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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俩人刚走不久,之前听了吩咐的小厮就赶着一辆毡篷马车来了,折德良想了想,自己跑上马车待着,叫小厮将车赶在路边靠着。那小厮又不放心道:“少主人,咱们把那娘子弄上了车,去往哪里,要作甚?”
折德良道:“该你问的就问!人一弄上来,你就赶车,向东边走,那里有咱们家一处宅子,就几个奴婢住着……哼!李处耘到时候还能把我怎地?不就是一个女儿么,好像和折家关系更近一步,还能亏了他似的!”
折德良五体不勤,很少亲自动手做什么事,倒是那小厮想起来:“咱们俩怎么把她弄上车?要不……要不弄个口袋过来?先罩住,她看不见,公子便下车帮忙,就是三个人了!何如?”
“那还不快去找!”折德良骂道。
他们折腾了一阵子,便从街边盯着。不多久就见一个带着帷帽的小娘从街北默默地走来,独身一人。折德良也算阅女无数,见她走路的姿势就看出蹊跷来,和大街上抛头露面的百姓家女子的气质甚是不同。
但他也不确定就是李家小娘,帷帽遮着脸看不清,折德良就见过李氏一次,还没熟悉到凭借身影就认出人的地步。那是一次在节度使的夫人寿宴上,部将女眷向由折公的夫人问好,由夫人款待;折德良看她匆匆一眼,别的有关李氏的一切都是听传言。
这时折德良就道:“你,一会儿过去把她头上那‘盖头’掀了让我瞧清楚;等她一走过,咱们就把车赶过去追上,认对了人就上!”
一个小厮依言装作若无其事,从街边迎着那小娘的方向走过去,错过之后他便转过身来,跟在后面。小厮凑准了时机,疾步上前猛地伸手一拍,就把那小娘的帷帽掀翻在地。她伸手到头顶没抓住帽子,便又惊讶又恼怒地回头看是谁,就在这时看到一辆马车摇摇晃晃慌张地追了上来……那折德良等人事前没演练过,无法和掀帽子的小厮配合得天衣无缝,时间稍晚没衔接上,等小娘回神时,他们的车还没追到跟前。
帽子一掉她就已经被人看清楚了,没错就是李家娘子!李氏先瞪了掀自己帽子的人一眼,弯腰捡起帷帽时终于回过味来,察觉到情况不对。她便快步向前走了几步,现线帽子的小厮跟着自己不放,后面还有辆可能是冲自己来的。她终于急了,再顾不得仪态撒腿就跑,然后那小厮也跟着开跑,李氏大急喊道:“救命!救命……”一时间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但大多驻足观看,还没明白啥情况,不知是小偷还是贼人。
跑上来的小厮也慌张了,一下抓住了李氏的胳膊,将她掀到了旁边的墙上。李氏急忙挣扎,一边大喊“有歹人,谁来救我!”
“捂她的嘴啊,蠢货!”马上刚追上来,折德良终于忍不住骂出一句。
李氏听出是折德良的声音,顿时大喊:“我是李处耘将军的女儿,被折德良劫持了,谁去李府告知李处耘将军、日后必有重谢……我是李处耘……呜呜呜……”
这时就见马车的“车夫”双手拿着一个麻布袋跌跌撞撞慌张地冲来过来……事儿已经搞得一团糟,那布袋几乎失去了作用,反而叫李氏见了挣扎得更加激烈。她拼命转头看了一眼前方河边的亭子,亭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李氏顿时掉下泪来,便死命想挣脱,猛地一咬,没咬实在、只咬到了嘴边手掌上的一点皮肉,但顿时就听得一声惨叫,嘴上顿时一松。李氏又想挣脱没成,又哭喊道:“郭都使,郭绍!你在哪里?”
布袋便从她的头顶拢下来,李氏把能活动的一只手伸到头顶乱抓,又听得折德良的声音道:“按住手,蠢货!”终于麻布袋罩到了头顶,但她还能叫喊,又哭喊郭绍来救她。
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小厮又怕又急,忙道:“少主人,要不算了罢!事儿糟了!”
“废话多!快帮忙弄到车上去!”折德良的声音道,“已经这样了,不干脆做到底,岂不更糟?按住嘴!操|你|娘!你按谁的嘴?”
李氏虽然是个女子,也没干过什么**力有限得很,但人拼命起来哪怕只是个弱女子也很不好制服。三个人根本没法抬她,腿儿乱蹬,只好拖着好不容易挪到车门,不料她又抓住了马车上的木头死命拽着。一个小厮要去掰开她的手,这时折德良比较干脆,猛一拳向麻袋挥了过去,李氏闷哼了一声顿时就软了。
就在这时,忽闻马蹄骤起,路人被惊得鸡飞狗跳。折德良转头一看,暗呼不妙,只见那郭绍和一个女子二骑冲来。
“啪!”郭绍冲前挥起一鞭,一个小厮“啊”地惨叫一声捂住脸痛得在地上打滚,一丝血从手指间浸出来,那马鞭猛力甩在脸上是能皮开肉绽的!
“该死的东西!”郭绍暴喝一声,从马上跃将下来,直扑那折德良。旁边的小厮刚想上来挡,忽然“琤”地一声剑响,几乎同时下马的京娘提剑一甩,剑身飞出剑鞘一截,剑柄准确打在那厮的腹部,动作十分流畅。这一下看起来似乎不重,但那厮立刻就捂住腹部扑通倒地。
郭绍已是暴怒,一把就将折德良提了起来,容不得他有半点反抗,拳头带着劲风“呼”地一声,声音十分清晰有力。那拳头就像一枚铁锤一样,却忽然在折德良的眼前猛地止住,挥起的劲风直接刮得折德良眉间的眉毛都贴住了,只见他的脸色唰地纸白。
幸好这一拳收住了,否则在怒火中烧中的全力一击打中折德良的头部,会不会一记将这身子骨轻飘飘的家伙打死也难说。但郭绍拳虽收住,同时膝盖便是一顶,撞得那厮哇哇惨叫。郭绍的手一放,他便立刻抱腹蹲下,但马上大腿就“砰”地一声巨响,折德良被一脚踢得平移一段距离才在地上滚了两圈,狼狈不堪。
“郭绍!在邠州地盘你……啊!啊!饶命……”他半句话还没说完,突然手上剧痛,被一脚踏住一碾,痛得他眼睛都要鼓出来,没一会儿袍服下方便滴出几滴水来。
“砰!”又是一脚,折德良滚到了墙边才停住,腿早就痛得使不上一点力,趴在那里起不来。
郭绍没再追上去,回头看刚刚被京娘弄开头上麻袋的小娘子。





十国千娇 第六十五章 不辞而别
那小娘半张脸已经肿了,倒是另外半张脸十分秀丽可人,嘴角有一丝血沾着几根乱发看起来又是十分可怜。郭绍见状急道:“你给她人工呼吸……捏住鼻子,往嘴里吹气,你是女的不怕误人清白。”
不料京娘白了他一眼,伸手以掐小娘的人中,确是立竿见影,一会儿小娘子就幽幽醒转。
郭绍见她好像没大碍,松了一口气。这姑娘他不认识,但可以猜出就是约自己“幽会”的李氏;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点躺在地上呻|吟的折公子,心道:这厮说起话倒是有模有样,真做起实事来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坏事也不会干,无论时机和方式都没选好,就算自己来迟了他也不可能成功,太多的线索会让他很快被揪出来……没什么威胁的家伙,就是看在静难节度使折公的面子上饶他罢了。
不过郭绍不禁心思一动:一会儿护送到李府,不能这么说,得添点油加点醋……本来对拉拢收复李处耘已经放弃,如今看来似乎又有转机了。
李氏醒转后先摸自己的领子,然后左右看环境,发现自己还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时间她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她才悄悄拿眼瞧旁边的郭绍,很快她又意识到了什么,感觉撇过脸去,拿双手捂着一边红肿的脸。接着连没受伤的另一边脸也绯红了。
女为悦己者容,人之常情。本来打扮得好好的,现在居然这副模样第一次见他!
她的上衫被撕了几条大口子,连领子也开了,身上衣冠不整。郭绍没多想,把自己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径直裹在李氏的身上,宽大的袍服对她来说像一床毯子似的把整个人都包裹起来,李氏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却也没拒绝郭绍的好意。
“京娘,你扶|她上马车,我赶车。咱们将就这辆车把她送回李府。”郭绍道。
郭绍又把带来的两匹军马栓在马车后面,然后赶车。就在这时只见后面那丫鬟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之前郭绍等人在临街就听到了呼救声,哪里还顾得小丫鬟,策马就乱冲而来。
一行人乘车到了李府,场面顿时叫郭绍一愣。只见李府大门口闹哄哄的有一群人,李处耘也在那里。瞧着阵仗,好像李处耘已经获知女儿被劫持。李氏又乖又漂亮,简直是李处耘的心头肉,还真不仅仅是“一个女儿”这么简单。
郭绍把人带下来,看了京娘一眼,觉得她不会多嘴。而李家小娘昏迷了不知情况,丫鬟也没亲眼见着……于是郭绍就开始添油加醋地说起情况来,并且帮那折公子编造了一些没有的话,说要事后不计代价报复什么的。
说完郭绍便干脆地说道:“李公,此地不可久留,您就是看在令千金的份上,跟我走得了。我不是在吹嘘说大话,无论宫廷里还是枢密院我都有人。保你半年内的职务就超过现在,俸禄比现在高一倍,而且能让李公一身本事有用武之地。”
反正大家也不是太熟,索性赤|裸|裸摆上挖墙脚的条件得了。
李处耘眉头紧皱。这时小娘从车上下来,她那模样真是太可怜了,身上裹着郭绍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里面被撕光了。头发乱蓬蓬,脸也是肿的,嘴角还有血丝,李处耘瞧在眼里是痛在心里。
郭绍趁机催促道:“李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事不宜迟,决断吧!什么东西都不用带,稍微抓点细软,带家人先出城。”
李处耘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进门去的女儿裹着袍服的背影,咬牙道:“稍后我带人去城外驿馆见郭都使。”
郭绍听罢便不再多说,抱拳执礼,和京娘一块儿先离开了李府。他们回到驿馆便招呼部下收拾东西准备启程,一时间见邠州城尚无动静,郭绍便提笔写一封书信,准备不辞折从阮而别。
……
那折德良一番折腾被人抬回家中,家里的人慌着给他找郎中看伤,又把那两个小厮抓起来问事情经过。折德良不谙武艺兵法,在静难镇毫无兵权,心下虽然恼怒却一时无计可施。那郭绍的身手已领教过,手下似乎还有一干猛将;别说折德良找看家护院的家丁去报仇,就算是一队甲兵过去都不一定能拿那郭绍怎样……除非调静难镇的军队。
但镇节的军队根本没法随意调动,别说是在静难镇无军职的折德良,就算折公麾下大将要调兵也得先经过节度使的准许。这件事只好先告诉折从阮,让伯父替他出头,才治得了那帮人。
于是折德良顾不得浑身伤痛,嚷嚷着叫家丁把他抬到伯父家中去告状。
等到折从阮见到躺在架子上的侄子时,他早已从官府的禀报里获知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当时折德良被打,街上很多人围观,街头官铺的差役也见到了,是折家的出了事,官员哪能不尽快告知节度使?
一时间厅堂里一堆族人亲戚哭诉,折从阮也心烦,便派人去驿馆请打人的郭都使上门来解释。
侄子不过是被打了一顿,而且有过失在先……当街那么多人看到他意欲劫持李家闺女,被打一顿也是自找的!折从阮只是觉得这事很麻烦,却不觉得有多严重。
不料没一会儿,就有部下来禀报:“李处耘带着家眷数人已经离家出城了。”接着又有人来报:“住在驿馆的禁军武将郭绍已经带人离开,在驿丞那里留下了书信一封。”
折德良听罢忙道:“伯父的部下惹了事叛|逃,您快拨兵把他们追回来……先遣快马封锁关卡要道,量他们也跑不出静难镇!”
折从阮却没理会,不慌不忙地拆开那封书信先细看。
那郭绍在信中先解释了一通矛盾的经过……折从阮觉得可信度很高,因为他知道侄子和李处耘本来就因为李家小娘的事有过节,还闹到东京去了;况且和官府禀报的见闻也比较吻合。反倒是折德良说的“在路上和李家娘子说了句话就被打一顿”不太合情。
接着信中又解释为何要带走李处耘的缘故,说是李处耘有个好友叫罗彦环,罗彦环是郭绍的好兄弟。郭绍不想给兄弟的好友惹了麻烦坐视不顾,因此带走了李处耘。并言李处耘多次感激折公厚待云云。
折从阮看到这里,心下也不想过分追究了……侄子是什么样的人他能不清楚?上次闹到东京,朝廷根本不顾谁对谁错,直接判定他折从阮御下无方,和部将有矛盾;所以处置方法是贬走部将李处耘,把折从阮和有矛盾的部将分开了事。折从阮请旨说情,也是为了把这种内部的矛盾在镇节内化解。
书信还有一段,却是棉里带针、有先礼后兵的意思。郭绍提及回朝后会在枢密院的人跟前赞赏折公款待云云,又两次提及凤翔节度使王景,似乎他和王景关系匪浅。
折从阮摸着胡须沉默良久。
现在朝廷内外这批将领,数不清的人都是从晋、汉时拼过来的,但天下功成名就的大将和镇节节度使却很有数,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过了许久,折从阮深思熟虑之后便道:“李处耘平素规规矩矩,又出过不少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既不愿留,由他去罢。郭绍离开邠州后,可能会去凤翔,派个使节去见王景,问问情况再说。”
折德良一听急了:“伯父,咱们怎可如此?那郭绍一个外人到咱们地盘上,好吃好住款待,却把咱们家的人当街打成这样,又大摇大摆地不辞而别。那在外人眼里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欺负到折家头上,伯父的威信何存?”
折从阮初时看在他爹娘的份上比较克制,此时便忍不住拍案大怒,喝道:“你平素为非作歹欺男霸女,顾得折府的脸面?你以为老夫是节度使,就能为所欲为了?一山还有一山高,能制你的人多得是!”
折德良见伯父发怒,只得憋着委屈的闷气,不敢再顶撞。
折公又冷冷说道:“人家小娘子清清白白,小子干的那事,罪有应得,活该!也就是李处耘心怀知遇之恩,又是个有分寸的人,不然猫儿惹急了还会抓人两爪!武将带着牙兵突然杀上你家府上,见了血你才知道好歹。老夫今天教训你,你得记住,做人不能太过分!”
骂完,折从阮便拂袖而起:“躺这里作甚?抬走!”
折公退至茶厅,又问幕僚:“郭绍是何许人?和枢密院的宰相有关?”
幕僚正接过那份书信细读,过了一会儿便摇头道:“卑职只知他在高平之战一箭射死了北汉猛将张元徽,此事在军中有些传言,至于他有什么来头却从未听闻。年纪不过二十来岁,应该是后起之将,也不知父辈是谁……既然信中提及凤翔节度使王景,以卑职之见,先派人问问王景是可行之法,或许王景了解此人。”
折公点头道:“如此甚好。”




十国千娇 第六十六章 军用
郭绍等一行人奔出邠州,不见有人来追,渐渐便安心下来。想来此时也并不是那么严重,至少折从阮不敢拿郭绍怎样,不能确定的无非是李处耘的处境……因为打抱不平、把欺男霸女的公子哥揍一顿,一个禁军武将就要被节度使处以私刑的话,估计折从阮也做不到节度使的位置。
为了李处耘和折公发生不愉快是否值得?郭绍和左攸都认为很值得,因为他们没法拉拢折公这般等级的将领,只有李处耘这号人才是他应该争取的人选。
大伙儿赶了半天的路,一出静难镇地盘,就当即找驿馆落脚休息了。估摸着折从阮真要做什么也不用等到现在。
关内大的驿站就是一座小城,有城墙城门,往来旅人带动地方商贸,周围一般还会兴起市集。李处耘的家眷和奴仆一共有十来人,加上郭绍等人,完全有足够的地方住下。
李家娘子的奶娘也跟着来了,她原本就不是邠州人,折公移镇之时才追随李家迁来邠州。奶娘以后照顾李家娘子,都十几年了,而今几乎等同于李家的成员。奶娘自持资历,常常要管着李氏的事。一到驿站就忙活起来,要拿那件袍子去洗,说干净烤干了还别人;那袍服就是李氏裹着回家的郭绍的衣服。
李氏不从,又不知如何解释,想了想就强辩道:“把衣服烤坏了,到凤翔落脚了再洗!”
奶娘刚离开房里,李氏便从包袱里拿出那件袍服,瞧了一会儿,没忍住就捧起来放到鼻子前闻。似乎有点汗味,还有别的气味,也可能根本没什么气味,只是她胡思乱想罢了。
正发怔,忽然房门“嘎吱”一声又被推开了,李氏急忙把手里的衣服往包袱里塞,又惊又羞,一脸顿时变得通红。
……
次日一早,凤翔镇有文官专程前来接待,又要郭绍到凤翔府之后再次面见节度使王景。照此礼遇,郭绍便猜测东京王溥的书信可能已经叫王景收到。
郭绍更加放下心来。等他们到凤翔府安顿好、拜见过王景,便将李处耘的家眷留在凤翔,次日出城去陈仓,一门心思了解地形。
凤翔镇幕府长史张兆亲自作陪,与郭绍前去陈仓,然后游历散关。
众人一早自陈仓出发,一行人轻装简行,走了大约三四十里路,下午才到散关。沿途只见崇山峻岭,道路只有一条山谷,如同重山之间的交通管道。
一到散关,张兆便先说道:“郭都使不能冒险出散关,前面就是蜀军控制的地盘,且地形复杂,恐有闪失。”
郭绍见山势陡峭,人在谷中如同被关在重重高墙,不禁感叹:“这便是蜀道了罢?难怪诗仙李白有‘蜀道之难难于山青天’之说。”
张兆却笑道:“确是进蜀道了,但自陈仓到散关的路还算好走,咱们不是骑马么?这条道叫陈仓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便是说的此路;北头在陈仓。蜀道有好几条,陈仓道是最平坦的一条。”
郭绍见散关险峻,又卡在山谷中间,周围都是陡峭的大山;除了中间的谷道,别说走大军,就是小队人翻山也挺不容易,便道:“陈仓道既然是最平坦的路,那蜀军若想进关中便难了……陇右(甘肃)入关反是容易?”
张兆道:“正是,自古陇右居高临下控扼关中,秦州便在陇右。”
这些大致的东西,左攸都能说出道理来,郭绍便不继续谈论。心下只是琢磨:秦州在陇右,大军只要冲下来就进关中平原;朝廷准备收复蜀国占有的数州,可能最关心的还是秦州客观上具有的威胁。
郭绍等人都没来过这地方,更没走过蜀道,此时除了看看山也看不到太多东西。他寻思了一阵,觉得这张兆在凤翔呆的久,可能至少熟悉大致的地方。当下就要来纸磨,与大伙儿在关楼上摆上,然后从行囊里掏出一把木刻的直尺来。
这座兵家必争的关卡,此时显得十分宁静,只有一些将士在墙上值守,连过关的旅人都很少。
郭绍瞅了一会儿太阳的方位,便在纸上画了一个圈,写上蝇头小字:陈仓。接着在右下角的纸张上拿直尺比着画了一道短线,写上:四十里。估摸着方向又画出一道弯弯的线,线的一头写上“散关”。
张兆和左攸都饶有兴致地看郭绍捣鼓这玩意,因为操作简单粗糙,他们倒是看明白了,只不过觉得郭绍的做法有点稀奇。
郭绍又问:“秦州在陈仓西边,偏北?张长史可记得有多远么?”
张兆道:“方向确实应该偏北,大约有五百里远。”
郭绍便依言量出距离方位,在离陈仓比较远的地方标注秦州。
一问一答中,张兆确有见识,只要是稍微有名的大地方,他都能答出大概的方位。于是郭绍一炷香工夫,就画出了凤州、成州、阶州、雄胜军固镇、兴州、山南西道(汉中)等较大城镇……其中秦、凤、成、阶四州就该是朝廷准备攻占的蜀国地盘。
成、凤为东西一线,位于陈仓以南。凤州离陈仓最近,在陈仓西南方二百余里;成州在凤州西面三百里。蜀军雄胜军固镇在成、凤之间……阶州最远,在成州西南面近三百里。
其它也不太远的地方,但郭绍看来应该不在此役的范围内,有兴州和山南西道(汉中)。兴州在固镇正南面,就在汉中平原的西头;从兴州往东便进入汉中平原,即山南西道节度使兴元府。
大概方位郭绍心里有数了,也画出了粗略的示意图。但这些州镇之间的道路地形却尚不清楚,郭绍稍微寻思都知道行军路线不能光看直线距离……就比如眼前这散关左右的秦岭山区,除非用飞的,不然难以横行。
郭绍看着手里的示意图,点有了,还得有线,然后方能成面。便先问河流,应该有四条江河。
渭水最北,秦州到陈仓的河流就是渭水;古道水、连嘉陵江,流向大约就是蜀道中的“陈仓道”,自陈仓、凤州、兴州南北流向;羌水经阶州向东注入嘉陵江;还有经过山南西道的汉水。
江河之外,便是道路,张兆记不清楚了,只能说明白蜀道,即这边的“陈仓道”。
不过大致地形是从陈仓到秦州的路沿渭水,还算比较好走,不过距离很远;秦州南下向东迂回至成、凤一线也很平坦,路就更远……若是走陈仓饶秦州,一路到凤州,起码千里之遥。
从陈仓直接南下至成(西)、凤(东),便要翻越秦岭;实际上陈仓和秦州的渭水一线南部,都是秦岭山区,崇山峻岭、道路复杂南行。
郭绍此行还算有收获,他至少明白了:朝廷此役之目的,是为了控制秦岭一线;并且消除陇右对关中的威胁。
之前在东京呆着的时候,没有人会告诉他这些,皇后和王溥等人是不可能详细教他的。唯一有点见识的左攸,对这些东西也所知有限,左攸主要对东京官场比较熟。
郭绍得到侍卫司六千精兵的兵权,在即将到来的攻蜀之战中应属实力较强的一股人马。如果主将竟然一无所知,到时候万一战不利,朝廷追究下来,一问三不知、答只听王景、向训的部署,如何能交代?
而且郭绍的设想是戮力作战,希望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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