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此刻加上收拢的残军和马大维部,崔庆功还有七万余人,控制着彭、临淮和东海三郡,保存了一点点实力。
就在崔庆功整顿军队准备进行最后的困兽之斗时,韦德庆的四万追击大军却意外地停滞在砀山县,没有继续追赶。
崔庆功立刻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方面火速派人去朝廷向崔小芙求情,另一方面又派次子去山东向崔家认错,希望能返回山东,同时他又派人去东海郡沿海四处收集海船,如果能就此罢兵最好,实在罢兵不了,他也要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
就在崔庆功苦苦为自己寻找一条退路时,他却不知道,韦德庆军的内部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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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留大营,韦清铁青着脸望着空地上堆积如山的战利品,盔甲、兵器、粮食、钱物,一队一队的战俘低着头从他面前走过,战斗结束已经两天了,虽然韦德庆大获全胜,但韦清却没有一点喜悦之感,他是河南道安抚使,可至今没有一个地方官来向他述职,他总监河南诸军,
而且他不仅是朝廷的监军,同时也是韦家的监军,可韦德庆对他却是阳奉阴违,嘴上说绝对不会违抗家主的命令,一转身却暗地里命令大军夜袭崔庆功,这分明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韦清忧心忡忡地又走回了大帐,现在的问题已不仅仅是韦德庆擅自进攻,而是韦家还能不能控制住他了,他昨天接到了父亲的紧急情报,说韦德庆的老娘竟在除夕之夜被人杀了,命他无论如何要在数日之内夺权,否则一旦韦德庆知道此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数日内夺权。’韦清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这怎么可能办得到?退一万步说,就算韦德庆肯让出部分军权,可他现在也不在大营,时间上来不及了。
这可如何是好?韦清心乱如麻,整整一天时间,他也想不出一个办法。
这时,一名侍卫走进帐禀报道:“监军,王将军求见!”
韦清的精神忽然一振,他想到了一条驱狼吞虎之计。
王将军也就是副将王武俊,刚开始总对自己横眉冷眼,可这几天他的态度忽然转了个大弯,竟变得热情有加,而且偶然还流露出一点愿意投靠他的心思。
韦清就象即将溺毙之人抓到了一根木头,连声道:“快快请王将军进来。”
片刻,王武俊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他年纪约四十岁,身材修长、相貌英武,一缕长须飘然于胸,初见他之人都会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他目前是大营的留守主将,替韦德庆镇守陈留。
“听说监军一天都没有出大帐一步,末将放心不下,特来探望。”
“王将军请坐!”
韦清热情地请王武俊上座,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坐下来,韦清见王武俊眼中有关切之色,便叹了一口气道:“我心中烦闷得很,所以不想出帐。”
“韦监军是名门之后,年纪轻轻便做到了河南安抚使,前途一片光明,比我们这军兵痞子出身的不知强了多少倍去。”
王武俊嘴里笑着劝他,可眼睛里却冷冷地注视着韦清的表情变化,“再者,大将军一战击溃了崔庆功,这正是说明韦使君监军有功,过些日子军功报上朝廷,不说首功、至少四分功劳是有的,韦监军应该开怀大笑才是,怎么会烦闷呢?”
韦清低头不语,王武俊看在眼里,便暗暗冷笑一声,出言挑道:“莫非监军是对韦大将军有什么不满不成?”
韦清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韦大将军英明神武,我怎么敢对他不满,只是我收到了太后的密旨,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监军不妨说说看,说不定我能替监军解忧呢?”王武俊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他的试探在一步步深入。
“你?”韦清也感觉到了对方是在试探自己,便含蓄地笑道:“你是韦大将军的心腹,你怎么可能做对不起大将军的事呢?”
这时,王武俊忽然跪了下来,他凝视着韦清的眼睛肃然道:“我曾对监军说过,我王武俊只忠于朝廷,绝非是谁的心腹,若监军不信,我愿对天发誓。”
韦清只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王武俊见他不相信自己,便从靴筒中拔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胳膊上慢慢划了一刀,顿时鲜血喷涌而出,他沉声道:“我王武俊绝非韦德庆的心腹,我愿效忠于朝廷,效忠于监军,若违此誓,子子孙孙都当死于此刀之下。”
韦清见他誓言郑重,不由心中大喜,便连忙将他扶起笑道:“王将军不必下此重誓,我相信你就是了。”
两人又坐了下来,韦清这才肃然对他道:“朝廷发现韦德庆有自立之心,所以太后才命我前来监军,按照朝廷的部署,当与河东军合围崔庆功,但韦德庆却擅自出兵,使太后深为忧虑,她希望我能为她物色一个新的陈留郡王,不知道王将军可有此意?”
王武俊腾地站起来,向韦清深施一礼,“属下愿听从监军命令,为朝廷分忧!”
韦清点了点头,“那好,你手中有多少可以控制的军队?”
“属下有两万部众,对我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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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卷九 国乱 第三百五十章 形势逆转
清晨,一队两千人的骑兵在浓浓的白雾中疾奔,此刻应是冬小麦保苗最关键之时,但兵灾之后,田野里一片萧瑟,没有半点冬小麦的影子,远方偶然可以见到几座被焚毁的农舍,但人影却是一个也无。
韦德庆的心情十分沉重,去年大灾连着兵灾,崔庆功更是残暴之极,纵兵屠城毁村,甚至用人肉充作军粮,这一场战役后中原地区将出现千里赤野的惨状,也不知需要多少年才能慢慢恢复?
“将军,前方有一片树林。”一名军官指着前方隐隐的大片树影建议道:“疾驰一夜,马已疲乏,我们歇一会儿吧!”
韦德庆点了点头便下令道:“传令弟兄们在前方树林休息。”
片刻,骑兵驶近树林,纷纷下马歇息,韦德庆也下了马,他坐在一块大石上沉思不语,这次返回陈留是接到了王武俊的紧急密告,韦清暗地里在拉拢他手下的军官。
韦德庆当然知道韦清的用意是什么,自从太后任命韦清为监军的那一时刻,他才终于肯定下来,家主果然是不相信他,欲夺他的军权。
韦德庆是个极为固执之人,他对自己的家族无比忠诚,为了家族的利益他可以放弃一切,军队甚至生命,是的!在他心中,家族利益是他忠诚的唯一解释,当年家主曾郑重地将陇右托付给他,虽然当时他仅仅只是一个品阶低微的侍卫官,但就是因为这一份嘱托,使他卧薪尝胆数年以回报家主的信任。
而现在,家主虽然开始对他不信任了,但他并没有怨言,他的军队本来就是属于家族,他也知道家主非常渴望亲自掌握这支军队,以实现韦家的复兴,这同样也是他最大的愿望。
但他却不想将军队交给韦清,韦清太年轻、太文弱,根本就没有能力镇压这支军队,他知道如果将军队交给韦清,必然会出现手下众叛亲离的结果,所以他这次赶回陈留,便是要亲口告诉韦清,不要再做分化军队的小动作,如果家主肯亲自到来,他便会毫不犹豫将军队和地盘交付给家主。
“大将军为何心事重重?”韦德庆的幕僚李谆走过来笑道。
韦德庆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担心这次进攻崔庆功违反了家主的战略部署,必生后患啊!”
李谆望了他片刻,忽然道:“大将军恕我直言,你这般事事考虑家族的利益,方才是取祸之道。”
“为何?”韦德庆瞥了他一眼。
“因为他们会心生不满。”
李谆一指正在休息的将士,略略将声音压低道:“大将军从李怀光手中得权也不过才一年多时间,军心尚未尽服,再加上大将军约束军纪,不准他们抢夺民财,不少人都有了怨言,这个时候大将军应该是利用这次大捷收拢人心、铲除异己才是,可大将军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家族监军弄得心神不宁,这岂是众望所归,而且这次大败崔庆功,我看不少人都在趁机扩张自己的势力,将军,情况有些不妙啊!”
“所以我才希望家主尽快到来,以他的手腕和威望,应该能降伏这些桀骜不顺的大将。”
“大将军难道不替自己想想吗?”
李谆见韦德庆执迷不悟,不由心中急惶,又苦劝他道:“汉末韩馥说袁绍四世三公,愿让河北之地,结果袁绍到来尽夺他权,他才悔之晚矣!而将军夺李怀光之权时,尚知杀其子女,以绝后患,难道就不知道你们家主到来也一样会先杀你而除后患吗?”
韦德庆笑了一笑,他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情况和你所说大不相同,无论是袁绍夺韩馥,还是我杀李怀光,都是各为彼此,而我与家主之间只是家族内部纷争,家主只须在家庙中命我让权便可,何必要费事杀我,平添事端,我本就是韦家鹰犬,当为家主效犬马之劳,我早就写信告诉过家主,我可随时把军权让与他,此事先生不必多言,我自有主张。”
说到这,韦德庆站起身向军队快步走去。
“大将军,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啊!”李谆心急如焚,跟在后面哀声苦劝他道。
韦德庆却不再理会他,他高声对众将士道:“命所有人上马,继续赶路。”
李谆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不由长叹一声道:“竖子不堪谋大事,我身奈何?”
众人纷纷上马,继续向西疾驰,黄昏时分,大队人马到了宁陵县,此时他们离雍丘大营还有二百多里,韦德庆见众人已经人困马乏,便下令在县中过夜。
宁陵县屡遭兵灾浩劫,民众大多已逃亡他乡,数日前该县又再一次被崔庆功的败军洗劫,城墙倒坍、城门坏损,而城中是一片狼藉,到处是残垣断壁,只有一些野狗在四处搜寻尸体,已看不见一个活着之人。
士兵们找不到一间完整之房,只得在城南的一处空地上扎了营,寒风萧瑟,破败的城池显得格外凄凉,韦德庆在城中走了一圈,便心情沉重地返回了大营,此时夜幕渐渐降临了,士兵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早已疲惫不堪,草草吃些干粮倒头便睡着了。
半夜时分,韦德庆忽然被一阵骚乱惊醒,他披上衣服快步走出营帐问道:“出了什么事?”
“回禀大将军,好像是我们的战马出事了。”
韦德庆一惊,一路飞跑至后营战马休息处,只见两千多匹战马已倒地大半,每匹马都口吐白沫,耷拉着头,奄奄一息了,许多士兵正拼命给战马灌水,但还是无济于事,又陆续倒下了许多战马。
“倒底出了什么事?”韦德庆一把推开士兵,对养马的校尉大吼道。
校尉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道:“我们也不知道,本来还好好的,可是夜里喂了一次草料和水后就成这样了。”
“将军,水里有毒。”一名亲兵试出了问题,大声喊道。
“不好!”韦德庆立刻反应过,他即刻厉声喝令道:“命所有弟兄们都起来,准备战斗!”
话音刚落,喊杀声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黑夜中也不知有多少骑兵冲了过来,他们挥舞着战刀,踏翻了营帐,挥刀砍杀四散奔逃的士兵,火矢横飞,大营被点燃了一片,火光冲天,惨叫声四处起伏,韦德庆的眼睛都急红了,他抽出战刀大喊道:“弟兄们,不要乱,跟我一起杀出去。”
“韦德庆,你已经出不去了。”在一片火光的后面,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
火光忽闪中,只见近千人簇拥着一名手执铁枪的大将,韦德庆不由大吃一惊,正是他最信任大将王武俊。
“王武俊,你竟敢背叛于我!”韦德庆厉声大喝道。
“呸!”王武俊重重地吐了口唾沫,冷声道:“是你要先背叛我们,要把我们拱手送给韦家,你要做韦家的狗也罢了,我们可不想做。”
“好!王武俊,我准你带走本部自立,随便你去哪里,我决不阻拦。”
王武俊忽然仰天大笑,“我是奉韦监军之命来杀你,你以为韦家还能容你吗?杀了你,我就是陈留郡王。”
“你。。。。。”韦德庆只觉心似被剜了一刀,后退了两步,长叹道:“韦清那个蠢货!”
王武俊哈哈大笑,他的笑声忽然一收,盯着他森然道:“我这可是跟你学的,杀了你,我就推说是裴家的河东军干的,去年你不就是这样杀了李怀光吗?”
韦德庆知道此遭已不能幸免,他一咬牙,挥刀扑了上去,十几名亲兵一起冲上,王武俊大喝一声,“取他人头者,赏五千贯!”
近千名士兵大喊着一涌而上,韦德庆虽然只有独臂,但他刀势凌厉,转眼间就劈死了十几人,王武俊见他厉害,不由勃然大怒,趁他不注意时,一抖大铁枪,一枪向他背心刺去,这时韦德庆已经抢到一匹马,但他是独臂,上马略慢了一步,被王武俊一枪从后刺穿了胸膛,挑飞起来,可怜韦德庆刚刚大败了崔庆功,便惨死在部将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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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二年正月初五,韦德庆部将王武俊杀死韦德庆,并嫁祸给韦家的河东军,韦德庆部发生了内乱,留守陈留的五万多军被王武俊所收,宣布效忠朝廷,并自立为陈留大将军。
而韦德庆留在砀山的部将李师道一怒之下率军投降了崔庆功,崔庆功立即重振旗鼓,掩杀回中原,正月十三日,崔庆功大军攻克陈留,监军韦清仓惶逃回洛阳,王武俊则率残部败退至濮阳,并派人赴邺郡向裴家请降,崔庆功立刻整军南下,攻克许昌,截断了河东军的归途。
中原局势逆转,震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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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卷九 国乱 第三百五十一章 时机成熟
十数骑战马飞驰电掣般冲进了长安城,这是八百里加急的信使,他们的奔狂就仿佛中原燃烧的战火,马蹄如雷,惊破了宁静喜庆的上元夜,朱雀大街上的民众纷纷向两边躲闪,待他们飞驰而过,却又议论纷纷。
中原战场戏剧性的逆转这几天在长安的大街小巷里广为流传,各种版本的细节在各个酒楼、茶馆中诞生,有的说是韦德庆和裴家争夺地盘而发生内讧,有的说是崔庆功收买韦德庆部下成功,也有的说是韦德庆手下分赃不匀而自相残杀,各种消息混为一谈,但不管怎么说,崔庆功的强势重来让每一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陈留屠城、开封屠城、许昌屠城,一个个血腥的消息弥漫在长安城内,不仅如此,那还是一支以人肉充军粮的军队,就仿佛当年的安史之乱。
应该说局势相当严重,原本上元夜盛大的灯会也因中原战乱而取消了,在微妙的局势下,许多精明的商人开始去陇右和蜀中买地购房,一旦战火燃到长安,这两个地方的房价、地价必然暴涨。
今天是正月二十日,正好是休朝日,公卿大臣们大多在家休息,信使狂风般地驰进了宣义坊,停在裴俊的府门前,信使翻身下马,冲上台阶大喊道:“有最新战报要禀报相国!”门房不敢怠慢,赶紧领信使进府。
裴俊的书房内,紧张的气氛弥漫其中,裴佑、韦谔、李勉、卢杞加上主人裴俊,五人在进行紧急磋商,现在危机最严重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东都洛阳,有消息传来,崔庆功的一支斥候队已经出现在洛阳城外,再一个就是汝阳郡,那里有十万河东军,目前粮食断绝、消息断绝,连鸽信也没有,使得裴俊深为忧虑。
从某种程度上,他们五人聚会,又是内阁会议前、相国党与太后党的一次磋商,是裴俊在与张焕谈判之前,两党先要达成一致的意见,所谓一致意见就是看能否在中原危机中寻找到政治解决方案的可能性,换而言之,就是要对崔庆功进行一定程度的妥协。
“各位,我以为当务之急是要把崔庆功的进攻势头缓下来,让他不要再涂炭生灵,所以我准备派人与其进行谈判,看看能否达成妥协,各位以为如何?”
裴俊的目光投向了李勉,等待他的答复,李勉当然明白裴俊的真实目的,他是想将自己的河东军先撤出来,然后再将这个烂摊子丢给太后或者张焕,或者三家共同分摊责任,而不是由他一家独立挑这个重担,可他又怕张焕反对和解,所以才让自己一派前来协商。
李勉没有立即答复,而是淡淡一笑道:“我们已经和崔庆功打交道多年,应该知道他是一个看重实际利益之人,没有一定的实质让步,他焉肯答应停战,不知相国准备给他多少钱粮,又准备给他什么官职?”
“钱粮我已经考虑过,先从江淮划一百万石粮食和五十万贯税款给他,至于官职嘛。。。。”裴俊瞥了一眼韦谔,冷冷道:“爵位和散官皆不成问题,至于内阁之位,我想我们中的某一人应该让出来。”
韦谔的脸胀得通红,他当然明白裴俊指的是他,内阁成员中无实力之人决不仅他一个,比如李勉、卢杞、崔寓,但裴俊单单指他,这明显是在指责因他韦家内讧而导致崔庆功死而复活一事。
“相国有些一厢情愿了吧!”韦谔瓮声瓮气道:“如果崔庆功不肯和谈怎么办?如果他要五百万粮食甚至更多的钱怎么办?如果他要称王又怎么办?尚未谈判便要自缚手脚,相国所为是否有些不智?”
这时,旁边的裴佑接口道:“谈判能否成功要谈了才知道,如果崔庆功漫天开价,谈不成也没有办法,但总要给谈判使一个底线,否则他不能决定事情,要他去又有何用?韦射仆以为呢?”
“哼!一次小败就吓得要谈判,你们裴家几十万大军是做摆设的吗?”韦谔重重哼了一声,站起身便道:“抱歉,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他刚走到门口,忽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跑步声,一名侍卫大声在外禀报道:“禀报相国,有八百里紧急军情。”
“快让他进来!”裴俊的心中开始不安起来,他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很快,侍卫带着信使进来,信使进来半跪行了一礼,将军报高高举起,“禀报相国,郾城紧急军情。”
“发生。。。了什么事?”裴俊的声音已经忍不住有些颤抖了,郾城军情,极可能就是他的河东军的消息。
信使慢慢双膝跪倒,无比沉痛道:“回禀相国,河东军在郾城遭伏击,已全军覆没!”
“什么。。。。”裴俊手一松,军报滑落下地,他直挺挺地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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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二年正月十七日,崔庆功派虚兵扮作主力佯攻陈州,裴俊的十万河东军返回洛阳心切,行至郾城时被埋伏在此的崔庆功主力夜袭,崔庆功本部、马大维部、李师道部三军夹击,河东军溃败而全军覆没,被斩首者达四万余人,投降者不计其数。
崔庆功击溃裴俊的河东军后,骄狂之极,他随即调头北上,一路势如破竹,向东都洛阳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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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渔线划过一道银色,准确地投入进湖面上一个冰窟窿里,岸上,张焕坐在一只胡凳上,悠闲地等着鱼儿上钩,这里是他府中后宅的花园里,一眼活泉形成了一片占地二十余亩的湖面,在他身后,十几名亲兵面无表情地分列左右,就仿佛十几尊石像。
张焕已经坐了半个多时辰,他依然兴致勃勃,但比他更高兴的是他的儿子张琪,他不停地用小桶将一尾尾鲤鱼送去厨房。
张焕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水面上的浮漂,今天已是正月二十四日,裴家河东军在郾城全军覆没的消息他前些天便知道了,不仅如此,裴家部署在平卢的四万军入渤海国助战一事他也从给他拜年的大舅子口中得知,虽然尚没有拓跋千里的消息,但这里面也藏着一个极大的隐患,可惜裴俊并不听他的忠告,一笑置之。
如此,裴家的死活他也就无能为力了,从韦德庆被杀到崔庆功击溃河东军,张焕始终一言不发,就仿佛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当然,并不是他不想管,而是还没有到他出手的时候,
这时,浮漂猛地向水里一沉,张焕立即将鱼竿高高挑起,一尾七、八两重的鲢鱼随竿飞出水面,在半空中挣扎,张琪高兴得又蹦又跳,伸手要抓鱼线。
“去吧!把鱼拿到厨房去。”张焕手一抖,将鱼甩到他面前,张琪一把摁住鱼,放进小桶里,欢天喜地地跑了。
远处,裴莹在几个丫鬟的陪同下,正忧心忡忡地向这边走来。
“去病,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谈。”裴莹走到张焕的身边低声道。
张焕笑了笑,向身后亲兵们一挥手,十几亲兵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张焕伸手取过一只胡凳,轻轻拍了拍,“来,坐下说。”
裴莹坐下,叹了一口气道:“我刚去看了爹爹的病情,御医说他这次病得很严重。”
张焕又将鱼钩扔进冰洞中,良久,才缓缓道:“岳父大人是把得失看得太重了,打仗怎么会没有胜负呢?”
“可是。。。。”裴莹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张琪拎着小桶气喘吁吁跑来,“爹爹,那条鱼被妹妹不小心又掉进河里了。”
跑到近前才发现娘也在,又惊又喜道:“娘,你几时回来的?”
裴莹爱怜地摸摸他的后脑勺,笑道:“去吧!娘和爹爹有正事要谈,你去找平姨,她刚从成都来,看她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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