养了十几万禁军、不下二十万镇兵,十几万禁兵甚至完全不事生产全靠国库供养。中原一地就能养这么多军队,何也?蜀国、南唐能供养军队人数也不比周朝少,何故?
王朴言,遍观中央和地方的政务卷宗,认为此时的盘剥赋税已经“集古今之大成”,达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此时无可厚非,各国都为了战乱中求存,势必苛捐杂税繁多……但自唐末以来百年,盘剥日渐成惯例制度,将来统一诸国后,可能还会延续这样的财税制度:农户和庶民被盘剥过重,财富一直向中枢和重镇集中。
钱粮被收刮集中,是用来延续数十年来的穷兵黩武,还是在东京等权贵之地瓜分让少数人穷奢极欲、供养起几个大城的繁华富庶(南唐和蜀国都城的繁华和文化昌盛已经开始证实这样的推演)?郭将军宜早作思量布局,不然将来得利者势大、尾大不掉时,再从他们口中夺食必然阻力甚大。
士人官僚,可能大部分人看不出这等事;看出来的却也不会说,官场上的人说出来断自己人财路就没意思了。老夫现在这番光景,忍不住还是想说出来。
……郭绍反复把长信看了好几遍。寻思王朴一生直言,最难得的是说问题的痛处(虽然有时候确实不太入耳),而不是一般士大夫光拿冠冕堂皇的圣贤大义说事。当下郭绍愈发有点舍不得这个年纪是自己一倍有余的老头,颇有点友谊的感觉了。
郭绍现在还无法完全赞同王朴的观点,因为他一直在关注军事,确实没有太深入地思考理政的理念。
王朴的观点只是一家之言,但无疑相当有见识和思想。郭绍也颇有些赞同其中的说法,至少思考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宋朝统一中国后,有宋一代一度被赞誉为最富庶最文明的时代,特别是都市市民文化兴起,文化特别昌盛;好像真和南唐国失去淮南之前的面貌差不多,于是王朴在信中的说法就似乎很有道理。
郭绍前世大概了解些历史知识,据说宋朝财政收入非常高、大概超过明朝的十倍;但宋朝的经济总量不一定比明朝大。宋代那么高的财政收入之下,如果百姓负担不重似乎说不过去……也许宋朝开国时定下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出发点只是为了防备武将,但事实造成了资源向掌握权力的士大夫偏斜,这是不可避免的情况;有权力的人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好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之常情罢了。
郭绍想起以前有人说资本家不是慈善家,也许任何人都不是。
他手里拿着王朴的信,忽然觉得人间沧桑。中军行辕内的古朴房屋,雕窗上那褪色的红漆仿佛倾述着人间曾经发生过的和即将发生的千百件事。
要是能治好王朴的病就好了,郭绍忽然十分在意他。
……另外一封信却是陈佳丽的,说得是“沈陈李”商行的一大批货物在南平国被劫的事儿。郭绍在东京时就知道此事,孙大娘一行陈家的人随军,就是顾着他们的财货。
不过陈佳丽再度写信强调,言辞之中急迫的情绪十分明显,想来那批货对他们确实要紧。
郭绍看了一遍信,今天下午正好有时间,便派人去叫孙大娘过来问话。孙大娘便是陈佳丽身边的妇人、应该是陈佳丽最亲信的人,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郭绍好几次去陈家都是孙大娘安排的诸事。
不多时,一个身穿绸缎的妇人走了进来,十分恭敬地屈膝行礼。她便是孙大娘。
孙大娘进屋时,郭绍正站在一张案前,盯着上面的东西看。案上放着一张线条密密麻麻的图,比起一般见到的只画了道路的图却要复杂。
郭绍这时抬起头来,什么寒暄的话都没有,直接问道:“陈夫人被南平国劫留的货物有多少?”
孙大娘急忙说道:“回郭将军的话,有大批蜀锦、丝绸、宝石、灵芝等贵重药材,如果运出蜀国后变卖,价值在二十万贯以上……那些东西不是一家的,沈陈李商帮各东家和一些入伙的商贾也有份;如果拿不回去,很多入伙的人要因此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夫人本来想亲自随军,后来妾身劝她,自己来也于事无补,这才罢了。”
孙大娘用恳求的语气又道:“这批货物对商行攸关生死,若郭将军能帮忙,想要什么都可以、一定报答郭将军……”
郭绍听得,一时有点误会,以为孙大娘的意思是对她怎么样都可以……当下打量了这妇人。可惜年龄有点大,起码四十多岁了,实在没什么兴趣。
记得古龙曾说,茶只要是热的都不会太难喝,女人只要是年轻的都不会太难看。可面前站的却是一杯凉茶。不过孙大娘其实还有点姿色,看得出来年轻时候应该是个美人;可惜现在皮肤有些松弛,没有了那种生命焕发的感觉,不太对郭绍的口味。
郭绍把手指放在地图上,开口道:“大军沿汉水南下,经津口镇到江陵府,进入长江。必须要走南平国都城江陵府过,如果我能帮上忙,不过顺手之举。陈夫人不必给什么报答,我还是个记得交情的人。”
孙大娘感激道:“妾身先替夫人拜谢郭将军。”
郭绍沉吟片刻问道:“为何商帮要运这么多的财货从荆南过境,你们事前没有预计风险?”
孙大娘叹道:“只怪南平国主的弟弟高保勖奸诈无比,咱们大意着了道儿。高保勖以前都只设卡收点过路费,江陵府、荆门军咱们都打点好了,以为不会有事。一点点运货、成本会更高,这次咱们一次运了大批货;不料高保勖得知后,便直接撕破脸全吞了!”
郭绍听罢笑道:“果然是着了道。高保勖以前没不守规矩,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诱人,可不是顾什么信义。”
孙大娘道:“郭将军所言极是,真是人心险恶。这次遇险,若能拿回财货,商帮诸人商议了一番,只要收回成本、愿意把利让给郭将军。”
郭绍却摇头道:“商人图利天经地义,我不能把利独吞了,大家得好处、方为合作之道。这次的利依然是你们的,财货我一文不要,不过……”
孙大娘忙问:“郭将军要什么,只要妾身能办到。”
郭绍招了招手,沉声道:“你上来,我教你怎么做。”他见孙大娘走过来时动作忸怩,当下便道,“我谈正事,不是打算拿孙大娘怎样,你别担心。”
孙大娘竟目送秋波,轻声道:“妾身当然不担心,只怕郭将军嫌弃哩。”
郭绍:“……”
……
郭绍在襄州准备了一番,调动大军水陆并进,沿汉水直奔荆门。又派人去南平国送公|文,要借道长江克日即到,命令南平国开关迎接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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