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此去江南,名为救楚,实为布棋,两淮事罢,君可领军驻长沙,监视两淮异动,为我陇右外应。。。。。。。’
张焕的嘱托此刻仿佛还在他脑海里回闪,走出一步全国性的远棋,这标志着都督的思路已经突破了一地一域的桎梏,开始心怀天下,而这副重担便交给了他蔺九寒,蔺九寒心潮澎湃,他忽然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蔺将军。”一名士兵在眺望塔上高喊,“右前方有船拦阻。”
蔺九寒微微一怔,他随即走到右船弦探头下望,只见十几条小船一字排开,蔺九寒身负重任,他不敢大意,立刻吩咐左右,“叫弟兄们都进舱去。”
片刻,小船靠近了大船,它们一下子散开,俨如一群灵活的小鱼,在大船间来回穿梭,每只小船上约有十几名士兵,有的在大声叫喊停船,有的伸出长钩寻找下钩之处。
蔺九寒的副将陆胜望了半天,他忽然指着小船上一名中年军官回头对蔺九寒道:“将军,这是山南王家的军队,前方便是宜都城,那里驻扎有三千军队,那个瘦高个便是兵马使杨浩,我认识他。”
这次东征,张焕特地从军队中挑选出三千荆楚籍的士兵随行,副将陆胜便是长沙郡人,他曾在山南军中服役,故一眼便认出了小船上的军官,他嘴一撇,不屑地冷笑道:“他们在这里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敲诈勒索过往商船,估计是把我们当做了蜀中来的大肥羊吧!”
蔺九寒沉思了片刻,便对身后的船东道:“李东主,你出面去问一问,他们要多少买路钱?”
这次运兵船主要征集了岷江上七家大商号和长江上的三家商号的货船,其中从岷江最大的岷峨商行中就征集了近百艘千石大船,岷峨商行的李东主心疼船舶,便坚持随船东进,他常在长江上航行,深知过路费行情,便苦着脸道:“将军,这没有定数,象这种大规模的船队,他们要上船验货再定。”
蔺九寒脸一沉,对李东主道:“你去问问,让他们开个价。”
“我这就去。”李东主不敢再说,匆匆谈判去了。
“砰!”地一拳,刚上小船准备谈判的李东主话还没有说,便被兵马使杨浩一拳砸下江中,他怒骂道:“***居然敢讨价还价,老子的规矩你还不懂吗?”
几名船工慌忙跳入江中营救东主,十二月的大江寒冷刺骨,几名船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李东主找到,并用一根绳子栓住他的腰,让大船上的人一点一点将已丢了半条命的李东主拉上去。
那兵马使杨浩依仗自己是军队,比强盗还狠几分,他早就失去了耐心,大声吼道:“给老子靠岸,谁敢逃就沉了谁。”
大船上,副将陆胜连忙道:“将军,他们真的会凿船,还是靠岸吧!”
蔺九寒眼中露出了杀机,他冷冷一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不想活了,那就成全你了!”
“靠岸!”蔺九寒一声令下,延绵数里的三百艘大船缓缓向宜都城驳岸驶去。
岸上,五六百名久候的士兵见大船向岸边驶来,顿时欢呼起来,自从朱泚主政蜀中以来,原来繁忙的江道越来越冷清,这种数百艘大船组成的船队更是两年没有见面了,就象吃糠咽菜的人突然看见了大鱼大肉摆上,怎么能让他们不欣喜若狂。
但谁也想不到,向他们驶来的不是什么大鱼大肉,而是死神。
命令已经传下去,士兵们换上了盔甲,刀已出鞘、箭已上弦,在每艘船的船舷边,伏身藏着无数的弓弩手,他们摒着呼吸,等待着队正的命令。
事实上,这种大船在宜都城的驳岸一次最多只能停下十几艘,岸上性急的士兵们已经纷纷跑到驳岸上招手叫喊,他们已经急不可耐,要上船‘例行检查’,眼看着十几艘大船靠岸而来,不足五十步,船帆已经落下,士兵们都禁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可意外却在这时发生了,大船忽然齐刷刷地掉头,与驳岸平行而驶,十几艘大船连成一线,仿佛一座高大的城墙。
兵马使杨浩勃然大怒,他刚要下令水鬼去凿船,却只见一面红旗在第一艘大船上冉冉升起,十几艘大船上爆发出一声大喊,船舷边上出现了近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人人手持劲弩,一片凛冽的杀气迎面扑来,就在岸上士兵忽然变得鸦雀无声之际,大船上箭如雨发,铺天盖地的箭矢向岸上射来,驳岸上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声,五六百名士兵被射倒一大半,余下之人无不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向回奔逃,兵马使杨浩见势不妙,翻身便要跳下河,却被一箭射中了后背,他狂叫一声,重重跌下江去。
大船的帆又重新升起,向大江深处驶去,岸上变得十分安静,数百具死尸横七竖八地堆在岸边,偶然有未死者的呻吟声传出,血汇成了河,又流入江中,渲染出一片赤色。
就在船队远去后,从水中慢慢地伸出一只枯黄的手,吃力地攀住了驳岸边的青石,一个背上带箭的军官渐渐浮出了水面,他伏在青石上大口喘着粗气,半晌,他望着已远去的船影忍不住喃喃自语,“他们难道是要去攻打襄阳吗?”
大船仿佛一行白鹭,已经远远消失在水天一色的尽头之中。
。。。。。。
凤翔府陈仓县,这里是陇右军的临时指挥中心所在,清早,城门口戒备森严,近百名进城卖菜的农民正排队接受检查,
这时,一辆马车在百余名骑兵的护卫下从西疾驰而来,车窗上,头戴纱帽的胡惟庸正探头向城墙打量,他曾在这一带生活多年,对这里十分熟悉。
马车靠近城门,卖菜的百姓纷纷闪开一条道,一名骑兵上前向守军递交了令牌,守军验后立刻放行,马车驶进了城门,此时的陈仓县城内已是大战将临的景象,大多数店铺都紧闭不开,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一队队士兵在列队巡查,不是可以看见满载军品的马车从大街上飞驰而过,一名骑兵问清了道路,马车立刻向右拐,朝县衙方向驰去。
县衙位于县城的中轴线上,颇为老旧,这里现在暂时改成了节度使临时行辕,张焕也住在县衙里,他在凤翔已经呆了快十天,他的伤在崔宁和杨春水的精心照顾下,已经好了很多,基本上可以下地行走了。
此刻,张焕正和郎将李双鱼以及曹汉臣在房内研究战局,不过,他们研究的并不是汉中战局,而是河西战局,就在二天前,张掖的唐军忽然向酒泉郡的吐蕃军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而敦煌郡的王思雨也配合贺娄无忌,率两万骑兵从河西的北部包抄,已经夺取了玉门关,断了吐蕃军的退路。
房间的正中摆着一张沙盘,上面清晰地标示着河西的高山大河以及戈壁荒漠,其中一座座城池仿佛一串珍珠,星星点点地散布在狭长的河西走廊之上。
张焕紧紧盯着玉门关,他的眉头紧锁,手指顺着一条绿线向西移动,最后停在一座关隘上,关隘南面是高峻的祁连山起点,而北面则是茫茫大漠,这里是河西走廊的终点,也是安西和北庭的东大门,地理位置极为险要,可是沙盘上却没有标名。
“曹将军,这里叫什么名字?”
曹汉臣从出生便生活在安西,对这里的地理环境十分熟悉,他见张焕问自己,连忙答道:“这里叫星星峡,是去安西的必经之路。”
“都督可是担心吐蕃人从安西来接应?”旁边的李双鱼忽然插口问道。
张焕点了点头,他有些忧虑地说道:“安西的情报还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这一个月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我担心回纥人已经借大雪的掩护撤军了,如果安西的吐蕃军来援,那王思雨可就腹背受敌了。”
说到这里,张焕点了点星星峡,“可是如果先把这里夺下,这样就算吐蕃军来援,也可以从容准备了。”
张焕话音刚落,一个笑声便从门口传来,“都督不光是要考虑到吐蕃军来援,更要想到灵武郡的异动。”
张焕一回头,只见长史胡惟庸出现在门口,竟不知他是几时到来?张焕不由又惊又喜道:“先生怎么来了?”
“听说都督中了箭伤,夫人很是担忧,便命我前来给都督送家信。”胡惟庸走上前,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又笑道:“不负重托,圆满完成任务。”
张焕见他说得有趣,不由拾起信呵呵一笑,又给亲兵使了个眼色,几名亲兵急忙上前要搬走沙盘,胡惟庸却拦住了他们,“不要搬走,我等会儿说不定还要用到此物。”
张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立刻一摆手道:“先生请坐下说话。”
他与胡惟庸对面坐下,李双鱼则拉了曹汉臣一把,两人悄悄退了出去,张焕沉吟一下便问道:“适才先生说灵武郡异动,这是什么意思?”
胡惟庸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了张焕,“按理我不该干涉军务,但此事事关重大,我才特地赶来和都督商量。”
张焕接过信,这才发现信居然是党项王拓跋万里写来,在信中他先是表达了渴望张焕北上的意向,接着就向张焕透露了朔方节度使李正己最近在大规模征集粮食、并开始向会郡集结兵力的消息。
‘会郡!’张焕大吃了一惊,按照他三年前与裴俊达成了谅解,会郡除了烽火戍卫外,双方都不能在那里驻军,以此作为双方的缓冲地带,李正己怎么能向会郡出兵,这难道是裴俊的意思吗?不对!裴俊现在正有求于自己,希望自己替他钳制住朱泚,而且唐军正大举进攻河西,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背负阻挠收复故地的骂名,所以裴俊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兵会郡。
那李正己这样做又是什么意思呢?
忽然,张焕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向胡惟庸望去。
胡惟庸缓缓点了点头,“我也是此意。”
张焕按捺不住内心的纷乱,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问题并不是李正己想做什么,金城郡还有十五万精锐之军,并不害怕他来偷袭,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正己极可能是在并没有得到裴俊的授权下而擅自行动,这说明了什么?如果猜测属实,恐怕是又一个崔庆功要诞生了。
“都督,这是我们收复朔方的机会。”胡惟庸注视着张焕的后背,不紧不慢地道:“我们应该创造机会让李正己割据自立,这样我们也就能出师有名,一举收复三年前的失地。”
张焕没有回答他,他依然凝视着远方的几株光秃秃的老树,目光里充满了忧虑之色,良久,他才轻轻摇头,“抱歉!我和先生的想法可能不一样。”
胡惟庸眼睛里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他迟疑一下便问道:“都督可是担心难以应付多头作战?”
“这只是一个方面,但不是主要的原因。”
张焕转过身慢慢走到沙盘前,他又用手指在星星峡的位置上敲了敲道:“最近我一直在考虑,到底要不要顺势拿下安西,还是止步于这个星星峡,将安西放在五年后、或者十年后再解决,是先攘外还是先安内,这其实上就是一个孰重孰轻的问题,究竟是大唐内部安定、百姓安居乐业重要,还是收复故土、向外扩张重要?”
说到这,张焕转头向胡惟庸望去,他的目光已经变得明亮而坚定,“直到这次定下凤翔战略,我才终于决定下来,西域之战暂时止步于星星峡,调头向东,我要消灭各个欲分裂大唐的地方军阀,重新整顿兵制、限制土地兼并、打击世家,待大唐重新走向正轨后,再让我们的士兵去收复故土,向西方扩张我们的疆域。”
胡惟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终于明白了,那么,对付这个李正己,我们就换一种思路。”
“是这样。”张焕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将这个情报发给裴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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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卷七 入朝 第二百五十六章 凤翔之变(上)
当张焕报信的士兵疾驶进明德门时,裴俊正在为马思疑的两面三刀而恼火万分,昨天从淮北赶回来的裴淡名向他禀报,马思疑说自己已经苦劝过崔庆功不要进攻淮南,但崔庆功一意孤行,不过马思疑承诺一定会办到裴相国的最低要求,拖住崔庆功一个月。
裴俊刚刚才满意了马思疑的态度,可今天裴淡名又从崔雄那里套得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说法:劝崔庆功与朱泚结盟,趁机进攻淮南就是马思疑的主意。
裴俊不由恼火万分,一个小小的幕僚竟敢脚踏两只船,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裴俊背着手走了两步,便拉长声音对裴淡名道:“这个人我也不要了,等这次事情过了后,你将他的效忠信给崔庆功送去,让他尝一尝背主的滋味。”
“是!”裴淡名答应一声刚要走,只听老管家在门口道:“老爷,张姑爷派人从凤翔送信来,说是十万火急之事。”
‘张焕送信?’裴俊微微一怔,但这一愣只在瞬间,他立刻回头道:“信在哪里?”
片刻,一名侍卫将信送了进来,裴俊迅速拆开了信,霎时间他脸色大变,手一松,信飘落到地,信中只有一句话,‘李正己向会郡调兵。’
裴俊怔怔地站在哪里,冷汗悄悄地从额头上流淌下来,驻扎在朔方的七万军队大多是在河东新募的士兵,归属感并不强,如果李正己真的生了异心,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裴俊呆立片刻,他忽然回过神来,立刻命令侍卫道:“马上将裴伊给我叫来,一刻也不得耽误。”
很快,裴伊匆匆赶来,一进门,裴俊劈头怒骂道:“看你做的好事!”
裴伊被训得一头雾水,他见大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心中着实忐忑不安,便低声劝道:“大哥且莫生气,究竟出了何事?”
“何事?”裴俊重重哼了一声,他将张焕的信扔给裴伊,“当初是你极力向我推荐李正已,说他如何如何善于用兵,如何如何忠心耿耿,你再看看他现在做的事,你如何给我交代?”
裴伊展开了信,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颤抖着声音道:“大哥,这是张焕的离间之计,万万信不得。”想到‘离间’二字,裴伊犹如捞到了救命稻草,他思路飞转,立刻对裴俊道:“大哥请想一想,当初我们取了朔方,张焕还为此与我们翻脸,由此可见其对朔方的重视,现在他已是兵强马壮,岂能不想回夺朔方?此时此刻,正汉中紧张、淮北动荡之际,他却突然抛出了朔方割据案,大哥!其人居心叵测,万万不可信其一面之辞啊!”
这时裴俊也渐渐冷静下来,玩弄手腕素来是张焕所长,他今日之举确实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何况李正己真有心叛乱,那他张焕保持沉默岂不是能得到更大的利益?是有些不合常理。
想到这,裴俊的脸色略微和缓,他瞥了裴伊一眼道:“不管怎么说,此事须慎重为上,你就辛苦一趟,以犒军为名去朔方看一看,若李正己真有自立之心,给我当场斩之,命副将刘文喜暂代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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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仁六年的冬天是一个动荡而充满了不安的季节,汉中的紧张、淮北的杀气、朔方的隐忧,河西有唐军大举西进,江南有不明军船队出现,几件事情仿佛都互不关联,但细心人就会发现,这些线其实根根相连,无声无息地织成了一张大,而这个织人正是刚刚被封为兵部尚书的张焕。
子午谷,这里是汉中通往长安的一条捷径,它是横穿秦岭的一条密道,山势陡峭、道路艰险难行,全长六百余里,北方山口叫‘子’,南方山口称‘午’,故叫子午谷,当年蜀国大将魏延便曾经建议诸葛亮出两万奇兵走此道直取长安,孔明不准,遂埋下了魏延造反之根。
和大道斜谷不同,子午谷道路狭窄崎岖,无法通过重型辎重,故不适合大队人马通行,只能轻骑疾驰突进,以抢占先机,同样,子午易守难攻的地势也决定了它不被人常用,所以在子午谷六百里的山道上更多的却是探察情报的斥候。
入夜,在子午谷距南口约三十里的山道上,一支两千人的轻骑兵队正悄声向南疾行,人影闪动,马蹄上包了厚实的粗麻,在夜幕中发出轻微的‘哒哒!’之声,,这支军队是西凉军的特遣队,秘密来汉中执行一项任务。
在靠近一处关隘时,队伍的速度放慢了下来,关隘实际上是一座堡垒,依山势而建,扼守住了山路。
队伍越行越慢,最后在距关隘约一里的一处山坳里停了下来,远方的堡垒在夜幕下绰绰可见,片刻,一名斥候迅速从山崖上攀援下来,“将军,堡垒上约有三十名巡哨,戒备十分森严。”
这支军队的统帅是斥候三营都尉刘帅,但这支骑兵却不是斥候营,而是开阳郡驻军下的一支骑兵营,之所以选中刘帅,是看中了他的胆大心细和临机处变。
执行这次任务使刘帅的心中沉甸甸的,一路行来,都没有见他露出过一丝笑容,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夺取子午谷的南入口。
作为一名斥候,事先了解敌情是职业本能,但刘帅却是临时授命,他没有时间派人去事先侦查,根本就不知道子午南端敌军的驻军情况,刘帅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上面似乎并不太在意他的成败,可是作为军人,第一是服从,第二就是取胜。
刘帅站直了身体,凝望着远方的堡垒目测了一下距离,心中微微有了底,他转身一招手,将第一团校尉唤上前,吩咐他道:“看这座堡垒的规模,里面最多只能容纳五百人,你率本部先冲过堡垒,听我的命令,从南面进行攻击。”
“遵令!”校尉一挥手,率领本部五百人迅速向堡垒跑去,刘帅待他们跑出百步远,这才断然下令道:“弃马,跟我出击!”
话音刚落,‘当当!’的铜锣声突然大作,锣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刺耳、动人心魄,堡垒巡哨已经发现了敌军来袭,惊呼声、喊杀声响成一片,不时有人中箭,发出长长的惨叫,刘帅一跃而起,大吼一声:“杀!”
“杀!”千余将士一声大吼,奋勇向堡垒掩杀而去。
堡垒中并非刘帅猜测的那样有五百人,实际上只有三百守军,当西凉军来袭时,大部分守军都在梦乡,突来的警报惊碎了他们的酣梦,汉中军在慌乱中甚至来不及穿戴盔甲,拿着弓箭刀枪便冲上城墙。
箭似急雨,攻势如潮。
西凉军的进攻十分有章法,他们以团为单位,一团举盾进攻,而另一团则以弓箭掩护,在进攻的队伍中,数十名士兵扛着一根撞木向山坡上疾奔,在每个人的身边又各有一名士兵执巨盾进行掩护,队型起伏有致,夜色中就仿佛是一只披着盔甲的百脚巨虫在奔跑。
刘帅站在一块巨石之上,神色紧张地注视着战斗,他是斥候出身,从来没有单独指挥过一场战役,尽管这只是一场最小级别的攻防战,但进攻士气、进攻套路和进攻手段样样都和万人大战没有区别。
眼看着第一团的士兵已经冲上山坡,开始撞击城门,刘帅微微松了一口气,防守的力量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强大,对方似乎除了弓箭外,巨石、檑木一样都没有。
但放松精神只有片刻,城墙上大火忽然熊熊腾起,烈焰卷向夜空,刘帅脑海里闪过了二个字,‘烽火!’他不由抬头向黑黝黝的群山望去,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在他眼瞳里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山梁上陡然升起,紧接着,远方又升起了第二簇、第三簇,子午谷的烽火延绵不断地向南方传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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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仓县衙,李双鱼手中捏着一份情报,大步向张焕的房间走去,房间内,张焕依然在埋头看他的河西沙盘,一早接到消息,王思雨回击星星峡得手,拿下了安西的东大门,这却是他自主决定的战略,让张焕忍不住一阵赞赏,夺取玉门关是虚,拿下星星峡是实,这家伙果然有出息了,不愧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竟能与自己的想法丝丝相扣。
这下,张焕高悬的心才终于落下,至于酒泉郡的吐蕃人,张焕已经不放在心上,按贺娄无忌现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进攻策略,背后又有飘逸如行云流水般的王思雨骑兵队配合,河西已是他的瓮中之鳖。
倒是酒泉、晋昌、敦煌三郡刺史和县令的任命,须他费一番思量。
想着,急促的脚步由远而近,走到门口时却犹豫一下,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禀报都督!”门口响起了李双鱼的声音。
“子午谷的情况怎么样?”张焕头也不回地问道。
“刘帅他们夜夺子午堡,但在天亮后却遭遇了大队支援敌军,战事惨烈,我军死伤五百多人,才勉强击退敌人,守住了子午堡。”
说到这,李双鱼迟疑一下又道:“情报上说,子午谷南端的驻军有万人以上,都督,我是否派兵支援?”
“不必了。”张焕慢慢转过身道:“你立刻派人去通知刘帅,他可以返回了。”
“可是。。。。”李双鱼有些张口结舌,他实在不明白张焕的用意,但军令如山,不容他置疑,他立刻行了一军礼,“属下这就去传令。”
“等一下。”张焕叫住了他,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去进攻子午谷?却又毫无意义地回兵。”
李双鱼点了点头,“是!属下是有点不明白。”
张焕沉思片刻,便对他道:“当初诈取逻些城之时,我也曾给王思雨说过,为将者,须要有大局观,将来才能独挡一面,而现在从他取星星峡便看出他成长迅速,大器已成,而你是我的第一任亲兵队正,更要努力才是。”
李双鱼面露惭愧之色,不由低下头去,“属下让都督失望了。”
“也不是,是我没给你机会。”张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来问你,我们驻兵陈仓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为兵不血刃拿下凤翔创造机会。”李双鱼毫不犹豫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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