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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但见一个人高马大穿着长袍戴着幞头的年轻人站在桌子边上,若有所思的样子。一看那年轻人就是武夫,身板和面目都有骁勇之气,但此时此刻,他似乎沉浸到了句子的意境和情怀之中,有着坚毅气质的眉目露出一丝忧郁,就好像一个忧国忧民的诗人。李氏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
人们还在喝彩,忽然他一拂袍袖,如醍醐灌顶一般念出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大伙儿久久陷入沉默之中,那折公子面色尴尬,一时也语塞,说不出任何话来。周围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见,没人说话、也没人好意思动弹,只有一声轻轻的咳嗽也带着忍耐的压抑。
这时李氏不小心碰到了门边一只香灰盆,发出“哐”地一声响,顿时非常清晰。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纷纷侧目,只见帘子无风微微摇曳,已不见有人。
李氏逃走,脸色绯红,她只觉得这屋也不安全,生怕被人看见了似的,又从另一道门出去,往院子里面疾走。丫鬟很快小跑着追了上来,喘气儿迫不及待地问道:“娘子,郭将军的诗是不是作得最好?”
“那是长短句,有一两处的音有点怪……若是谱个曲取个名儿,还可以唱。”李氏轻轻说道。
丫鬟不依不挠道:“我问他的长短句是不是作得最好,要是最好的,阿郎可就要做主……”
“啐!”李氏娇声喝了一声,“不知道害臊,这种事是能拿到外面嚷嚷的吗?”
丫鬟偏过脑袋,故作忧愁之状:“听娘子说的话,那郭将军作的诗文该是最好的,可万一折公子非说他的词儿不好,可怎生是好?今天的事可是折公子提起的,他主持诗会,自然该他评论好坏。”
李氏冷笑道:“折公子可以不要脸,但也不能不要脸到那般程度!他要敢说郭将军的长短句不好,须得在那群人中寻一份出来比较。就那些平素游手好闲相互吹捧成的名士,我不信有人能有那样的胸襟,写出的东西能比得上潼关怀古的万中之一!”
不出李氏所料,前厅那帮人,没人敢挑战潼关怀古那首“长短句”。许多人都多有褒赞之词,折公子十分尴尬,既不说谁最好,也不提评选那茬,很快就愤愤离席。
郭绍还没明白今天的诗会是怎么回事,哪里会想到有“比文招亲”这一出?他以为不过是大伙儿吃撑了闲得慌,聚在一起附庸风雅罢了。
毕竟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若是郭绍知道了详情,大概也能理解为什么今天折公子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失礼……无冤无仇的,就算是歹人也不愿意出言不逊无故与人结怨;但折公子的怨气不是无故,确实是半路里杀出个陈咬金,一开始就担心郭绍会坏他的好事,果不出其然真坏了他的好事!
郭绍留在李府,在罗彦环的撮合下和李处耘又是一番推心置腹的畅谈……这才是他到邠州来的正事,笼络贤才。李处耘看样子混得比罗彦环好一些,不过他似乎也不得志。这种不得志又可能有才能的人,是非常划算的!
因为已经得志或者已表现出非常之才的能人,以郭绍的实力就轮不上他去笼络了。
及至下午,郭绍等人才“依依不舍”地与李处耘道别。他们当然不好意思住在李府,而且郭绍有地方落脚的,就是邠州城外的驿馆……他们到邠州当然不会对折从阮明说:我来挖你墙角;郭绍的说辞是访亲问友,路过,所以住的驿馆。
罗彦环和“关公”李处耘是多年故交,直到傍晚才回到驿馆。
罗彦环见到郭绍就语不惊人誓不休:“李公让我探一下郭都使的家事,是否娶妻生子了?”
说到这里,坐得远远的京娘顿时侧目。
郭绍瞪眼道:“他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个……”罗彦环道,“今天这斗诗之会,意在李家比试招亲,哪个才俊的诗赋做得好,李家娘子就许给谁……显然郭都使的长短句,当场的人无出其右。”
郭绍愣了愣,转头看向左攸,似乎在说:你干的好事。
左攸一副玩笑的神情:“自隋唐起,科举都要先作诗,我平素觉得主公读过不少书,料定主公起码能作一首像样的,至少不会太丢人。哪料你一出手就震惊四座,现在连人家小娘都不放过你。”
郭绍道:“我什么时候说那几句词儿是我自己写的了?”
罗猛子笑道:“罗兄不是说了,李家小娘的艳名远近闻名,这下大哥有艳福啰!”





十国千娇 第六十二章 胜不在文采
郭绍道:“实不相瞒,那曲词并非我创作……要我写诗赋,慢慢琢磨大概也做得出来,却写不了那么好,而且需要时间;当时情急之下,现做是来不及的,只得信口背了一。也怪那折公子,莫名其妙和我过不去,真是孤高有才学的清士便罢了,在真正清高的士人面前我这点心胸还是容得下;偏偏听说过他是品行不端死皮赖脸之徒,这种人还在我面前装,一时便没忍住!”
罗彦环不动声色问道:“不知是背诵的是何人手笔?如果是成名之作,当场那些人也读过不少书,肯定要扭住不放了。”
郭绍摸了摸额头,胡诌:“以前遇到的一个隐士所教,已不知去往何地也不知生死。”
“原来如此……”罗彦环点点头,“既然如此,郭都使是看不上李兄家的娘子了?”
“不敢,不敢。”郭绍一时间有点捉急,“听说李家娘子颇有艳名,我哪敢看不上,只不过那词不是我原创,当场拿出来应急就罢了,倒不是想存心抄袭,不敢在李处耘将军那里还有欺瞒之心。罗兄弟,你见了李处耘将军,把这事告诉他一声便是,我一个武夫只不过识得几个字,哪里有多少文采。”
左攸摇头道:“我倒是不觉得那长短句有多少文采,用词都很简单、文采不多,得有胸怀。就算主公自己作所,我也相信的……”
罗彦环忙道:“左先生,别为难郭都使了,这等事又不能相逼!我明白郭都使的意思了!”
郭绍顿时有口莫辩,心道:我勒个去,我不认你们还不信!说来说去反而越描越黑,好像我是个说话拐弯抹角,很会找托辞的人!
不过事实也证明了郭绍的见识:大凡能在现代社会那种古诗词已经不流行的环境里,大家仍旧还背得的东西,都是大浪淘沙留下来的精品中的经典,这些东西无论搁在什么年代都很厉害!
左攸评论得也没错,潼关怀古胜不在文采,实际上也没多少所谓的文采;又因为是散曲的词儿,不怎么合唐末五代流行的长短句韵律习惯,看起来就更没有文采……只是非常通顺罢了;胜在胸怀!
郭绍本想继续解释,但想来想去就作罢,将错就错吧。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郭绍当然不想娶李处耘的女儿做正妻,人家李处耘也没不堪到想把女儿给你做妾!
如果郭绍已经娶妻的话那还有话说,没办法结妻如何如何;问题是他还没娶妻,先让李处耘的亲女儿做自己的妾,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人?还不如不招惹。
郭绍一门心思想着娶符家次女,又是皇后玉口亲言。都是不认识的姑娘,他干嘛不和符家联姻,急着和李处耘联姻?李家小娘在邠州远近有艳名,符氏二妹那是全国有艳名,哪里还能差了!
于是他便不继续解释,就算因此让李处耘多心,也顾不得了;相比之下,郭绍宁肯不拉拢李处耘,也不愿意让皇后不快、更不愿意不娶符家二妹。
……
罗彦环再次见到李处耘时,向李处耘委婉地回禀了郭绍的意思。
“郭都使待兄弟心实,问过了,没有看不上李公千金的意思,只是没有同意。”罗彦环一门心思还是为郭绍说话的,也想好友能跟自己一块儿效力,继续说道,“我猜郭都使现在是想以大事为重,没挂念着这儿女之事。”
以大事为重的人多了,也没见他们功成名就之前就不娶妻。李处耘当然不点破,顺着台阶就下了,“郭都使心胸志向不在小。”
罗彦环又道:“李兄在邠州不得志,何不弃暗投明,和我一起追随郭都使麾下?”罗彦环想了想又小声道,“据我所知,郭都使是皇后符家的人,与枢密院的宰相也有来往。又加上他有勇有谋、待兄弟实诚,很多人都愿意为他效力。以愚弟之见,郭都使将来做到节度使这样的位置完全没有问题,可能还不止……现在投他,可比将来锦上添花好得多。”
李处耘沉吟道:“罗兄说的是好话,我自是领情。只不过折公待我不薄,不忍弃之。上次他兄弟的衙内派人上京诬告我,折公亦不顾自家人,亲自上表为我求情……”
罗彦环不以为然道:“那衙内今天不是来了?诬告折公手下大将,还敢惹事,可见折公也就那样!”
李处耘沉吟道:“折公也左右为难,如此待部将也算厚道了。”
罗彦环劝不住,只得无奈告辞。之前李处耘是想把女儿嫁给郭都使,若是这桩好事成了、结好联姻,让李处耘投效倒是不难。
李家小娘似乎有点心急,得知罗彦环再度来过府上,便赶着见李处耘问:“罗阿叔见爹爹,有什么事呢?”
李处耘心下明白,便答道:“那郭都使无意,以后不必再提了。”
李氏脸色微微一变,轻咬了一下嘴唇,语气里有些恼怒:“我又没提什么郭都使,只问罗阿叔,爹说哪里去了。什么郭都使,我又不认识!提他作甚?”
她说罢,虽然也持礼告退,言语之中却没掩盖住、带着情绪。
回到房里,正巧见之前那个丫鬟才门口等着,丫鬟也不察言观色,上来就迫不及待地问:“怎样了?”
“没事你就打听个没完,要不我把身契还你,你跟他去行了!”李氏使劲推开门,愤愤地走了进去。
她跟着父亲从宣义镇到静难镇,从来都是别家的人哭着喊着想娶她,就算是一些大官家的衙内,也不嫌李处耘职位稍低,愿意明媒正娶她李娘子!那郭都使却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军都指挥使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氏坐在床边生了一阵闷气,又琢磨,只不过是叫罗阿叔去探听口风,郭都使也没当年让李家难堪……李家娘子又寻思:最大的原因是那人没见过自己,又不是邠州人,只要他见了自己一定会改主意!哼!我从相貌到品行、见识,哪里比别人差了?




十国千娇 第六十三章 无法停止难受
(昨天去医院了,今早才回来。断更了一天,今天更三章,请大家谅解。)
过了一夜,大早上的阳光就十分明媚,温暖的光辉洒在院子里草木的叶子上,仿佛能叫人感受到叶子上面的露珠一点点地蒸干。
李家小娘正侧身躺在一张竹榻上,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她的骨骼本来就娇小,这样躺着更让身子软绵绵的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
一个中年妇人是她的奶娘,看见这般光景就忧心忡忡地上前来,拿手背摸小娘子的额头:“娘子,你是不是生病了?”
李氏幽幽说道:“好像是病了。”
奶娘忙道:“要找郎中瞧瞧么?你哪里难受?”
李氏软软地抬起胳膊,手指把软软的胸脯按下去一个窝:“这儿。心里慌,做什么都静不下来,索性不想动了。一早上就扑通扑通的响,有点儿麻……还有点儿疼。好难受,为什么会这样呢,从来没有过。”
奶娘脸色微变:“我赶紧去找郎中罢!叫郎中给你医好。”
“你别去,叫来了我也不见。”李氏道。
奶娘正色道:“生病了就要看郎中,可不能挨着!”
李氏道:“虽然很难受,但我不想医好……想继续下去。”
昨天那个丫鬟正好走到门口听到了后面两句话,便笑道:“娘子得的是心病,奶娘别管她了,你又不懂!”
奶娘顿时不高兴道:“三儿,你懂?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你还在老娘面前装起来了……”那丫鬟是第三个进李家门的奴婢,府上的人省事就叫她三儿。按照资历,奶娘显然比三儿老多了,所以三儿稍有顶撞奶娘就很不服气。
李氏听罢不高兴道:“哎呀,别在面前吵了!马儿都被你们吓跑了!”
“马儿?”奶娘回头左右看看,这内院里哪有什么马?她顿时急道:“脑子都糊涂了,这可怎么了得!我得赶快去禀报夫人。”
那奶娘不由分说就出门去了,三儿走到竹榻跟前,却不紧张,反而笑眯眯地问:“娘子,你看到马儿了,马儿在哪里?”
李氏两眼无神,幽幽道:“有个人骑着,跑得飞快,犹如离弦的箭,我不敢上去,太吓人了、要是摔下来可怎么办……唔,不对。”
三儿便哄着她问:“哪里又不对了?”
李氏道:“那个人应该不会如此不羁,他不是放浪不羁的人。昨日他坐着的时候,身体应该很端正、还带着点拘谨,说话谦逊又内敛……他动起来一定如突兔,但很有规矩,我想不出来了……”
她又小声喃喃说道:“举止之间似乎很豁达,可吟|诗之时,又如同迎风而立,眼睛里有着一丝忧虑和同情。他的忧虑看得见摸得着,哪像我这样的闲愁,琢磨不到,不知道为了什么……”
李氏慢吞吞地想爬起来:“三儿,帮我磨墨,我要写点东西。”她穿上鞋站起来,这时丫鬟已经拿着砚台盛水去了,李氏却犹豫道:“不能这样,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一个女子如果唐突递书信,岂不是让人觉得我很轻浮?”
三儿摇头道:“那我究竟是要磨墨,还不磨?”
等了稍许没听到回应,三儿又道:“我听阿郎和夫人说,郭都使他们只是在邠州访友,稍作逗留就会走。可能留不了几天,娘子若是只在这里瞎想,等人走了,人家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来邠州,到时候上哪儿找人去?”
李氏听罢愣了愣,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坐到梳妆台前面拢了一下头发,对着铜镜左右看了一番,镜子中的自己弱骨丰肌,圆润的感觉中带着秀丽,她心道:昨天那么多客人,出于礼仪,自己未出阁的小娘没机会让他看一眼,如果他能看到,说不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瞎想了。
李氏收起软软的神态,便道:“广德坊那河边有个亭子,你去找那郭都使,让他到亭子里去见一面。”
“啊?”三儿顿时惊讶,又犹豫道,“娘子要出门去幽会?阿郎知道了,会怪罪我怂|恿娘子。”
“你怎么说得那么难听,大白天的,算什么幽会,就是见一面。”李氏道,“那郭都使住在城外的驿馆,你去约他,时候定在巳时差不多。”
三儿委屈道:“要是阿郎和夫人怪罪下来,娘子可得帮我说好话。”
“知道了,快去!”
丫鬟无奈,收拾了一番便从府邸的小门溜出了家门,径直往城门口而去。不料她心里挂着事走路慌慌张张的,又在路上撞见了折公子等人,便被认了出来。
这时候的时节已是八月尾巴,马上就九月了,虽然天气晴朗太阳很好,但早过了炎热的时候,折公子一声绸缎手里却拿着把纸扇,秋风画扇,显然是用不上。不过扇子被他拿在手里把玩,谈笑风生之间时不时潇洒地甩开,折公子自认为动作是很洒脱的。
“那不是李处耘府上的婢女么?”折德良一眼就瞧出来,这丫鬟昨天才在李府厅堂上端茶送水,来回走动了许多次,折德良瞧着眼熟,一下子就认出来。
他身边还跟着四个人,俩好友和俩小厮。另外两个年轻文士听得话音,仔细一瞧也认出来,纷纷附和。其中一个道:“慌慌张张的,她有什么事?”
此地距离邠州城南门不远,丫鬟赶路的方向也正好向南。昨天折公子才在郭都使面前失了风头,才过一晚上他哪里就能忘记了?折德良的脸色顿时一沉。旁边的好友察言观色,便轻轻说道:“不会出门去找那姓郭的武将吧?”
另一个火上浇油:“那婢女若是去见姓郭的,必定是李家娘子私底下差遣。李处耘要派人,不派个小厮或牙兵,找的妇人去作甚?”
折德良脸色已经笼罩起了一片隐隐的黑云:“大伙儿忙了一场,昨日敢情是给他人作嫁衣?”
后面一个小厮道:“小的跟过去,看看那婢女是不是去驿馆。”得到折德良点头准许,小厮便疾步从街边走了过去。
折德良收起纸扇,在左手心重重地敲了三下,回头看了一眼:“咱们到另一头去候着。”
……
郭绍等确实没打算多留,他一早见了罗彦环,得知李处耘委婉拒绝投奔,情知挖节度使折公的墙角不太顺利,当下便寻思不便强求。
此行到关中,挖掘罗彦环举荐的人才只是顺道,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摸清秦、凤等州的大概地形。郭绍一早已经开始安排人手,准备此时。
京娘带了两个随从,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另一个粗壮黑妇。那三十余岁的妇人比较理事,在东京玉贞观也是个头目,郭绍便让京娘吩咐她们,两个妇人带着钱财一块儿先走,以出家人的身份去凤州那座尼姑庵,先建立落脚点,然后收买附近的人开始摸凤州外围的地形。
罗彦环有族人在秦州,多年前就从河东迁徙到当地了。现在李处耘的事儿办不成,郭绍便让他先放下拉拢李处耘的事,叫他和自己的亲兵二人乔庄主仆,去秦州访亲。
一行人商议,只等两路人马的差事有了点眉目,大伙儿就在凤翔镇会合。事前郭绍在王溥那里求了个人情,让王溥亲自给凤翔节度使王景送一封书信,好让凤翔的王景就近帮衬一下郭绍的事;书信前几日还没到,郭绍在凤翔只得到了一般的款待,并没有人协助自己,不过迟早会到的。
一等王景那里收到宰相的私下托付,派点人协助,从前期开辟的路子渗透进去,便可以获得很多有用的情报……这些东西可以通过协助者和王景分享一部分,但郭绍是主持者,势必得到最多的情报。
大伙儿刚计议定,便有人求见,自称是李处耘府上的人。郭绍忙叫人带进来见面。
原来是个小姑娘,郭绍初时有点纳闷,但很快觉得这小姑娘有点眼熟,想起是昨天在厅堂上经常出入的丫鬟,便几乎可以认定她确实是李处耘府上的人。
不料就在这时,左攸等一行人都不动声色或面带笑意地要回避。只有京娘佯装不懂,坐着没动。京娘是女的,和左攸、杨罗等人都不是一路人,大伙儿也不好提醒她。
丫鬟开始还怯生生的有点怕生,但郭绍好言与之招呼,她一开口却是伶牙俐齿说话成串:“我家娘子要见郭都使,在广德坊河边等着你。郭都使要是对邠州的路不熟,我带你去就是;约的是巳时,郭都使要是推脱,娘子可就得一直在那儿等着……时候太长了,阿郎就会察觉,那惊动的人就多了。”
郭绍听得她说话这么利索,便回头看京娘一眼:“听她这么一说,我是非去不可。”
京娘冷冷道:“又没人拦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看我作甚?”
郭绍却稍有犹豫,那李处耘虽算不上高门大户,到底也是有点头脸的人物,女儿比不得寻常百姓家的姑娘。这么纠缠下去,会不会出什么事……想来倒是没什么,人家妹子难道还会倒贴?




十国千娇 第六十四章 一团糟
小厮回来禀报折德良,李家丫鬟真去了驿馆。那丫鬟去驿馆做什么,折德良简直用脚趾头都猜得出来!他的脸色唰一下变得铁青:“折某人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此时折德良手里的扇子都直哆嗦,隐隐表露了他此刻心里的愤怒:“这等羞辱就如同妻子被人侮辱,不对,比那更甚,妻子遭遇歹人至少她心里不情愿……如同把奸|夫淫|妇捉奸在床!夺妻之恨,是可忍孰不可忍!”
“息怒,折公子万万息怒。”好友忙劝道。
折德良长吁了一口气,冷着脸左右瞧了瞧,但见这条街上人来人往,周围都是店铺,想了想便冷冷道:“如果李家娘子要出来私会,必走这条路。此时人太多了,你去,弄辆马车过来!”
小厮忍不住问道:“少主人,您用马车作甚?要是太过分了,倒霉的可是小的们!”
“作甚?少废话,赶紧去弄辆马车来,我要先把她从这里弄走!”折德良道,“我跟着伯父走了不少地方,什么地方有人敢明目张胆和我争女子!我做主的事、就这点事,你怕什么?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折家没有放不平的!”
旁边一个年轻士人听到这里,忙道:“小可这阵子有点急事,先告辞了,改日定摆席给折公子赔罪。”
折德良眉头一皱:“早上出来没听你有事,突然就有了?亏我把你当兄弟,就这点事,又没叫你上,怕个甚么?”
年轻士人忙道:“折公子说把我当兄弟,那我便顶着让您不痛快的险,劝折兄一句,那李处耘好歹也是折公麾下一员猛将,如今这世道,咱们和武夫打交道还是小心点好。”
折德良摇摇头道:“啧啧!胆儿小想溜,倒说起大道理来,好像溜得很有义气?那李处耘在伯父跟前算什么,他是武将,好像我折家的人都是吃素的?伯父吭一声,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年轻士人道:“折兄言重,是,小可确实胆儿小,以后您骂我打我绝不在人前说一句您的不是!不过折兄胆儿大是理所当然,正如您所言,折公在地方上说一不二,您无论做了什么都可以解决,因此心里不慌;但我哪有这般靠山,稍微严重的事,家里就得慌了神,每次遇事都解决不了,或是万分艰难,如此一来就是想胆大也不能啊。”
“废话,走走!”折德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另一个好友也忙道:“我与韩兄一道去,今日真是十分抱歉,请折兄多多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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