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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万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九月流火
“原来你没听到她们说了什么。”程元璟了然,“怪不得。”
“什么?”程瑜瑾没懂,疑惑地看向程元璟。
程瑜瑾就坐在他臂弯之内,那双眼睛放近了看,越发漂亮的惊心动魄。程元璟看了一会,突然特别想做一些距离更近的事,只是他们如今还未成婚,甚至还没订婚,这些举动太越界了。
程元璟到底忍住了不轨之心。他接受储君教育十多年,终究是尊重秩序多于恣意放浪,何况,这是对程瑜瑾的尊重。
程瑜瑾只觉得程元璟静默地看了她一会,那种眼神让她莫名警惕,然后他移开视线,毫无异常地说:“翟家去不是谈判的,他们是去道歉的。”
程瑜瑾皱眉,下意识回道:“怎么可能,如果他们想退婚,态度怎么会……”
剩下的声音戛然而止,程元璟像是早就料到了,含笑看着她:“所以,我说他们是去道歉的。”
这个道歉有两层含义,一层是因为退婚对不起女方而道歉,程瑜瑾已经见识过一次,比如霍家毫无诚意的赔礼。一层是因为惹了不该惹的人,害怕被日后清算,忙不迭上前道歉。
程瑜瑾原来以为翟二太太去找庆福是第一种,可是现在看来,竟然是第二种?
蔡国公府是不可能怕程家的,这其中,只能是因为程元璟。
先前的婚事只是口头约定,无契书无证据,连知道的人也不多。翟家好声好气地退了婚,程瑜瑾没有名声上的损失,还收获一堆蔡国公府的赔罪礼,简直是最理想的情况。程瑜瑾先前最好的打算,也不及此。
程元璟说她不用担心,他会替她解决,竟然是真的。
程瑜瑾说不出话来,因为信息差,昨夜她不知道翟二太太到底说了什么,所以铤而走险,冒死赌林清远的人品。如果林清远下来救她,她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嫁给林清远,如果林清远不下来救她……那她看清楚一个人,免得自己下半辈子遇人不淑,也不亏。
如果再晚一天,程瑜瑾得知霍家的危机已经解除,她绝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但是她当时不知道,时机稍纵即逝,那一瞬间程瑜瑾必须做出决断来。
程瑜瑾良久没说话,最后长长叹了一声:“罢了,事已至此,落子无悔,没什么好说的。”
程元璟轻笑了一声,将她的食指从上到下捏了一遍,声音不疾不徐:“你不信我。”
“因为你不信任我,才会做出大冬天跳水逼人来救你的事。但凡你对我有些信任,都不会如此。”
程瑜瑾沉默。她当初救人是真的,但是后面看到冰层裂开,也不失生出些其他主意。她落入水中,一半是为了救人,一半是顺势而为。
她骗过了所有人,就连跟她最久的杜若也觉得她当时是急于救人,没办法才跳下去。其实要不是当时林清远在,程瑜瑾扭头退回岸上也没什么,名声重要,但是她的命更重要,侯府有的是身强力壮、经验丰富的护院小厮,她何必自己冒险?
但是程元璟一眼就看出来了。或许他当初跳下来救她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程瑜瑾叹气,问:“您既然已经知道,当初何必还下来救我?冬日的河水到底不是闹着玩的。”
“我不来救你,那该如何?是眼睁睁看着你力竭,还是看着另一个男人来救你?”程元璟声音不疾不徐,明明没什么强硬的语气,但是落在耳中,说不出的吓人,“你为了一个男子,竟然罔顾自己的性命。你就这样喜欢他吗,为了嫁给他,连命都不要了?”
程元璟生气了。不同于之前刻意本着脸吓她,这次,是真的。
他越是生气,越是不动声色。
程瑜瑾许久没有回话。她的手还在程元璟掌心中,毫无预兆的,程瑜瑾突然握掌成拳,反手握住程元璟的虎口。
她的眼睛亦瞪得大大的,不闪不避,毫无犯上的自觉,直接看到程元璟瞳孔里去:“九叔一出生就是嫡长皇子,五岁就成了太子,自小想要什么就去拿,行事光明磊落,是不是看不上我这种机关算尽,一心一意只为了攀附的人?”
程瑜瑾不等程元璟回答,自己说了下去:“如果我是男子,我也看不上。想要过人上人的生活,那就自己成为强者,总是想着嫁给一个强大的男人算什么?”
“你以为我不想吗?”程瑜瑾眼睛清若琉璃,线条优美,漂亮的像是精心勾勒好的。这样近的距离,她定定看着程元璟,程元璟都能在里面看到缩小的自己的身影。
“如果我是个男子,但凡我有其他选择,我会做这种事情吗?你以为,练习仪态比科考更简单不成?一遍一遍练习同一个动作,将每一步都落在刚刚好的位置,会比挑灯夜读、背书写字容易吗?”
“我背诵诗文比所有兄弟都快,写字也毫不逊色,如果我能参加科举,我也会潜心闭关,一心只读圣贤书,我也会日日琢磨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好。但是我没有机会。”
程元璟不言不语地看着她,他看到一滴眼泪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打转,倏地滑落。
程元璟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被那滴眼泪烫伤。过了一会,他抬手覆到程瑜瑾脸颊上,像是碰到什么一触就碎的珍宝一样,轻轻擦干她的眼泪:“别哭了。”





九叔万福 赐婚
赐婚
“别哭了。”程元璟拭去她的眼泪,无奈地叹息一声,“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即便为了转移话题,也不要往我身上扣帽子。”
程瑜瑾眼睛还是扑簌扑簌掉落,根本看都不看他。
程元璟有点明白为什么说女子难养,只要拿准了他的弱点,当真一试一个准。就算程元璟知道程瑜瑾这是在有意示弱,以退为进,但他看着她的眼泪,还是毫无办法。
明明是老掉牙的招数,可是谁让有用呢。
“太子殿下出身不凡,自然不觉得普通人有多么难,还说何不食肉糜。”
程元璟挑眉,这可是毫无根据的事情,谁说他不懂民生艰辛?但是程瑜瑾此刻情绪激动,程元璟不管是什么罪名,一口应下:“好,是我冤枉你了。先别哭了,你还生着病,当心嗓子疼。”
程瑜瑾刚才情绪上头,突然就觉得特别委屈,别人质问她就算了,程元璟怎么能质问她?现在那股劲过去,程瑜瑾再回想刚才的事,才觉得十分尴尬。
程瑜瑾这些年自然是不容易的,可是人生在世,谁活的容易?不必述说自己有多么努力,因为这世上但凡有名之人,都很努力。
她将这些情绪倾泻给程元璟,其实是很没道理的,这些关程元璟什么事呢?问题是程瑜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情绪失控,好像是程元璟说她为了嫁人不择手段,她突然就委屈的受不了了。
程元璟被她栽了一个好大的罪名,但是他一点都没恼,依然好声好气地顺着她,连程瑜瑾这种厚脸皮都觉得不好意思。
程元璟见她慢慢收住了声,显然冷静下来了,才喟叹道:“哭出来也好,这些话想必在你心里积压了很久,说出来总比一直压抑着强。”
程元璟十分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今天程瑜瑾生病,身体虚弱,感情脆弱,她绝不会把这些话说给他听。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便是沟通,以程瑜瑾的性格,十句话里九句半都是场面话,现在阴差阳错知道了她是如何想的,她又有哪些委屈,倒也算是误打误撞,殊途同归。
至少现在程元璟就知道,程瑜瑾并不是多么喜欢林清远,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打算。知道了这件事后程元璟心里就从容了,甚至刚才的怒火也不知不觉消散,程元璟说:“你先前选择林清远,是因为他是你能力范围内的最佳选择。如果出现更好的,你怎么办?”
这句话暗示太明显了,程瑜瑾心里想了又想,斟酌着说道:“天底下的好是无穷无限的,能拿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程瑜瑾眼睛一直觑着程元璟,见他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才大着胆子继续说:“就比如我们家,我曾听说过父亲有一个妾室,十分貌美乖巧,是金陵商户的女儿。从商户女变成侯门之妾,按世上的道理是她撞了大造化,可是她来到程家后,不通侯门礼仪,后宅潜在的规矩也不明白,等我父亲新鲜了几个月后,她就失宠了。她得宠之时十分张扬,后面落到了我母亲手上,都不消母亲出手,其他妾室便给了她许多教训。我隐约听说,她怀了胎儿,都没到两个月,便体弱流产了。”
程瑜瑾假装非常无意地说:“所以要我说,侯府对于商户来说当然是好,可是这些好拿不到她自己手里,便都是给他人做嫁衣裳。她的孩子不小心掉了,委实可惜,可是就算她生下来,恐怕也轮不到她养。到最后,孩子不会叫她母亲,日后不会给她养老,儿媳妇也不会承认她为婆婆。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中途她拼搏再多,又有什么用。远不如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一切都能自己做主。宁做寒门妻,不做侯门妾,这话终究是有道理的。”
程瑜瑾说完又去偷看程元璟的反应,程元璟听完之后许久没说话,过了一会,他看了程瑜瑾一眼,表情非常耐人寻味。
“你觉得我想纳你为侧妃?”程元璟十分费解,他在程瑜瑾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程瑜瑾一副想承认又不敢承认的模样,抿着嘴低头。程元璟算是明白为什么刚才程瑜瑾的情绪那样激动了,先是批判他只是一时新鲜,后面又搬出程元贤的例子,隐隐谴责他贪图美色强纳她为妾室,程瑜瑾可真是……程元璟都不知道该做何是想。
程元璟忍了忍,到底还是念在她是个病人的份上,不和她计较。程元璟说:“你可真是会想,看在你还生病,等你好了再和你算账。”
说完之后程元璟皱了皱眉:“以后你不要听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什么侍妾,什么流产,这是你该听的?”
程瑜瑾不服,忍不住开口杠:“本来就存在的事,只许你们男人做,不许别人说吗?”
程元璟一不留神就被贴了个“你们男人”的标签,程元璟忍住气,说:“谁说我是这样?”
程瑜瑾瞳孔放大,定定看着程元璟,等着程元璟后面半句话。程元璟接连被拉到程元贤的水准上,早就忍够了,他本来打算等旨意出来后再告诉程瑜瑾,可是现在,他再不说明白,程瑜瑾就要把他当昏聩好色、不负责任的纨绔了。
程元璟和程瑜瑾对视良久,说:“我从没有想过立你为侧妃。准确说,要不是你提醒,我就没想过纳妾这一回事。”
“我昨天从水下救你,自然也不是白救的,更不是出于你现在还算我的挂名侄女之类的考量。我从来不做没有回报的事情,瑜瑾,自古救命之恩要如何报,你明白吗?”
程瑜瑾还是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
程元璟等着程瑜瑾反应。程瑜瑾想了很久,不知道是自己脑子泡了水不灵光,还是程元璟的不灵光。不知道他俩哪个脑子进水的多一点,程瑜瑾沉思片刻,试探地问:“殿下……”
几乎是同时,屋外也传来刘义的声音:“主子。”
程瑜瑾本来准备好的话被打断,整个人顿时清醒,她蹭的一声站起来,连连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离程元璟五步远的地方,划分界限的心非常明显。
程元璟眼神微眯,喜怒不辨地朝门口扫了一眼。他本来不想理会外面的人,可是刘义听不到他的回应,竟然又说了一遍:“主子,属下有急事禀报。”
刘义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这样说,显然是真的有要紧事。程元璟压住情绪,问:“何事?”
刘义停了停,如果他没记错,程大姑娘还在屋子里。刘义见程元璟似乎没有避讳程大姑娘的意思,只能继续说:“主子,外面的人已经等久了,刚刚又派人来问,主子什么时候到?”
程瑜瑾最开始也觉得刘公公禀报急事,她旁听不太好。然而这本来就是程瑜瑾的屋子,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只好硬着头皮听。
程瑜瑾有些疑惑,刘义不顾打断程元璟说话来后院提醒,她还以为会是什么大事,现在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要紧。
外面的人……程瑜瑾下意识咀嚼这几个字,突然想到,程元璟乃是太子,能派人来催他,还让刘义急成这样的,还会有谁?
程瑜瑾脸色一下子变了,她记得程元璟刚来的时候身上就换了出门的衣服,程瑜瑾见他一点都不急,还坐下来和她说了许久,便以为程元璟要出门见什么朋友,稍微耽误一会无妨。可是,他要去见的人竟然是皇上吗?
程瑜瑾脸都白了,她竟然耽误了圣上的时间,还又哭又闹让皇帝多等了这么久。程瑜瑾脸又红又白,只想赶紧让程元璟出门,哪里还记得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九叔,我并不知道还有人在等您。事不宜迟,您赶紧去吧。”
程元璟心情极其之暴躁,马上就要说开了,什么时候来不行,偏偏挑这个时候。他回过头,见程瑜瑾一脸急切,恨不得推他出门。
这个小没良心的。
程元璟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好站起身往外走。刘义见程元璟出来,长长松了口气。
然而刘义这口气还没咽下去,就见身前的主子爷又停下脚步,转过头对后面说:“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再继续和你说刚才的事。”
程瑜瑾停在门口目送程元璟离去,程元璟突然停下来,程瑜瑾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应下:“是。”
程元璟也知道自己该走了,他看着程瑜瑾,似乎百般不放心:“程家那里我已经让人送话,这段时间你不必搬回去了,安心留在这里养病。”
程元璟已经派人和程家说好了,程瑜瑾还能怎么样,只能点头:“好。”
皇帝自从登基以来,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受过等人的滋味了。尤其是昨日等了许久,对方走路到一半又折返回去了,就连今天,也是皇帝三番五次派人去催,才接到太监说太子已经出门的消息。
皇帝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求着见程元璟呢。皇帝从太监那里知道了程元璟的行程,他算着时间差不多,才借口更衣,从摘星楼上走出来。
皇帝走后,原本专心看灯的杨皇后忽然地将视线转过来,她看着皇帝离去的方向,细长的柳眉慢慢拧起。
不光是杨皇后,随行出来看灯的妃嫔们都知道皇帝不在了。昨天皇帝便莫名其妙消失了一段时间,今日临时加行程要出宫看灯,这一晚上皇帝虽然毫无异样地和人说笑,可是在座的妃子们能从后宫众多佳丽中厮杀出来,各个都是人精,她们早就察觉,皇帝似乎心神不属。
现在,皇帝听太监耳语了两句,没过多久就找借口离开。前后迹象穿联在一起,由不得杨皇后和众位娘娘们不多想。
她们倒不会往太子的方向想,太子都已经失踪十四年了,前朝后宫早就默认太子死了,娘娘们心肝再玲珑多窍,也不会想到这一层。众位妃嫔,包括杨皇后,都怀疑皇帝是不是看上了某位民间女子,这两天借机在和野花厮混。
杨皇后沉下了脸色,虽然献上来的花灯依然华丽,耍杂的戏团依然精彩,可是杨皇后脸上再无笑意。杨皇后都如此,其他娘娘们即便有心凑趣,得不到笑脸也觉得悻悻,便都收敛了说笑声。
费尽心思讨好上面的太监不明所以,这是他特意找来的杂耍戏团,他本来以为自己能趁此机会大赚一笔,怎么主子们突然冷淡下来了?摘星楼上,凝滞的气氛一层层蔓延,而此刻在一间阁楼偏房里,里面的人还一无所知。
皇帝沉住气,问:“你昨日怎么了?听太监说还你还叫了太医?”
刘义在此恢复了身份,和众多太监一眼侯在墙边,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程元璟不紧不慢,说:“路上遇到有人落水,我将她救起来后衣服湿了,不好来面圣,便先回府整理仪容。儿臣不敢让陛下等太久,就请陛下先行回宫。”
“救人?”皇帝听了简直一头雾水,“你救什么人?就算救人,你身边的太监侍卫呢,竟然让你亲自涉险?”
跟随在程元璟身边的太监听到这话全部跪下,伺候在御前的太监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地望着地上的尘埃。侍从们吓得不轻,程元璟倒毫不在意,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说:“陛下,臣有一事,想请您恩准。”
皇帝莫名生出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原本安排好的计划,从昨天程元璟失约后就仿佛脱了轨。皇帝十分沉得住气,问:“何事?”
“请您为儿臣赐婚。”程元璟撩开衣摆,对着皇帝行标准跪拜礼,“请陛下开恩,为儿臣和宜春侯府长女程瑜瑾赐婚。”




九叔万福 回归
回归
程元璟说完后,阁楼中安静的落针可闻。皇帝脸色深沉,隔了一会,皱眉问:“你这是做什么?”
“儿臣失踪已有十四年,骤然说找到了,即便有陛下作证,恐怕仍有许多人不信。如果儿臣孤身一身,无牵无挂,其他人更会觉得这是骗局。就算一部分老臣信了,见我年已二十尚未娶妻,恐怕也放不下心。不如将我归位的旨意和赐婚旨意一起颁布,有了太子妃,外面的人才会安心。”
成家立业从来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即便是投降的俘虏,归化再多年,只要没有成婚,当局都不会真正放心。唯有娶妻生子、有了家室之后,才是真正扎了根,才可以真正换取朝廷的信任。
程元璟虽然不是归化之人,可是太子之位不是闹着玩的,失踪了十四年,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自己是太子,谁能安心?要不是皇帝知道幕后消息,恐怕他也不会轻易接受。
娶妻成家,确实是安定人心、缓和矛盾的一个法宝。再说程元璟本来就消失了许多年,朝廷走为了继承人的事争吵过好几次,程元璟归位后,确实要赶快生一个儿子来稳定人心。
皇帝原本打算,等宣布找到太子后,缓一两个月就下诏为太子选妃,如果程元璟有中意的人,只要合适,皇帝迁就迁就长子也无不可。但是,无论怎么说,未来的太子妃人选必然要出身清白,门第高贵,父兄在朝中就位高官,于安稳社稷有益。
程家显然是不够格的。
程家这些年有功,皇帝当然会封赏,但是这可并不包括让程家女当太子妃。太子妃事关国本,为天下女子垂范,皇帝早就构想过许多次,哪能这样潦草马虎地定下?
皇帝沉住气,问:“这是程家说的?他们竟敢挟恩求报?”
“并非,我岂是这样好拿捏的人。”程元璟已经站起来,立在皇帝下首,说,“宜春侯一生小心翼翼,连死前都牢牢保守着秘密,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个胆子。程家其他人更是完全不知,挟恩求报,无从谈起。”
程元璟说完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接道:“真正挟恩求报的,是我。”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什么?”
“昨夜有孩子不慎落入护城河,程家大姑娘为了救人也跳下冰窟,是我将她救起来的。”程元璟说,“这样说来,我对她也算有了救命之恩,所以让她来做太子妃,正好应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皇帝先是了然,随后震怒。怪不得程元璟昨天晚上没来,原来是跳到河里救人去了,今日的许多迹象也能对上号。可是,之后那些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都是什么玩意?
皇帝说道:“你的太子妃人选事关重大,不必急于一时。等你回到宫中后,我自会下旨为你选妃,倒时名媛淑女云集,你可以慢慢挑。”
“我知道。我这些年就在京城,城里有哪些女子,我都明白。”程元璟说,“正好我已经挑好了,不必再大动干戈,省得劳民伤财,陛下一同下旨就好。”
皇帝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脸上已经渐渐浮现出不满。皇帝勉强克制着,说:“你和她毕竟担着叔侄名分,公布之后,如何服天下悠悠众口?”
“那些都是假的。”程元璟不紧不慢,道,“何况,给我和她赐婚,不正好能证明我并非程家人吗?”
“你!”皇帝气极,“叔叔娶侄女,你觉得这个名声好听?”
“她又不是,有何不可?”
皇帝气的不轻,再也坐不住,直接从座椅上站起来,骂道:“荒唐!”
皇帝算是看出来了,程元璟虽然和程家没有联系,可是这些年毕竟假托在程家,一来二去,便看上了他们家的大姑娘。然而天下女子何其多,何必为了一个女子,坏了名声,甚至堵住日后的路。
皇帝原本打算让程元璟离开京城,消失一段时间后,换成李承璟的身份回来。对外就说当年皇帝派出去的秘密人马寻找多年,终于在民间找到太子,而程元璟这个人,自然永远死去了。
一个人的长相骗不得人,等李承璟回来后,看到他的模样,肯定有人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些事情可以心照不宣,却没必要公告天下,毕竟百姓既见不到太子,也不认识程家的第九子。既如此,何不妨找一个大家都有面子的说法。
皇帝日后会补偿程家,然而这必然是许久之后的事情,明面上,太子必须和程家毫无牵扯。一旦程元璟娶了程家大姑娘,他就会和程家永远绑定在一起。皇帝再厉害也没法堵住每一个人的嘴,慢慢的,众人总会发现,太子和曾经的程家九叔,似乎一模一样。
到那时,皇帝所谓的历尽艰辛从民间找到走失的太子的说法,便再也站不住脚。
这自然是皇帝不愿意看到的。皇帝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怒气重新坐下。为君二十年,他隐忍的功夫最为见长。皇帝声音喜怒不辩,问:“你若是执意娶程家女,那身份的事怎么办?你也知道,这种事情瞒不过悠悠众口,总会有人发现你就是程元璟。”
程元璟眉目低垂,慢慢道:“瞒不过,那就不瞒。”
皇帝皱眉:“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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