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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一些贵族大臣陆续进了营寨,见着耶律璟无不有畏惧之色,众人规规矩矩地把手按在胸前,默默地向耶律璟鞠躬。其中有穿着裘皮的人,也有穿着袍服戴乌纱的官……那几个官乍一看倒与汉儿的打扮有些许相似,但却是契丹人,有点模仿中原的官服,不过细微处更加花俏、装饰品很多,要是脱了帽子露出秃顶就区别更大了。
耶律璟根本不理他们,仰着头瞧了一番原野,便耸着肩进大帐去了。稍许一个秃顶披发的人走出来,说道:“大汗叫耶律休哥、萧思温进账。”
二人便依言进入挂着老虎爪牙、鹿角等装饰的大帐。
耶律璟坐在虎皮椅子上,手里抓着权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二人忙上前行礼,契丹人见礼不用说话,帐篷里悄悄的,连柴禾时不时烧裂时“啪”地轻响也清晰可闻。
大汗耶律璟终于出声了,他很生气的样子,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突然生气,狠狠地说道:“把郭铁匠抓来,本汗要把他的人皮铺到椅子上,颅骨挂在帐门外!”
“大汗息怒。”耶律休哥道。
耶律璟转头看着他。耶律休哥算是比较得大汗信任的人,草原上有部落造反,耶律休哥也是身先士卒帮大汗平叛;而今他又是辽军的英雄人物,所以在大汗面前更放得开。
这时萧思温也开口了:“大汗,臣以为,汉儿一向的习惯,南人大军出动都是想寻机决战。大辽可以此引诱他们,误以为咱们大军南下就是为了大战。”
耶律休哥和萧思温其实不怎么对付,但这次耶律休哥竟附和萧思温,并说道:“若照臣的法子,先以主力马兵进逼津州,待周国人调拢人马想在津州与大辽军一决高下时,忽然调头去涿州,作出声东击西之势!
打涿州便要狠,让周人感受到危急。他们临时要从各城调兵去涿州增援,涿州离其它重镇都远,人马在半道调动时,咱们就有机会了!”
“咦?”萧思温不禁发出一声惊叹的声音,“此计甚妙!”
耶律休哥掩不住有些得意,萧思温称赞他,他也言语之间也投李报桃,顺耳多了:“萧公说得对,汉儿多半就是想摆开决战分个胜负,打不赢的一方就筑城当乌龟,逃不出一攻一守的定势。
但咱们大辽大契丹人生在草原,心胸如同天空一样宽广、眼睛就像草原一样远,怎会在乎几个城池的攻守?
咱们的眼睛盯着南人的那些人马,屠_杀他们、践踏他们,让他们流血失去力气,让他们恐惧颤抖,对大契丹产生敬畏!”
萧思温几乎想举双手双脚赞成了,附和道:“周国从郭荣到郭铁匠,一直窥欲幽州,其野心勃勃,是有可战实力;郭铁匠更是一年两次北征!这回大汗率大军御驾亲征,打击削弱周军实乃长久之计。”
耶律璟听得也微微点头了。
……
霸州行宫诸臣也是时刻关注局势,辽国主力南下,就在北边不远,甚至已经发生了接触(津州袭营),剑拔弩张,大战乌云之气压得很低。
董遵诲受到嘉奖后,兴冲冲地赶来霸州行宫。
他一进行宫前院,穿过大堂便在签押房呆着了。皇帝这阵子似乎住得不“深”,董遵诲并未被带去深宅内院。
宦官王忠招呼他,叫人上茶,便上来与董遵诲寒暄。
王忠的态度十分客气:“官家称赞董将军两回了,言董将军有胆识哩。”
董遵诲挺起胸道:“男儿正当如此!本将以陛下之气概为榜。”
王忠笑道:“董将军是要学陛下哩?”
此言一出,签押房正忙着奋笔疾书的一个小官也抬头悄悄看了王忠和董遵诲一眼。
董遵诲毫无察觉,兴致勃勃道:“陛下乃天下人之君父,也是末将之君父,有时候是末将的君主、统率,有时候却好像父亲一般。”
“哦?”王忠好奇地看着他,“陛下是年轻有为的圣明之主,倒不能有这么大的儿子……董将军年纪应和陛下相仿才对。”
董遵诲道:“实不相瞒,我的父亲去世得早,也无兄长。陛下待我家,宽厚仁爱,照顾有加,常有父兄之感;家母若非陛下相救,如今尚在辽国被蛮夷凌_辱。陛下恩重如山,末将敢不鞍前马后全心侍奉?”
就在这时,郭绍从门外走了进来。
董遵诲忙起身单膝跪地,抱拳道:“臣叩见陛下。”
“起来罢。”郭绍看了他一眼。
“谢陛下。”董遵诲道,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甲胄磨蹭得叮哐一声响。郭绍又指着一张茶几旁边的椅子让他坐。
王忠走到郭绍跟前,弯腰躬身细声细气地说:“董将军这礼节看着多得体,毕竟是将门世家出身,就是懂事儿。”
郭绍点头,目光留在董遵诲身上,十分关注的样子:“我是非常看好董将军的,你有不寻常的资质。”
董遵诲激动得脸都红了,说不出话来,泛着光。
他的反应如此大。大概一个年轻人最受用的事儿之一,便是受到真正有实力权力能耐的上位者欣赏……被人欣赏是很爽的事!
郭绍看着他,又用随意的口气缓缓说道:“李处耘等老将,责任太大、考虑的事儿太多,过于保守。史彦超太热血了点,勇猛是勇猛,打起仗来却不懂适时收手的分寸。唯有董将军头脑灵活,有勇有谋,用兵灵活敢拼敢打,却又懂得分寸。”
董遵诲忙道:“末将不敢,不敢……末将怎能和李都点检、史都使这等人物相提并论!相差太远,末将远远不及,尚需历练。”
郭绍摇头道:“咱们又不是说地位身份,况且地位不也是靠真刀真_枪打出来的……董将军也可以这样受人敬重的。”
“末将资质太浅……”董遵诲虽然嘴上这么回答,脸上却作沉思状,似乎也在想那高位的滋味。
郭绍看了一番,便道:“我的三弟被辽人杀了,他本来是虎贲军的厢都指挥使,现在他的位子都还空着。董将军若是在对辽作战中发挥作用,坐那个位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董遵诲一脸兴奋却严肃地抬起头来。
郭绍也不急于一小会儿,继续说了一句:“厢都指挥使才算得上真正的大将,日常可以进出殿前司,殿前司无论多大的事,都得让你参与才行。虽然职位比李处耘他们还低一点,但董将军更年轻不是?朕还是很期待董将军成大器的。”
董遵诲立刻抱拳铿锵有力道:“末将请为陛下前驱,只要能为陛下效力,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郭绍道,“虎贲军右厢一万精骑正在霸州,你来领兵权。”
董遵诲微微有点迟疑,因为他确实没带过那么多骑兵。但很快就道:“陛下委以重任,末将不敢推却!”
郭绍的眼神里也泛出了锋芒之色:“我叫你上的时候,你就带兵北上。见契丹人就杀,羊马全杀,粮草全烧,干了便走。不能被辽军大股逮住,行动要灵活多变,胆子要大,速度要快!”
董遵诲正色道:“主要袭击哪些地方?”
郭绍站起身,墙上就有大图,拿巴掌在上面一拍,又换了个地方一拍,沉声道:“粮道。辽军若聚集兵马南下攻我防线,大军决战,辽军十几万人、至少二三十万匹马,雪天雪地什么都没有,朕不信他们随军带的粮草够吃!幽州是辽国经营的地盘,这回他们没法靠劫掠,兵马集中后,能劫掠的地方也太小。”
董遵诲道:“末将明白!”
郭绍又忍不住道:“到时你一定要警觉,辽军骑兵很多、机动也快,万勿被合围……时机也很重要。”
郭绍说罢便沉默下来,低头按佩剑剑柄,目光又被系在上面的红缎吸引,他仿佛看到了一双温柔的玉_手。念头一闪而过,他稳住了心思。
现在郭绍也不去前线实地巡查了,因为眼睛能看到的范围太小、战场摆得太开,就算到了前线,大部分东西是看不到的,也只能听各地的人叙述。
或许在旁人看来,郭绍成天没干什么,也几乎不出行宫。但有些事,和看起来忙不忙没什么关系……他连吃饭睡觉都在想,忍不住要想,这种压力和难以休息的心境,或许比忙活更辛苦。
郭绍踱了几步,心道:我已经尽努力重视情报了,但实际上这时代对敌情、敌方策略的掌握,还是很难很慢,很多东西真的只能靠提前去猜!





十国千娇 第六百九十九章 皮大衣
天空的云层压得特别低,低得叫人担心会掉到霸州城的阁楼屋∽↗,
空中的小雪花被风刮得横飞,仿佛晚春的柳絮,又似丧事上的纸钱,平白添了几分悲凉的气息。屋子倒是热乎忙碌。
行宫前院堂屋里坐着几个大臣和一干官员,两边的厢房里也有许多军府官吏。人们十分忙碌,二十几万大军的粮秣、军备、工事、情报等都要报到这里处理,前营军府还要负责下达军令等诸事,事儿是挺多的。
这里似乎只有一个闲人,就是郭绍。
他时不时在堂屋上位听左攸等人禀报重要的消息,然后在那里坐一会儿;时不时又起身回签押房看图。反正具体的事不用他办,一整天都几乎没做什么事。
偶尔又到二堂后面的院落里走走,也没什么好走的,只能在一条长走廊上来回走动,外面下着雪,他也没想到雪里去。
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
这时魏仁浦进来了,郭绍回头看到他,便在走廊上停步等着。王朴这次没来,在东京留守,主持前营军府所有分司的人就是魏仁浦。魏仁浦很卖力,起早贪黑十分用心,毕竟这几年王朴实在太得宠了,皇帝无论什么大事都会先问王朴才作决定。
魏仁浦上前见礼,随即便说道:“陛下,从兵曹司细作、前线斥候陆续报来的消息,臣觉得可以肯定辽军主力在桑干河、津州北面,几乎全部人马都在那里。”
郭绍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雪原上营帐不见收尾的宏大场面,耳边仿佛听到了马蹄踏在雪地上厚重沉闷的声音。
他沉声道:“津州被攻打了么?”
魏仁浦道:“还未被进攻。”
郭绍抬起头看着空中乱飘的雪花,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道:“派昝居润去津州视察,他回禀的奏疏信件径直送朕的签押房。”
魏仁浦道:“遵旨。”
魏仁浦忍不住又道:“辽军会不会主攻津州?流经此地的河流连通幽州城南,位置比较重要。”
郭绍继续看着天上的雪:“这种天气,不适合进行十万人规模的大战……”
“是,冬天实在太冷了。”魏仁浦附和道。
郭绍又皱眉道:“辽军真的会强攻津州?”
他在这比较安静的地方,费尽心力在拼命扑捉一些直觉。军府幕僚团的推论方略已经够多了,郭绍现在不需要这个,需要的一种难以言表的如同灵感的东西。
没有可靠详细的情报,常常真需要一些玄妙的直觉和嗅觉来进行判断。
整盘“棋”看起来纷繁复杂,却不能手忙脚乱,郭绍在追寻与辽军默契的一种张弛度和节奏感……因为这种情况下,郭绍没有“设定规则”的主动权,主动权在辽军手里;但他不能摆好了死棋,让辽军从容来破局。
郭绍的脑子很乱,他甚至想到了许多齿轮在旋转。它们在咬合、在匹配,也在运动。
所以要跟上节奏,并且反过来通过咬合力制约辽军的动力。决不能被辽军牵着鼻子走!
……数日后,雪晴。郭绍一大早进签押房,便见一众大臣武将在那等着,桌案上放着几份奏章,前营军府、昝居润都同时急报津州遭遇大股辽军围攻的消息。
大员们议论纷纷,见到郭绍先行礼,接着又说起话来,气氛有些焦急。有人在商量派多少人、哪支人马去增援了。
郭绍仔细先仔细看了昝居润的奏报,又转头看魏仁浦:“确定没有堡垒被攻陷摧毁?”
魏仁浦道:“暂未有乡军的堡垒被攻破。”
郭绍道:“津州大小城堡虽防范严密,但若辽军铁了心攻打,还是容易攻破的,毕竟乡军将士近战肉搏实在欠缺。”
诸将听罢顿时附和:“陛下言之有理,守城难免拼杀,何况乡军堡垒修得不高。”
郭绍又道:“这奏章上面,没人提到辽军用了投石车、云梯等大型器械;辽军既然攻打工事,连攻城器械都不用?”
魏仁浦沉吟道:“辽军选择的战场不在津州?声东击西之计?”
李处耘道:“辽军会攻何处?涿州?增援涿州确实最远,可是涿州的作用……似乎犯不着辽军下血本。”
又有人议论道:“咱们有防线,可也有弱点。兵力太分散,到决战之时不好聚兵!倒也无妨,四个城都有重兵防护,就算哪个城外面的几十个堡垒被拔光了,辽军想一时半会攻下城池也难!”
史彦超回头看着别人哼哼道:“带骑兵的,谁他娘和你面对面决战!老子冲阵也捡弱的地方下手。”
郭绍的目光从史彦超脸上扫过,停留在董遵诲的脸上。董遵诲抬起头来……但郭绍什么也没对他说。
就在这时,宦官王忠从门外走进来了,见到这么多人在房间里。他便弯着腰走墙边上,默默地走到郭绍这边来。
郭绍转头看王忠手臂上挽着一件毛皮大衣。王忠便河北有好皮子,就叫人照陛下的身材缝制了一件皮裘大衣。”
“咦,看起来不错。”郭绍道。
王忠听罢脸上一喜,便上前道:“陛下试试大小合身不。”
郭绍便把手臂伸出去,让王忠给他穿上,伸手一摸领子上的毛道:“这毛还挺软的,一点都不蜇人。”
郭绍问道:“是什么皮子的?”
王忠道:“狐狸皮,还有羊皮。”
郭绍点点头,回头看众臣:“你们都很用心,朕很欣慰。不必担心,咱们都事先安排好了的,朕瞧你们各自都很努力,心里便踏实了。沉住气就行,太慌反而容易出错。”
一众人纷纷拜道:“陛下英明。”
能站在这里的人们,和郭绍都比较熟悉。他们完全了解郭绍以往的战绩和能耐,上次随手一箭射死了那夏州党项人,可事儿却是最恰当的。众人见郭绍屁事没有的样子,反倒放松淡定一些了。
郭绍起身道:“各司其职罢。津州暂时没事,别被辽军十几万人就吓唬到了,咱们有三十万人也没吭声,尸山血海打下江山、是吓大的?”
忽然史彦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见周围人纷纷侧目严肃地看着他,他才收住笑容,拉着脸站在那里。
众人执礼道:“恭送陛下。”
郭绍走出签押房,默默地走到了走廊上,慢慢向前踱着步子。
辽皇耶律璟,以及萧思温、耶律休哥等人,郭绍从来不曾见过,但从以前的交手之中,却在渐渐地了解对方的思想;也许这一次过后,郭绍会更加理解他们。
有句话说得对,最了解自己的是敌人;当然了解的目的是要让他死!若只陷入仇恨,不冷静用心对待敌人,或许更容易自取其辱。
……天气晴了好几天,不断有津州的消息报来。郭绍照样没有动战线上的部署,只要霸州中枢没下军令,诸部都在原地照军府事先的军令执行。
就在这时,忽报津州辽军往西去了!其大股人马在不远的地方动作,周军的消息倒是十分及时。
霸州行宫的文武长呼一口气,纷纷议论。
“幸好陛下沉得住气,不然等咱们把主力聚拢津州,此时又要调动去涿州?”
“那可不好,被牵着鼻子跑来跑去,影响士气。”董遵诲道,“诸公知下面的将士,字识得不错,可牢骚也不少,他们会抱怨上头的人。”
魏仁浦一面听着大伙儿议论,一面心道:圣心难测。
他面上却淡然道:“陛下的皮裘很合身。”
众人也附和了几句,现在涿州又受威胁,但大伙儿似乎没之前那么担心忧惧。
杨彪道:“进去见官家罢。”
郭绍在签押房见了诸臣议事,有人认为辽军虚张声势了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宰相李谷今天也在,却道:“辽军那么多人跑来跑去也得费粮草马力,这次或许真会打涿州。”
郭绍没表态,他自己也吃不准辽人究竟要怎么做。只要辽人不发动实质性的进攻,郭绍也就不慌,反正耗着,冰天雪地人马都要吃粮食、看谁耗得过谁。
真要打起来了,辽军怎么打?郭绍心里琢磨着可以先看看摸一下脉,然后才能找时机切入双方的角逐。
郭绍拿直尺在图上一量,说道:“骑兵主力先去固安县。”
大伙儿顿时屏住了呼吸,史彦超向前走了半步。
郭绍微微侧目:“史彦超为骑兵主力前锋……”
史彦超大喜,朗声道:“得令!”
郭绍又回顾周围,对李处耘道:“李都点检还得为主帅,节制禁军精骑主力兵权,平常照军府军令行事,临机可权宜先行。”
李处耘道:“臣遵旨,定不负陛下重任!”
几次下来,李处耘除了打南唐比较激进,对辽军的作战很保守谨慎,郭绍还是放心他的。
郭绍看向董遵诲,说道:“董将军和虎贲右厢马军留霸州护卫。”
董遵诲也没多言,十分顺从地抱拳道:“末将遵命。”到现在为止,董遵诲究竟要干嘛,连中枢大臣们都还不知道。
此时,郭绍隐隐有些直觉,大战可能真的在接近了。u




十国千娇 第七百章 涿州之急
“辽军主力逼近涿州!”
天地之间有一种沉闷的隆隆声,并不大,但仿佛从天上地下冒出来的无孔不入,无论什么角落都听得见。
原野上,积雪在阳光下白得刺眼,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马缓缓向这边靠近。
涿州外围的堡垒里,人们都上了墙,瞪着眼睛看着逐渐逼近的人潮。各堡上的火光闪动,烽烟在空中被风吹得像俯冲的长龙。
晴天白日朗朗乾坤,辽军这么多人大摇大摆地过来,涿州早已准备好了迎敌。土堡群后面,成方阵的精锐步兵阵容整肃,在涿州城外聚集。
良久后,两军正面隔着一里余地摇摇相望,辽军中央的速度愈发缓慢下来。
涿州禁军主帅韩通骑马奔到了前方,径直叫一个堡垒放下吊桥,带人进了土堡。他不顾众将的劝说,亲自登上了一座简陋的木头箭楼。
大将罗延环好心劝道:“韩大帅乃全军统帅,不可轻易涉险。”
韩通瞪着眼睛硬生生地大声道:“本将若死,全军听从罗将军军令!”
罗延环愕然。
站在箭塔上,和地面上看到的情形已不相同,地平线似乎有点弧度。今日天气很好,雪晴之后,天上幽蓝一片,空气特别清新,视线也极为开阔!
辽军仿佛完全不怕被周军看到军情。就用眼睛看到的,起码也超过十万人!韩通职业带兵,凭经验就能从人群的规模估计大概兵力,眼前辽军诸路靠近,规模是十几万,叫人感觉十分震撼……实际动用兵力超过十万的大战,韩通不是没经历过,但要把十万人摆在一块儿的场面,确实很少见!
韩通聚精会神地观看着辽军的动静,他心里绷得很紧。
这种场面人太多、地方太大,无论步骑运动都显得很慢;但是如同船大不好调头,一旦作出了动静,临时要改变很难很麻烦。
韩通观察了一番,没有下达任何军令,依旧让步军主力在城外集中布阵以待……此时决战,周军兵力不足。辽军两翼展开很宽,韩通认为辽军不会只从正面上来对峙。
果不出其然,辽军两侧开始突出,两翼向左右包围过来。
“隆隆隆……”敌兵的动静十分明显,远处的马蹄声骤然加剧。
韩通握紧剑柄,仍旧让主力步兵在身后按兵不动。
辽军西北方几股人马率先趋近土堡群,一座堡前,众周军将士瞪眼看着前方的场面……一大群男女老少哭天喊地地扛着麻袋和石块被驱赶过来了!
辽军骑兵在后面拿着鞭子甩得“噼啪”作响,惨叫声、哭喊声远远地传来。一个衣衫破烂的妇人被挤到壕沟前,她往下一看,顿时转过身来,边上很多人都转身过来;但是后面被驱逐上来的人群在往前挤,人群越挤越密。
有人丢掉了麻袋,后面的骑兵不由分手,抬手就是一箭。
人群乱作一团。许多人哭叫着掉进沟里去了,有的人被挤倒在地,顿时被密密麻麻的人践踏惨叫。
这时两枚石弹从堡垒里飞到空中,一枚在空中爆炸,一枚掉在了辽军马群里炸开,一团人马向四周惊走。
良久后,两道壕沟竟被填平,里面堆满了沙土袋、石头和尸体,沙石中间时不时有人手伸着,十分恐怖!
辽军的投石车、云梯都陆续上来了。石弹像冰雹一样往土堡里落。土墙上的木桩塌得到处都是,里面士卒们住的房屋也是“砰砰哐哐”地乱响,木板和毛毡一片狼藉。
站在墙上的都头愣愣地看着堡外的景象,被推着缓缓逼近的云梯,抬着木梯子的步兵,以及拿着剑盾、弓箭的辽军人马弥漫过来。
“啊……”一个士卒正躺在地上惨叫,在被砸坏的土里挣扎。墙上许多人蹲在地上发抖。
都头回头看了一番,见周军步兵阵一动不动,自己这边完全没人马过来……他心里一片凉意,这场面能守得住?
但是没有选择,上头没有下达撤退的军令!就算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各队!备战!”都头大吼,又指着烽火台下面的几个人,“敲鼓备战!”
箭楼上的弩兵率先发了一矢,堡上站前面的人也纷纷拿弩射箭,辽军弓箭手的箭矢往城上抛射,一时间弦声响成一片,箭矢落在周军的板甲头盔上叮当作响,偶有运气太不好的结合部的皮甲被射穿在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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