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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杨业觉得这话蹊跷,随口问道:“赵兄此话何意?”
赵匡胤欲言又止,沉吟半响道:“末将只是有此一叹,特别是那些来历不明的妇人,可得留心。”
他的话说得云里雾里。杨业倒是品出味儿来,因为起初俩人谈的是买小妾的事,后来忽然提到来历不明的妇人不可轻信云云,杨业猜测赵匡胤意指他买的那个小妾有问题。
但赵匡胤此时的处境毕竟相当于寄人篱下,那女子又是杨业房中之人,赵匡胤可能也明白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也便没有继续了。杨业也没多问。
杨业巡视了半天城防,下午暂且回家,习惯地去了红莺的房中。他此时还没成婚,不过已有三房小妾,红莺便是其中之一……这女子显然比另外两个小妾要有姿色得多,也很会侍候人,杨业比较爱到这里来。
看着红莺殷勤温柔的样子,杨业又想起了赵匡胤的话。便不动声色地详细问了卖她的商人什么底细,在什么地方。红莺对答如流,脸上的笑容十分干净,丝毫没有心计的样子。
她只是有点委屈地说:“我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又是残疾,可您看我像个坏人么?”
杨业想起几个月来的相处,摇摇头。这世道识字的妇人都不多,这妇人琴棋书画样样都会,要说沦落过风尘倒也可能,若是坏人……一个年轻女子能干什么坏事?
红莺柔声道:“恩公钱也花出去了,就莫要嫌弃妾身。妾身在杨府什么都不算,只是全凭恩公处置的一个奴儿,且连走路都困难,还能做什么?”
杨业听到这里一想便放心了,其实她说得很对。能影响他的妇人,只有妻子,小妾或奴婢就和一件东西一样,没什么好嫌的。他娶妻才会比较慎重。
不过因为赵匡胤的话,杨业还是找来了一个多年的老奴,让他照着来历去打听确认一番红莺的说辞。
那奴仆坐了一辆马车出去,傍晚时分就回来了。他去打听过,卖掉红莺的商贾家确实存在,也承认卖掉过一个从欠债者家得来的残疾小娘。而且那家商铺在晋阳已经很多年了,伙计多是晋阳人,周围的人也如此说,没什么蹊跷。
杨业得到回禀,便不再怀疑。因为他实在想不出红莺以一个小妾的身份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这么几个月朝夕相处下来,他觉得红莺品行不错,从来没要求过额外的赏赐,送她东西她也很谦让。
时间一长,杨业对红莺也产生了一些情分。正如他偶然所言,就是一块石头在怀里捂久了也能热乎不是。





十国千娇 第五百四十六章 薄雾云开
东京金祥殿内,灯火摇曳,窗外却一片漆黑。此时此景很容易叫人产生正在也半夜的错觉,但确实是早上;人们起得早,而且时节进入冬季后,昼短夜长,天亮得更晚了。
“禀陛下,大臣们已到。”一个宦官的声音道。
郭绍转头看了一眼,今日当值的宦官是王忠,那个白白胖胖的宦官。郭绍从个人喜恶上,从来没喜欢过这个宦官,最起初见面是在淮南,王忠是先帝柴荣身边的心腹,与郭绍有点过不去,先入为主的印象就不好……然后王忠说话的声音在郭绍听来太阴柔,还带着点嗲;毕竟不是个美女,这种口气声音听起来就恶心了点。
但郭绍依旧让他身居内侍省高位。因为王忠在宦官中比起来,有阅历经验有能力;所作所为也证实了他比较靠得住,而且算起来早早意欲投奔是有功的。
宦官早已不是唐朝那种可以废立皇帝的局面,现今的皇帝大多都是武夫,比宦官狠多了……此时的宦官在军政上没权力,地位不是看他有什么职务,是看能不能出现在皇帝面前;因为他们的生死、权势全靠皇帝一句话。王忠能在金祥殿皇帝跟前当值侍候,便是郭绍对他的重用。郭绍用人干正事,基本不会考虑自己的好恶;如果只考虑喜好,他身边应该全是美女。
“我知道了。”郭绍吭了一声。
王忠便弯腰从门口退开,不再多言。
郭绍不是拿架子、故意让大臣等,他在去见大臣前,再次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这种聚在一起的议事,多半不是真的商量什么事儿,而是沟通和决策;真正的考虑、权衡大多都是在私底下准备好。
墙壁上贴着各种新的纸条、写着很多人名;桌案上凌乱的卷宗和纸张,上面写着字,画着潦草的圈圈和线条。郭绍揉了揉太阳穴,今日的议事不能拖太久了。
郭绍站了起来,走出密档房,宦官王忠不动声色地拿锁将门锁上了。
此时天色还没有亮,风也很小,冬季没有蚊虫鸣叫,周围笼罩在一种沉寂之中。但这种寂静,并非宁静,仿佛在急躁地等待着风起云涌的到来。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一众人伏拜在地,声音十分整齐。立刻给无序而寂静的气氛带来了改变。
“诸位平身,各自坐下说罢。”郭绍走到上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众人也纷纷起身回到自己坐的地方,然后一个个沉默不语,都很沉得住气不愿意先开口。这时候郭绍便知道该自己说几句了。
他说道:“枢密院可下令符昭序停止对北汉国境的袭扰。而今眼看要到腊月了,一进腊月节日很多;过年过节,咱们还去袭扰北汉各地,容易失河东民心。我以为,该消停消停。”
文武十余人纷纷附和。最前面的王朴、李处耘等人虽表情各异,但若有所思。过节就不打仗?这个理由确实有点儿戏,但没人和皇帝抬杠,只是在捉摸其中的玄虚。
郭绍首先考虑的是,对已经完成差遣的符昭序的安排。他便继续道:“符昭序此番迎敌,屡树战功,枢密院可把他召回来论功封赏。我看符昭序识大体、为人沉稳,明年初我御驾亲征时,符昭序可为东京留守,你们觉得如何?”
“臣等附议。”所有人都不会轻易反对皇帝主动说出来的旨意。
郭绍又道:“符昭序走了之后,张光翰(龙捷军左厢厢都指挥使)和刘仁瞻、林仁肇等人不一定能同心协力。枢密院同时下达军令,命令张光翰部驻守辽州;刘仁瞻部回师潞州驻扎,等候调令……对北汉的战事,就此平息一阵子。”
王朴道:“老臣遵旨。”
这不是战争的停息,只是一个节奏……郭绍在感觉气息的流动,忽然觉得这一切恰好如同一支乐曲。乐曲若是一直都在响,没有高低起落,就是混乱的杂音;乐曲的节奏应该很稳健有序。
纷乱的分析和策划,脑子里如麻的部署思路仿佛已经沉淀。此刻郭绍终于找到了心灵上的节奏,心境渐渐薄雾云开。
他最喜欢打的仗的是主动进攻……掌握主动权,才能由自己这边把控每一个节奏。随着感受到这“乐曲”的音符,他的心境渐渐冷静而镇定下来了。
这时魏仁浦起身拜道:“禀陛下,枢密院草拟了一份用兵方略,正要进献陛下。”
郭绍当下便道:“这里都是朝廷重臣,魏副使与大伙儿说一说,以供诸位参详。”
“喏。”魏仁浦走上前来,拿出一张线条又粗又显眼的图挂在侧首的木架上,这才向上下各一拜。
魏仁浦站直了身体,一脸淡定道:“北汉国已不被容许存之于世,更无博弈议和的必要。此战之谋,便是抹去北汉国,并入大周。”
众人立刻转头注视着魏仁浦。郭绍也很喜欢听他谈军国之事,魏仁浦总能展示出一种力量强盛的气度来。
魏仁浦伸出袍袖里的大手,指着图上道:“欲灭北汉,只要一个地方:晋阳。
北汉国保晋阳的屏障有几处:其一,晋阳城本身经历代藩镇军阀的经营,已是世上屈指可数的雄城之一。且河东民风彪悍好斗,将士久经战阵。故此城难以速图。
其二,入晋阳的道路在北汉军威胁之下。河东地形是“川”形,最好走的道路无非是山脉间的平坦走廊,一条是从晋州(临汾)沿汾水;一条是走潞州(长平附近)走廊。北汉早有部署,沁州在太岳山中,出谷道可以东西两路威胁粮道;汾州威胁汾水水陆道路;隆州威胁东西两路。
其三,辽军外援。辽军可能有两路,自北面草原来的,走忻、代盆地,这条路最好走;幽州军自东北面南下。
但北汉国的弱点也很明显,有两处:第一,兵力单薄,要全力守晋阳,便造成别处兵力不足,难以主动进攻袭扰。第二,辽军援救道路太远,粮草不济。”
郭绍点头赞同,幸有王朴和魏仁浦等出谋划策。
魏仁浦向郭绍拜了一下,回顾左右继续说道:“因此咱们的方略,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大周对北汉最大的优势,兵力国力远超北汉。故臣等以为,应以人数兵力的优势,避免战事有反复,曰‘钳制羽翼、只取腹心’。
第一步,先军精锐出辽州,径直逼晋阳,迫使北汉主力龟缩城中,先控制住局面。
第二步,钳制。后续大军主力两路分出晋州、潞州,分兵攻沁州、汾州、隆州诸地,将北汉军外围兵力逼回城池,钳制在本地。另外偏师攻西北面石州;诏令北面麟州刺史杨重勋威胁岚州等地。
第三步,阻援。一路防备幽州辽军。一路自晋阳北进,逼忻州,防备辽军走忻、代入援。
最后便是围城主攻晋阳。此时晋阳成为孤城,便将其围死,安生攻城。只要拔除晋阳,诸路不战而定。”
郭绍听罢,说道:“诸位若对方略有不同见解,三日内上书;三日后再议定策。”
此时窗外已经亮堂起来,位于金祥殿东侧的偏殿正对着朝阳,整个屋子里在不知不觉中笼罩上了一层浅黄的光辉。r1058




十国千娇 第五百四十七章 落花与腰饰
从腊月到正月,东京额外繁华,节日的装饰和热烈气氛让寒冷的冬季不再冷清。郭绍发现做皇帝后过节反而比以往轻松,因为不必再去同僚好友家走动维系交情,现在只需看文武大臣的恭贺奏疏。
开年之后,年号开始使用新的“宣仁”,即宣仁元年。
这段时间里,驻扎江宁府的高延俦部被调动回开封府驻地,此时剑南军人数已经补充兵员满员至整编二厢四万人……照大周禁军的规矩,能打仗的军队就能得到扩充;战斗力不行的番号会被逐渐裁撤规模,以节省军费开支。
南唐国旧地的驻军减少,曹彬也奉旨回到东京。但从中原南部、淮南诸镇调动了一些镇兵入驻江南,兵权完全被东京派遣的官员和南唐国文官共同制衡合掌。南唐国现在没有什么强大的武力,有限的驻军都在几个大城驻守;不过朝廷大臣判断吴越国、南汉等割据势力目前没有实力和胆量袭扰江南,南方的军事威胁很小了,这也是郭绍把军事重心北移的基础判断。这样做削弱了江南的战争能力,好处是江南的武人被分化限制,对保持南唐国的太平有利。
东京留守的军政诸事、几路的人事安排郭绍也明确了,早在年前就已准备好。于是天气稍稍转暖,郭绍便决定发动对北汉国的战争。
……大周宣仁元年二月初三(公元960年),庚申年,黄历上写的是:宜祭祀、出行、修造、动土。
天气晴,东京的冰雪早已消融。郭绍从金祥殿书房里走到中间的廊道上时,天色已亮,太阳还没升起。上了年头的建筑和砖地在这个时候,光线不太明朗,颜色黯淡,看起来更加古朴。
郭绍身边跟着京娘、宦官曹泰、李尚宫等人,不过今天他的模样已和平素大相径庭,穿的不再是黄色精细的袍服,他披上了板锁铠,浑身都是厚重的金属,披着一件紫色斗篷,俨然已回到了武夫的样子。连走路的姿势和重实的脚步都不一样了。
刚走到廊道尽头,砖地上的一片白色小花瓣让他稍稍驻足,他抬头一看原来这里有一株腊梅,枝叶上的花朵已经残缺,空中正纷纷落着花瓣,一阵风吹来时,花瓣落得更急。
郭绍此时的心情有些触动,伸出手便接住了一枚白色的花瓣,摊开放到面前看了一番,那娇|嫩的花儿在他缚着牛皮的粗糙手掌里分外不同,虽然是白的,却带着浅红的颜色。
郭绍一言不发,左手摸了一下腰间的芴头(腰饰),上面有生疏的针脚刺绣,而且很旧了。丝织品,过了几年的时间都会变旧。他回头看了一眼滋德殿的方向,随手扔掉了手里的花瓣,重新大步向外走去。
身边的人或许都对他的腰饰很好奇,但没人敢问来历。
走出金祥殿,卢成勇、董二等人已带着精甲骑兵等候在那里。众人仰头看着一身重甲的皇帝,忙跪伏在地呼万岁。跟着郭绍出门的宫女宦官也只好行叩拜之礼。
曹泰高声说道:“奴婢等恭送陛下,恭祝陛下早日得胜班师回朝!”
“你们起来罢,出发!”郭绍开口道。
曹泰急忙搬了一条凳子放在高大的黑马旁边,跪伏在地扶住凳子。郭绍走过去,“哼”了一声,扶住马背,一脚踩在马镫上便矫健地翻身上马。顿时“驾”“驾”的吆喝声响起,一众披甲执锐的将士追随他策马而走。
郭绍出得大庆门,与王朴、李谷等大臣汇合,并带上了皇帝的伞盖、车仗等仪仗,继续向南走,前面就是宣德门,大周皇城的正门。
一阵鼓声响起,在晨曦之中,一队整齐的士卒走到宣德门城楼上,一员年轻的武将依照典制与守将核对兵符和军令,接着便有声音响起:“天子出行,开城门!”
厚重的皇城正门缓缓洞开,外面的景象渐渐出现在视线中。郭绍继续向城门策马缓行,城门上的钟鼓洪亮的声音敲碎了他心中的眷恋。他的心境渐渐在变化,心下默道:暂时别了,美丽的妇人、华贵舒适的宫廷生活,但是我的离开是为了保卫这一切美好的东西。
浑身战甲的郭绍骑着高大的黑马走出了皇城,身边还有头发胡须花白的大臣王朴以及同样高壮的大将,他们从正门大摇大摆地出来。后面一群侍卫带着仪仗。
当是时,太阳刚刚从东边升起,大地一片流光,郭绍的胸中一阔,热血再度燃起,重新走向了他一生的职业生活:武夫。
入眼处,御街上人山人海,大片的禁军兵马已经等候在那里,旌旗在人海中飘荡,刀枪仿佛树林一样,铁甲人海如同洪流。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东京百姓和禁军家眷,开阔的御街上、东西的街面上几乎全是人。
人海中嘈杂地嚷嚷着:“皇帝来了!”
郭绍策马来到军队前面,抬头看着熟悉的猛虎旗,已经前面那些熟知的武将。人们纷纷将目光向这边聚拢过来,郭绍举起剑鞘,大声喊道:“大周猛士,复我河山!”
郭绍的声音,一句话立刻点燃了将士们的士气,众军汉瞪圆了眼睛,激动地呐喊万岁,呐喊声迅速在人海中蔓延,晴天之下仿佛有暴风雨席卷而至。
禁军将士给予了郭绍最大的信任和依赖,这不是他的煽|动得到了,是带领着这群人,南征北战,走遍了江山的每一个方向,身经百战、无一败绩!得来的。郭绍在军中,已经相当于神的存在,因为只要他带兵,总会胜利!
郭绍也被此刻的宏大光辉的气息影响,心中光明的一面急剧膨胀。
他又要策马靠近御街外面的平民百姓,那里鱼龙混杂,京娘想阻止,但身披重甲的郭绍没有听。黑马高壮,郭绍的身材也魁梧,他和一群骑兵过去时,百姓们个个面有惧意,前面的纷纷后退。有的则当场跪在了地上。
郭绍却大声道:“朕便是你们的皇帝,正在此地!天下亿兆族人,都是朕的子民,包括大周版图上的百姓、北汉、南汉、吴越、幽云……还有渤海国的同族。
朕非穷兵黩武、喜好干戈。但北汉国挟持河东百姓,认贼作父,让万千百姓生在水深火热之中。朕为天子,岂能坐视不顾?
收复河山指日可待,大周将进入太平盛世,结束饥寒、结束战乱,朝政清明、公正、爱民,阳光终将普照九州大地……”
越来越多的百姓跪伏在街上,在巍峨的皇城前面,场面恍若朝圣。
王朴等大臣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干涉皇帝。皇帝居然在庶民面前说话,这是十分罕见的,也就是郭绍有心干这事。古人虽口口声声说得民心得天下,民为贵君为轻等等说法,但真正把平民当回事的人并不多。
郭绍策马回到军中,对部将和将士喊道:“正义之师,捍卫国家子民,胜利与荣光从来都属于这个旗号,这次也不例外,必胜!”
“必胜!胜……”万众将士高声呐喊,士气十分高涨。
郭绍遂下令诸将,开拔出城,大军出征。
……黄河南岸,土地平坦肥沃。元宵佳节过去后,天下人已经重新开始了一年的忙碌,驿道沿途,能看到田野间很多农户在春耕,正道是一年之计在于春。郭绍的军队是从田园间行进的,也带着浓浓的农耕气息。
不过将士们没有诗歌里出征的悲伤,反而闻战而喜……出征前就有赏钱,赢了回来还有更多,这种收入比平时的军饷丰厚多了。
文官的心情似乎也不错,王朴还在马上唱起歌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春风拂面,旅途无趣,武将们不会唱,嚷着让王朴教着唱,闹哄哄一片。一众人马所到之处,周围也随之热闹。
郭绍御驾亲征,但这支从东京出来的禁军人马其实只有三万人,辎重也不多。他们的计划是到达辽州后与张光翰部汇合,五万精锐直接进逼北汉首都晋阳……如此一来,从发兵到兵临晋阳,前后只需要十几天。
迅速出击能掌握主动权,不给北汉国以调遣部署的机会。而这五万精兵,以此时北汉军的实力只能看着,他们拿郭绍没办法的;北汉主力还会被迫躲进晋阳高墙内,十分被动。
不然的话,聚集二十万人以上,从大规模动员到行军部署,起码要两个月。北汉能有更多的时间准备。所以郭绍采用了枢密院的方略。
这三万人,全是殿前司精锐。包括虎贲军右厢全部、左厢三个军、控鹤军马军直弓箭直,也是郭绍此战的核心人马。殿前司的大将也多数出动,留守东京的殿前司大将只有杨彪、以及副手罗猛子和袁彦共同核对枢密院的军令。
黄河上早先就有准备,架设了多道浮桥,大军度过黄河后,没多久就进入河东地界了。禁军精锐行军速度较快,马不停蹄趋近北汉国,前阵子过年忽然消停的战争节奏,现在又极快地紧迫起来。r1058




十国千娇 第五百四十八章 翻山越岭来相见
北汉国立国比大周还稍短,当年郭威进军东京后,刘家才在晋阳称帝;但晋阳城的年头就太长了,包括这座作为皇宫的建筑群,都不是北汉国建造的,他们没钱,仅有的国力全部都用在了军事上。
宫殿中陈旧斑驳的墙壁,连地上的铺地砖石都是破的,用一些边角石料拼镶修葺过,整座房屋的颜色基调灰黑。
唯有一些丝织品、摆设增添了几分鲜艳,还有国主刘钧身上的衣冠较为体面。刘钧在暖阁里面走来走去,门外的司空大臣郭元、大将杨业冯进珂等都弯腰躬身侍立,他们不能抬头东张西望或去看刘钧,只能看到破损砖地上的黑色人影在晃动,那影子的手一会儿背着、一会儿又在前面搓。
周国皇帝御驾亲征!刘钧此时心里带着恐惧,感觉今年周国是要下血本动真格;大臣们议论周朝此时的形势,也是这么判断,北汉国应该已成为周朝的主要目标。
刘钧此刻忽然有点后悔,他惋惜在二李谋反等机会下,没有全力对付当时动荡的周朝;也许那时也不一定能成,但起码争取过……今天他才真正认识到,在弱肉强食的世道,自保的唯一出路是让敌人灭亡。人便是如此,无论别人讲多少道理、讲一百遍,自己没有领悟都是白搭。
以前他不想进取,是因既没有信心、也没有动力。高平之战后,周国柴荣带兵围了晋阳一个多月,刘钧亲身感受到难以战胜周军;加上他没有亲生儿子,所以只想自保。而今却发现自保也非易事。
就在这时,他走出门来,说道:“汉军不能不战而退,得派出大军迎战周军,尝试在晋阳之外就击退来犯!”
郭元躬身道:“敌兵来势汹汹,恐大汉兵力不足。”
刘钧正色道:“自古沙场上不一定是谁的人多,谁就一定赢。不然比人数就断输赢,何必再打?”
几个大臣听罢便答不上来。
刘钧当即下令杨业为主帅、冯进珂为副帅,另派了监军,叫他们调集侍卫司精锐南下拒敌。
……杨业领旨走出宫城,在台基上不禁稍稍驻足眺望了一番周围的景象。入眼处是一座古城的景象,天空蔚蓝,地上却是又土又黄,高大的城楼与下面的山脉成辉映之势。(此时的晋阳不在太原城区,在太原南面、晋阳湖以南,西侧靠山。)
这里就是“龙城”,因为唐朝灭亡后很多皇帝都是在此发家。这座城的繁华程度与中原的大城无法相比,但在杨业看来也是人口很稠密的都市了……相比他出身的麟州,着实是一个能施展的广阔地方。
杨业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成长的故土麟州,那个长城附近的边陲小城。满眼的黄土沟壑,黄沙漫天,周围人口稀少。他出身不低,家父便是麟州刺史,但他从小就想走出那个地方,期待更大的天地。龙城晋阳便是曾经的梦想之地,弱冠则到了晋阳投奔北汉主;显赫的战功让他在晋阳占住了脚跟,赢得了北汉皇帝的信赖。
杨业收住心神,当即便回家与妻妾道别,准备率军出征。
最与他儿女情长依依不舍的,却是跟他时间最短的小妾红莺。红莺泪眼婆娑仿佛生离死别一般舍不得。
杨业好言道:“我本就是武将,出征打仗乃本分,你无须担心。”
红莺拿丝绢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北汉国的人投靠了契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郎君可不用太拼命了,一定要股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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