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呵呵!王尚书上月寿辰,张焕不知,多有失礼!”张焕满脸笑容地向王昂拱手施礼,王昂却重重地‘哼!’了一声,调头去和韦谔说话,却不睬张焕的问候,张焕笑了笑,自己坐了下来,桌几不大,一桌两人,旁边空着是崔宁的位子,桌几上菜肴不多,但都是时下难得一见的新鲜菜蔬瓜果、盛在玛瑙盘中的山珍海味、夜光杯中红郁的葡萄美酒,无一不体现出主人高雅的情调,同时也在规模上暗示众人,这是一场非官方非正式的聚会,准确地说,它只是一场规模较大的请客吃饭而已。
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震荡,“张都督不求于人,何必去领教别人的傲慢?”
声音虽响,却捏拿得十分巧妙,在一片嗡嗡声的大堂里,王昂或许知道有人在说话,却又听不清具体内容,他只回头含笑向说话者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和韦谔畅谈旧日交情,甚至连个清冷的目光都没有在张焕脸上留下半分。
张焕回头,才发现坐在自己左边的,竟然是老将军郭子仪,这位号称大唐军神的老人已经八十多岁,但声音响亮、脸色红润,丝毫不显老态,这种宴会他一般都是遣子自代,很少出面了,但张破天是他的老下级,他便破例给了面子,他是太尉,紧坐于内阁之后,他的下面则是洛王、晋王等一班亲王,也由此可见他地位的尊崇,此刻,这位大唐的顶梁柱,正轻捋他银丝般的长须、笑眯眯地望着张焕,
张焕急忙站起来,深施一礼谢罪道:“张焕未早见礼,老将军莫怪!”
“张都督就不要多礼了,难道还要逼我这老骨头起身给你还礼吗?”郭子仪声音响亮只是说话的习惯,但他眼睛里却洋溢着淡淡的清朗,竟透出一种由衷而发的赞赏。
郭子仪对他的称呼,在这寒冷冬日里给张焕的心中带来了一股浓浓的暖意,他知道,这位出身朔方军的老将军,一直在关注着这几年的河西征战。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云板叩响,司仪长声宣布,“夫人们到!”
随即一片莺莺燕燕之声从侧门传来,一直在后堂喝茶聊天的夫人们被请到了主堂,如果说男人们参加这次宴会关心的是朝中局势的微妙变化,那么女人则更加关心自己的衣着容颜、关心儿女的婚事,只见一股五彩斑斓的人流涌入主堂,每个人都衣饰华丽,红、紫、黄、绿各种长裙争艳斗妍,‘慢束罗裙半露胸,行即裙裾扫落梅。’
姿态或富贵雍容、或美丽大方,无数珠宝首饰在灯光下璀璨夺目,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仿佛是一条流光溢彩的长河。
夫人们在侍女的引导下,很快便找到了各自的丈夫,在软席跪坐下来,大堂里变得更加热闹。
崔宁俏丽的脸庞在大堂热气的熏蒸下飞上一抹嫣红,她款款紧靠着张焕坐下,悄声道:“没想到竟然见到了很多旧日的朋友,你知道韦若月嫁给谁了吗?”
张焕给她倒了杯酒,笑道:“你说!”
崔宁连连摇头,有些感叹地说道:“她竟然在两年前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为续弦,听说叫王瑁,你知道吗?”
张焕不由迅疾地瞥了一眼王昂和韦谔,这件事他倒真不知道,王瑁不就是王昂之弟吗?掌控王家的八万大军,看来韦谔当年在汉中时是想借王家之军收复陇右,只可惜来不及实施,便被朱泚派大将李纳赶出了汉中,原来王昂与韦谔竟有了联姻之谊,张焕不由暗暗冷笑一声。
“还有楚明珠,嫁给了韩滉之子,她从小就喜欢她的表兄。”崔宁忽然笑了,轻轻在丈夫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别自作多情,我不是说你。”
张焕笑了笑,却又想到了韩滉是余杭郡刺史兼浙西观察使,手中也有二万军队,楚行水将自己女儿嫁给他的儿子,无疑是为了应对崔庆功日益严重的威胁。
“她表兄也很喜欢她,可惜啊!有情人终难成眷属。”
崔宁依然沉浸在对朋友不幸婚姻的深深同情之中,她并不关心这一桩桩婚姻背后的利益交换,她在感慨旧日朋友不幸婚姻的同时,却又为自己感到幸运。
音乐声忽然停了,舞姬都退了下去,大堂里陡然安静下来,只见张破天站了起来,他端着一杯酒朗声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感谢裴相国的光临,感谢各位内阁大臣的光临,我更要感谢在坐诸君的光临,借这一杯水酒来表达我的殷勤之情,来!大家干了它。”
张破天一饮而尽,将酒杯举得高高,大声道:“干杯!”
“干杯!”众人一齐高喊,各自将酒喝了。
张破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今天借我荣升门下侍郎的机会,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我们张家几经沉浮、几经聚合,虽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环,虽然许多张家子弟已经天各一方,但总是血脉相连,总是渴望着有一天能重振旗鼓,所以在我们的老家主去世五年后的今天,张家的宗祠就在这里将重新建立,这就意味着我们张家之根并没有断,请在座的各位见证这一刻的到来!”
说到这里,张破天已经满脸泪水,他仿佛想起了多年前他曾被张家赶出府门时的愤恨,仿佛想起了张若镐下葬时的凄冷细雨,身边只有三五个人为他送行,他又仿佛想起了寒冷秋风中的张府,人去楼空,惶惶然各奔东西。
可今天,张家的纽带又重新连了起来,他仰起头,豪放地大笑道:“来!请为我张家的重兴祝福,诸君干了此杯!”
香醇的美酒和着苦涩的泪水,一齐流进了他的体内,他慢慢闭上眼睛,在一片祝福声中喃喃自语,“家主,你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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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焕的马车在大街上快速奔驰,数百骑兵则紧紧跟随左右,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马车内十分安静,两个丫鬟乖乖地坐在后面,一声不吭,崔宁两腮一片嫣红,她娇软地依偎在爱郎的怀里,似乎有些不胜酒力。
张焕则在闭目沉思,王昂对他的敌意已经越来越明显了,他知道这是蔺九寒的军队进驻巴陵郡和长沙郡的缘故,已经直接威胁到王家的利益,但是,江淮这个火药桶迟早会爆炸,若不早点打进这根楔子,残局将难以收拾,尤其江淮是大唐极重要的财政来源地。
从今以后,王昂必然会处处与他为敌,还有韦谔,还有崔庆功和朱泚,他们甚至会因为有共同的敌人而结成联盟。
不能再等了,夺取兵部,掌握各地团练兵的调动大权,已是迫在眉睫。
想到这,张焕低头看了看崔宁,心中有些歉然,本来说午饭后要陪她去乐游原,现在他已经没有这个心思了。
他柔声道:“等会儿我可能有事,天缓和一点我再陪你去,好吗?”
崔宁点了点头,她坐直身子摸了摸额头道:“我头好痛,也想早点回去休息。”
马车很快便回到府邸,直接驶进了内宅,两个小丫鬟将崔宁扶进房中休息,张焕又叮嘱杨春水几句,便再次坐上马车向宣阳坊疾驶而去。
在军队掌握在各世家的情况下,战斗力低下的团练兵向来不被人看重,仅仅用来维护地方治安,调动各地团练兵本来是皇帝的权力,但在皇权被架空后,管理团练兵的权力便落到了兵部的手上,以换防的方式实现其调动,很多年来,兵部一直就掌握在崔圆的手里,在崔圆倒台后,崔寓接手了兵部,不过钱粮等物资大权却在裴俊手上,没有粮食、马匹等军需物资的配合,崔寓实际上也调动不了团练兵。
但对张焕就完全不同,掌握了团练兵,也就掌握了驻兵权。
马车在崔圆的府前缓缓停了下来,崔府一如往日般的冷清,几个老家人正在清扫台阶上积雪,在正指挥扫雪的老管家远远看见张焕到来,立刻跑进府中去禀报,现在人人都已知道,小姐实际上已经嫁给了此人。
崔圆在女儿走后,身边立刻显得冷清了许多,虽然侍妾服侍,总不如女儿那般细心、尽心,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回忆着往日的点点滴滴。
今天阳光明媚,崔圆则坐在竹椅上在花园里晒太阳,身边只有两个专为他抬竹椅的侍从,他也知道今天是张破天重开张张府的日子,但他没有请柬,他早已经被人遗忘,甚至连过去的仇家也没有兴趣来找他算帐了。
衰老正悄悄地蚕食着这个大唐前相的余生。
“老爷,姑爷来了。”老管家在崔圆身边低声禀报。
“姑爷!”崔圆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笑,五年前,他怎么也想不到张焕最后竟成了自己的女婿。
“让他进来吧!”崔圆又缓缓道:“以后他来就不要再禀报了,直接带他来找我。”
“是!”老管家答应,立刻匆匆去了。
崔圆伸手去取旁边的毯子,可怎么也够不着,侍从连忙上前将毯子递给他,他叹了口气,将自己已经萎缩的双腿用毯子盖好。
片刻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张焕老远就看见了崔圆孤零零的坐在草地上,身子瘦小而单薄,想着他从前的胖大威风,就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张焕暗暗叹息一声,‘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君不见管鲍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土。’想着今天裴俊的入府的气势,当年声势浩大的崔党,还有几人记得这位病弱的旧主?
“小婿参见岳父大人!”
崔圆这还是平生第一次被人称为岳父,而且就是他当年最为警惕之人,命运弄人,他们居然成了一家人,崔圆心中竟生出一丝百感交集,他立刻稳住心神,微微地摇了摇头,自己几时变得这样容易动情?
“你我心里明白就行了,你还是叫我阁老吧!这样我也听得也耳顺些。”
“是!张焕遵命!“
崔圆笑着点了点头,他向旁边的坐垫指了指道:“来,坐下说话。”
张焕坐下,恭敬地道:“宁儿头有些痛,可能是受凉了,不能随我同来。”
“你是刚从张府来吧!”
崔圆不紧不慢地问道:“我听说下午有宗祠开祭仪式,你怎么不参见?”
张焕一笑,却没有回答,崔圆也笑了,他当然知道张焕为什么不参加,“很好!在我面前不找借口搪塞,说明你还看得起我这把老骨头,说说看,你找我有什么事?”
张焕沉吟片刻,便淡淡一笑道:“我来是想请阁老劝说崔寓辞去兵部侍郎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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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卷七 入朝 第二百六十二章 意外收获
夜幕悄然笼罩在长安城的上空,夜空依然晴朗,仿佛蓝色的天鹅绒平铺在一望无际的天穹,上面缀满了星星点点的宝石,但夜里的气温却骤然下降,寒气凛冽,这种深入到骨子里的寒冷,冷得仿佛将血都要凝固了。
平康坊,夜色中的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已经临近新年,大多数人都不受气温的影响,忙碌着新年前的准备,尤其各大酒店生意异常火爆,预定的酒席已经排到了大年初五,‘李杜酒楼’也不例外,这个裴家的密探大本营也一样生意兴隆,大门前停满了食客的马车,仍不断有客人从四面赶来,伙计们忙得脚不点地,在门口迎送客人。
一名店伙计笑容满脸地送走一辆马车,他捏了捏已经笑得发酸的腮帮子,向四处迅速张望一下,想找个地方偷偷歇息片刻,一辆宽大的马车落入他的眼帘,他记得这辆车似乎已从早上停到现在了,或许是隔壁河东酒楼的马车,他刚起了溜到后面休息的念头,身后却忽然一声炸响,“王八郎,又想缩脖子了不成?还不快来帮忙!”
伙计无奈地叹了口气,“来了!来了!真不让人活了,老牛还要吃把草、喝口水呢!”他嘟囔几句,拖着疲惫的身子向店里跑去。
就在他刚刚走开,那辆宽大马车的车窗后却悄悄露出一双眼睛,目光明锐地盯着酒楼的大门处,只见大门处,一个醉汉被人搀了出来,他约三十岁,身体强壮,正大喊大笑地发着酒疯,正是崔庆功之子崔雄,而搀扶他之人容颜俊秀、身材窈窕,乍一看似乎是个女人,但他的衣着打扮却分明是男子,此人就是崔雄的知己刘侠儿。
刘侠儿拿着一方手绢掩鼻,眉头紧皱道:“你喝得太多了,回去你娘子又要责怪了,她不是让你今天回去吃晚饭吗?”
“那个黄脸婆理他做什么?我们快活就行了。”崔雄仰天大笑,却没留意脚下,一脚踏空,险些跌下台阶去,几个伙计连忙将他架上车,这时,酒楼掌柜给刘侠儿施了个眼色,命他将崔雄送回去。
刘侠儿却面露难色道:“最近他娘子越来越凶,还扬言见我一次打一次,我还是不去吧!”
“你自己看着办吧!”掌柜冷笑一声,转身便回了酒楼,刘侠儿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将崔雄扶上马车,马车启动,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送走崔雄,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那伙计又瞅个空想溜去休息,可一抬头,却愣住了,刚才那辆宽大的马车已经无影无踪。
“真是活见鬼了!”伙计挠了挠后脑勺,心中诧异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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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雄的马车在夜幕里快速穿行,大街上马车颇多,来来往往行人不断,马车里鼾声如雷,崔雄已经睡得如死猪一般,刘侠儿此时已经媚态全去,眼中露出了男子般的冷色,他阴沉着脸坐在马车一角,冷冷地望着这个令他厌恶无比的男人,已经几年了,上面似乎已将他的人生确定,将陪伴这个臭男人走完他的一生,此刻,他的腰间就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只须轻轻在崔雄脖子上一划,他便能完全解脱了,刘侠儿将匕首拔出,目光憎恶地盯着崔雄粗大的脖子,刀锋在黑暗中闪烁淡淡的冷光,良久,他还是将刀收了回去,杀了此人,他真的就能解脱吗?刘侠儿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吃了这碗饭,他早已是身不由己。
就在刘侠儿内心纷乱不已之时,他却没有发现,数十步外,一辆宽大的马车正悄悄地跟着他。
约行了四五里路,马车便来到了位于同一坊的崔庆功府邸,目前崔庆功尚未进京,府里只住着崔雄和其妻子以及几个小妾,马车缓缓在府门前停下,门前很冷清,挂着的灯笼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光线,刘侠儿跳下马车,吃力地将崔雄拖上台阶,丢在门口,犹豫半天却不敢去敲门,他刚走下台阶,四周忽然出现了数十条黑影,将刘侠儿和整个马车团团围住。
“想不到吧!你终于落到我的手中。”黑暗中,一名少妇慢慢走出,只见她柳眉倒竖,一双煞眼里杀气腾腾,她正是崔雄之妻王田,工部尚书王昂之女,今天王昂专程来看望他们小两口,王田一早就给崔雄打过招呼,让他务必早点回家,崔雄平时的荒淫她也忍了,至少在父亲面前得给她这个面子,但直到王昂离去,崔雄连影子都没有见到,王田在激愤下命人去找,结果得知他又是和那个不男不女之人混在一起喝酒。
新仇旧恨终于在她心中集中爆发了,王田用剑指着刘侠儿怒喝道:“打死他!”
刘侠儿多年的训练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他一个后空翻跳上马车,拔出匕首迅疾无比地刺向马臀,挽马一声长嘶,发疯似地向前冲去,瞬间便撞到两人,斜刺里冲到了十丈之外,刘侠儿抢过长鞭,赫赫地猛抽两鞭,马车加速,片刻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刘侠儿,再让老娘抓住你,定剥了你的皮!”寂静的夜里回荡中王田恶狠狠地吼声。
五十步外停着一辆马车,车上之人一直在冷冷地观望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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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坊,张焕府邸,张焕站在崔宁卧榻前,默默地看着宫里来的太医正给崔宁诊脉,中午,崔宁回来后没多久便浑身发热,一直睡到黄昏时分,非但没好转,身子反而变得滚烫,终于病倒了。
“刘太医,内子病势如何?”张焕见太医脸色阴沉,心中着实担心。
太医姓刘,在宫中呆了近三十年,虽然大病没看过几场,但好歹也算是个专家了,他诊完脉,轻捋一下长须,摇了摇头道:“病因很简单,我一个下午就在各府给夫人们看病,都是一样,穿得太少受凉了,但夫人脉象却较别人更加虚弱,说明她元气不足,是底子虚的表现,所以她的病势也比别人沉重几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多静养几日,再好好补一下身子就是了。”
说完,刘太医来到桌前,大笔一挥便写下一张方子,递给了张焕笑道:“其实只是小病,照方子抓药,静养个三五天便好了。”
张焕大喜,连忙向杨春水施了一个眼色,杨春水立刻取来一只红包,张焕将红包塞到他手中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刘御医务必收下。”
“不!不!不!”刘太医感觉红包沉重,吓得他连忙推却,“若被太后知道,非打死我不可,宫中规矩严格,请张尚书谅解。”
张焕见他态度坚决,倒不是虚伪客气,也只得罢了,便将红包放下道:“那我送刘御太医出去。”
一直送到门口,刘太医再三拱手道:“实在不敢当,尚书请留步。”
“那今天就麻烦太医了。”一直目送他上了马车,这才准备回去,这时,远方忽然奔来几匹快马,迅疾无比,直向这边冲来。
张焕微微有些诧异,马上骑士分明是陇右的骑兵装束,难道陇右出什么事了吗?
“站住!”十几名亲卫冲上去,拦住快马,马上骑兵跳下地,远远地对张焕禀报道:“道路结冰,行走十分艰难,夫人和公子今晚暂歇武功县,明日才能抵京,夫人命我们先来禀报。”
张焕点了点头,随即对亲兵都尉李定方道:“朱泚也是这几日进京,别在路上遇到了,你带五百名弟兄连夜赶去武功县。”
“是!”李定方行一军礼,快步跑到隔壁军营点兵去了。
张焕走进府,他正要再去看看崔宁,忽然一名亲兵上前低声禀报道:“胡掌柜有紧急情报要禀报都督!”
胡掌柜就是吴珠越宝行的掌柜,张焕安插在长安的情报头子,
他既然有紧急情报,必然有变故发生,张焕立刻令道:“带他到我书房!”
他暂时压下探望崔宁的念头,快步向书房走去,片刻,胡掌柜被亲兵带进了张焕的书房,自从张焕去东市视察了情报中心后,胡掌柜便赶回了金城郡,在杜梅的大力支持下,他的事业开始了巨大变革,开酒楼、买妓院、置客栈,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一个以产业群为掩护的新情报中心便形成了,而且还从陇右带来二百多人,力量空前壮大。
胡掌柜上前一步,深施一礼道:“属下参见都督!”
张焕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了,你快说,什么紧急情报?”
“也不是紧急情报,只是个意外发现,属下觉得事关重大,便赶来禀报都督。”
胡掌柜停了一下,他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便接着道:“属下在平康坊买酒楼时就发现隔壁的‘李杜酒楼’颇为怪异,总是半夜有人进出,且施放鸽子,开始并没放在心上,直到几天前才终于有人认出,其中一名半夜来客竟是裴家的子弟,叫做裴淡名,昨天夜里,属下命人射下一只远方来的鸽子,这才明白,原来这个‘李杜酒楼’竟然是裴俊的情报据点。”
说到这里,他取出一管鸽信递给张焕道:“这就是从那只被射下的鸽子身上发现,请都督过目。”
张焕接过鸽信,展开,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李正己昨日借亏粮杀副将桑平,任命心腹刘文喜为副。’
张焕看罢,不由心领神会地笑了,“不错,确实是裴俊的情报据点,居然就在你隔壁,当真是有趣得很。”
张焕将纸条收好,他见胡掌柜欲言又止,便道:“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了,不要遮遮掩掩。”
“是!”胡掌柜连忙禀报道:“就在半个时辰前,属下发现了一件可疑的事。”
“什么可疑的事?”
“属下今天下午发现崔庆功之子崔雄在李杜酒楼喝酒,最后喝得酩酊大醉,一名兔儿爷。。。。不!不!一名举止女气的男人将他送了回去,属下一路跟随,在崔庆功府前,崔雄的娘子竟设伏要杀那名男人,就仿佛争风吃醋一般,最后那男子驾马车逃了出去。”
张焕笑了笑,崔雄有断袖之癖,他也有所耳闻,如果是在平常,这也并没有什么奇怪,不过李杜酒楼居然是裴俊的情报据点,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那你说的可疑之处又在哪里呢?”
“可疑之处在那个男子身上。”胡掌柜回忆着刘侠儿那漂亮之极的凌空一翻,轻轻摇头道:“他绝不是一般的人,他反应极快,轻功也很高明,而且出手果断迅捷,显然是受过训练的高手,都督,我敢肯定,这个男子和李杜酒楼大有关系。”
张焕点了点头,胡掌柜的意思他明白,就是说那男子是裴俊派到崔雄身边的卧底,他沉吟一下便道:“你彻底去查清那个男人的底细,一有结果,即刻禀报于我。”
“是!属下这就去。”胡掌柜刚要走,张焕又叫住了他,“以后你就不要来我的府邸了,我会派人专门与你联系。”
胡掌柜答应,匆匆离去,张焕则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发现了裴俊的情报据点,固然是个意外收获,但裴俊派人盯住崔雄,这才是值得推敲之事,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裴俊一定利用崔雄做了很多事,甚至崔庆功叛出崔家都极有可能是裴俊利用崔雄所为,毕竟崔圆就是在这件事上彻底倒台。
崔雄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当年他冒自己的功劳时,就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自己能不能也利用此人一次呢?
“方无情。”
“属下在!”一个身材异常雄壮的大汉象鬼魅一般出现在张焕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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