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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生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紫苏落葵
“可我不想公子那样沉沦下去。”红梅十分固执。陈秋娘垂了眸,轻笑一声,红梅又问,“苏姑娘,你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么?”
陈秋娘长眉一展,眉宇如同最灿烂的光华,她对红梅一笑,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要跟你说的是,你的公子不是会沉沦的人。”
“可是,可是无论如何,他不快活。”红梅急切地说。
陈秋娘站起身来,对她伸手,说:“人这一生,一旦成人,懂得责任,又有几个人快活呢?即便那个秋娘再生,他也不见得就快活。即便你牺牲自己变成了秋娘,他或许更不快活。因为,秋娘爱的人不是他。”
红梅脸色大变,低声问:“公子已经跟你说过秋娘的事了?”
“何须他说呢。我本来自加州。浮光公子虽住加州,但对世间各事亦很清楚。张家新任当家为那女子多次逆了赵匡胤的旨意这件事,蜀中坊间人人皆知。另外,那女子跳下岷江前,哼唱的那一首歌,我也有幸听张二公子唱过。”陈秋娘缓缓地说。一只手还是悬在红梅的面前。
红梅听到此处,叹息一声,将手放在陈秋娘手中。陈秋娘轻轻一带,她站起身来,竟比陈秋娘高出了半个脑袋。
“所以,你不必变成他。你若是真心爱护你家公子,只需爱护着他就是了。我师父自己尚且不能找回最初的容颜。何况是我帮你。再者。即便用人皮面具,透气性不好,若要保持光泽。则要长时间使用药水,时间久了,你的脸就毁了。这也是易容者都千人千面的原因。因为为了不损害自己的容貌,就会不断地换面具。时不时要卸妆让自己的脸自由呼吸。”陈秋娘一边说,一边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那是南方才有的竹编的椅子。也是陈秋娘为豪门盛宴定制的。
红梅不再作声,只是直直地站在原地。陈秋娘继续说:“你不要再去想做替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浮华虚幻的手段了,爱一个人。就以自己的名义去爱。”
“以自己的名义去爱?”红梅望向陈秋娘。
陈秋娘点点头,说:“是,以你自己的名义去爱。去守护他,让他知道你的深情对待。”
红梅似乎有点不明白。还有些痴痴傻傻地在细想陈秋娘的话。陈秋娘却继续说:“现在的情况并不糟糕,至少你家公子胸中自有丘壑,不必我们那样担心,如今,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处理绿歌,以及找出我需要的那些情报。”
红梅点点头,问:“那需要禀告公子么?”
“这些事,我来处理即可。明日一早,你家公子若是问起今晚的一切,你就说是我的主意,他自会来见我。”
红梅十分疑惑地问:“不是要给他一场梦境么?”
“你家公子并非像你所认为的那样,他自己很清楚到底是不是梦境,就是方才我将他放到,也是费了很大的劲儿。你觉得能瞒住他么?”陈秋娘一边说,一边起身穿好了大氅,戴上了帽子,又瞧瞧周围的布置,说,“这些帷幕拆了吧,怪不好看的。”
“是。”红梅回答,便快步走出去吩咐人送陈秋娘回住处。
念秋等人早就等在外面,看到陈秋娘出来,十分恭敬地要为她布置软轿,她挥手推辞了,自己提了灯笼徒步回到住所。
尽管已经冻成狗了,她还是亲自去瞧了瞧绿歌。绿歌被捆绑着丢在毯子上,已经昏昏欲睡。陈秋娘拉了一条被子给她盖上,她一下子睁开眼,看到陈秋娘的脸,吓得睁大了眼,像是见鬼似的看着陈秋娘。
陈秋娘轻笑,拿掉了她上塞着的布条,问:“考虑清楚了么?”
“你,是你。”她喃喃地说。
“你说这一张脸与你那一张脸相比。公子还会不会在意你呢?”陈秋娘轻笑着在她耳边说。
“公子,公子,他,他不会允许你乱来的。”绿歌声音沙哑,说出的话还是这样欠揍。
陈秋娘呵呵一笑,说:“看来你真是执迷不悟了。你在这梅园这么久,不是没人动你么?我却敢呢。”
绿歌的脸唰地毫无血色,念秋在一旁冷哼,说:“你以为把你易容成这样的人能拯救你么?你一旦没用,就只能死路一条。苏姑娘为人亲厚,说只要你配合就可以救你脱离那个人的魔爪,给你一张稳妥的脸,让你过自己的生活去。”
“可是,我的解药呢?我的解药呢?那人给我吃了毒药。”绿歌忽然癫狂地叫起来。
“公子对你如何?那人对你如何?你却是连死都不帮公子么?你妄想那个人会给你解药么?”念秋立马开始对绿歌攻心。
绿歌瞧她一眼,说:“公子对我不错,却也不过因为我像他中意的那个女子罢了,你们,平常恨不得吃了我。但我若完成任务,那人承诺过给我解药,还会给我儿子解药的。我的儿子还在他们手里啊。”
绿歌说到这里,悲痛地哭起来,凄惨地喊:“小夜,小夜,我的儿啊。”
陈秋娘阅人无数,又在浮光公子手下学习,对于人面相术都颇有研究。她看得出绿歌眼里的悲伤绝望是真的,尤其是说到她儿子的时候,那种眼睛疼得得近乎绝望。
绿歌凄惨地哭了一阵子,扭了扭身子,侧身蜷缩着哭泣,声音虽然比方才小了许多,但那声音却让人心里更疼痛。
“你,你别装了。”念秋喝道。
陈秋娘抬手阻止了念秋,说:“再给她一夜的时间吧。”她说着,为绿歌盖上了被子,兀自入卧室休息去了。(未完待续)





食色生香 第281章 暖
寂静无声的冬夜,绿歌嘤嘤地哭了许久,最终许是累了,便没有了声息。陈秋娘兀自躺在床上,想着今日种种,那些关于爱情亲情的执着,让她觉得心情颇为沉重。一整夜,便辗转反侧,直到天明。
天明时分,她起身梳洗后,喝了一碗粥,便亲自去看绿歌了。绿歌脸上犹有泪痕,眼睛有些肿。她睡得并不熟,听到有人来,便立刻就睁开了眼。她看到是陈秋娘,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便要挣扎着起来。
陈秋娘竖起手掌示意说:“不要动。”绿歌就乖乖躺在垫子上。陈秋娘拿了热帕子为她敷了脸,说:“我为你去除脸上的易容药水,去除你的人皮面具,修补你的面容。”
绿歌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哑着嗓子问:“苏姑娘,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我不愿一个孩子没有阿娘。”她平静地说。是的,昨晚她总是想起六合镇的弟弟妹妹,想起在那个时空对于母亲的渴望。虽然,她从来倔强、玩世不恭,像是对于没有父母这件事丝毫不在意,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是多么渴望能有父母相伴。
“你,你相信我?”绿歌更惊讶。
陈秋娘扫了她一眼,为她换了另一块热帕子,才说:“没有人可以演出那种眼神。”
绿歌抿了唇,干燥的唇裂开,渗出了血,尔后,她小声地说:“谢谢。”
陈秋娘不言语,只是认真地为她热敷,然后涂抹药水,将她脸上几天没保养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那一张脸因长时间没得到透气。已经有些发白,部分地方还有点发紫。整张脸因为被削骨去肉,有些地方填充了别的动物的肉,显出不一样的质地来。
总体来说,这一张脸此时有些可怖。念秋在一旁瞧见绿歌的真面目,也不由得“啊”了一声。陈秋娘却只是从容地拿帕子轻柔地为她敷脸。
绿歌轻声问:“苏姑娘,我这一张脸是不是很可怖?”
“不算。”陈秋娘语气平静。为她上药。
“我儿子看到。应该认不出我了,我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绿歌叹息。尔后眼神灼灼地看向陈秋娘,很期待地问:“苏姑娘,我真的不能回复到以前的样子了么?”
“不能。”陈秋娘摸了摸她的脸,轻声回答。
绿歌不死心地问:“你师父也不可以么?”
“是。”陈秋娘看到绿歌眼里的神采瞬间熄灭。神情十分痛苦。她有些不忍心,便说。“无论母亲变成什么样子,孩子总是能知道那个就是自己的母亲的。”
绿歌想了想,大概是认同陈秋娘,便点了点头。陈秋娘亦不再与她说话。只是帮她消肿、去除药水,修补了脸上的缺陷,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完成。
她看了看绿歌的脸。将镜子递给她,说:“以后。你就以这张脸生活下去了。”
绿歌看到镜中的自己,泪水却是滚滚而出,一个劲儿地说:“我,我该怎样报答,怎样报答。”
陈秋娘伸了伸懒腰,说:“你别高兴得太早。首先,你得要救出你的儿子。”
绿歌一愣,整张脸瞬间就如同死灰,嘴唇抿得紧紧的。念秋冷哼了一声,说:“这就是苏姑娘心慈了,允许你思索那么久,还给了你这么一张脸,解了你的毒。若是换作我们,早将你撕了。你来这梅园也有一段日子了,既然是来刺探军情的,就应该知道梅园要查你的主子,不怎么费事的。你的死活于我们真的没多大关系。”
“看她也就是个糊涂的,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另一个绿衣婢女亦是讽刺道。
陈秋娘很平静地看着她,说:“梅园可以将你赶出去,那么,你和你的儿子什么下场,你自己清楚;相反,你若与梅园积极配合,我们会救你儿子。”
“如何?”念秋问。
绿歌坐在那垫子上,紧紧抿唇。陈秋娘估摸着江帆已经醒了,便在一旁净了手,说:“走吧,让她再想想要不要抓住这个唯一的机会,我去见一见公子。”
事实上,她预料得不错。她刚穿了大氅、戴了帽子走出房间,就有紫衣婢女急匆匆前来说公子想要请苏姑娘去前院一叙。
陈秋娘拒绝了软轿,径直去了前院。院落里,梅花怒放,雪花飘落,江帆一袭红衣在院落里舞剑。陈秋娘就在有温暖火炉的房间里,倚靠在窗边看江帆舞剑。
他的剑法行云流水,简直就是一场优美干净的舞蹈,一套剑法舞完,江帆折了一支梅花过来,隔窗递给她,笑着说:“沧州春日,便只有梅花一枝独秀了,赠予佳人。”
陈秋娘一张脸先前笼在帽子里,这会儿是徐徐抬头,映着日光白雪,江帆一下子就呆愣在原地,张着一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苏樱多谢公子赠梅。”她盈盈一笑。
江帆变了脸色,怒喝道:“苏樱,是你。”
“公子所看的这张脸可以是不相干的人,甚至是细作,为何不可以是苏樱呢?”陈秋娘笑着说,亦不理会还与他隔着窗,她便徐徐坐下,往小火锅里加菜。这小火锅亦是她写给豪门盛宴的菜式,江帆今日在这大雪天用小火炉烫酒、做火锅,她便屏退了左右,亲自动手做了。
江帆将手中剑扔给旁边伫立的剑侍,急匆匆就冲进来在陈秋娘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说:“是谁都可以,就不该是你。”
陈秋娘觉得这逻辑奇怪,便抬眉看他,问:“为何?”
江帆看到她抬头看他,立刻就捂住眼睛,说:“你别看着我。”
陈秋娘更奇怪了,问:“为什么?”
“昨夜我只当是一场梦境。”他说。
“江公子真可笑,连细作都可以易容成这样。我浮光公子的弟子却不能么?”陈秋娘停下手中的筷子,拿了木质的夹子挪了挪正在烫酒的酒器。
“你就是不可以。”江帆哼哼的,像个固执的小孩子。
“你不说清楚原因,我就天天易容成这样。”陈秋娘威胁。
“你敢。”江帆越发像个小孩子。
“你看看我敢不敢啊。我是浮光公子的弟子,我有易容技术在身,我想易容成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你管的着?”陈秋娘也开始陪着江帆小破孩不讲理。
江帆急了,说:“我把你绑了。”
“你好歹是世家子弟。一方守将。做这种事丢人不丢人啊?”陈秋娘撇撇嘴。
“我不在乎悠悠众口,更不在乎什么如同浮云的名声。”江帆说。
“你啥都不在乎了,你还在乎我用这张脸啊?”陈秋娘做了个怪脸鄙视他。
江帆则还是没正眼看她。只是看着窗外,说:“在乎。因为我得要清醒啊。”
“我用这张脸,你咋就不清醒了?”陈秋娘撇撇嘴,又将那温热的酒翻了翻。
江帆瞧着窗外。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要易容成她的样子。别人再怎么像她,那眼神都是没办法像她的。而你。你的眼神与她一模一样,你若再易容成这样——,我,我没办法的。”
他的声音到后面已经低了下来。陈秋娘听到他这话,心里一痛,便“哦”了一声。低声说:“好了,我一会儿就换一张脸。你不要生气嘛。”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没办法去看你用这一张脸。”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陈秋娘亦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机械地煮着火锅,顺带烫酒。良久,江帆似乎调整好了情绪,鼓起勇气看了她一眼,陈秋娘看到了那一眼。他眉宇间有深浓的歉疚、不舍,还有隐忍的难过。尔后,他低头兀自捞火锅里煮熟的食物,为自己斟酒一杯黄酒,缓缓地说:“若是她还活着,应该就是你这个样子了。”
“我的易容技术还是很不错的。哈哈哈。”陈秋娘傻瓜一样打着哈哈。
“很不错呢。怪不得浮光公子也破例收你为徒了。”江帆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陈秋娘一边为他夹菜,一边说:“绿歌的事,红梅与你说过了吧?”
“你全权处理就是。”江帆一句话丢过来。陈秋娘原本以为会费一些唇舌,没想到江帆这样爽快就同意,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他还是垂眸在喝酒,样子却不像开玩笑。
“绿歌的孩子——”她刚说了这几个字,江帆摆摆手,说:“说了你全权处理,来,吃菜。”
陈秋娘便不好继续谈绿歌的事,拿了筷子夹菜吃。江帆则没来由地说:“你当这梅园是你的家就是了,这里的人,那日我给你的令牌,你可随意差遣了。”
“啊?”陈秋娘一惊,连忙问:“那令牌可以调动梅园的人?”
江帆点点头,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却是泪光滚动。陈秋娘大惊,问:“江公子,你怎么了?”
他凝望着她,摇摇头,说:“我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真的还能见到你呢,我好高兴。”
“公子,我是苏樱呢。”陈秋娘连忙强调。
他苦笑一下,说:“我知道。”
尔后,他埋头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口菜,站起身来,拿了披风与剑就往外走。陈秋娘连忙起身说:“公子,最近沧州府不太平,你去何处?”
他走到门口,听到她急切的语气,便回头一笑,说:“莫担心我,我有些小事出去转转。我江帆可不只有手中剑让人闻风丧胆哦。我是九大家族的江家嫡系子弟,可不是谁轻易能算计得了的。”
“不可轻敌。”陈秋娘说。
“知道。”他依旧笑着,那笑容如同春日三月日光下的涓涓细流,不仅让陈秋娘呆了,连一旁的红梅也呆了。(未完待续)




食色生香 第282章 绿歌
江帆走后,陈秋娘再度回到了住所。屋外风雪停了,日光和暖,白皑皑一片,院里的梅花盛放得更好了。
陈秋娘倚靠在窗边,已经换成江云前世十七八岁的脸了。红梅与念秋都立在她的身侧,等待她随时吩咐。
三人寂静无声地站着,忽然又急促的脚步声从里屋传来,那脚踝上细碎的小铃铛随着这跑步声起伏,甚是悦耳。
“苏姑娘,苏姑娘,那绿歌要见你。”来人是个黄衣婢子。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红梅瞪了那婢子一眼。
那婢子垂了眸,说:“禀红梅姐,是那绿歌,那绿歌说的话太惊悚,小兰实在是怕了。”
陈秋娘已经起身理了理衣衫说:“走吧。”
三人立刻就跟上她的脚步,那红梅一边走还边问:“那绿歌说了啥?”
“说我家公子今日有难。”小兰立刻说。
“这信口雌黄的,如今她关押在这里,哪里知道什么,定是胡说的。”红梅声音有点勉强。
“我想也是。”念秋安慰。
红梅却是已有些惊慌,不确定地喊了一句:“苏姑娘?”
陈秋娘头也不回,说:“要相信你家公子,你好歹也是梅园的掌事,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红梅讪讪地应了一声“是”,尔后亦步亦趋地跟陈秋娘往关押绿歌的房间而去。房间早就被陈秋娘吩咐拉严实了窗帘,根本看不到屋外是白天还是黑夜。
陈秋娘走进去,早有婢女点燃了油灯,在幽幽的油灯下,绿歌一张素雅的脸倒是看起来我见犹怜。陈秋娘在她面前蹲身下来。声音不似先前安慰她那般时和气,而是冷声说:“不要我给你一点阳光,你就灿烂。敢算计我试试?”
绿歌仔细地看着她,有些不确信地问:“你真是苏姑娘么?”
“自然是。”陈秋娘搬了个矮凳子坐在她面前,双腿一盘,广袖一拢,一种说不出的气度就让周围的人都感觉到压力。
那绿歌抿了唇。说:“苏姑娘大恩大德。绿歌怎么敢跟你耍花招。”
陈秋娘冷哼一声,扫了她一眼,说:“你若骗我。你须得骗的天衣无缝,若是你露出一点破绽,我就可以把你纠个干干净净。”
绿歌轻轻摇头,说:“苏姑娘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对你耍花招。”
“这可难说了。”陈秋娘冷笑,然后说。“别的不说了,说说你儿子,再说说给你易容的那个人,我想听一听。”
绿歌一愣。陈秋娘唇边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对念秋招了招手,说:“再多点几盏油灯。”
念秋等人不明白。却也将整个屋子照得灯火通明。她端坐在绿歌面前,说:“开始讲。我听着。”
红梅显然很是着急,低喊了一声:“苏姑娘。”
陈秋娘摆手示意她打住,然后说:“你且去做你的事,切莫可忘了你是梅园掌事,你的一举一动可是事关梅园,关乎江家呢。”
红梅大约早就想去找江帆,如今听了陈秋娘的话,一句“是”才出口,人已经出了门。陈秋娘内心不由得叹息,这女子遇见了自己心仪之人的事,便是一门心思地糊涂了,眼里、心里也只有那个人了。
“开始讲。”红梅走后,陈秋娘厉声催促。那声音因太冷厉,吓得绿歌不由得抖了一下,立马回答:“我这就讲,我这就讲。”
绿歌就说起自己祖籍南州,三岁时,跟随做生意的父母北上,不料父母死于金陵,她就来沧州府投奔了自己的舅舅,舅舅是猎户,家中贫困,又有四五个孩子,她的日子过得很凄惨。不久之后,舅舅死于辽人的狩猎,舅母就将她卖到了青楼。她姿容还算出众,就被老鸨重点培养,开始在沧州府的青楼展露。
至于孩子的事,以及孩子的爹,都是各大才子佳人烂俗言情小说的版本。绿歌名声传开之后,因为她的舞艺与琴技,许多人慕名而来。她在为老鸨赚了很多银子的同时,也结识了很多达官贵人。这其中就包括孩子的爹,那孩子的爹一看就不是等闲之人。
绿歌是南州人士,又在金陵住了一阵子,虽然年岁尚小,但亦知道南边子弟的风流,那是三月日光风吹柳絮的绵软风流。而这人虽一看不是等闲之辈,但是典型的北方男子,剑眉星眸,面目清朗,有一股子的贵气。一看就是北地贵族,再看那举手投足,便知道该是辽国之人。
绿歌起初亦挺排斥辽人的。但此人举手投足极其尊重她,又花得了重金,对她亦只是切磋琴技。久而久之,绿歌便觉得这人虽是辽人,但却是自己的知己。这投胎转世的事哪里是他们自己可以左右的呢。所以,她久而久之也就忘了这个男子是辽人。后来的*,你情我愿,绿歌叙述得动人,但对世间始乱终弃的悲欢离合看多了的陈秋娘只是冷心听着。
绿歌的故事最终还是走向了烂俗的套路,与那个知己滚了床单,有了孩子。男人承诺给她赎身,接她回大辽,做他的夫人。
她便不顾老鸨的劝说,大了肚子。但是,孩子生了,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了一个孩子,各种开销多了起来,绿歌也想孩子有好的日子,更不想久留烟花之地。所以,她又开始复出赚钱。
绿歌善才艺,虽姿容犹美,但已生了孩子,便是昨日黄花了,当初的人气早就不在,就是来点了她的场的,也不过是过去见不着她,现在来了个心愿的。
她赚钱不多,日子便过得紧绷。但她有自己的孩子,便觉得这一生也可以是美好的。她甚至盘算着等存够了钱,就赎身回南州去买个宅子,做个琴技教习。把孩子养大。
绿歌就怀着这样的愿望,开始辛苦的日子,甚至去为新晋花魁伴舞、弹琴。她不在乎,因为孩子就是她的一切希望。
就在这种平淡如水的日子里,过了一年多,孩子已经能牙牙学语了。某天黄昏,绿歌在给孩子准备食物。老鸨急急忙忙前来。说有人慕名前来,仰慕她的琴技,是个贵气的人啊。出手阔绰。
绿歌听闻,十分高兴,便急忙忙将孩子的饭菜交给了丫鬟,跟着老鸨去了。这一次。她见到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人。那个人在天字号房间里,负手看着窗外。一身的黑色绸缎衣衫,缓缓转过来,仔细端详了绿歌。
绿歌抱琴上前,福了福身。问:“不知大爷要听什么曲子。”
那人还是没有动,良久才说了一句:“现在,我交给你一件事。你若办成功,我保你与你的儿子之后的日子幸福无忧。若是办砸了,你与你儿子就再无相见之日。”
“大爷,大爷,我只是个青楼女子,如浮萍一样,我哪里是做大事的啊。大爷,你放过我与我的孩子吧。”绿歌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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