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魏仁溥忙问:“何以有此言?”
王朴道:“诗词歌赋、名家丹青,可流传世间叫人观摩,这等用兵之术,转瞬即逝、了无痕迹,天下人有几分能懂?只有魏副使与老夫,才看得懂罢了。”
“大凡精妙之术,本就不是给太多人看懂的。”魏仁溥附和道,他想了想又道,“郭绍着实仰慕高人、并善于习之……”
魏仁溥想起在淮南扬州时,自己的仪表风度叫郭绍赞不绝口,说要把他当老师一样……他不便在王朴面前提起那事儿,不然不就是自夸到不要脸的程度?
当下只道:“他心思敏锐细致,天分很高,对不了解的东西也懂欣赏,尤爱欣赏精妙之事。这样的人竟然是个武夫,哈!”
“老夫也觉得奇怪,郭绍出身实在过于寒微,按理没什么见识,年纪又不大。”王朴若有所思道,“不过世上偶然总有一些这样的人,诸如那几岁能作诗的神童。”
俩人感叹了一番,魏仁溥又问:“赵匡胤现在会怎么做?”
王朴直截了当道:“逃奔。”
魏仁溥听罢沉吟道:“只能在路上设伏。现在咱们为了大局,还不敢对殿前司诸军轻举妄动。”
王朴点点头道:“正是,刚刚生大事,时间太短。为了稳妥起见、并且减少禁军精锐损失,还不便去铁骑军军营抓人;诸军尚不了解状况,人心惶惶之下,谨防他们群起抵抗。”
魏仁溥道:“若是赵匡胤现在没抓住时机,等虎捷军更多的人聚集起来形成更大优势、枢密院诸部对殿前司的诸部部署形成,赵匡胤想跑都跑不了……王使君以为,咱们是不是该寻机提醒郭绍一下?年轻气盛的人通常城府不深,一得手容易骄狂自大,别在这节骨眼上出了昏招。”
王朴沉吟道:“大军刚进皇城时,皇后召见诸大臣。郭绍在金祥殿外十分谦逊,并未因武力控制了皇城就骄纵。老夫观之,他不像是得手就骄狂自大之人……不过提醒一下倒是没坏处。正好老夫有事见他,这事就交给老夫罢。”
十国千娇 第二百四十九章 帝王的阴影
王朴来到金祥殿门外,提醒郭绍不要对铁骑军军营轻举妄动。郭绍本来就没打算乱动,不过还是接受了王朴的提醒。
郭绍现在已经失去了动手之前那种不顾后果孤注一掷的决心。毕竟看见已经稳操胜券,就更倾向于求稳;想先把赢得的果实稳固,然后才愿意求更多。
需要等虎捷军左厢全部两万人马到位、枢密院稳住了禁军大部,然后才敢动铁骑军。
就在这时,王朴把几张纸放在桌案上,用手指指道:“这是老夫昨日请旨的布防图,不过现在的情势已经不适合再施行了。这是经过官家首肯的军令,得重新请旨取消。”
“官家已下旨皇后监国,收回军令的事暂时只需问皇后。”郭绍道,见王朴轻轻向前一推,下意识就认为是可以给自己看的,当下便拿起来瞧了一番。
很快郭绍就瞧明白了,粗糙的图纸、图文并茂,这种东西对他来说简直一目了然,比全用古文描述好懂得多。他当下就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王朴。
王朴一脸淡定,若无其事地说道:“昨天老夫才制定完成,叫魏副使一同商议后,然后才见官家请旨。不料时隔一日便不合时宜,情势真是千变万化。”
“确实如此。”郭绍一本正经地点头,“不过无论形势如何便,周朝的基业不能变;为了朝政清明,德才兼备、忠义兼佳的大臣也不能变,不然伤国家元气。臣见了皇后,定要上奏进言。”
王朴拿起他的东西,道:“老夫还有别的事,便先告辞了。”
郭绍忙起身送到门口才罢休。
不多时,京娘来见。这房屋里有将士,她一身戎甲走到郭绍跟前,在他的耳边悄悄说道:“之前在铁骑军个营附近设了眼线,我刚刚得到消息,赵匡胤在封丘旧门的军营内。”
郭绍一寻思,封丘旧门在城北,那厮真要走北方跑北汉国?
他在桌案前面来回踱了几步,当下就唤亲兵副将卢成勇进来,交代道:“你即刻率亲兵轻骑,从城南出内外门,绕行北城封丘新门外,看见有马队出城就堵截,如果是赵匡胤的人便逮住!”
卢成勇问道:“能不能杀?”
郭绍毫不犹豫道:“能逮就逮,不能抓活的,尽管杀!”
卢成勇抱拳道:“得令!”
郭绍现在手里能完全控制的兵力只有不到一万人(高怀德部打内战不太好用),还得部署在皇城内外时刻准备应战,不敢铤而走险……虽然现在形势有利,左右想来赵匡胤很难反败为胜、趁早逃跑是上策;但万一他们输不起,要鱼死网破呢?
光是靠猜测不能叫郭绍安心,他必须有所防备。赵匡胤手下铁骑军在各营有驻军一万多人,虽然明知赵匡胤现在没机会再能调集兵力、形成战斗力(部下将士还等着升官得钱、完全不想和自己人拼命,军营一动还没聚兵就会立刻遭到大军进攻),但只要兵还在那里,就像一把利剑仍旧悬在郭绍的心头。
……眼下郭绍不怕赵匡胤跑掉,甚至巴不得他跑,一跑局面就真正安稳了。
但赵匡胤还没有要跑的迹象,郭绍寻思了一会儿,想起了一个人:张永德!
如果能够拉拢张永德,以张永德在殿前司的威信,就可以下令他调动控鹤军诸班直,逐渐缓和地进入铁骑军在东京东北部的防区;先对铁骑军诸军营进行分割包围的部署,至少叫他们完全没有可能拧在一起。
郭绍当下起身出门,想再度见皇后,把自己的想法和她说一下。
他在金祥殿正门口找到一个宦官,叫他进去通报求见。等了一会儿,宦官出来说道:“娘娘要搬到皇上寝宫去住,叫杂家带郭将军去皇上寝宫面圣。”
郭绍忽然心里又生出一股子莫名的醋意来,这都兵戎相见了,皇后仍旧愿意和官家住一起……到底是好几年的夫妻了,郭绍也没有理由怨她,但心里就是不痛快。
人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多年夫妻。郭绍在高平之战后便见过皇帝和皇后一起进出,军营、朝堂都见过他们;高平之战后,符后还专程去大相国寺还愿,给官家祈福,当时就是郭绍带兵护卫,所以亲眼所见;淮南之战初期,符后还不顾天气炎热跟着御驾亲征,险些因此丧命。
据郭绍所见所闻,符金盏对皇帝还是很有些感情的、特别是以前符氏经常出入军政场合的时候。这回皇帝病急智昏,居然疑心到软禁皇后……不过一两件事显然并不能叫夫妻恩断义绝。他认为,符氏这次这么做是因为权利和安危、而无关感情。
何况符金盏显然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她现在马上要丧夫,心里一点不难受反倒不可能。毕竟人不是冷血动物,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郭绍暗自叹了一口气,不甚对一个有夫之妇动真心,要与别的男人分享她的心,着实是件挺折磨人的事……还好有符二妹,至少符二妹的心完全属于他一个人。其实这种身份很高、靠山背_景很大的妇人,没人能强迫逼迫她们;只要对她稍微好一点,她没必要也不可能“出轨”。何况她们又是古代妇人,哪怕唐朝五代的风气比理学兴起后开放,却照样守儒家礼教的熏陶约束,观念不太一样。
他跟着宦官从甬道进了金祥殿后殿,然后被带到了一间宫室内。御医直接在外面的房屋里熬药,里面一股子中药味;皇帝应该在里面的寝室里。
郭绍来到一间暖阁一样的屋子门口,果然见里面放着一张华丽的大床,上面睡着人。
这屋子看起来莫名地阴沉。外面阳光明媚,此间屋顶也有一束阳光透进来,光线却完全不如外头那么明亮……一间昏暗的屋子,一束惨白的光。
有点像是监牢一般,太密实了。这处境根本不是别人要囚禁皇帝,起初是他自己选的,本来就躺着、后来不可能专程挪一个寝宫。
寝室里有一众女子,脸上画着彩墨还没洗(估计一时间不容易洗掉),宦官曹泰也在。还有符皇后正坐在床边,她可能刚刚感觉到有人来了,便回头看过来。
“贱……人!”忽然床上的人气息衰微地骂了一声。不是官家的声音么?
郭绍顿时心下一冷,竟然立刻就直觉地生出了惧意……皇帝竟然还能说话!他感到有点后怕,自己居然敢在百战百胜的强主面前动兵!
这种心情是毫无道理的,就是莫名地有敬畏之心。郭绍前世今生都不是什么上层人士,面对这样一个帝王,心态上也会被震慑。他有着现代人的意识,但同样是一个人。别说见到了帝王,就是前世见到了大腹便便满脑肥肠的领导也会有些惧意……现代人真有那么平等的话,电视上的人们见个地方大官就一脸激动恨不得下跪的场面、就不会那么常见了。
郭绍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心里一个劲提醒自己:就算是帝王,现在也拿我没办法了!帝王病重时也不能跳起来打我!
他不动声色地拜道:“臣郭绍,拜见陛下、皇后。”
“起来罢。”符金盏冷冷说道,随后向曹泰轻轻一挥手。曹泰立刻招呼那些妇人静悄悄地退下来了。
符金盏上下打量了一番郭绍,说道:“你过来。”
郭绍心里五味交加,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忍不住看躺在床上的皇帝病成什么程度了。
只见皇帝病得确实很重,虚弱得拿一个妇人都没办法。他脸上的黑色斑点越来越深,气色微弱,若不是有艰难的喘息声,看上去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死人。哪怕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在此时也只有丑陋、死亡的气息。
旁边的符金盏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她虽然二十好几了,却不知为何仍旧有青春的活力。白净的外表,靓丽鲜艳的颜色,无处不充满了生的美好。
郭绍忽然有种错觉,在这充满了神秘气息的昏暗屋子里,看到的是两种意象。一种代表了死亡、一种代表了生命。
好像两个世界的人,他们却是夫妻。不管那大人物是怎样厉害,但最直观的感受……仿佛一朵鲜花插在一坨正在腐烂的牛粪上。
那枯竭全无弹性的皮肤就像已经凝固的死皮,病斑好像是正在腐烂形成的尸斑,冒起来的经脉和正在蠕动的黑灰蛆虫一样。
帝王的神秘,是因为高高在上,通常不能靠近他、观察他。但现在郭绍观察了一会儿,渐渐有了勇气,冲动之下忽然瞪眼道:“我要在这里成就更大的功业,彻底战胜他!”
“你已经战胜他了,虽然是趁他虚弱的时候。”符金盏冷笑道。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完全对皇帝没有敬畏之心。
也许一个再厉害的人、也是凡人,与人太亲近了也会被看穿强大的外衣。
郭绍大胆地说道:“我要做到官家曾经做到的事、以及他做不到的事!这样我才能从皇帝的阴影里真正站起来!”
符金盏忽然冷冷道:“郭将军想做什么,称帝?没什么,这世道所有的皇帝都是通过夺取前朝基业获得,太祖、床上的皇上、周朝的一众将士,都曾是(后)汉的臣子。”
郭绍一语顿塞,现在说这个实在早了点,他的威望和实力都不够……
这时皇帝忽然睁开了眼睛,怒目以视:“朕……朕……”他好像恨不得将符金盏碎尸万段一般,反倒没管郭绍。
十国千娇 第二百五十章 欲言又止
重病的皇帝大怒,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符金盏的手腕!她和郭绍顿时大惊失色,谁会想到一个奄奄一息话都说不清楚了的人居然还能作出如此突如其来的动作?
“啊!”符金盏痛呼了一声。
郭绍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去,捏住了皇帝的前臂。他一用力,只觉得皇帝的手已松动,急忙拿另一只手去掰。并不困难,很快把符金盏从皇帝的魔掌里救了出来,并随手拽了她一把拉到身后护着。
这时外面的人听到符金盏的叫声,冲了进来。符金盏从郭绍背后走出来,苍白着脸道:“退下。”
郭绍松了一口气,转身看时,只见符金盏的手腕上几个红指印,疼得她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郭绍十分心疼,情急之下竟然托起她的手腕,放在嘴前“呼呼”直吹起:“没事吧?没事吧……”
没人这样对她还好,听到郭绍关切的口气,她顿时委屈地拿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额头:“他老是伤我,这里的疤都一两个月了还没好,当初流了好多血。”
郭绍凑近一看,果然又一块旧疤,顿时心道:我不顾性命护着的人,在皇帝面前居然被肆无忌惮地家_暴!心下十分不是滋味,就好像发现一个他千方百计呵护备至都追不到的美女、却在高富帅那里被当根稻草一样虐_待。
符金盏看起来又怒又伤心,转头对床上的人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马夫吗?”
床上的人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不说话。
这时符金盏又气道:“跟你说过的。李守贞府破亡后,我被人护送回大名府,路上担心那个做过马夫的武将对我不利,只好委身于他……那马夫就是郭绍!”
皇帝顿时睁开了眼。
郭绍听得一肚子纳闷,符金盏何时委身过自己?李守贞败亡后,郭绍脑袋上被人敲了一棍基本已经死了;符金盏离开河中府时,他说不定还在乱葬岗……如何护送她?
应该是符金盏记错人了,那时候她可能都不太认识郭绍。
他顿时心里打翻了五味瓶,符金盏居然和一个连她自己都记不清的马夫亲近过?这太叫人难受了!
还有她居然说郭绍做过马夫,难道在她的心底,他真的那么身份卑贱?
……郭绍心里波涛奋勇,又恼又羞。他好不容易才强自压下来,暂且面对现实,不动声色道:“官家现在还很关键,切勿让他在大臣面前乱说话。”
符金盏冷冷地点头。
郭绍又道:“我想见见张永德,以便尽快分化铁骑军防区。”
符金盏道:“这些事你可以自己决定,不用凡事都问我。这些年的表现已证明你已经长大了。”
郭绍心里有点凉,当下招呼房门口的人进来,拜道:“皇后自己当心一些,臣的事已说完,告退。”
符金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轻轻挥一下手。
郭绍走出金祥殿,被阳光一照射,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又叹了一气,抬头盯着太阳看了片刻,明亮的光芒直晃得他脑子发晕……骄阳都不能驱散他内心的阴影!
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践踏,一般人没法打击他,但符金盏可以轻易做到。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叫符金盏看看自己的功业成就、让她认识到把自己当作一个马夫奴仆之类的人是极度错误的看法!
以前他虽然自称是符家的一个卫兵,但不过说说而已、只是为了表忠心。他自己可以那么说,但符金盏不能那么看待、她心里不能看不起他!
郭绍寻思了一会儿,便叫亲兵牵马过来,带着一队人向侧面奔去,径直去枢密院。
进了大堂,王朴和魏仁溥出来见面。郭绍也不废话,开门见山把自己的设想说出来。
魏仁溥听罢说道:“张永德在城北控鹤军左厢军营,枢密院派人送嘉奖令的时候见到他了。”王朴沉吟片刻,说道:“以皇后的名义召见张永德、或是老夫等主动前去,都不太好。”
郭绍一琢磨,直接下旨召见张永德也许会让他感到有危险,不利于团结拉拢更多的人;中枢的人主动前去,又没法试探出张永德的真实态度。
王朴继续说道:“我倒有个法子。张永德认得我的笔迹,现在我私下写一封信邀请他到枢密院来谈谈。张永德如果愿意进宫来最好;若是不愿意,他也可以拒绝,因为不是军令。”
郭绍当即赞成道:“这个法子好,王使君考虑得十分周全。”
他当下觉得王朴确实是个人才,能人便是大小事他都有头脑很快拿出妥善的法子来。更何况王朴也是个胸有大韬略的人,这等人并不好找。
……
皇城那边的人想方设法步步为营,赵匡胤也没闲着。
他之前就认识到自己没有机会了,当机立断准备逃走。但两件事稍微耽误了一点时间,第一件他等着亲信把自己九岁的儿子赵德昭接出来(母亲、弟弟妹妹、女儿、小妾等一众家眷是没办法了,会拖累他赶路的速度);第二件是劝另外几个兄弟追随他。
第一件事很顺利,但第二件事没有成效。除了石守信等三兄弟,别的和他称兄道弟的人不愿意走……他们刚刚被嘉奖升官,认为至少没有性命之危,就算以后被贬职、但可以保住家眷。
赵匡胤无奈,当下带着数十骑匆匆出北门。
不料他们刚上驿道没一会儿,忽见前侧的路口有一股马兵。赵匡胤暗呼不妙:自己的打算被别人猜中了!
“有马兵!”王审琦大喊了一声。
马蹄仍然在奔跑,石守信怒道:“杀出一条血路!”
稍一迟疑,赵匡胤一众人已经奔近,只见对方也拍马迎面而来。赵匡胤左右一看,周围都是庄稼地,还有一些房屋。那土地翻过之后凹凸不平,中间只有小路,现在临时掉转方向更容易被敌骑黏住。当下便没开口,让石守信打前锋,一起冲了上去。
那敌骑人也不多,上来就大声吆喝。相距数十步时,便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弦响;顷刻兵器的沉重撞击声传来,已经杀起来了。
石守信一马当先,一杆长马槊被他舞得像穿针弄线一般轻巧,转眼就将数骑打将下马。阻兵的武将马术十分不堪,显然不是什么猛将,上来一招拿马刀横档石守信的攻击,武将立刻坐下就不稳、直接给掀下马去了。余者见状也是大惊,完全挡不住石守信,生生被杀开了一条路。
“石兄好武艺!”赵匡胤赞道。
这帮堵截的兵马战斗力完全不如石守信等几个猛将,三兄弟成品字形冲锋陷阵,数十人不能挡。阻兵战斗力不行,战斗意志却是很高,被打得人仰马翻,余者仍旧不退,从两侧上来攻击赵匡胤的马队。
就在这时,忽见一骑斜冲上来。赵匡胤脸色一变:“京娘!”
只见京娘一身铁甲,头上还带着头盔,正是身材颀长英姿飒爽、倒比一般的骑士更有气质。京娘不答话,“唰”地拔出长剑,拍马上来。赵匡胤急忙护住怀里的儿子,提起双棍迎头打了上去,“啪”地一声,长棍被京娘一拨,前头的短棍借力就向京娘头上打去;赵匡胤这一招看似很不起眼,却叫很多战阵老将都吃过亏。
但赵匡胤下意识还是留了点情面……不料京娘头一偏就躲过了短棍,她早就知道赵匡胤的双棍招数。躲过之后,剑锋一倒,轻盈地就刺将过来,几乎是擦着赵匡胤的耳朵刺空。
赵匡胤冷汗都惊出来了,自己留情面,她却得手就不饶人、剑招十分辛辣。赵匡胤上身一伏,这才躲过了预见到的随后剑锋一撩。
两人靠近也就是刹那之间,这种马上拼杀一般只能过一招就会相互错开;但京娘上来动作很快,转瞬之间已和赵匡胤来去了两三招。这时赵匡胤的马已经冲过去了,她追不上。
……就在这时,赵普骑马出现在了京娘的视线内,京娘认得这厮,上次在大相国寺附近堵路的人就是他。京娘顿时十分生气,提剑冲了上去,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一剑劈过去时,把赵普吓得“哇哇”乱叫,剑却够不着人,“嗤”地一声割断了他背上的包袱带子。
一个包袱顿时从马上掉落下来。京娘见一剑劈空,气没消,便提起剑投掷了过去。忽然“啊”地一声惨叫,剑正中赵普的大腿,那厮一个文官居然没摔下来,俯身抓着马鞍,跑掉了。
没一会儿,已经叫赵匡胤等数十骑一起突破了堵截,扬尘而去。京娘这才下马拾起了从赵普身上掉落的包袱。
不料很快便见赵匡胤那边分兵掉头回来了。京娘等人都是十分意外,她顿时意识到从赵普身上掉落的东西可能是他们的目标……当下寻思自己这边的人打不过赵匡胤的猛将,暂时拿他们没办法;他们逃掉是因急着赶路,不愿意缠斗罢了、并非打不过。
于是京娘拿着包袱掉头就跑。
十国千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卧薪尝胆
没多久,回去追京娘的马队回来了,赶上了赵匡胤等人。
石守信策马上前道:“没追上,那娘们带着人从城边往南跑,俺们不敢继续追下去,只好先回来了。”
赵匡胤长叹一声,一拍大腿懊丧道:“早知如此,就该叫赵普赶紧烧了!此前诸事紧迫,我没料到会丢,便没理会。”
“哥哥,那包袱里是什么东西?”石守信问道。
赵匡胤:“……”
就在这时,忽闻“扑通”一声,众人回头看时,只见赵普摔到了马下,痛叫着拿手按在大腿上侧,一条裤子已经被血浸湿了一大片。
赵匡胤等忙勒住马,掉头来到赵普跟前,眼前他是没法骑马了。赵普满头大汗,抬头咬牙道:“主公,给我一把剑!”
“你拿兵器作甚?”赵匡胤随口问道。
赵普道:“我没法走了,再跟着主公只能变成拖累!主公对我有知遇之恩,今日只好以性命报恩了。”
赵匡胤听罢黑脸上十分悲痛,但又不能当着兄弟们的面把赵普一刀砍死。本来大伙儿愿意跟他跑路已是不易,特别是这部分跟出来的亲兵,他要是太无情了怕寒了人心。
当下伤心得要哭出来,一面解下佩剑丢在地上,一面无可奈何地叹息道:“事到如今,你不能走、要是被抓住更是生不如死,只好如此了。”
赵普点头道:“功败垂成,望主公勿忘‘天将降大任’之言!兄弟我准备一下,先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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