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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这句话有点刺耳了,王朴更是个说话不顺耳的人,符金盏早有领教。王朴淡定道:“宰相范质派人找过老臣,也问过这句话,差不多的意思。”
符金盏一怔,眯起眼睛,“王使君如何回答的?”
王朴道:“老臣含糊其辞,想看看他们想干嘛。”
符金盏道:“那王使君想怎么回答本宫?”
王朴道:“老臣若对大皇后表忠,您信么?不过臣服不服大皇后,都不要紧。官家若不能视朝,掌握朝政最好的人选,只有大皇后,也只有大皇后可能维系大许。
两位皇子尚幼,往后真正执政的实际是符家或李家。臣不会评判哪家更忠心,忠心这玩意,隔着肚皮,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
不过李家是禁军大将,根基在东京,取代大许郭家更容易。符家是藩王,其根本远在河北,实力在外,与禁军里的人是两码事。
若必须选择,老臣选符家……”
王朴的小眼睛露出精光,光从眼神,金盏相信他此刻的诚挚与情怀。他声音异样道:“官家救过老臣的命,这都算小恩。老臣不是在报恩,最愿意忠的也不是官家,更非大皇后,老臣忠的是大许皇朝给天下人带来的希望!这个国家的子民,想要安定不再自相残杀,想要吃饱饭,想要光宗耀祖不受异族奴役,想要抬起胸膛雄姿勃发开拓进取,大许朝的国策为的就是这个。如果为了这大抱负,必定要流血,必定要抛却性命,老夫愿意用全家性命为代价。”
符金盏感觉一股暖流从咽喉默默地往下淌,她不是被王朴感动,她是被绍哥儿的一腔热血感动,王朴不过是理解了皇帝的梦想。
她仿佛看到那强壮高大的身躯,看到他坚毅却又温暖的目光,听到他低沉又时常充满的歉意的嘘寒问暖……
王朴口气冷静地说:“官家将国政托付给大皇后,老臣相信他识人的眼光,因此愿意效忠大皇后,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他说罢跪伏在地,向符金盏叩拜。
金盏端坐在榻上,好不容易才让翻涌的情绪稍稍镇定,她缓缓说道:“陛下委重任予王使君,凡事询问信任,他确实没看错人。王使君,请起罢。”
王朴爬了起来,沉吟道:“范质不是一个人,是一些没清干净却被冷落的前朝遗臣。大皇后不必担心,以老臣之见,他们早就没有机会了。
强弱已明;这些年来,得到重用的人已经认同大许。有实力的人不可能再为了复辟前朝,去扶持一个已经弱小的势力。人往高处走,大多数人会选择最有实力和强者,而不是搭上自己的一切去同情缅怀弱者。”
金盏点头道:“王使君有何对策?”
王朴道:“派人摸清范质一党的底细,最好坐实了他们真正犯事的实据,然后派中央兵马连同地方军队对其一网打尽!老臣还有一言,旧党举旗,必以郑王为木偶,大皇后对郑王……”
符金盏知道王朴的意思,她曾是郑王柴宗训的养母,按理是有些感情的。不料她毫不犹豫道:“不必顾及郑王,该如何办?”
王朴沉声道:“等郑王被掺和进来,旧党才会浮出水面,那时郑王就没法救了。不过让大部旧党浮上来,比等他们藏在暗处成为隐患要好得多。”
金盏握紧双手,顿了顿又道:“郭进本是良将,官家让他守寿州要地,他却认为被冷落,心怀不满。而郑王居住在颍州,郭进若沿颖水北进,可能会试图拉拢镇安军节度使向拱。”
“向拱……”王朴似乎在回忆往事,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向拱的儿子现在估计还在唱官家写的歌谣,他若愿意反许复周,除非得了失心疯!”
金盏听罢稍安,又道:“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救官家。”
王朴不动声色道:“干此事的人,既愤恨官家和大许朝,视官家为生死大仇,又应该有很大的势力。所以老臣认为,不是范质一党,就是辽国,后者的可能最大。”
金盏点头道:“说得有道理。”
王朴继续道:“官家乃雄主,谁敢害他,稍有差错就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一般人没胆子和能耐干。而辽国就不怕,大许本来就视之为大敌,若能灭之,就算没有毒害皇帝的仇恨,也不会手软。而且辽国很畏惧大许的实力,以为心腹大患、国家存亡之关键,他们有充足的理由。”.





十国千娇 第八百四十七章 汉天子笔
京娘从萧绰那里过来,再度细查李月姬的宫闱,因为她们都是来自塞外的人。李贤妃的宫里每一天都有大量的人搜查,被问各种问题。
一群宦官又在里面翻箱倒柜,恨不得掘地三尺!
京娘冷冷道:“李贤妃,如果你干了那件事,应该早已明白跑不出这皇宫。痛快交待了罢,何必装模作样?”
李月姬面目憔悴,看着她摇头道:“京娘,我现在是大许皇妃,以前是平夏郡主。高门之家,从小怎会教女儿做这等险恶之事?”
京娘听罢倒是一愣,觉得有几分道理,如李月姬这样过惯好日子的人,奢靡懒惰者多,善阴谋者少。
……宦官杨士良则在万岁殿,带着一众内厂的宦官在事发地搜寻蛛丝马迹。一个官宦正拿着皇帝平常用过的茶杯细看,眼睛都几乎贴在杯子上了,还放在鼻子前嗅;另一个宦官则在检查一把象牙梳子。墙边战战兢兢站着一群宦官宫女,都是时常在万岁殿当值的奴婢。
杨士良也在四处察看,他从寝宫走出来,在一张案前到处瞧,顺手又拿起堆放在案角的一本《左氏春秋》翻了一下,没发现异样,他有点茫然,随手又拿起一本线装《易经》,翻动时,忽然见纸上有很淡的指印。
杨士良的目光一亮!
他心道:万岁殿随时有几十个当值的人专门服侍官家,官家在这里不会干任何活,手怎会脏?而这本《易经》属于很难读的书籍之一,除了官家,不信有奴婢会翻。
杨士良把鼻子凑到那淡淡指印上闻,忽然毫无预兆地猛地转过头!目光迅速从站在墙边的一群人身上扫过,忽见一个宫女急忙低下头。
杨士良冷冷地盯着那个有动静的人打量一番,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继续在书案上下细看。他的目光留在笔架上一枝碧玉色的毛笔上……那是“汉天子笔”,模样和野史描述的差不多,不过应该是赝品。
这样的东西摆放在万岁殿,杨士良判断应该是官家喜欢用的东西。他拿起笔对着窗户的光线细看,一边端详一边嗅,闻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寡淡味儿,与书页上的气味相同!
杨士良微微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一个场面:官家独自坐在案前,把毛笔放在砚台上,一边入神地看书,一边把手指放在舌尖上沾一点唾沫,翻动书页;于是涂抹在笔管上的毒药,同时沾到了官家的舌头上和书页上,书页上才会积累下指印。
杨士良把“汉天子笔”小心放到笔架上,转身走向墙边的人群,径直站在那宫女面前。眼前的宫女脸上还带着稚气,恐怕只有十几岁,若不是杨士良精明,恐怕他也不会怀疑这个小小年纪的小娘。
宫女浑身都开始抖了,是眼睛看得见的明显抖动!她肯定不想,不过此时恐怕难以自控。
杨士良猛地抓起她的双手,仔细看了一会儿她的手指,虽未发现蹊跷,却不动声色地瞪了她一眼,忽然下令道:“拿下!”
宫女听到这里身体软了下去,一句话也没说,只听到“咯咯咯”牙关碰撞的声音。杨士良忽然发现她的裙下淌出水渍,便不动声色地从袖袋里掏出手绢,按在鼻子上,“狗胆包天,竟敢干这等事,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随即转身走到李尚宫面前:“这里的宫女,是你在管罢?”
李尚宫脸色煞白,扑通跪倒在地:“不关我的事!我对官家忠心耿耿,官家比我爹还亲……”
杨士良听到这里冷笑了一下。
李尚宫又急道:“那奴婢叫李二娘,虽姓李,却与我没半点关系!对了……有一件事,当年就是这贱婢在浴池想勾引官家,我打了她一顿,正要赶去刷马桶以儆效尤;不料官家主动问起她,因怜悯之心还亲口下旨让她留在万岁殿当值,谁知道这贱婢竟是心怀大祸之人!
杨公公明查,若我是同党,又怎会想把她打发走?”
杨士良道:“你的话,杂家自会查实。”
旁边一个宦官提醒道:“杨公,小的带人去这奴婢的住处搜查,必能人赃并获!”
“不可!”杨士良断然道,“这等天大的事,还要什么证物?谨防打草惊蛇。”他观察小宫女的胆小表现,用肯定的口气道,“必有同党!光靠这么个奴婢,哪能成事?”
几个宦官已拽住小宫女,拿一团布塞住她的嘴,不由分说就拖着走。杨士良跟了上去,又回头指着剩下的人道:“谁都不准走!”
一众人脚步凌乱地来到万岁殿的一间堆放仪仗的屋子,弱小的小宫女立刻被一群人绑在了一把椅子上。周围的人个个凶神恶煞。
另有两个宦官把一张案板搬了上来,将一包尖尖的竹签放上案板。杨士良看着小宫女面无表情道:“从古到今,酷刑太多了。咱们从最轻巧的开始,杂家保证让你全部尝一遍还死不了。”
周围的宦官配合默契,把宫女的双手按在案板上,先将竹签刺进她的左手五指缝里。不一会儿,她便奋力挣扎起来,绑在一起的双腿在地板上乱蹬,好几个宦官吃力地按住,没想到一介小娘力气也不小!
杨士良伸手捏住她的嘴,拔出布团,冷冷道:“同党是谁?”
“饶命!饶命……”小宫女满脸泪水,脸色直白,反复说道。
杨士良不再说话,拿起布团伸向她的嘴。
“我说!我……”宫女大急。
杨士良又拔开布团,问道:“同党是谁?”
“内府局的冯贤,他原来姓李,是我的哥哥……”小宫女说到这里奥啕大哭,“先父原是禁军指挥使,因受赵匡胤牵连,被现在的皇帝严刑拷打而死!”
“记供词,一字不漏。”杨士良转头道,又问,“宫闱进人,有官吏查出身,你们既是反贼之后,怎能混进宫闱?谁帮的你们?”
小宫女一边失声痛哭,一边说:“许州赵家。他们叫我们为先父及先父之兄弟报仇,听从吩咐,若不答应,就杀我们全|家和所有亲戚……”
“被看管在许州的赵匡胤家的人?”杨士良问。
小宫女点点头。
杨士良道:“以后你要说是、或不是!赵家的人有专人监管,怎能联络到旧部?许州官吏被收买了?谁收买的?”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小宫女脸上像是洗了脸没擦一样,拼命摇头。
杨士良又问:“贼人若只安排了你们俩,又怎知你一定能靠近官家?宫里还有别的人!是谁?”
小宫女不住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杨士良冷冷道:“滋味还没尝够?”
小宫女哭道:“奴婢连哥哥都供出来了,何必瞒别的人……”
杨士良一听,顿时相信了。
这时后面的一个宦官拿起一张纸小心吹着气。杨士良招了招手,宦官拿着纸过来放在案板上,杨士良顺手抓起小宫女的左手,拔掉食指的竹签,便听得“啊……”的一声惨叫,然后抓住宫女的手在纸上按了个血印。
“立刻送金祥殿,禀报大娘娘!”杨士良道。
……符金盏在东殿书房里,看完带着血指印的供词,强按捺下怒气,开口道:“传旨,让内殿直都指挥使杜成贵立刻来见!”
“奴婢谨遵懿旨。”
符金盏沉下心想了想,又叫屏风外的内阁辅政黄炳廉进来,将供词拿给黄炳廉看。
黄炳廉看罢,抱拳道:“臣以为,应尽快派人去许州,在赵府就地刑讯那里的官吏,顺藤摸瓜,且要快!”
金盏道:“本宫已召见杜都使,带禁兵轻骑随你去许州。”
黄炳廉又道:“除此之外,请内侍省查出宫中犯人是何年何月进宫,并查当年负责甄别选人的官吏。”他又立刻毫不犹豫地表态,“那些尚存的余孽,应尽数清算,决不能再姑息!”
金盏听罢点头道:“此事,掌刑律者黄辅政、杜都使调兵协助、杨士良查宫闱消息协助,你们三人全权办妥此事。尽快查实幕后贼人,务必逼问解毒之法!一刻不能耽误!”
“臣遵旨!”黄炳廉深深一拜。
金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起王朴的推测,嫌疑者前朝旧党或辽国,如今看来,王朴推算得有几分道理……前朝旧党和赵氏余党是两拨人,赵氏余党勾结的外援可能是辽国;毒物自然也来自辽国!
这次巨大的阴谋中,不仅要很多人手,还要收买一些大许官吏,势必需要庞大的财富和后盾。只有辽国,才有这样的实力。
她更深地想,由此看来,现在大许朝面临的危局,恐怕不止内部……若辽国是幕后黑手,此时可能已经准备好,会有所图谋。
东殿书房的窗户,被风吹得“噼啪”作响。金盏从窗棂之间看出去,只见偌大皇宫上面的天空乌云密布,让她仿若不能呼吸!现在不是悲痛害怕的时候,她正身坐在御案后面,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弯腰。
因为,更大的暴风雨藏在这疾风之后!




十国千娇 第八百四十八章 歪打正着
御医们忙作一团,围着一本书籍和一枝碧玉笔管。中原王朝最有学问的一群郎中,想弄明白上面的毒是什么东西,以便对症下药。
人们日夜忙碌,用了各种方法,将书纸泡在水里,用蚂蚁、树苗、幼猫等试验。但是最后有人认为上面没毒!那手印上淡淡的气味是汗味!
杨士良被御医们找来,他一口咬定道:“肯定是毒物,凶犯已经承认了!”
一个老头道:“老朽一生闻遍百草之味,虽年迈鼻子尚且中用,这笔管上并无药物,除非此药真的无色无味,无迹可寻。”
杨士良被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质问,脑子里乱糟糟的,忽然一个机灵:难道是屈打成招?
他手心里平生冒出一阵冷汗,这事儿已经禀报皇后,朝廷文武都出发了,如果是假的,自己脱得了干系?但心下细想,那小宫女说得有模有样,不像是编造。
杨士良一肚子纳闷,说道:“诸位御医,还请再仔细揣摩此物,应该不会有错……”
他离开此地,又赶紧去再次见那小宫女。那宫女仍被绑在椅子上,见到杨士良脸色“唰”地毫无血色,挣扎欲向后挪动。这次杨士良的表情没那么可怕,走上前沉吟片刻,好言道:“你别怕,杂家问你,你确是把毒抹在笔管上了?”
不料宫女竟摇头。
杨士良立刻呆若木鸡地愣在那里。
这时宫女又道:“我抹在那把象牙梳子上了,官家每日梳头,奴婢们用的都是那把名贵梳子,毒自头皮渗入官家身体。”
杨士良听到这里,差点没回过神来,瞪眼问道:“杂家并未发现那把梳子有甚异样,只是检查笔管,你怎么会承认?”
宫女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杨公公不是从我的指甲察觉了蛛丝马迹?”
天地良心,杨士良当时就下意识看了一下她的手,什么都没看出来!怀疑这娘们,主要是感觉她神情举止有异。
完全的歪打正着!杨士良一时间只觉得世间充满了荒诞……不过,这也是对手有漏洞的缘故,找的人实在不够老练。
……正在这时,一股衣甲鲜明的许军精骑到达许州,披甲执锐的铁骑从城门鱼贯而入。
“该走了。”一个戴着幞头的人在路口与一大群百姓一起围观了片刻,当下便对随从道。
随从问道:“现在就走?”
那人沉声道:“瞧这光景,事儿应已暴露,稍有迟疑便走不了。”
二人牵着马调头从另一个方向出城,然后翻身上马,沿着驿道便奔。
随从策马追上文士问道:“范公,咱们是不是该给许国那几个官吏打声招呼,让他们也有所准备?”
被叫作范公的人乃辽国汉官范忠义,萧思温任南院大王时,以其谋略过人,颇为敬重;后来萧思温弃幽州,突围而奔,范忠义也跟着萧思温到了上京。但此时范忠义到中原内地,已经好些日子了。
范忠义在马背上淡定道:“不用管!此事泄露,那帮人还有什么用?只好赶紧逃走去大辽,那时还要兑现财宝和官位。现在若被许国人抓住,帮咱们清除掉,还省了大笔花费。”
随从在马上一脸惊愕,主要看范忠义说起来十分轻巧。除了叹无毒不丈夫,别无感概。
……
李处耘的大军已接近关中,内地行军要顺利多了,至少粮草不缺。每次扎营,军营营帐连绵数里,阵仗十分壮观。
一切看起来都平静无事。
李处耘正在帐篷里亲手拼凑一些碎纸,拿浆糊在沾。
他的“心腹”幕僚仲离饶有兴致地看李处耘潜心做着这件琐事,所有所思:“李公此时尚有此心境,果真乃成大事之人。”
李处耘抬起头皱眉道:“辽人派说客送信,信中言官家身染不治之症、命不久矣,想说服我勾结敌国,图谋造反!当时我既是恼怒,又担心信被别人看见了徒生猜忌,当场便撕掉书信掩盖,同时杀掉信使以表态度。可是……”
仲离没吭声。
李处耘道:“事后我才算了一下,辽人就算在东京有十分厉害的奸细,从打探到消息,再送回辽国,到派人长途跋涉送信到西北,这得多远的距离?他们怎能这么短时间内做到?”
仲离沉吟道:“李公言之有理,辽人如何得知,莫不是歪打正着?”
李处耘摇摇头:“若无确事,辽人派使者劝我,岂非徒劳!本公已贵为大许国公,家眷根基都在大许,辽人能给本公什么?此事唯一的解释,官家之症,与辽国脱不了干系!”
仲离顿时与李处耘面面相觑:“李公觉得这是个阴谋?”
李处耘镇重其事地点点头:“所谓重症,可能是辽国人设计谋害官家。”
仲离又看着李处耘手里费了很多时间,快拼凑完成的信纸,沉声道:“李公是想把这封信先送回东京,提醒朝臣?”
李处耘眉头紧皱:“正是。若无此信,本公空口提醒,那不是平白引人猜忌……不然,本公远在西北,如何能猜测官家是受人所害?”
仲离不动声色道:“便是李公送了此信,依旧会被人猜忌。”
李处耘听罢久久无语,陷入沉思。过了许久,他便默默地继续拼凑未完成的信纸。
仲离语重心长道:“主公可得远虑!当此之时,咱们先要表现出忠心为国的样子,切忌被人往头上扣屎|盆子!此时咱们羽翼未成可不敢轻举妄动,好生熬过去,来日方长矣。”
李处耘不置可否,他的思虑,并不比这个幕僚短浅。李处耘的思虑,不仅来源于书籍,更是无数惊涛骇浪中淌出来的阅历。
……东北面,萧思温已经亲自从上京来到了辽西地区。
他骑马站在山坡上,迎着海风,能眺望到渤海海面,海边的平地上,一座形状怪异的土堡躺在那里……样子着实很奇怪,但据杨衮的描述,这玩意很难攻打。
萧思温相信杨衮的战阵见识。
那堡垒似乎还没完工,就像一座只有土坯的临时营寨;最奇葩的还是选址,西边是龙山,东边也是山,堡垒不建在山上,却建在两座山中间的平坦地方。
杨衮的解释是,两侧的山离海面较远;许军为了靠海,完全放弃了地形优势。此前许军在曰本国建石见堡时,建造在山坡上,有过打通海路的尝试失败……
“此堡非大城,控扼地盘小,却是咽喉之梗。大辽军若从东北进关,许军在此,近则威胁我粮道、退路;远则袭扰渤海旧地。”杨衮遥指山下,侃侃而谈,“从曰本国的战事看来,末将以为放弃此路,从上京出兵,自北口、武州等地尝试南下,更为容易。”
萧思温低声道:“只要郭铁匠一死,许国必内乱,便是攻守易势之时。”
杨衮露出欣慰之色:“末将闻报郭铁匠中毒已深,只要毒入五腑,谁也救不了。”
他欣慰的却是能够知情,因为此事极其机密。
萧思温不动声色道:“得沉住气,不能轻举南下。东北辽军,先攻尝试拿下此堡,等待战机!”
他说罢调转马头,又回首看了一眼西南方向……萧思温也觉得阴谋极为下作,而且当时范忠义策划方略时,他还觉得不怎么靠谱、难以凑效,不料竟然一办就成,连萧思温自己也有点意外。
干这等事,萧思温也是迫于无奈。堂堂大辽,被逼到如此田地,只能无所不用其极!任何手段,为了国家兴亡都不算过分。
他琢磨过“南人”历朝事略,认定许国若无郭铁匠,对辽国的威胁并不是那么大。只要郭铁匠一死,一切都有转机,可是郭铁匠才三十来岁,要等他老死,至少萧思温觉得自己耗不过;这样最好,许国主“暴毙”,不仅消除了巨大威胁,萧思温还估计许国得内乱!
上京的萨满祭司在秘密古墓里,成天都在用古代神秘法术诅咒郭铁匠归天,但诅咒了几年似乎并不凑效,最后还是毒药有作用,痛快送其升天!
一众人骑马奔一个时辰,便见营州地盘上马兵纵横,营帐如云,辽军大军云集。不多时,大将耶律斜轸策马来见。
两拨人面对面在马上以手按胸,默默执礼罢,方才靠近。萧思温道:“许军堡垒尚未完成,大帅尽快调兵袭扰,别让他们再加固工事了。”
耶律斜轸道:“彼堡约只两三千步军,何不干脆夷为平地!?”
萧思温看了一眼杨衮,道:“上次曰本军三万进攻石见堡五百人,数月不下。大帅不可轻敌,出兵时,让杨衮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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