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兮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莎莎君
在说什么?
他俯下身子,将耳朵凑上去听,可什么也没有听见,除了她细细的吐息。
夜,安宁得就像她此刻清甜的呼吸,一起一伏,轻轻地,却又像是一曲靡靡乐曲,莫名地吸引着他忍不住再多听一阵……
日上三竿,听着房外叽叽喳喳热闹的鸟鸣,挽云极其不舍地睁开眼。
这里……是……
“姑娘,你醒了?”嬷嬷谄媚地笑脸猛地出现在挽云的头顶,吓得挽云唰地一下缩到床边,拍着胸脯一个劲地喘。
“嬷嬷,您别吓唬我啊!”挽云真心受惊了,一大清早一个圆状物出现在你的头顶对你笑得像一朵菊花,谁不害怕啊?
“姑娘,老奴已经有眼珠,怠慢了姑娘,还望姑娘莫介意啊……”嬷嬷笑脸眯眯地去端洗漱盆,“以后,老奴一定竭力侍奉主子!主子,请洗漱!”
除了这张酷似菊花盛开的脸,嬷嬷的态度也吓到了挽云,她不是六公主党派的吗?昨天还对她横眉竖眼,今天怎么就?
“主子,太医说了您不能着凉,老奴去给您多拿几件衣裳……”嬷嬷一脸喜气地准备去拿衣裳,又被挽云及时喊住:“等等等等!您把我弄糊涂了!”
“主子有什么不明白的?”嬷嬷从四十五度俯角谄媚地笑。
“我昨夜是怎么回来的?快到殿门时我就没有意识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想了想,嬷嬷摇头:“不知道,老奴回房时,您已经在房门前倒着了,老奴这才去叫了太医。”
收了三个金元宝,她自然什么都不会说。不过后来来看病的太医从进门开始就笑得眼睛都没了,估计跟她一样收了不少金元宝……
“这么诡异?”挽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朦朦胧胧中她自己走回来的,只是自己不记得罢了?
……果真人的潜能是限的啊。
“主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没有老奴去给您拿衣赏。”
“有。”挽云用审视地眼光上上下下打量她:“为什么突然叫我主子?为什么一夜态度变了这么多?”
“这……之前是老奴不懂事,还望主子莫见怪,莫见怪!”尴尬地呵呵两声,嬷嬷赶紧转身就溜:“老奴给你拿衣赏去类~您在被子里多窝会儿,千万被受凉了!”
我会告诉你皇上在你房里呆了一夜,直到天明才离去吗?
好,皇上不让说,那便不说……不过姑娘高飞枝头,看来是迟早的事咯!哈哈!
挽云整个早上都置身于嬷嬷恐怖的笑声中,吃过早膳实在呆不下去了,抬步就要出院门。
“主子想去那散心?”嬷嬷很贴心道:“除了太后的飞凤宫实在去不得,您想去哪,老奴给您引路。”
“你知道新晋的雪贵人?”
挽云转身,咧嘴笑笑:“我想去拜访她。”
挽云兮 第十九章
天瀚四国鼎立,三百年来不分尊卑齐统天下。四国界限分明条规清晰,小到边界线上的青葱草木也划有归主,你若跨界践踏之,我便拥兵千倍还!硝烟滚滚里,是天子们永止境的野心,三百年来不断的征战,天瀚大陆已被四国瓜分得干干净净,就连根本法涉足的高山天险之地也要争个你死我活。
可偏偏就是有那么一块地,它没有归主,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它一甲子年易主——谁有本事占领它,这块宝地的归属权在此后的六十年内便归于谁,连同它的开采权。
它的位置处于北宫与轩辕交接处一个半圆月状山脉中,蕴宝数,尽管已开采了百余年,但现今仍能源源不断地开采出品质晶莹剔透的翡翠玉石,世人遂称其曰“翡翠弯”。
其实四国祖先也曾为这块宝地争执不下,宝石象征的就是财富与地位,试问谁人不爱?为了它,四国不惜拔刀相向兵戎接踵,打打杀杀一晃就是十几年!十几年过去了,可四国混战中谁也没占便宜,却都损兵折将数,换得翡翠弯血流漂橹……
四国帝王很是痛心,纷纷遣派使臣携修书要求同时退兵,换另一种和平的方式来决定翡翠弯的归属权。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一致通过“一甲子年”提议,及每六十年举行一次魁斗,每国遣派最优秀的人才,集中进行文斗武斗等一系列奇异比试,最终胜者的国家可以拥有六十年的翡翠弯。这样既公正公平,也避免了兵戎相接,六十年一易主,谁都有机会夺得翡翠弯——当然,前提是国家能培养出一个匹敌天下的文武全才,否则只有站一边干看的份。
天干甲子一轮回,六十年不过转瞬即逝,今年三月初五便是魁斗开始之日。上届的魁斗胜主是轩辕国白渊国师。按惯例,此届魁斗应由轩辕国主办,地点就在京都之城。
史上从未有一国连胜的记载,所以此次魁斗比试璎珞、北宫、九方三国蠢蠢欲动,而轩辕则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观前魁斗胜主白渊,当年的他不过二十多余,已能挡下轮番而上的天下勇士为轩辕争得六十年的财富!忆往昔峥嵘,今国师已八十又三,牙稀耳聋腿哆嗦,早已挺不直背脊,放眼轩辕,已人能担此重任。
今日朝会,议题就摆在这里——轩辕派谁参赛。
翎云闲闲倚龙座,拢着袖子一言不发地等群臣提。底下群臣汗颜津津,彼此都开不了口。尤其左首半躬身的胡总管,憋了满肚子的话处吐,脸都憋青了——这事只有伺候先帝多年的他知道,为了此次魁斗,先帝早已培养了一个文武全才,甚至不惜在他年幼时就送他出宫学习……哎,可惜先帝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自己竟走得如此早!而这个全轩辕最出色的文武全已登顶皇位,正是眼前这位风华正茂的睿帝。一国之王,哪里还能抛头露面?看这次魁斗,轩辕是望了。
等了许久都人出声,翎云有些怒了,黑眸一扫冷冷道:“难道我泱泱大国,连一个能文能武的人都选不出?”
吏部尚书忙上前拜倒:“倒也不是。能文之人,微臣勉强能举一二,这能武的……除了桓将军之子桓箭外,微臣建议从几位护国将军中选拔。”
“不成不成,卑职功夫不精,哪敢代轩辕国一战?皇上还是另选高明……”护国李将军一听一身冷汗都下来了,以前他还自傲天赋神力,可自从一次意撞见皇上出手,一百个自己都打不过!这才顿悟人与人的差距,哪里还敢去那高手云集的地方献丑?
翎云极淡地看着他,久久之后忽然一笑:“既然如此用,还留你何用?来人,拖出去斩了。”
“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啊!”李将军没料到睿帝竟比决帝还有狠绝!他好歹镇守边疆十几年,此前皇上出征自己也是忙前忙后,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就说斩就斩了!?
出征……出征……
李将军脑中忽然晃过一个嬉皮笑脸的白影,身手快如风,霹雳电光间已冠胜群雄。
“皇上!臣有一个好的!”李将军顾不得这么多了,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仰头宏声道:“皇上!还记得边关临阵倒戈,其后一路尾随您回宫的沐氏贰臣吗?他的武功高深莫测,且对皇上一片忠心,此人未尝不可一试!”
沐氏贰臣?
翎云冷笑,地牢都能逃出,本事确实不小。
“臣以为不然!”刘将军出列跪地,连连摇头:“臣一路与他周旋,此人花招甚多,阴谋诡计满肠都是,臣怕他只是璎珞派来里应外合的眼线,以出众的武艺吸引我们,以达到获得出赛的目的,最后故意输给璎珞!”
“那刘将军可有什么好的?”户部张大人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要知道,璎珞方面的人已经上路了,预计再过几天就会到;九方皇帝携参赛人已抵达京都,北宫也已有了好的人选,而我们却还在为这几个参赛人选摇摆不定。依臣看,有好的人选未尝不可一试,总比什么人都选不出的要好!”
胡总管额上开始渗汗了——也是,沐氏贰臣被关进地牢是个秘密,尔后逃离更是人知,各位大人们不知才这么大胆地一再提议……可他们说话怎么都不看看皇上的脸色?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好。”翎云一排袖,又恢复了淡然的笑意:“李将军,既然你力他,那么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三日之内若找不到他,届时就拿你的脑袋来见朕!”
黑眸深如墨潭,只是一个眼神已森凉得所有人都后背濡湿。
陛下这是怎么了?自登基以来戾气一日比一日重,但凡不顺心便拿人命开刀。先帝的情义是出了名的,难不成皇上想要赶超先帝?
散朝后,大臣们从李将军身边经过时都带着哀默的目光。三天内找到一个人,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李将军肩负的不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轩辕国未来六十年的国运!那个沐氏贰臣究竟是个什么底细已经不重要了,能找到他,让他代轩辕出赛,才是解决轩辕人尴尬境地的唯一出路!
紧随翎云离去的胡总管临走前看了李将军一眼,深深一口叹气——这沐氏贰臣哪里是这么容易找的?既然敢带着先帝遗命出逃,就断然不会回头!李将军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冬日暖阳笼罩大地,整个皇宫,却依旧陷在寒冬。
当所有人都费劲心思地找寻沐氏贰臣时,这位贰臣同志却光天化日地走在皇宫里,翠衣窈窕步履轻盈,经过乾坤宫恰逢下朝时间,与李将军擦肩而过时还不忘回眸一笑——诶呀,这不是那谁谁谁吗?
李将军满脑子都是沐氏贰臣,美人的倾城一笑也未留意,于是很悲剧的错过了三日内与她最近一次距离的接触,浑浑噩噩地走了。
“主子,走这边。”嬷嬷尽心尽责地引路,“从柳道过,转过瑶宫就到雪贵人的冬梅园了。”
“那个……”挽云转过眼,别扭地挠了挠耳垂:“皇上常去她那儿吗?”
“这个老奴不知。”嬷嬷暧昧一笑,“不过主子听老奴一句话没错,做皇上的女人,就得心胸豁达!哪怕是再不舍得,当着皇上的面也得打落牙往肚里吞。这种事老奴见得多了,主子您就忍忍,俗话说的好,有舍才有得啊。”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又不是他的妃嫔,吃哪门子醋啊?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挽云死不认账,说谎话时脸也噌地一红。
好,她承认自己还是很在乎这些有的没的。翎云是不是常来雪贵人这儿,他昨夜宠幸的又是哪位贵妃?这些问题一大清早就萦绕在她脑海久久不散,想问却又害怕得到答案。再转念一想,又免不了有些心酸。
自己已非完璧之身,对翎云又还能有什么要求呢?如何唤醒真正的他,才是她现在应该在意的事情……
“来者何人?”门前侍卫尽心尽力,伸臂一挡拦住挽云。
挽云也不恼,耐心道:“我是皇上的师妹,想见见雪贵人,麻烦大哥进去通报一声,可好?”
“姑娘稍等。”
过了一会,传令回来的人手一伸,“雪贵人有请姑娘。”
挽云回首叮嘱,“嬷嬷在此等候就好。”随后跟着传令的人进了园子。
狭长小道幽转曲折,两旁冬梅含香怒放,雪白深处,一个孱弱女子柔柔倚梅,眉目清秀,嘴角挂着极淡的笑。
初看第一眼,挽云并未觉得有什么,待走近看清楚了,心里免不得一惊——雪贵人的下颚处,竟同她一样有一颗美人痣!位置相同,大小一样,光看尖尖的下巴,根本辩不出两人的区别!
难道……
挽云手心握紧,只觉得心脏一阵抽搐。
不会的不会的,不要瞎想不要瞎想……
“姑娘。”雪贵人两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淡雅微笑:“听着脚步,应该是个妙曼佳人。姑娘既是皇上师妹,不知今日来访为哪般?”
还没来得及释怀,挽云又注意到了她的眼睛,明明就站在她身前,她却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肩膀,难道是她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仿佛能看透挽云的心思,雪贵人点头:“正如姑娘所见,雪儿的眼法视物,还请姑娘莫笑。”
“你的眼睛……?”挽云心一紧,“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的事?”
“以前还是好的,地牢生活多年,终日处在黑暗之中,又因流泪太多,见到阳光时,自然而然就瞎了。”
她说的淡然,挽云却听得心惊肉跳。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因爱入狱,终日以泪洗面,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却又失去了双眼,可此刻她依旧笑容灿烂,站在着寒风腊梅前宛如一朵洁白梅花,不屈不折,傲然绽放,再大的苦难也扳不倒这个柔弱的女子。
她谁也不怨恨,哪怕爱人离去,青春蹉跎,光明不再,她也照样笑得幸福,笑得满足。
这样的女子,难怪年少的翎云会恋上她。
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可挽云却一点也嫉妒不起来。命运太爱捉弄人,这么好的姑娘,为何偏偏是翎云的初恋?她苦苦等候了翎云那么久,好不容易相聚,难道自己还要从她身边再次夺走翎云吗?
“雪贵人,能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吗?”挽云抽了抽鼻子,氤氲鼻尖的梅花香气嗅得她想哭。
冬梅园,雪儿。冬梅与雪,多么相得益彰,也难怪翎云会如此安排。若雪儿是个嚣张跋扈如小十二公主的女子那该多好,她至少可以心安理得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可雪儿为何这么美好,如晶莹雪花一触即碎,让她不由地跟着心疼,跟着难过……
雪贵人看不见挽云微红的眼眶,她微笑着扶着梅树,恍如又回到了那段甜蜜青涩的过往。
“那时,我只是陛下殿门外的小丫鬟,负责照料殿外那几株梅花,日复一日,却从未见到陛下出殿门。直到那一日,殿门开启,陛下如同下界仙人,从繁云彼岸走来,瞬间俘获了我的心……”
“后来,我们相恋了。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却依旧爱得绵长入骨。陛下说,他给不了我皇后之位,却愿许我一生荣华富贵,终生不相负。可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有他的一颗心……”莞尔一笑,雪儿摇摇头:“很可笑是?可那时的我就是这样想的,有他的心足矣,权利金钱又算得了什么?怀着这样喜悦的心情,我献出了自己的贞洁,虽然很令人不齿,但我却不后悔,能为心爱的男子献出自己的一切,这样的满足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
”后来,我怀孕了,一时手足措。陛下想要这个孩子,我却很犹豫。先帝与六公主对陛下管教严厉,我怕此举会牵连陛下,便想偷偷打掉孩子,可这事,最后还是没能瞒住六公主……”双臂缓缓抱紧自己,雪儿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恍如一个梦,“六公主很生气,说我是勾引陛下的狐媚子,命人打了我一百板子,孩子,便这样没有了……没有了……”
一滴晶莹泪水滑落脸颊,挽云用手捂住嘴,拼命遏制住自己想要疯狂叫喊的冲动。
“我不怪陛下,六公主毕竟是他的娘亲,他也拼死求得六公主放我一命,我还有什么好怨的?……后来的故事,姑娘也知道了,我被关入地牢,日日思念陛下,思念我们那未出世的孩儿,直至,盼来陛下一纸圣令。”
咽下喉头的梗咽,挽云死死咬唇,整个人都懵了,过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样的付出,有没有过后悔?”
“后悔?”雪儿微笑,“我为何要后悔?我愿为至爱付出一切,哪怕没有了孩子,哪怕被关地牢,哪怕见不到光明,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他,用生命去爱。”
等了半响,没有听见任何回应,雪儿伸手探了探,“姑娘?你还在吗?……姑娘?”
“回主子,那位姑娘已经走了。”伺候在旁的宫女快步上前搀扶住她。
“走了?”雪儿不解,“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听见一点声响?”
“在主子说完话后,那位姑娘眼睛红红的就走了……”宫女扭头看了眼渐渐阴沉下来的天,道:“主子,外头冷,陛下不是叮嘱您不要总站在外头,怕您着凉的吗?您就快进屋去。”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也担心,真是服了他了。”雪儿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先扶我进屋,待会好好准备准备,若是陛下今夜再来,临时准备怕有什么不周的地方。”
“主子真得陛下欢心。”宫女仰头,一脸羡慕。
甜蜜一笑,雪儿在她的搀扶下缓缓步回屋中,心中却隐隐不安。
刚才那位姑娘,为何会让自己莫名地心神不宁?
她走时眼睛红红的,是哭了吗?她为何要哭?
是因为……她也恋着陛下吗?
呼啸大风刮过,吹散了梅花五瓣,漫天飞舞着白雪般的花瓣,是何人的泪?
寒香,消逝。
冬梅园外,不知打哪来的翠衣身影一个翻身落在等候的嬷嬷身前,吓得嬷嬷尖叫后退:“救命!救命!”
“大婶,是我!”挽云一把将吓得就要往地上摊的嬷嬷提起,又歉意地回头冲两位侍卫笑笑:“让两位见笑了。”
“诶哟!主子你不是进了园子吗?怎么从天上翻下来,吓死老奴咯!咦,您的眼睛……您哭过了?”
提着她的衣襟转身就走,挽云冷笑,“我像是会哭的人吗?”
嬷嬷默然地任她提着走——不是像,是根本就是!
“也该回去了~”挽云才不管嬷嬷在想什么,抹起唇角笑意冷冽。
“主子想做什么?”没由来的一阵寒,面对这种笑容的主子,嬷嬷突然有些害怕。
“做什么?”挽云放下嬷嬷,抱胸莞尔一笑:“磨刀,备剑,牵狗,准备打仗呗。”
嬷嬷傻眼了:“打什么仗?”
眨眨眼,挽云摊手:“你猜。”尔后哈哈一笑,转身扬长离去。
太阳躲进云层之后,彼时天地一片昏暗,寒风挂面而来,似又要下雪了。
下,下,让白雪暂时覆盖住着这不堪的人情世故,让心痛来得没那么剧烈……挽云闭眼,泪水滑下,滴落,没入尘埃,背影潇潇,在这狂舞的风中,走得稳当。
嬷嬷在后面被风吹得走路歪歪扭扭,还想大步奋力追上主子,却被越甩越远。路过一个拐角,嬷嬷突然被一个黑影揪到了墙后,一个堵住了她的嘴,另一个掏出金元宝就往她怀里塞。
“尽心服侍她,知道吗?”沈天浩os散财童子,一手一锭金元宝很有财神风范。华贵的九方皇帝则流氓气质全开:“要是再看见她哭,老子非灭了这昏君不可!喂,还有你,要是敢欺负她,连你一起灭了!”
“老奴不敢,不敢!”咽下恐惧的尖叫,嬷嬷接过金元宝顺溜地收紧怀里,随即转身就想跑。
“还有。”沈天浩铁塔般的高大身型堵在她身前,狠狠瞪眼:“若要是让她知道此事,别怪我……”
陆纪辰很满意地抱胸点头,等着听“别怪我灭了你全家”或“别怪我狠下杀手”之类的下文。
沈大公子邪邪一笑,恶狠狠接到:“别怪我……收回所有给你的金元宝!”
“嘭”一声,九方皇帝没站稳,华丽丽地被风吹到了墙上。
陆纪辰此时真心觉得,找这样外表伟岸内心小气的人做自家新宰相,真是瞎了眼啊瞎了眼……
此情此景,简直可以直接盗用挽云的话。
——亲,可以退货么?
挽云兮 第二十章
从雪贵人那回来的路上,嬷嬷被这两个神秘人一折腾竟把挽云给跟丢了!火急火燎地赶回园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发现主子竟还未回,顿时吓得后脑一凉——不会是主子在宫中迷路了?
现在宫里有谁不知道太后娘娘和自家主子杠上了?敢在先皇寝宫前与太后娘娘动手打架的人,估计这皇宫里也只有主子一个了。要是主子转着转着转到太后宫殿附近,恰巧还遇到太后娘娘,两人保不准又是一场天雷地火!那宫里聊的太监嬷嬷宫女们就又有闲话可以扯了……
越想越怕,嬷嬷赶忙召集了几个小宫女准备一齐去寻,还没找出多远,迎面竟然碰见挽云好好地回来了。
那一刻,真像是被提着的心重新归回原位,各种担忧害怕恐惧统统烟消云散!嬷嬷长长舒了口气,笑着快步迎上去。
外头风那么大,吹得翠绿衣袂狂舞,可主子似乎不以为然,怀里居然还稳稳地抱着好几大卷书,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寻来的,装订很是精致,吹开的纸张页页泛着岁月积淀的黄。
嬷嬷认识的字不多,最上头的那本书名她也只识得“行”字和“手”字,奇奇怪怪的书名,也不知道是本什么书……
嬷嬷心里在捉摸,脸上还是带着笑的:“主子您去哪里了?可急死老奴咯!……哟,这都是些什么书啊?看着有些年头了,主子从哪弄来的?”
“借的。”挽云大跨步急着回屋,三两下又把嬷嬷甩在了后面。
四处问路寻到了圣书阁,翻墙越躲过侍卫进去偷书这种事她会说吗?
一路疾步回到屋内,挽云霸气地将书往桌上一摞,在气喘吁吁的嬷嬷又要跟进来的前一秒一拂袖将门给关了,搬张椅子坐下,吩咐门外的嬷嬷道:“今日谁也不要来打扰我。”
“是。”
“对了!”挽云突然又叫住嬷嬷,“嬷嬷可知,决帝七年距今有多少年了?”
“主子稍等,老奴算算……”掰了半天手指,嬷嬷肯定地点头:“四十七年。”
“四十七年?”挽云思忖了会,又问:“嬷嬷可认识一个叫白渊的人?”
“白渊?白渊……白渊……”嬷嬷觉得这名字很是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这种介于熟悉却又想不起的感受让她觉得像是被人放至火上慢慢烘烤似的难受,寒风中汗都出来了。
“想不起就算了,改天我再问问别人就是。”挽云也没说什么,可语气听着还是藏不住失望。
“主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要不老奴四处打听打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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