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若花辞树
“往日也没见你客气,怎地今日竟固执至此。”高阳在门上,小小的气道。
晋阳向她一揖:“往后我再来就是了。”
高阳无法儿,武媚娘便在一旁道:“令护卫相送,也好让殿下放心。”俨然女主人之势。
晋阳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未作推辞,待长史点了一拨护卫出来,便与新城登车而去。高阳在后面久久站立,直到车驾不见踪影,都未动一下,面容之中,满是恍惚。她好像想起了那一日,她以为自己死了,就要落入地狱,睁开眼,却看到兕子柔软可爱的面容,就在她的身旁安然酣睡。
高阳家离禁宫不远,却也有一段路。晋阳慵懒的靠在车中的榻上,便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新城不由奇怪,问:“想什么?”
晋阳垂头,低低一笑,怅然道:“想,幸好血浓于水……”
听得新城心头一跳,不由用力抓住晋阳的手腕,晋阳淡淡道:“怕什么,我不是九郎,我看得明白。”口中说得云淡风轻,眼睛却已红了,晋阳终忍不住,掩面大哭。
晋阳是个明白人,武媚娘早就知道,偌大的宫宇,明白事理的人不多,晋阳长公主便是其中难得通晓事理,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故而,即便她有所察觉,也没有危机感,更不会说与高阳。听高阳在如数家珍一般地说着晋阳小时候多可爱多惹人疼爱,武媚娘只能感慨,幸好她下手快,不曾犹豫,不然这个人恐怕就不是她的了。
过了好久,高阳已经从晋阳三岁琐琐碎碎地说到晋阳六岁了。武媚娘不禁以手加额道:“怎么你知道这样清楚。”
高阳笑意收敛,不再说了,过了许久,武媚娘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高阳却突然又开口,缓缓地,满含怅然,又带着说不出的难过,她说:“幸好,血浓于水。”
话至尾音,已然哽咽。
重生之大唐 第六十章
高阳接连几日夜不能寐,深夜辗转几度扪心自问,却没有结论。她像走入了一个死胡同,怎么也想不明白,精神也憔悴了许多,武媚娘欲请太医来看,她也不肯,恐为宫中所觉,武媚娘无法,只能从外面请了大夫来,高阳吃了几剂药,仍旧也不见好。她对此并不怎么在意。当心中的负担远远超过身体的病弱,那么也就无所谓病痛憔悴了。
怎么就到这地步了?高阳月下徘徊,抚额长叹。
“殿下。”不知何时,武媚娘站在了她的身后。高阳回头,微微笑了笑,眼中的怅然担忧还未消去,笑意也是淡淡的:“怎么出来了?”
武媚娘走到她的面前,伸手便环住了她的腰身,轻轻靠在高阳的肩膀上,并未言语。有些事是不能说的,一旦说出口,不论是谁听到,这交情便没有了,当事者便再无法相对。武媚娘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这事,还涉及晋阳殿下名誉,殿下是说不出口的,与谁都无法开口。她也不问,只是陪着她。
她这样不逼不问,更让高阳愧疚,这几日,阿武也跟着担心坏了吧。只可惜情只能付与一人,她的心全已给了阿武,再分不出多的了。事已至此,只能庆幸血浓于水,她与兕子还是姐妹,她们是断不开的。
“进去吧,进去吧。”高阳拍了拍武媚娘的肩,携了她的手,往房中走去。
入室有灯,高阳眼下的青黑便无处遁形。武媚娘叹了口气,道:“今夜早点睡了吧。”
高阳看看她,形容并不比自己好多少,她整夜整夜地不能成眠,阿武便整夜整夜的醒着陪她,高阳不由眼中一酸,她固难受,也知她不好过,心爱之人也跟着她难过,就答应了一声,虚扶着武媚娘除衣躺下。
晋阳回宫以后,令人去探听,待闻得皇帝得空,便去要敕书了,翠微宫乃天子避暑之所,无皇帝手书准许,她与高阳去不了。
皇帝一听晋阳要同高阳、新城去翠微宫,就有些犹豫:“这个不难,你们去就是,然十七娘需迟几日,我欲幸她之邸。”
晋阳一听就觉不好,十七娘那里还有一个武媚娘呢,皇帝觊觎武媚娘多年,她又不是不知,当下便道:“陛下怎么忽起此念?”
皇帝道:“也非忽起,想了有些日子了,宗亲之间需得团结方好,十七娘与我们素和睦,更该珍惜。”他近日为政事弄得焦头烂额,听命于他的大臣不是没有,然而有些政事唯身居高位之人能知善断,高官之中以国舅为首,似乎颇不满他。这样下来,他更知宗亲要紧,他要向宗亲示好,高阳已俨然宗亲之中的佼佼者,他自然是先要施恩于她。
晋阳摇头:“不妥不妥,陛下有心便在宫中设宴,延几王来便是,让十七娘也一同,这样方不打眼,不然,你单去她家是何道理?诸位叔王那里怪你不分尊卑长幼你要如何?”
晋阳当然是哄他的,他真要去高阳家,几位叔王纵不满,又如何?天子行事,本就多不拘泥,而后再向几位叔王赐些宝物压一压他们的不满就是了。但皇帝却偏偏被她这套并不严密的说辞说服了,他现在也意识到他在朝中太过急进,已有几分君臣离心的迹象了,现在更该求稳:“你的办法更为妥贴,可惜……”不能趁机看一看媚娘了。
他话中的未竟之语,晋阳脑补得分毫不差,她未再言语,带着满腔惆怅而走。
十七娘有武媚娘,如履薄冰,前途亦是满地荆棘,一步不慎,粉身碎骨。即便她们无缘相守,她也不肯看十七娘受丝毫的损伤。她也曾万般无奈万般委屈。她迟了么?她为何迟迟不敢开口?无非怕一旦言出口,便连相见都难。许多事都是如此,只要不宣诸于口,纵使双方皆知,也无妨,然而一旦说了,悔无地矣。一拖两拖,拖到了她目睹高阳与武媚娘之间的情意绵绵,当时之痛,不啻以刀相剐。
她是洒脱之人,既如此便算了,只是心中始终有不能释怀之处。她与十七娘一起长大,为何不能终以白首?
今九郎又想起武媚娘,武媚娘为十七娘之短,十七娘断不肯舍,她也只能极力周寰。这一事,只能死死地瞒住九郎,一旦他知晓,谁知会如何?他是兄长不假,更是天子。倘有一丝风声透露,高阳危矣。
更为难的是,武媚娘,她是太宗的人,这又是一个要命的关口。若是寻常女子,公主要就要了,偏是她,一旦为人所知,公主身败名裂。
晋阳很为高阳忧心,一出甘露殿便立即令人去高阳那里告知,一是敕书到手,已送去翠微宫宣读,二是,陛下本欲幸公主府,令高阳慎之思之。
高阳接到晋阳传话,后一事虽说得隐晦,但她也听明白了,一面令家令派人去翠微宫安排,一面与武媚娘道:“我看他就是闲的慌。真有心团结宗室,何必单来我家……”说到此处,恐阿武尴尬,打住了话头。
武媚娘坦然,她对皇帝,本就无情,道:“别急别气,事缓则圆。”
此事要谢晋阳,若非她拦住了,皇帝一声不发的驾临,到时圣驾临门,高阳迎是不迎?要见武媚娘许是不许?见了有不轨之心又要如何?
高阳道:“要多谢十八娘,”说这话的时候,她是满怀感激心疼与欣慰的。
武媚娘道:“是欠了晋阳殿下。”她至多是感慨晋阳殿下有义,殿下怕是很难心安了吧。武媚娘记下这事,以后有机会要回报,“当今之计,速将李君羡弄回来吧。”李君羡有根基,比起新提拔之人,稳了不知多少。
皇帝弄了大半年,仍未将李世勣与李君羡弄回来。高阳也不指望他了,指使门人上奏,荐李君羡为太子太保。高阳本不愿掺和进东宫那摊水里的,无他,不看好太子。自古立嗣以嫡不以长,以长不以贤,以贤不以私,太子这位子并不稳固。
现在只好权衡了。先回来,来日再脱身便是,反正现在太子还小,不可独立行事,皆依附于帝。
高阳一面令门人上奏,一面快马传书李君羡,李君羡自有人脉,立即扇动人应和,一起上奏。武媚娘又建议高阳拉拢褚遂良,她们与褚遂良有可合作的空隙。高阳便暗令人与褚遂良通,允诺帮他推一个门人入东宫为左庶子,褚遂良宁可便宜势薄的李君羡也不想长孙无忌再壮大。几方一同使力,三月之后,李君羡调任兵部尚书,拜太子太保。原兵部尚书告老还乡。
彼时已入秋,高阳等人在翠微宫住了三月,颇为乐不思蜀。她与晋阳,还一如往常,谁都没有提。晋阳不知高阳是否知晓她的心思,高阳亦不知晋阳是否知晓她知晓,两相如常相处,谁都没有提,不但此时,终她们一生,也不会提,永远都是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
她们是来避暑的,翠微宫地处终南山上凉快得很。宫室是贞观二十一年才修成的,很是簇新,毫无破败之像。山光如泼黛,云烟绕苍木,雨下过后,更是清新好看。
这一日就是下了雨,高阳与武媚娘谁也没带,就两个人,到山里去转转。说是山,其实不乏大片大片的坦途,当年建宫室之时,便规划出来的,还有不少大臣们的别业,只是今年皇上未来避暑,这些别业自然也都是空置。
二人择幽静小径而行,山道树荫遮蔽,林子里有野麋林鸟出没,甚有野趣。她们走得不远,山野之间,人烟罕至,晋阳与新城跑去另一边的山池边钓鱼了,这一带都没有人,二人稍亲密了一些。
“骊山汤宫离此处也不愿,只是夏日没意思,等冬天,我们再去。”高阳道。
武媚娘欣然答允。
山中主道上有一队仪仗往山上来,皇后携太子来此处。将到翠微宫,太子将脑袋探出轿辇,望着碧绿的山林,哭喊着要去山中玩耍,谁劝都不肯松口。皇后实在无法,只得撇开仪仗,亲自带了他去。
她突然来此,是因宫中着实太乱,淑妃日日都在太子面前影响太子,她无法,只好透过长孙无忌,请皇帝应允她带太子来翠微宫少住,欲培养些母子情份出来。再者,她知高阳长公主与晋阳长公主等都在,这三位公主,比起在藩地的诸王而言,更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若能交好,有利无弊。她是满怀计划而来的。
太子一下地,便无比兴奋,迈着短腿乱跑,皇后牢牢牵住他手,手脚忙乱地跟在后面,不禁又怨淑妃,好好的一个皇子被养得这样野。
他们绕过一丛灌木,竟见不远绿茵草地上有两名女子依偎而坐,姿态亲昵无比。皇后驻足而望,只见武媚娘附到高阳的耳边说了什么,高阳笑意粲然,在武媚娘的脸颊上浅浅的亲了一下。武媚娘的眉眼顿时柔和无比。
皇后满面惊讶,很快,她的眼中便闪过一道精光,低身捂住太子欲要叫嚷的嘴巴,抱起他迅速的撤离。
重生之大唐 第六十一章
日渐西斜,秋日的傍晚寒意渐重。
高阳抬头望了望天边云彩,道:“天将暗,不如归去?”
武媚娘起身:“晚了路不好走。”
回到翠微宫入内,见宫道上有数名宦官负箱笼而走,见高阳,领头的一个忙上前来见过礼,道:“高阳殿下,皇后来了,今夜将在云露殿设宴,邀三位殿下入席。”
皇后来了?竟未令人先来报一声。高阳点点头,见他们是从西门那处过来,便顺口道了一句:“皇后是从西面的道儿上来的?”
宦官回道:“并不是,皇后自东面而上,因仪仗卫队甚重,卸行装便卸在了西门。”
高阳点了下头,武媚娘忽问:“皇后途中可下过车驾?”
那宦官一愣,不知这位为何会有此问,便道:“小的不知,行装是先于皇后到的。”
高阳从武媚娘的问话当中也想到了,她们方才就在东面儿的草坪上,本以为有公主在,山下之人上不来,山上守卫与宫人皆有法度管束,不可随意行走,便在潜意识当中想当然的以为是不会被人撞见的。谁料皇后会来?大意了!
宦官见公主已无话要问,便自走了。
高阳道:“晚间,我去试一试她。”
武媚娘道:“宁杀错,不放过,殿下应先做打算,求刺其短以要挟。”不能坐以待毙,主动出击是她不变的信条。
高阳亦以为然,寻皇后之短,她短在何处?高阳擅抽丝剥茧,皇后最为在意的便是皇后之位,为坐稳皇后,她最该倚仗的并不是皇帝,而是……
一个出嫁的女人最倚仗的能是什么?
从宫道行至高阳所居宫宇,她已有对策,迅速修书回京。
若是她们多思多虑倒好,但若皇后当真撞见,谁知她会何时发难,她当时不现身相见而是悄悄走开,又是在酝酿什么?
武媚娘颇有种疲于应对之感,更有一种膨胀的愤懑与不足,她们总身处受制劣势。她没有对高阳说,她知道说来不过令二人一同为难,她更知道殿下已尽了全力。
这世间的礼法不容她们,世人不容她们,她们极力地隐藏着,不能为人所知,一旦泄露,不堪设想。
晚间,云露殿,高阳去了。晋阳去了一下午也不过只钓得四尾鱼,自己与新城留了两尾,送与高阳她们两尾。武媚娘便将鱼熬成汤,待高阳回来以后再一起享用。
皇后她比较有主意,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就想出了一个自以为绝世无双的妙计,连太子闹腾也不觉得心烦了,孩子嘛总是活泼一些好,活泼才聪明。这终南山的天干净透亮,带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蓝,真是好地方,她今番是来对了。
她的计划,是不能让公主知晓的。故而当高阳问她山上景色怡人,皇后车驾行在青山绿水之间,可曾心痒下车,亲自去看一看?皇后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曾。
于是高阳便不问了。宴终,高阳问竹君道:“如何?”
竹君回道:“婢子问过车夫了,车夫答快到翠微宫之时,太子哭闹不止,皇后带他下车走了一圈。”
情况顿时就明了了,若是皇后下了车,并未撞见什么,宴上高阳相问之时何须撒谎?高阳心口一片冰凉。
皇后到底要做什么!
要是高阳拿到人家这样大一个把柄,若是那人与她有仇,她便留着把柄,待那人危困之时,致命一击;若是那人与她有利,此时便可拿出来,谈一个好价钱。显然皇后与她无仇,那她怎么不拿出来?淑妃在皇帝面前都快将她踩进土里了,她不向宗亲之中求外援?还要等什么?高阳怎么也想不出皇后究竟欲意何为。
智商不在一个层次上的人,往往是猜不到对方要做什么的,脑回路不一样,思维方式不在一个平面。
高阳怎么也想不到皇后如此异想天开,她想去讨好皇帝。
皇帝是个深情的人,多年来一直对武媚娘念念不忘,正合了那句得不到的总是好的,日久天长,武媚娘在皇帝心中更是不容玷污的无瑕纯美。皇后急着弄死淑妃,她正在寻貌美女子去分宠,武媚娘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惜,似乎,那一位的身份不大对,她是先帝嫔妃。先前高阳那一闹更是将武媚娘的身份做到实处,满朝上下何人不知?
这就为难了,皇后开动起她那缺了好几根筋还自以为聪慧绝伦的小脑袋,事实证明,聪慧绝伦也不过是她自以为,皇后并未想到破解之策。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一个大把柄。
并且她还以为自己瞒得特别好,身边的婢子都封口了,太子那里也哄过了,长公主应当是不知道的,这样,她可雷霆一击。她所虑者唯高阳,武媚娘在她心中是非常纯良易控制的,等弄进宫,压下淑妃,武氏是杀是剐还不是她说了算?
天真之人的世界总是异常简单美好。
高阳那边已积极准备起来了,三日后她便带着武媚娘回京,晋阳与新城则预备待天冷一些去骊山住些日子,而后再回。
回京之后,高阳便召见数位门人,自大理寺入手,京中贵人犯案案卷皆在大理寺,大理丞杨綝可随意调阅,高阳要寻皇后的母亲魏国夫人及其亲族柳氏的不法之事。柳氏出事,皇后必不会不管,娘家是女子的立身根本。
高阳那里搜得差不多了,权贵之中谁无过失?魏国夫人性骄横,喜排场,其所御奴仆自也目中无人,奴仆犯事都是算在主人头上的。这样的事,旁人不来寻倒罢了,一旦来,无可遁隐,因而古今中外多少高官显爵,平日里一直是个清廉奉公的好人,一旦获罪遭查,名声扫地。
高阳寻好了证据,证人也有,令人去监视起来,并且说动了某一些在必要时刻上告,又策划了一些御史造势,只等皇后一不对,马上就发动。到时候,她们就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若是皇后再不对,高阳很不介意与淑妃联手。
一切都准备下了,只等皇后发难,皇后却一直在皇帝身边说着武媚娘好话,这样的佳人不该使其流落在外,应当上奉天恩才是。皇帝本就心痒痒,让她说的更是难耐,连对皇后都亲近起来,皇后天真地以为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今后她便借那一个把柄牢牢将武媚娘拽在手里,淑妃还张狂的起来么?
再等她诞下嫡子,中宫之位稳固,武氏便是弃子。
终于,皇帝被皇后说动了,他带着能干的皇后跑到高阳那里去了。
高阳正在和武媚娘游园呢,皇帝就来了,圣驾降临,总不能不让进门。皇帝张口就要见武媚娘,他早就迫不及待了。
高阳阴阴地看着他,笑容都冷了:“陛下入臣之门,要见太妃?是欲拜见庶母么?”
皇帝如何肯认庶母二字,他今日微服而来,一身玄衣,庄重而不失洒脱,一摆宽袖道:“就见一见,讲究这么多做什么?”
高阳平稳道:“非常之人,见也要有一个名目,不然臣妹不敢让陛下擅见。”只要皇帝认了庶母二字,她就能马上令人散播皇帝今日来是来拜见庶母的。
皇帝不悦:“你明知……为何总阻我!”
眼看有吵起来的势头,皇后忙解围道:“陛下见一年轻女子确有不妥,那便让我去见一见。”她见总行了吧。
也不行,高阳看着她,眼中倒不锐利,却是无比的冷,让皇后整颗心都颤了起来,几欲后退,高阳道:“她不在府中。”
皇后:“……”护得好紧。
皇帝怒极,高喝:“高阳!”
高阳道:“如何?”
“你让开,我今日必要见她。”
“你要搜我府邸?”高阳仍旧平静。
搜府邸,自是不行的。皇帝很是恼怒:“你为何不让我见她?”
高阳望向皇后,她现在终于知道皇后要做什么了,皇后退闪了一下,很是不敢看她。
“十七娘你快退开!”皇帝仍在怒喝。
高阳不让,这一步不能退,退了这一步与她而言比死更难受。
但是武媚娘自己出来了,高阳整个人都僵住了。
武媚娘衣袂翩然,忽然出现在了这堂上,皇帝一愣,随即满面笑容:“媚娘。”
武媚娘向他们一一见过礼,对上高阳那满目的不敢置信,她道:“殿下相阻,是因我在梳妆。”她做事必要做绝,绝不留一点可趁之隙。
高阳的心凉了,那种冷得彻骨的感觉从心口一直蔓延向全身,连指尖都冷得发疼。皇帝得意地笑:“好,好……”他说些什么,高阳无意再听,她仍不信是这样,仍要努力挽回:“见也见过了,阿武退下。”声音当中是知她至深的武媚娘才听得出的颤意。武媚娘低首克制,她不敢看高阳。皇帝忙道:“急什么?还没说话呢?媚娘与我许久不见,必有良多离情要叙。”
皇后自然迎合。高阳已彻底阴沉了脸:“时候不早,臣妹送陛下。”
皇帝大惊,高阳再道:“来人,送陛下。”
皇帝忙去看武媚娘,武媚娘向他微微颔首,他终于得到了一点慰藉,似乎今番来得都值了,得高阳冷脸也是可以忍受。
皇帝略有不足地走了。
高阳看向武媚娘,武媚娘沉默了一下,道:“我别无选择。”
高阳冷笑:“别无选择?当日跟我出宫到这府上的时候,也是别无选择么?阿武,你太令我寒心。”
武媚娘转开头去,她是真的别无选择,只要她在殿下身边一日,她们便一日受制于人,不止皇后,任何一人都有可能置她们于死地,她死便死了,殿下不行,她本尊贵无比,岂能因她落入泥尘?
今日之事,将来还会有,皇帝一日是皇帝,她们便一日无路可走,她不忍见殿下受辱,不忍躲在她身后眼睁睁地看她艰难周旋。
“殿下我的心从未变过,以后也不会变。”武媚娘合上了眼。
高阳仿佛看到了上一世,感业寺的山门前,阿武满眼都是难过地望着她,说着:“殿下,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当夜,宫中便传下诏书来,皇帝展现出昏君好色的特质,不听任何人劝,要迎武媚娘回宫。
高阳拿着诏书,在武媚娘的面前用火烧了个干净,武媚娘无动于衷,她道:“我们还有往后,舍下这十年,殿下,我与你保证,就十年,十年之后谁都不能阻止我们。”
“莫说十年,阿武,你只要走出这座府邸,我与你便一刀两断,再无瓜葛!”高阳红着眼,几欲疯狂,片刻,她又温柔抚摸着武媚娘的脸庞,无比轻柔地道:“你别走,我们不奉诏,诏书已经烧了,我会设法,陛下少威严,我们不怕他。不要走,你答应我不走。”
武媚娘冷静地道:“还有下一次。”她的眼中溢满了悲哀,这种无可抵挡的悲哀将高阳的心碎成粉蓟,高阳的泪布满了她从来高傲的面庞,她什么也听不进,还在劝说:“下一回自有下一回的应对,只要你在……”
她的每一句都恨不能将心挖出来。但这世间又如何容得下她们,武媚娘狠着心击碎高阳的每一寸希望,她平静地说道:“我必要去。”
高阳慢慢地站起,面上一片木然,她的动作这样缓慢,像被抽离了灵魂,武媚娘望着她,望着她的背影,望着她一步一步重若万钧地走向门口,她的身影在门框里停下,没有转身,她道:“阿武,你走了,我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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