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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卢多逊毕竟年轻,看他的举止似乎刚当官没多久,听到一个大将如此礼遇,当即就一脸诚恳道:“实不相瞒,下官出身寒微,刚中进士,本来做秘书郎。写了一首诗送给王丞相,这才做了左拾遗,能得王丞相托付,前来送公文、替朝廷嘉奖前方将士,实感荣幸,没有辛劳之苦。”
“中了进士,那是万中挑一啊。”郭绍随口道,心下琢磨自己虽然接近高阶武将了,但似乎也没法收进士做幕僚。
卢多逊两手空空,说任命状已经交给西征军主将王景了。郭绍只好和部将一起陪着他说话,卢多逊到底是读了很多书的文官,和武将们没什么话,除了郭绍与之交谈、只有李处耘时不时还能说上几句。
没一会儿,部下亲兵就端晚饭上来了。一大筐麦饼,两木桶菜叶汤,里面丢了几块腌肉。
不料卢多逊根本不挑,一连吃了三块大饼,喝了两铁盅菜汤,嚼得“吧唧吧唧”的津津有味,把之前的儒雅举止丢得一干二净。他忽然发现郭绍微笑着看自己,忙道:“我家也算世代读书,却是寒儒之家。若逢天道不好,吃糠咽菜也常有。这麦饼乃精粮所做,吃着也挺香的。”
众将听罢,看卢多逊的眼光稍稍温和了一些。
郭绍道:“将士冲杀在前、浴血奋战,咱们做将领的也不能比士卒吃得好,上下的吃食都一样,实在没有准备什么菜肴,卢大夫吃得习惯就好了。”
杨彪哼哼道:“就这吃食,咱们还是从蜀军手里抢来的,不然连麦饼都没得吃。”





十国千娇 第八十一章 拍马腿者史彦超
卢多逊逗留不久,便要返回东京。郭绍问了几个人,才收集到一点金银铜钱送给卢多逊作为盘缠,又派斥候数名护送出去。
送走了人,郭绍刚返回中军行辕,就听到一个指挥使骂骂咧咧地说:“咱们在前面打了半个多月,没见着一文钱,那文官倒好,跑来说几句好听的,领了钱就走。”
王璋顿时斥责道:“钱,钱!就知道发财,兄弟们行军打仗,难道要先背几麻袋钱出来?回去了朝廷不会赏?”
指挥使被上峰骂,便不敢再说。打赢了回去当然会赏,不过全军近六千人,上面就是拉几车钱来赏,一人又能分到多少?大周强盛,但在财货方面远不如蜀国、南唐;当中原打成一锅粥的时候,这些地方都几十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又没受战火影响了。
没过几天,凤州传来消息,王景部攻占凤州城,获粮十五万斛。
固镇诸将闻讯,王璋在郭绍面前嘀咕道:“究竟是十五万斛,还是二十五万斛,谁清楚?”
郭绍坐在作为中军行辕的瓦房堂屋里,不禁也想起前阵子王璋说的另一句话:骨头里有油水。东京来的禁军没法把缴获的粮食背回去,但凤翔镇兵不同,把粮食运出秦岭就是硬通货;粮食有时候比金银铜钱还好使。虎捷军也没法把缴获的军粮拿来卖,他们作为外来的军队,人生地不熟,万一走漏消息实在影响太不好。
娘|的,敢情打了半天,货真价实的好处都给别人占了,自己这帮人马啥也没捞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向训和王景的部将接手秦、成、阶,恐怕又捞了不少好处。
郭绍并非无端怀疑王节帅的人品,他的人马无脑爬墙,死伤惨重。不信王景一点不为部下考虑。
……
卢多逊回到东京,先见了王溥。王溥教他怎么说话,这才去阙城面圣。
在许多累世富贵的高官贵胄的注视下,卢多逊的脸已经僵了,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走上正殿就纳头叩首:“微臣叩见陛下,陛下圣寿无疆。”
“平身。”上面一个声音说道。声音粗犷,中气却不足。
卢多逊虽然紧张,说话却还条理清楚,做文官若是话都说不利索那就别干了。卢多逊当即爬了起来,又鞠躬拜道:“微臣奉旨,赶去凤翔送任命状。受王侍中(王景)邀请,于前方走巡了一遭。彼时秦、成、阶已归我朝……”
旁边一个武将完全不顾什么礼数,径直就插|嘴道:“凤州也拿下了。”
卢多逊忙道“是”。够资格上大殿的武将,他当然不敢与之理论,就连枢密使也可以是武将、还能兼领宰相,一般的文官在这里可没什么好得瑟的。
上面的尊贵者这时有点不耐烦了,说道:“见着人就行了。一会儿让大臣举荐一个人,再去前方嘉奖王景他们。”
卢多逊一肚子草稿,听到这里不敢多言,忙又是一拜,向左边的行列末尾走去。
就在这时,王溥走出来执礼道:“陛下,攻蜀之战总计斩获、受降数万,但最关键之处不过一两次大战罢了。威武城首战成功、黄花谷之战大获全胜,实乃决定战局之役。
据臣所知,前锋虎捷军郭绍部三月出散关,后方粮草辎重尚未准备。王侍中欲稳中求胜;郭都使认为蜀军猝不及防尚未部署调遣妥当,欲速战速决。战后证实,郭都使所见准确,秦凤之地三月间无大将统协,二镇节度使各自为阵、互不能相顾,用兵混乱不堪。
郭都使十天围困威武城,军中粮草告急。又在黄花谷大胜蜀军,尽获唐仓镇军粮二万斛……然后才能长驱进逼固镇,断绝蜀军退路。”
王溥先还说得中规中矩,接着见群臣听得入神,便大吹特吹。把郭绍如何洞察战机,如何准确无误恰到好处地抓住时机的事儿渲染了一通,好像他王溥就在前线亲眼看见了的似的。在王溥的嘴里,郭绍已经化身为用兵如神、算无遗策的人物。
他的嘴皮子翻飞,言辞多有夸大成分,偏偏说的颇有条理,如果事实本身不是他说的那样反而不可相信。这番言论和前阵子前线客省使的奏报基本吻合……群臣中的卢多逊见识了宰相的厉害,已是目瞪口呆。
而且王溥是丞相,朝中大小事几乎都知情。他说着说着就扯到了蜀国不肯称臣的事儿上。前两天南平国(荆南)国王才派使者到东京密奏,言蜀国皇帝不肯称臣。
王溥道:“蜀国主麾下无良将,却狂妄自大……”
“哼!”宝座上的人忽然出了一声,声音里掩不住的愤慨。当然这愤怒不是朝王溥来的。
南平国密奏,蜀国皇帝孟昶当着很多人的面,污蔑皇室郭家以前“如丧家之犬”,柴荣也是有情绪的凡人,知道这事能不恼怒?
侍卫马步都虞候史彦超走出来,在王溥身边说道:“臣请陛下增兵,干脆灭了那蜀国!末将愿为前驱!”
这时王朴忙道:“不可,吓吓那孟昶就行。南平国使者说,蜀国求和的使臣已到荆南。等蜀国使臣到了东京,陛下不见、也不答复他们求和,蜀国主自然知道害怕。”
史彦超不依不挠道:“听说蜀国富得流油,国主是个草包,养了几千个娘们,每日寻花作乐。那花蕊夫人更是艳名远播。让末将前去,把花蕊夫人捉了来献给陛下!”
“史彦超,不得无礼,退下!”枢密使魏仁溥喝道。
史彦超这才悻悻而退。柴荣却不斥责,对史彦超分外宽宏大量。柴荣干脆地挥袍袖道:“退朝。”
于是大伙儿只好叩拜谢恩,没机会再争吵。
内侍省宦官曹泰唱了退朝,然后直接就去后宫见皇后,压根一点掩饰都不用。在大殿上临朝,一般人参与不了,但内容不算什么军国机密,宦官都能亲耳听到。
曹泰把大殿上的情形和说话详细说来。符氏听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口道:“那史彦超真是有勇无谋,说了一通话,没一句说对了的。”
曹泰附和道:“那是,史彦超倒是厉害,让枢密院的魏仁溥和王朴都忍不住出来制止。以奴家之见,官家和枢密院诸臣都迫不及待想先取淮南;那蜀道艰险,哪里有工夫去攻灭蜀国?王朴说漏了嘴,吓吓蜀国就行了。”
符氏笑而不语,微笑里有些许冷意。史彦超不止这句话没说对,说捉了花蕊夫人献给官家也是信口雌黄……花蕊夫人是蜀国主孟昶最宠爱的贵妃,肯定经常侍寝,纵是貌若天仙又有什么用?官家不会有兴趣的。史彦超乱表忠心,还真是一句都没说到点子上。
不过符氏最近心情很好,郭绍的表现不仅让她满意,还有惊喜。在这漫长的日子里,不管外面如何惊涛骇浪,宫廷却日日平静如水,惊喜能让符氏的心绪起一些波澜,少一些麻木。
郭绍在她心目中已经逐渐变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粒棋子。虽然她琢磨棋子这个词不太好,但对郭绍也没什么坏处的,反而双方都有天大的好处。
一盘深远的好棋在符氏心中渐渐已经活了。她不仅是为了稳固得到的一切,也很喜欢“下棋”本身的过程;比起棋盘上对弈的彩头让人提不起兴趣,人世间的大棋布局更加刺激。
如果再能得到官家的宠爱……符氏觉得自己才真正超越了当世所有的女性。花蕊夫人不过出身歌妓的玩物而已,艳名再响又有何益,能与自己相提并论?那真是太好笑了。
前阵子正值春夏之交,符氏偶然风寒,忽然想起了一个小小的计策。如果说自己那几天腹疼,御医能不能从脉象诊断出自己的身体未经男女之事?
应该很难诊断,不过可以在叙述病状之时“不经意”暗示透露出这件事,然后让御医告诉官家;唯一的问题是,在宫廷里官家不会理会这等小事,更不会专门派御医来给自己诊脉,所以一些隐隐约约的暗示无法让官家知晓。
符氏琢磨其中的关系:需要官家关心自己的时候,让他亲自派御医来诊断,然后御医才必须回禀官家。
这样的机会不是没有,在出征的路上……她觉得时日方长,小小心计不必着急。近期朝廷要进攻淮南,官家肯定会亲征,到时候想办法跟着去出征;路上装病,反正腹疼得不行,看那些御医如何着急。
符氏安静地沉思了良久,见曹泰还垂手侍立在身边,便道:“征淮南的事,你要额外关心……嗯,下次见到王溥了,可以提醒他:蜀国被武力恐吓,必然会设法向东汉(北汉)、南唐国求救;约这两个国家一同牵制我国。南唐一答应,就给了我朝口实,师出有名了。”
曹泰忙低声道:“娘娘英明。奴家看来,朝廷里的须眉宰相,竟没一个能比上娘娘的。”
“嘻嘻……”符氏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间神情间倒露出一些与平时的端庄不同的妩媚。




十国千娇 第八十二章 扶摇子
固镇,附近蜿蜒的古道河床在山谷中,好似巨蟒爬行过的痕迹。这里同样层峦叠嶂,视线很不开阔;但相比秦岭中大山,山势比较缓和低矮,茫茫的坡上还有不少梯田。
据点的周围和梯田坡上,零星有几个骑马的人在附近游荡。据点土墙内则是成队列的步兵时不时走过。此时的固镇还算宁静。
天气晴朗,但是南面天边常常有黑云,让人们觉得随时可能下雨,但一连好多天从来没有下过雨。据当地的百姓说,南边青泥岭下雨,但固镇不下雨。这天气当真奇怪。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兜里头上包着布的中年妇人从梯田中间的坡道急冲冲地步行而来。不远处的斥候提着弓,眯着眼睛瞧着她,但见只有一个妇人,暂时便未理会,只是盯着。那妇人在路上跌跌撞撞走到土墙外面,竟要进军事据点,一会儿就吵起来。
“你们不是虎捷军么,主将叫郭绍,还有个排阵使叫罗彦环。让我进去,见他们谁都行。”妇人振振有词。
守门的小将对另一个将校小声说道:“郭都使身边有个高个女的,专门派细作探子出去,这妇人可能真是咱们的人。排阵使就在里边,不如找人去问问排阵使罗彦环。”
过了一会儿,罗彦环出来了,正好他去年底留守陈仓时见过这妇人,就是京娘身边的一个女道士。当下就叫人放进来。
但是妇人不理会罗彦环,问“圣姑”在哪里,径直要去见京娘。土城墙深处,又有一圈木头藩篱,中间还有一道掉漆的牌坊。罗彦环指着正北面右边的一处黄土墙青瓦顶的旧房屋,让妇人过去。木门紧闭,外面有两个披甲执锐的军士在那里踱着,似乎走来走去比干站着要舒坦。
军士看见是罗彦环带进来的人,也没理会妇人。她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京娘的声音道:“是谁?”
妇人出声了。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打开门闩,只开了一道缝,京娘探出头来,头发湿漉漉的,说道:“门关上。”
只见里面物什简陋,放着一个装着热水的木盆,京娘好像正在洗头发。人道是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步难,在固镇还算好,若是风餐露宿在野外搭营更加不舒坦;好在京娘在江湖上跑过多次,倒也懂得如何照顾自己。最困难的是清洗,一有机会定要抓住,否则可能十天半月都没法洗一回澡;她不是男人,否则可以直接到江边去洗。
中年妇人说道:“我知道虎捷军到固镇了,圣姑应该在军中;便没有去陈仓找白仙姑,来回太远了,径直寻着固镇过来。”
“嗯。”京娘应了一声。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棉布袍服,赤脚穿双木屐,舒舒服服地靠坐在一把梨木椅上,拿干净的毛巾仔细擦拭散开的湿头发。
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人敲门,郭绍的声音道:“听说回来人了,我能进来吗?”
中年妇人不等京娘回应,便道:“圣姑衣衫不整,郭都使只能一个人进来。”遂开了门闩。一个披着环锁铠的年轻武将便走了进来,头盔抱在腰间,正是郭绍。
他进来就想瞧京娘如何“衣衫不整”,不料她穿得严严实实的坐在椅子上……还好,胸脯把宽松的棉布袍服顶得老高,棉布很容易吸水,湿润的长头发把衣服也印得有点湿……又是仰靠着,柔软的布料下垂贴在她身上,姣好的轮廓线条清晰可见。
京娘坐着没动,虽然也没什么客气的好话,却任由郭绍的目光在她身上。
郭绍问道:“她跑到军营门口喊人,有什么要紧的消息?”
妇人道:“我不知道要紧不要紧,青泥岭南边来了很多蜀军。”
“有多少?”郭绍收住心绪,问道。
妇人:“……”
京娘见状,开口道:“还是要派人把陈仓的白仙姑叫过来,让她去青泥岭庵。”
郭绍沉吟道:“倒不要紧。青泥岭难行,蜀军派再多援军过来也晚了,咱们已经占了固镇。如果蜀军敢翻山过来进攻……秦凤已成定局,我觉得不太可能;就算真过来了,咱们从固镇发兵,一日路程,可击其‘半渡’。”
妇人又道:“青泥岭庵住了一个小娘子,都住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前她和一个老道士过青泥岭,那里堵着很多蜀军,老道士就把她留在青泥岭庵暂住,说要去峨眉山;不料没过多久凤州就打起仗来,兴州那边也很不太平。她走不了就在庵中住着……”
郭绍忙问:“什么来头,别是蜀军细作……那条小路蜀军不知道最好。”
青泥岭庵西面有一条小路叫白水路,之前郭绍就从尼姑那里得知了,说是逃犯和走私的贩夫走卒走出来的。京娘派到青泥岭的细作,就是走那条小路回来的。
妇人道:“她说自己号清虚。她的师父叫陈抟,号扶摇子……”
“扶摇子?”郭绍大为惊讶……当年他在河中府就是被自称扶摇子的道士救的;当时郭绍对这个时代几乎一无所知,当然没把扶摇子什么的挂在心上,不过后来知道他是很有名的人。
“她叫清虚?”京娘也很诧异。
郭绍皱眉道:“扶摇子不好女色,唐末时皇帝送他美貌宫女,他那时还年轻都不要;现在年岁已高,怎么会收女弟子?那自称清虚的小娘多半是胡说的吧?”
“她说小时候被扶摇子捡的,本来只是个女童,扶摇子每天老是睡觉,她‘不小心’就长大了。”妇人道,“我觉得她没说谎,小小年纪就很厉害,定有高人指点。”
这时京娘道:“我在峨眉山见过清虚,确实是扶摇子的弟子。当初我能结识蜀国贵妃花蕊夫人,就靠清虚帮忙。”
京娘又叫属下描述清虚的容貌长相,更加相信那小娘是清虚,“之前先走的老道士,可能就是扶摇子。此人很难找,你们居然在尼姑庵见着了……我想去一趟青泥岭庵,把清虚接过来先照顾着,等有机会了送她回峨眉山去。”
“你去太冒险了,那边怎么也是蜀军控制的地盘。你只要写一封信……”郭绍转头看向刚来的女道士,“我派几个亲兵过去,让她带路,然后把陈抟的徒弟接过来。这等神仙人物,卖个人情不是坏事。”
京娘寻思了一番,道:“也好。不过要找信得过的人,别让那清虚受委屈了,她有恩于我。”
郭绍道:“当然会找信得过的人。军中有十七个老部下,是我出征高平的时候就收的亲兵,家都在东京,知根知底的人,从里面挑选二三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他说罢便离开京娘的屋里,马上出去安排人手。
这边的事办完,郭绍便又无所事事了。战事已经消停,斥候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动,他寻思了一番,还是判断蜀军增兵青泥岭也不会进攻……可能只是怕周军趁胜继续深入蜀国纵深,过来防守的。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伙儿都没多少安全感,却反而很闲,闲得连消遣都没有。郭绍少不得胡思乱想,这几天不知怎地,心里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在记忆深处搜寻了一番,他渐渐把一些很模糊的印象发掘出来了。而且很快抓住了那飘忽在混沌中的关键点:大符后会早死?
究竟是怎么死的,郭绍实在记不太清楚了,反正隐约记得柴荣是娶过两姐妹……不过也不确定。赵匡胤这个人物郭绍最熟悉,但柴荣就只是知道名字;连南唐后主李煜、大小周后都比柴荣相关的印象深。
到底是哪里看到过柴荣当皇帝娶过两姐妹,也许是某本杂志里恍惚看过一眼,也许……反正郭绍只有点模糊的印象;在现代时,他根本不知道柴荣的皇后姓符,也没听说过符彦卿这个人。他没有仔细研究过历史知识,偏偏五代十国这个时期普通人本来就很少涉猎。
关键是,这个问题太重要!
符后要是死掉,自己怎么办?郭绍感到事情很严重,如果没有符后在背后支持他,他不觉得自己现在能做到厢都指挥使……如果以后没了,郭绍这点根基,还玩个蛋?最好老老实实做武将,然后随波逐流,关键时刻从龙算了。
他越想越心慌。以前每天都顾着别的事,特别是眼前最切身的事,实在没有专门冥思苦想过符皇后。突然之间,那个模糊的印象就被自己发现。
符后要是不在人世,最直接的影响,郭绍不能再惦记人家符二妹。这种事太叫郭绍感到失望了。




十国千娇 第八十三章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青泥岭上乌云密布,小雨纷纷。“操!”忽然一声怒骂,人们回头看时,只见一个部将摔了个四仰八叉,背后弄了一身稀泥。聚精会神盯着路艰难下坡的蜀军将士见状,哄然大笑。
“雨下大点还好,这小雨下得人好生心烦。”一个披着锦绣红斗篷的武将皱眉道。他没有说错,山坡的地表淋湿后又被无数双脚践踏,糊了一层薄薄的稀泥;下面又是早就被踩得板实的硬土,硬邦邦的。这样的路又有斜度,实在是太难走了,一不留神就要摔一身泥巴。
有的地方铺了石板,却凹凸不平,一脚踩上去,“哔”地一声,彪你一脸的泥水。
皱眉说话的武将叫李廷珪,长了一张阔脸,身材是虎背熊腰,完全是标准的北方大汉……因为他确实就是河东(山西)人,蜀国的禁军将士大多都是外来的人口、灭前蜀的那一群迁徙者。
李廷珪现在是北边防线的蜀军首领,以捧圣控鹤都指挥的兵权领“北路军行营都统”,三天前才到青泥岭。他率领的援军,走最前面的这一部都迟了,刚到兴州就听闻秦、凤、成、阶都已陷落;周军动作实在过于迅猛。
李廷珪现在心里的念头是守青泥岭,看看状况再说……几天前枢密院官儿王昭远嚷嚷着要反攻,李廷珪很想把那厮一顿耳光扇死,狗|日|的就知道吹嘘。
回朔二十年,李廷珪觉得蜀军还能出兵争雄,现在嘛,靠地形守住就该烧高香了。要是蜀军正面野战力敌能打过周军,秦凤成阶会丢吗?李廷珪认为王昭远想事儿用的不是脑子,而是屁|眼;好像他自称有奇谋妙策,压根不用拼杀、算计就能把对面的精兵算死似的。
李廷珪与部将走下山坡来,回头又四下观看,东、北两面都是连绵不绝的山林,除了青泥岭的路,山林上简直连人烟都没有;东边有些地方没有山林,但北边那连绵的山坡森林纵横延伸,一眼看不到头……东南面的山更高,山势陡峭、悬崖四立。只有正南面的蜀道才是道路,援兵就是沿蜀道过来的。
李廷珪一行人不顾道路难行,沿着西边山林的边缘又一路向南跋涉,但地势连绵,能走的地方始终在蜀道的控扼之下。
眼看已经下午了,他准备放弃这次巡视。便找好走的地方,向东会合蜀道,要返回军营。
就在这时,李廷珪发现一个山坡上的林子里,有人穿着青色衣服的人正躲在树丛里张望。李廷珪瞧了一阵,发现四下没有村落人家,只看到山坡下有座寺庙,便问青泥岭驿馆的向导随从:“那是座什么寺庙?”
向导忙道:“是座尼姑庵。”
李廷珪又四下观察了一番,忽然说道:“山上有奸细,来人,四面截住,把那奸细抓来!”
“得令!”两员部将一抱拳,挥手带着各自的军士就向那山坡奔去,及至山前,便兵分两路,向山后进围。李廷珪带着剩下的将士也随从也直趋尼姑庵。
一个破旧的院落、青瓦歇山顶的建筑坐落在山坡上。李廷珪等走到庙门口,就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尼姑在里面合十感叹道:“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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