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万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九月流火
程瑜瑾摆了下手,说:“事已至此,追究责任有什么用,解决问题才是要紧。你可知是谁动了你的箱子,这段时间,太医院有何人出入?”
显然赵太医也有备而来,沉着说道:“臣发现东西被翻过后立刻去问看门的童子,童子说一盏茶前,刘太医出去了,说是去宫外出诊。”
程瑜瑾眉目一动,已经猜到他去了哪里。正在这时,太监特意扬高了声音,在门外喊道:“太后娘娘派人至。”
赵太医皱眉,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样快。他有些为难地看着程瑜瑾:“太子妃……”
“无妨。”程瑜瑾慢慢站起身,眉目间一派清和镇定,“该来的总会来。太后有召,怎么能不走这一遭。”
太后派来的嬷嬷果然是请程瑜瑾去慈宁宫的,而且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显然是防着程瑜瑾去通知别人。程瑜瑾十分冷静,什么话也没说,便跟着太后的人出门了。
等到了慈宁宫,一进门她就感觉到气氛不对。程瑜瑾假装不知道,照常给杨太后行礼:“儿臣见过太后娘娘。太后今日咳嗽可好些了?”
杨太后冷眼看着,心中还是不由叹了口气。瞧瞧,一样是面子情问好,窦希音只会说“您今日身体可好些了吗”,但是程瑜瑾就能准确地问出咳嗽怎么样了。
如果窦希音有程瑜瑾这般才干,杨太后怎么会不同意二皇子娶窦希音?可惜啊,不是一路人,终究要毁掉。
杨太后点点头,声音嘶哑,说:“好些了。听说这几日太子妃一直留在东宫内养胎,等闲不踏出宫门。这可不行,怀孕虽然要静养,但是基本的走动还是不能缺,要不然,临产时恐怕会很艰难。”
杨太后都开始关心她的胎相了,程瑜瑾知道今日这一关不会轻松,于是越发冷静,笑着点头:“谢太后教导,儿臣记下了。”
杨太后偏头咳嗽了一声,说:“哀家这几日身体不利索,精神头不好,好久没有问过小辈们的事了。说来着实遗憾,宫里添丁这么大的事,哀家这个曾祖母反倒是最后知道的。你肚子里的胎儿已经六个月了吧,哀家还不曾好好看过他,快坐下,哀家让懂产科的宫嬷嬷给你摸一摸。”
程瑜瑾心中悚然一惊,眼神微动,果然看到杨太后身边站着两个嬷嬷。她们穿着一身深蓝色衣服,色调阴沉,脸上也毫无表情,头发扎的紧紧的,几乎将头皮都勒住。这两个嬷嬷看人的眼神阴冷又幽深,打量人时不像是看人,倒像是打量什么货物。
程瑜瑾想明白了这两人的身份,再打量她们的手,光看着就生出一股寒意。宫里阴私多,许多宫妃不明不白怀了孕,或者得罪了高位嫔妃,都是一些手上有经验的嬷嬷去灌药打胎。她们手上的功夫极其邪门,一碗药下去,手在宫女妃嫔腰上肚子上用力揉捏,保准这一胎掉的干净,甚至以后都再也怀不上。
杨太后即便贵为太后,也没有理由强行让太子妃堕胎。程瑜瑾出门时就心里有数,杨太后今日恐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确定程瑜瑾怀的到底是不是双胎。程瑜瑾到底是光明正大过来的,杨太后的主要目的是确定,真让程瑜瑾有什么三长两短,杨太后还不敢。
然而即便心里明白,程瑜瑾还是不敢冒险,她怎么敢让这些人碰她的肚子。杨太后说是检查,但是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暗地里下阴手。
许是见程瑜瑾久久不说话,杨太后也没了耐心,沉甸甸说:“太子妃年纪轻,没反应过来,你们还不去教着太子妃?”
两个嬷嬷应了一声,一左一右围着就要往程瑜瑾身前走。这时候身后无声无息贴上来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将程瑜瑾后退的路堵住。
连翘和杜若都被这种阵仗吓住了,杜若立刻上前拦在程瑜瑾身前,然而这是慈宁宫,连翘杜若即便再努力,也无法拦住三拳四手。杨太后混迹了宫廷半辈子,手底下的腌臜手段不知道有多少,杜若和连翘被看不见的手扭了一下又一下,明明看着只是很轻微的拉扯,可是扭在身上能疼的人站都站不住。
杜若最开始还想着躲开这些暗亏,但是发现那两个嬷嬷就要走近后,杜若彻底放弃躲避,护着程瑜瑾后退。杜若忍住身上一阵阵钻心的疼,说:“太子妃,您出来时刘公公还问过要不要跟着,您说陛下可能有事吩咐,将刘公公留在宫里。但是奴婢刚刚突然想到有东西落在慈庆宫里,可能需要刘公公送过来。”
李承璟临走时将刘义留给程瑜瑾了,程瑜瑾今日走时特意没带刘义,让他一见势不对就去乾清宫请皇帝。杜若现在特地说出此事,就是想提醒杨太后顾及皇帝。
杨太后果然皱了皱眉,但也只是如此。刘义虽然是李承璟的贴身太监,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主子和奴婢也是如此。如果刘义的主子李承璟在宫里,那刘义的背景就非常吓人,但是现在李承璟不在,任刘义手眼再通天,也不可能单枪匹马闯到皇帝面前。
只要确定了程瑜瑾怀的是双胞胎,杨太后大可以用不祥的名义压制东宫,逼程瑜瑾堕胎,皇帝后面即便知道了,也无话可说。
杨太后眼皮子依然耷拉着,程瑜瑾渐渐退到墙角,她不小心踢到多宝阁,知道自己再无路可退。
两个嬷嬷显然也发现了程瑜瑾后退无路,毫无忌惮地往程瑜瑾这里走。两个嬷嬷转瞬逼近很多,毫无预兆的,程瑜瑾突然转身,搬起多宝阁上的花瓶,也不看到底是哪个朝代的古董,用力朝两个嬷嬷砸去。
两个嬷嬷没料到看着文文弱弱的太子妃竟然有这么烈性的时候,下意识朝旁边躲开。价值不菲的花瓶砸到地上,发出刺耳的一声尖响。程瑜瑾借着这个空档又扔了好几个,完全不管不顾地乱砸。
转瞬间价值连城的孤品花瓶就成了地上的一堆碎瓷片,慈宁宫众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程瑜瑾捡起一片尖锐的瓷片,蹭的一声指向外面,眼神孤绝:“你们若敢碰我的孩子,那就最好让我今日一起死在这里。不然但凡我活着一日,就绝不会放过你们。”
九叔万福 危机
危机
程瑜瑾说话掷地有声,眼神决绝。她语气很是疯狂,可是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是冷静的。
她并不是崩溃狂妄地放狠话,她真的会做到。
两个嬷嬷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女人的血,往常也有过宫女竭力反抗但还是失去了孩子,为此嘶吼尖叫,绝望地咒骂她们。两个嬷嬷顶着那些那些尖锐的叫喊声都不为所动,但是这一刻,面对程瑜瑾清亮的眼神,字字清晰的话,她们竟然犹豫了。
两人不由相互对视一眼。程瑜瑾和她们处理过的女人不太一样,她是太子妃,杨太后不是皇帝的亲母,可是太子却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如果程瑜瑾柔柔弱弱,她们尚可依靠杨太后躲过一劫,但是现在显然,程瑜瑾是十分记仇,也摆明了要报复的。
在后宫,这样的人是最不能得罪的。美貌会消逝,可是一个人的心性手腕却不会。程瑜瑾毕竟是太子妃,如果这一胎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杨太后或许不会有事,可是她们两个普通宫廷嬷嬷,是绝对杠不过太子妃的。
宫里的人最薄凉,但也最惜命。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去给别人铺路,见程瑜瑾如此狠劲,两个嬷嬷都迟疑了。她们这一迟疑,程瑜瑾就找到了机会,又用力砸了一个花瓶,见机脱离包围圈。
杨太后皱眉,用力拍了下床榻:“一群废物,如今你们连哀家的话都敢不听了?”
杨太后最近在养病,说话总是有气无力的,她突然抬高声音,倒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杨太后的嗓音是苍老沙哑的,宛如一把生锈的锯子划过枯木,那里面的偏执强横令人惊心。
两个嬷嬷反应过来,无奈地互看一眼,只能继续向程瑜瑾逼去。形势比人强,明知道得罪太子妃以后要遭殃,但是如果她们不作为,现在就要遭殃了。既然避无可避,趁这个机会摁死心智强大但目前还势弱的对手,才是明智之举。
慈宁宫的人逼近得越紧,杜若再借机推倒周围的摆设,这些人已经不会避开了。程瑜瑾皱眉,手里悄悄捏紧从赵太医那里拿到的粉末。她可以用粉末刺激这些人眼睛,趁机脱逃,但是这样一来,她袭击太后身边的人,不敬不孝的名声就扣死了。程瑜瑾正在权衡利弊,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叫嚷声,好几个人惊慌失措地嚷嚷“走水了”,与此同时,还有一股烟从窗缝里飘进来。
大殿里的人猝不及防,都被吓住了。尤其是杨太后,她本来就在生病,猛地被外面的声音一惊,鼻子里又闻到呛人的烟雾,当真以为慈宁宫失火了。杨太后大声疾呼,太监嬷嬷们听到太后的声音赶紧往回跑,结果因为看不清路砰砰砰撞在一起,一派人仰马翻。
程瑜瑾一闻到这个熟悉的味道心里就有谱了,她趁着大殿里短暂的混乱,立刻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跑。程瑜瑾虽然也吸到了白烟,可是前几天因为送李承璟出行,她准备了好些艾草,日日为李承璟用艾草熏衣,对这股干艾草的味道非常熟悉,所以不至于像慈宁宫的人一样无头乱撞。
杨太后身边的人乍然听到走水,又闻到白烟,对失火信以为真,所以才慌了阵脚。等有人反应过来这不是烟雾,而是艾草的味道时,大殿里已经不见程瑜瑾的身影了。
刘义在外面接应到程瑜瑾,真是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刘义连忙上前扶程瑜瑾上步辇,道:“太子妃,奴才按您的吩咐制造了乱子,您没事吧?”
程瑜瑾摇头,来不及说话,刚坐稳就立刻说:“快去乾清宫。”
她出行前得到了赵太医报信,早就料到了杨太后的打算,自然也对杨太后的暴行准备了后招。她出宫的时候特意留下了刘义,就是为了在外面有照应。现在看来刘义果然没让她失望,她当时只来得及交代趁机制造乱子,却没想到刘义竟然利用艾草和叫喊声制造恐慌,让慈宁宫的人自乱阵脚。
程瑜瑾有孕在身,她走路的速度怎么比得上别人全力跑步,所以提前准备了步辇。果然,太监抬着她脚程快多了,不等慈宁宫的人追来,他们就已经到了乾清宫。
此刻乾清宫前太监臣子来来往往,许多人都朝程瑜瑾这里投来探究的目光,乾清宫是皇帝起居的正宫,并不是一个女人可以随意踏足的地方。
程瑜瑾没有理会周围的人,而是顶着众人惊讶质疑的目光,一步步走上乾清宫正阶,随后敛容跪下,手掌交叠横在身前,高声道:“儿臣求见陛下。”
说完,她不顾已经显出形状的肚子,深深拜伏在地。她这一番动静不算小,早就有人跑进去通知皇帝,没一会,就有一个抱着拂尘的公公走出来,说道:“太子妃有孕在身,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起来吧。”
程瑜瑾却不管,依旧跪在地上,朗声说:“儿臣有事求见陛下,望陛下救命。”
当朝太子妃当着众人的面跪在乾清宫前,本来就已经够引人注目,她还说出这种话来,影响力非同小可。太监敛了声,不敢做主,又折身走了回去。
御殿里许久都没有动静,程瑜瑾始终笔直地跪着,虽是求人之姿,但风姿笔挺,丝毫不见卑微狼狈。过了一会,皇帝从里面出来了,瞧见程瑜瑾,眉头皱得更紧:“你这是做什么?”
话音刚落,一行人追喊着从巷道冲入乾清宫广场。杨太后被气得暴跳如雷,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胆敢用干艾草熏慈宁殿,并且造谣走水。这简直是在杨太后的脸面上踩,杨太后下令让人追,务必将以下犯上的人逮回来。
太监们奉了命,完全不敢疏忽。他们路上遇到了几个穿着东宫服饰,但是行动鬼鬼祟祟的人,其中有一个手里还拿着艾草。慈宁宫太监们瞧见大喜,卯足劲追这几个人。他们原本以为追到这群人再轻松不过,结果一路就和捉迷藏一样,时断时续,时有时无,慈宁宫太监被搞得疲惫不堪,又着急又窝火。等再一次发现他们的动静后,慈宁宫的人立刻不管不顾直追,结果一不小心,便跑到了乾清宫广场。
为首的太监眼尖,一眼就望到了台阶上站着一个明黄色的人影。全天下能穿这个颜色的不做第二人想,而跪在万岁跟前的,不正是他们一直寻找的太子妃么。
慈宁宫的领头太监心里一突,立刻明白自己中计了。这时候他再瞧东宫的太监们,哪里有人手里握着艾草?慈宁宫的太监明知中计,但是皇帝面前不敢不敬,赶紧齐刷刷跪下。
皇帝站在台阶上,望望下面你追我赶穿着慈宁宫服饰的太监,再看看跪着请“救命”的太子妃,勃然大怒,拂袖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凡说话的场子程瑜瑾从来没有输过,她眼中立刻流下一行清泪,不顾隆起的大肚子,深深给皇帝叩了一头:“父亲,儿臣有罪。”
听到那声“父亲”,皇帝恍惚了。他膝下有儿有女,却从来没有被人唤过“父亲”。甚至李承璟恢复身份后,也始终唤他陛下,从没叫过父亲。
程瑜瑾感情戏烘托的恰到好处,没有被哭耽误时间,仅是流下一行清泪后,就悲痛而坚强地说:“儿臣今日本在东宫里养胎,突然被太后娘娘叫到慈宁宫去。太后娘娘不知听了何处的谣言,竟然觉得儿臣这一胎不吉利,想让宫廷嬷嬷强行推拿,流去胎儿。儿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冒死前来打扰父皇。”
程瑜瑾说完后再无言语,只剩眼泪无声地从眼睛中落下。这时候杨皇后也听到风声,匆匆在窦希音的搀扶下赶到乾清宫。皇帝听完程瑜瑾的话,一抬眼望见消息格外灵通的皇后,再扫到跪在墙根下的慈宁宫太监,格外愤怒地摔了下袖子:“荒谬!”
杨皇后急了,她今日并不知道杨太后的打算,突然听到宫外喧嚣,紧接着窦希音急急忙忙跑进来报信,杨皇后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皇后心知不好,连忙站起身就往乾清宫跑。但是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了一步。
杨皇后看见皇帝动了真怒,连忙往前走了两步:“陛下,此事必有隐情,请您暂且息怒……”
“放肆!”皇帝冷冷对着杨皇后吼了一句,“朕做事,何时轮得到你来指点?”
杨皇后从没见过皇帝如此模样,她养尊处优二十多年,甚至没有人和她大声说过话。此刻皇帝当着众多宫人的面对她发飙,杨皇后受惊退了一步,要不是窦希音扶住,她站都站不稳。
“陛下!”杨皇后捂着心口,也作势要跪。皇帝却完全懒得看她,让御前太监把程瑜瑾扶起来,说:“宣太医来,瞧瞧太子妃有没有被伤到胎气。”
说完,皇帝冷冷扫了眼台下,道:“将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全部关起来。”
“诺。”
程瑜瑾由宫人扶着站起身,到乾清宫侧殿诊脉。她在内诊脉时,其他人都等在外殿,皇帝脸色铁青,杨皇后咬着唇,几次欲言又止,而窦希音扶着杨皇后,低垂着眼睛,眼神闪烁。
诊脉结果不是一会就能出来的,这时候杨太后也在嬷嬷的搀扶下走来了。杨太后一见着皇帝,就沉沉说道:“皇帝,听说你今日大动肝火,连皇后都呵斥了?”
皇帝在这种情景下见了杨太后,心情着实复杂到极致。最终,他还是忍住情绪波动,一如往常般向太后问好:“太后,您怎么也来了?”
杨太后轻笑一声,声音极冷:“哀家不来,恐怕皇帝就要给杨家治罪了。哀家路上听人说,太子妃口口声声声称哀家要谋害她肚子里的皇嗣,还要强行给她流产?”
皇帝没说,但是沉默显然表明了态度。杨太后冷笑一声,道:“可真是齐天大冤。哀家何时说过要谋害她的子嗣,只不过是想让有经验的嬷嬷摸一摸她的胎相罢了。”
其实杨太后这话倒也不算说谎,然而皇帝刚才亲眼看到慈宁宫的人追逐东宫之人,甚至都追到了他的乾清宫,而现在杨太后也承认,说要让有经验的宫嬷嬷给程瑜瑾摸胎相。皇帝已经当了多年的帝王,哪里不知道后宫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所谓摸胎正胎,不过是这些老杂碎磋磨宫女嫔妃的手段罢了。
曾经皇帝念在杨家势大,他们这样处理怀孕的宫女,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忍了。但是皇帝没想到,堂堂太子妃,上了皇家玉碟、正有身孕的超品皇妃,居然也被他们这样对待。
竟然猖狂嚣张、无视天理到这种地步。
杨太后完全没有料到她自认为问心无愧的一番话,听在皇帝耳中,竟然完全起了反效果。一个人的风评是非常重要的,杨太后惯常跋扈,皇帝先入为主,即便听到辩解的话,也觉得杨太后在颠倒黑白。
杨太后自忖皇帝冷静下来了,便不紧不慢抛出第二道惊雷,道:“其实哀家想让人给太子妃摸胎相,也是事出有因。太子妃才六个月,肚子都快赶上寻常人八个月,多半,怀的是双胎吧。”
双胎?皇帝皱眉,帝王家的第一胎是双胎极为犯忌讳,如果是女儿还好,如果是儿子,会混淆帝脉,历来被视为祸国生灾之兆。为了保护国运,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皇帝或者太子的第一胎是双胞胎,一般都是直接打掉的。
即便只有一半的可能,可是直接打掉,那就是零风险。
程瑜瑾,怀的竟然是双胎吗?
皇帝心念几转,最后没有表态,只是沉声说:“朕已经派了贴身伺候朕的御医去给太子妃诊脉,无论是与不是,片刻便知。”
过了一会,几个御医出来了。他们躬着腰,见到皇帝、太后后立刻下跪:“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太后娘娘千岁,皇后娘娘千岁。”
“起吧。”皇帝挥手示意他们起来,问,“太子妃如何了?”
为首的御医摸着自己的花白的胡须,说:“太子妃胎相稳固,怀相非常好。只不过今日受了不小的惊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静养。”
皇帝点头,说:“你给她开些固本培元、安胎养神的药,以后每旬去请平安脉,便你去吧。”
老御医躬身,应道:“微臣遵命。”
皇帝的御用太医去给太子妃请平安脉,窦希音心里一凉,太子在皇帝心中,位置竟然这样高吗?
杨太后见皇帝说来说去都没有问到要点上,反而还安排自己的贴身御医去给太子妃请脉,杨太后看不过去,主动开口问:“太医,哀家问你,太子妃如今,是不是怀了双胎?”
老御医停了一下,似乎是拧眉思索,片刻后躬身,明明白白回道:“微臣医术卑浅,并未发觉。双胎前期很难诊断,得等到临产前后才能确定。太后放心,微臣日后必然加倍留心。”
留在外面的刘义听到这里明显松了口气,杨太后听到御医说不是双胎,十分怀疑:“你这话可当真?是不是诊错了?”
老御医掀袍子跪下,低头道:“微臣才疏学浅,请太后治罪。”其他几人也跟着下跪,一齐请罪。
这些可是专程给皇帝看病的班子,杨太后公然质疑,还大剌剌让人跪下请罪,皇帝已然不悦地皱了皱眉。皇帝很快将情绪压下,说:“太后,事到如今已经够了罢,外面天色都黑了,再闹下去,恐惹臣子笑话。”
皇帝的人亲口给太子妃作证,杨太后也没有办法。她在后宫横行无忌,但是在皇帝面前,她却不得不让步。杨太后只好点了点头,道:“哀家也累了。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宫人齐齐跪下恭送杨太后。杨太后转身,才要走路,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太后留步。”
此刻所有人都跪着,这一声就尤为明显。杨太后回头,看到明黄色的罩帘之后,正站着一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女子。
程瑜瑾被丫鬟扶着,一副勉力站立的样子,却还是挺直脊梁,不卑不亢地说:“太后劳累,儿臣不敢阻拦。只不过,太后素来明理,今日会误会儿臣,少不得是有心人挑拨。”
程瑜瑾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慢慢停驻在窦希音身上:“此人挑拨东宫和太后的关系,意图谋害皇嗣,其心可诛。寿王妃,你说是不是?”
九叔万福 无情
无情
窦希音没有料到这一出,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本来打算今日借杨太后之手,除掉程瑜瑾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在最重继承人的皇家眼里,长孙出自谁家,实在太重要了。如果程瑜瑾这一胎真的是男孩,这无疑在太子身上加了很重的砝码,除非李承璟谋反,否则东宫之位,将稳若金汤。
窦希音故意将消息漏给杨太后,之后杨太后让嬷嬷给程瑜瑾摸胎,显然不会让窦希音在场。窦希音就避在侧殿等消息,结果好消息没等来,却等到“走水”的叫喊声。
窦希音吓了一跳,赶紧跑出来,看见慈宁宫众人乱作一团,而宫里没有任何一处有火光。窦希音察觉到不妙,然而这时候程瑜瑾已经趁乱逃出去了。窦希音急中生智,赶紧往坤宁宫跑,紧急请杨皇后出来救场。
可惜她们到来的还是晚一步,或许并不是她们晚了,而是无论杨皇后说什么,如何解释,皇帝都更愿意相信太子和太子妃。窦希音瞧见皇帝派人去给程瑜瑾诊脉,当众说并没有发现程瑜瑾是双胎,她心里十分惋惜,并且对于皇帝的话一点都不信。
窦希音敢确定,程瑜瑾一定怀了双胎。要不然,程瑜瑾为何这样心虚?
但是御医是皇帝的人,御医说不是,那就相当于皇帝说不是。皇帝显然,打算袒护程瑜瑾了。
窦希音极其失望,她安慰自己一次铩羽而归没什么,她还可以下次再来。可是窦希音没想到,她才走了两步,就被程瑜瑾叫出来了。
程瑜瑾的话虽然是问句,可是眼睛炯炯盯着窦希音,其中的狠意毫不掩饰。
皇帝不至于这么简单的话音都听不出来,他看看苍白病弱但是强撑着一口气的程瑜瑾,再回头看看面色红润、全程躲在杨皇后身边的窦希音,剑眉皱起,口气中厌烦之意非常明显:“竟然又是你?”
窦希音突然被打乱节奏,本来就有点慌,她还没想到如何回话,就听到皇帝极为厌恶的话。窦希音彻底怕了,哪里还顾得了面子,立刻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说道:“父皇您听儿臣说,儿臣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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